国贸大厦， 只有慧明高中的六人围坐在一起，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众人疲惫的喘息。
当一切线索都明晰起来时，哪怕穿了层层伪装，哪怕一遍又一遍用时间倒流来迷惑视角， 真相也触手可及。
尧七七闭上眼睛， 脑海中梳理线索的白板因为迟钝而时隐时现， 但她强硬地克制住了再次服用补给液的欲望，缓缓开口：
“补给液能让我们短暂爆发力量、思维敏捷、镇痛，但有成瘾性， 所以夏青岚一开始认为这是兴奋剂。”
“但还有一种东西有着相同的效用，还能在服用时让人感受到□□的快乐。”
几人抬眼， 那两个字呼之欲出。
“毒品。”夏青岚嘴唇微动。
尧七七点头：“没错。补给站是毒品交易点， 所以地点相对隐蔽， 并有一定程度的伪装。”
任谁看上去， 补给站都只不过是一个自动贩售机，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却不知道从它腔内滚落的饮品，能让人失去理智， 失去人性， 直至失去生命。
“干尸就是服用过量补给液致死的人，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无法戒除毒瘾的瘾君子。他们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但唯独逃脱不了补给液的诱惑。”
尧七七说两句话就得喘一会儿，她是几人中服用补给液最少的，但仍然不可避免地感觉到身体亏空，很难想象其他几人是什么状态。
“而马赛克怪物。”
“他攻击服用补给液的人， 破坏补给站， 杀死干尸……”
什么人会站在这些东西的对立面， 不遗余力地将他们从这个世界上铲除？
“我们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身上缠绕的线条是黑色笔重重划过去的笔痕……”
什么人没有容貌，不被知晓，连档案中的名字都要被抹去？
尧七七说到这儿，所有人都明白了。
马赛克怪物，是缉毒警。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夏青岚和段飞儿在一起时，马赛克怪物只攻击段飞儿而不攻击夏青岚。
“那实验中学的女生……”宋志鹏话还没问完，自己就先明白了。
那个女生却是没喝过多少补给液，从她敏捷的脚步和清明的双眼就能看出这一点。
但实验中学倒卖补给液。
贩卖补给液的罪名要比服用补给液更高，所以哪怕她一口都没有喝，马赛克怪物仍然会抛弃慧明高中，转而去捕杀她。
“我们所有人都喝过补给液了。”温煦风疲惫不堪，胳膊肘架在膝盖上，弓着身子，头发散乱，“所以我们一定会是马赛克怪物的目标。”
“现在怎么办？我们已知能对付那怪物的唯一道具就是段飞儿的命运之骰，再去找她吗？”
尚星摇摇头。杀了实验中学那个男生后，命运之骰就转移到了她的手里。
但命运之骰对马赛克怪物起效的逻辑是通过投掷失败来造成攻击失效，真正能杀掉马赛克怪物的是泼在其身上的补给液。
而尚星的运气不如段飞儿好，也不如实验中学的男生差，很容易骰出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结果，所以还不如不用。
几人又陷入沉默。如果是之前的他们，还能和马赛克怪物放手一搏，试试强行用补给液泼它的战术。
可是现在？算了吧。
六个人都是习惯动脑的角色，可现在他们稍稍一思考，就感到浑身乏力，头疼欲裂。尽管知道这是毒瘾作祟，可他们仍然克制不住地将眼神转向舞台上的补给液，喉头耸动。
只喝一口，没关系吧？
反正他们不是贩卖补给液，总归前面还有一个实验中学的女生排在前面，他们暂时不会成为追迹目标。
毕竟他们只是自己服用，又不拿去害别人，对吧？
宋志鹏的手先摸了上去，却不料离得更近的尚星早就蠢蠢欲动，赶在他之前夺走了一瓶。
剩下几人也控制不住自己，发了疯一样冲上前，争抢着，夺取着，恨不得将刚刚还同生共死的队友活活掐死！
温煦风一把扯住了宋志鹏的头发，夏青岚一巴掌扇在了尚星的脸上，四个人扭打在一起，拼尽全力去抢占那仅有的三瓶补给液。
尧七七也冲上去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她心里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被欲望支配的傀儡，却一点儿挣脱的意思都没有。
只有符尘瘫在原地，他不是不想去，他幽暗的双眸早已经被补给液勾了魂，可他的身体太差，以至于动弹不得。
闹剧持续进行着，宋志鹏先拧开了一瓶，张大嘴将瓶口完全包住，任凭温煦风和尧七七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也绝不反抗了。
他牙齿紧紧咬在瓶口，补给液灌入口腔的愉悦感让他根本感受不到疼痛，笑着闭上眼睛躺了下来。
夏青岚伸手抓住他叼着的瓶子，猛地一拽，两颗牙齿瞬间崩断，血带着补给液飞溅出来，染红了瓶口。
可她浑然未觉，急急忙忙将瓶嘴对准自己的嘴，大口大口灌着，将宋志鹏的血也喝了下去。
三瓶补给液顷刻间减低，几人衣衫破碎，面白如尸，根本也不知道自己喝到了还是没喝到，只看着空瓶流泪。
理智短暂地回笼，宋志鹏痛苦地扯着头发，嘴里含糊不清：“不能喝了！不能再喝了！”
不然真的会变成干尸的！
他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什么节制，什么有分寸，什么互相监督，在补给液面前什么都是放屁！
因为身体虚弱而未能参与混战的符尘挪动身体，捡起地上的空瓶。里面还有一滴，他仰头倒进嘴里，闭上眼睛，瘫在地上：
“质地，不一样了。”
几人一愣，没反应过来。
他便继续说：“一开始我们从自己补给站中取到的补给液，完全是水状，质地和矿泉水没有区别。”
“在国贸大厦抢走三中的补给液时，发现他们的补给液稍微醇厚了一些，像是牛奶。”
“现在，已经完全是浓稠的果酱状了。”
纯度！
补给液的纯度一直在发生变化！纯度越来越高，副作用越来越大！再喝下去，他们根本不需要过量补给液，只需要一滴高纯度补给液，就能将他们置于死地！
夏青岚爆发出一声怒喝，如被捕兽夹束缚住的困兽一般挣扎，却无能为力。
他们现在说的好听，可是要不了多久，瘾带来的痛苦就会再一次将他们的理智抹消！
“还有办法，还有办法！”夏青岚眼皮沉重，强撑着抬起，“只要我们在那之前将其他学校都杀了就好了。”
“明德中学的学生到现在也没见到几个，怎么杀？”尧七七坐直身子，眼神变得阴森，瞥过空瓶时满怀怨恨，“还有一个办法。”
众人侧耳去听。
“毁掉所有的补给站！”
几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
外面本来就有不知数量的马赛克怪物正在不遗余力地摧毁补给站。同样是从慧明高中到国贸大厦这一条路，第一次走和这一次走相比较，明显少了很多补给站。
尧七七居然还打算帮它？
要知道考试规则里说过，校内区域所有补给站毁坏，意味着该校全员淘汰！
她这不是想送死吗？！
“不行！”温煦风率先反对。
宋志鹏紧随其后：“就算你打算留几个慧明区域的补给站，可是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如果没了定量补充的补给液，谁也活不了！”
夏青岚沉吟片刻，也道：
“我们现在对补给液的需求越来越大，时间越来越短，最好的办法是多吞占地盘，保证无论我们在哪里都时刻能补充补给液。”
“在生存有保障的前提下，追击其他学校的学生，必要时采取消耗战术，把他们磨死！”
尧七七脸色不变。她知道自己激进了，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可以说是十死无生，甚至知道夏青岚的计划才是更周密，更完备，生存率更高的。
但她咬紧牙关，毫不退缩：“给补给液留余地，就是让我们自己退一步。说是为了生存只喝一点，你们真的能做到吗？”
她死寂的眼神掠过宋志鹏，温煦风，夏青岚，一个一个看去：“能吗？”
“我不能。”
“我看到这东西就没命了！我想杀了你们独占！我想把这些东西全喝下去，不管会不会死！”
“你们呢？”
没有人回应她，几人都下意识挪开视线，不跟她对视。
尧七七惨笑一声，消瘦的面容上阴云密布，都不用照镜子，她也能想象出自己是怎样一个狼狈又残破的模样：
“既然已经知道马赛克怪物代表着什么，我就只好赌一把。也许帮他处理掉所有补给站，会是这个考场的破局之法。”
“但如果不是，我也不会回头了。”
她从舞台上去了一个背包，往里面塞着定时炸弹，动作迟钝，眼神呆滞，但一刻都没停过。
“尧七七！”宋志鹏抓起一把枪，直指尧七七的脑袋，食指按在扳机上，“你这是要我们所有人死！”
“那我就先送你去死！”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暴起将他撞倒在地，□□脱手的瞬间走火，子弹打出去，不知道射在了哪里。
“尚星！”
尚星摔落在地，肋骨发出卡吧一声，缩在温煦风身边。
她眼睛里流出污浊发黄的泪水，浑身抽搐，嘴张了张。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和尧七七说点什么，连尧七七也这么以为，背着包转身跪在她脚边，等着她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轻微的鸣唱。
“哥——”她终于开口了。
“给我！给我！补给液！”
“我要补给液！求你了哥！给我喝一口吧！就喝一口！”
“妈的给我补给液啊！愣着干什么？！你他妈想要我死是不是！是不是！贱人！”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骂你的，你给我一口……一口就行……”
尧七七眼前发晕，在众人各异的神情中，在尚星发狂的嘶吼声中，攥紧背包的包带，站起身来。
第202章 当然是结束这一切！
尧七七往前走， 被温煦风抓住了手腕。
“把这个戴上。”温煦风将自己手腕上的表脱下来，塞到尧七七手中，“自己小心。”
他不是不能理解尧七七，也不是不知道向补给液妥协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不可能像尧七七一样果决， 将众人的生命赌在必死的局面上。
尧七七接了过去， 将那块女表戴在手腕，步步向前，继续走， 不敢回头。
她的思想和身体正在抗争，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爬行。她心里清楚， 只要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就再迈不动脚步了。
符尘看着她手上的表， 坦然地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了， 他知道尧七七孤身一人前行的时候， 自己在哪了。
众目睽睽中，他蠕动着身体爬起来， 从补给中取了一把枪， 几个弹匣，也往外走去。
“你们F班的是不是都有毛病？！”躺在地上的宋志鹏气笑了， “好啊，去送死吧！都去死吧！”
符尘置若罔闻，和尧七七前后脚走出国贸大厦：“我去实验中学附近。”
尧七七脚步微顿，没有看他， 没有回话， 只是接着走下去。
别人不知道， 符尘肯定知道， 她所谓的大义凛然，无非是因为她身上有上个考场带出来的道具“希望”。就算摧毁所有的补给站不成功，她也能死而复生。
她的心早已经在这一瓶一瓶的补给液浇灌下变得坚硬又冰冷，别人的命对她来说，已经不过是一场赌局的砝码。
无所谓生死，她赢就行。
国贸大厦中的几人颓然瘫着，没有力气去追杀那两个人。夏青岚吞口唾沫，舌头搅动着口腔，将嘴里那点儿剩余的补给液味道咽下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尧七七已经走远了。
她摸着口袋里的匕首，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自己要杀尧七七的理由。然而她已经错过这次机会了。
“我们不能在这儿停留。”她攥紧了匕首，扶着舞台站起来，“实验中学、育才中学各剩一个人，明德中学人数不确定，但绝不会比我们多。”
“我们的时间比他们充沛，我们要把他们都杀光！”
在尧七七破坏掉所有补给站前，他们要把其他人全都杀掉，率先获得胜利。
“遇到尧七七和符尘，直接杀。”宋志鹏啐了一口血沫，目光晦暗，如行尸走肉，眼神带着恶狼般凶狠冷血的光，“不要留！”
*
早上五点五十八分。
尧七七攥着手中的补给液，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随后迅速盖上盖子，不敢再碰。
又是一次时光倒流，她不知道是谁死了，也不太想思考这个问题。
离开国贸大厦后，她将炸弹装在了几个补给站下面，这才想起来，慧明高中门□□炸的补给站，以及段飞儿提示下几人躲过的爆炸，应该都是自己安装的炸弹。
兜兜转转，差点杀了自己的，还是自己。
她走一步喘三喘，为了不被补给液杀死，她在瓶子上绑了一把匕首，仰头喝补给液的时候，匕首的刀尖会抵住她的脖颈。
这样一来，一旦她控制不住想要多喝两口，刀尖就会划破她的皮肤，剧烈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排斥会让她停下。
饶是如此，她脖颈上的刀痕也已经数不清了。
因为喝得不够多，她连补给液带来的短暂的力量也得不到，只能勉强维持平静，不至于犯瘾发疯。
还能撑多久？她不知道。她清醒的时候只觉得后悔，后悔自己没忍住又喝了几口，随后将所有的怨恨和痛苦发泄在补给站上。
不清醒的时候却又抱着补给液不撒手，千里迢迢爬到慧明高中和三中区域，发疯一样取用补给液，喝了一口又一口。
天还没亮，只微微泛起白光，她走不动，席地而坐，和流浪汉没有区别。
“丫头。”
“丫头！”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下来。
尧七七反应不过来，迟钝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脖子生锈似的抬起来。
叫她的是个老太太，大冬天推着一个炉子在街头卖烤白薯。炉子火热，一掀起盖子来，甜丝丝的白薯味道扑面而来，白色的雾气将尧七七生硬的脸包裹住，在她脸上凝成水滴。
“给。”老太太从里面捡了一个烤白薯，用袋子装起来，塞给尧七七，“吃，吃吧！”
尧七七僵硬地推辞：“我没钱……”
“没事，没事。”老太太摆摆手，推着炉子远去，“吃了暖暖身子，早点回家。”
尧七七怔怔抱着手中的烤白薯，灼烫的温度透过袋子贴到她的皮肤上，烫得手心通红，生出了几个水泡，她却浑然不觉。
直到老太太消失在道路尽头，她这才嗫嚅着嘴唇，半晌吐出“回家”两个字来。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
自从诡异考试开始，她几乎都要忘记家里是什么样子了，这会儿无措地掏着口袋，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七七姐姐？”
褚一璇不确定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是你吗？”
尧七七抬头看去，走廊的声控灯亮起，打在尧七七脸上，光影勾勒出沟壑，让她无所遁形。
她自知现在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躲藏遮掩，只定定看着褚一璇：“啊……是我。”
十二月二十五日，她记得这一天。
褚一璇是她的邻居，父母工作繁忙，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远超过父母，两人和亲姐妹一样要好。
就在昨天晚上，褚一璇心事重重地敲她的门，问她第二天早上能不能送自己上学。
可是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她一大早要去接亲戚，在亲戚的陪同下办理最后的手续，彻底独立出来。
褚一璇没有多说，她没有多想，谁也没想到这就成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我来送你上学。”尧七七将手里滚烫的烤白薯递给褚一璇，“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一路，两人走得缓慢。褚一璇扶着尧七七，眼神小心地打量着她身上的伤口，却不敢问。
尧七七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只好生硬地说：“之后你还会遇到我，我可能会告诉你一些事情，让你转达，你一定要记好。”
褚一璇抿了抿嘴，“嗯”了一声：“你是不是从未来回来的？”
“未来肯定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吧？”
“你还好吗？”
尧七七一愣，无奈地笑了一声，想起褚一璇惯常喜欢看些科幻小说，能联想到这里并不奇怪。
她也不在意眼前这人是不是NPC，只把她当成是褚一璇，轻声应和道：“是啊。”
“很多事。”
“但是没有关系，都会解决掉的。”
褚一璇笑起来，挽着她的手：“七七姐姐这么厉害，肯定不管面对什么危险都游刃有余！”
“肯定也会帮助很多人，脱离困境吧。”
尧七七一愣，不知道褚一璇为什么说这些，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一个怎样的方式去面对。
尤其是她正在用其他人的生命来完成自己的一意孤行，正在自私地做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
她缓缓挪开视线，问：“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一个好端端的人会自杀啊？”
褚一璇沉默了很久，望着亮起来的天：“那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吧。一定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吧。”
说话间，两人进入慧明中学区域，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学生摩肩擦踵，人多得密不透风。
尧七七看到远处的一个补给站，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又开始滋生，干涩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咕咕声，吞咽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一点儿唾沫都没有了。
她松开了褚一璇的手，忘我地往前走去。
“七七姐姐。”
褚一璇在她身后轻声叫着。
她没有回头。
*
宋志鹏和夏青岚一路追踪实验中学最后的女生，她应该是也有什么道具，竟然躲过了马赛克怪物。
与夏青岚记忆中相符，她也看到了墙角瑟缩着的自己，也将那把匕首丢给她，说出了那句冰冷的话。
但她心知肚明，自己是没有可能动手的，一切都已经这样发生过了。
她眼神从自己身上挪开，心中凄然，不敢去想现在的自己和当初的自己差别有多大。明明只有几个小时的差距，却如同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中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补给液。
实验中学的女生一路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地往前方跑去，直撞进了三中区域。
那两个不停追击她的人说，实验中学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了！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她知道，必须跑下去，必须跑！
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她撞入一个胡同，里面佝偻着一个身影，吓得她尖叫出声。
刺耳的叫声几乎要冲破尧七七的耳膜，她抬起手，看了一眼腕子上精致的女表。
下午三点十分。
就在五分钟前，相隔一条街的慧明高中门口发生了爆炸。想必现在三中的四人已经逃走，慧明高中的六人正在和马赛克怪物对峙。
尖叫声响起，马赛克怪物被吸引过来。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马赛克怪物会被一声尖叫吸引？是因为它原身是警察，所以会对民众发出的求救声有反应？
还是因为……发出尖叫的人，是它的目标呢？
尧七七抬眼，看向眼前的女生，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
马赛克怪物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宋志鹏和夏青岚闯来，只看见尧七七掏出枪，却没有对准女生的脑袋，而是指向了宋志鹏，示意他放下武器。
“尧七七！你到底在干什么？！”夏青岚是真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了，她不是要炸掉补给站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干什么？”尧七七深吸一口气，望着凭空出现在眼前的马赛克怪物，“当然是结束这一切啊！”
第203章 考试结束
穿着明德中学校服的三人向前冲着， 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逃窜。
他们惊慌的样子像是身后跟着什么恶鬼。然而追逐他们的，只有苟延残喘的温煦风，和只剩一口气的尚星。
却见尚星阴森森一抬手：“使用道具，命运之骰。”
巨大的骰子在她面前飞速转动， 除了她自己谁也看不到。
大失败。
瞬间， 明德中学冲在第一位的女生脚下的井盖翘起， 黑黢黢的深洞将她一条腿吞噬。
她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哀嚎，旁边两人连忙伸手去拽，可越忙乱越拽不上来， 越用力女生嘶吼的声音就越凄惨。
三人绝望回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明明身体康健， 却仍然对温煦风和尚星两个瘦骨嶙峋的行尸走肉避之不及的原因。
尚星手中的命运之骰能够随机对任何一件物品的好坏造成影响， 而且没有使用次数限制！这一路上他们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 甚至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 到现在的绝望恐惧， 鬼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明德中学就剩你们几个了，对吧？”温煦风也没了平日里的温和，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脱离考场。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褴褛破败，像是从泥地里捞出来的一样， 枯瘦的手里捏着一把已经用光了子弹的枪，这把枪前不久才杀了明德中学的其他人。
比起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尚星，他更像是就在地狱里，正搅动着手中的木棍， 烧起一锅滚烫的油， 要将眼前几个人当麻花炸了。
明德中学剩下两人不敢耽搁， 丢开那女生往前冲去， 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任凭女生如何喊也不回头。
女生没能喊几声，她长着的嘴里很快就插上了一把匕首，从口腔直穿过脑后，血顺着刀尖低落，浸润了她的长发。
温煦风和尚星还在逼近，两个看起来没有丝毫战力的人，却从始至终没能被甩掉，活像是盯准了灵魂的死神。
然而明德中学的两人突然不跑了。
他们惊恐地站在原地，不仅不向前，反而退后。
尚星微微挑眉，眯着眼睛看清了堵住明德中学两人去路的东西。
马赛克怪物。
温煦风心里一沉，明德中学的学生服用的补给液比他们两个少，按照马赛克怪物的攻击顺序，一定是先来攻击他们！
“命运之骰……”
尚星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出现让她皱起眉头来。
符尘。
“不要攻击。”符尘抬手，将她的声音打断，“不要攻击任何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符尘掏出口袋中的枪，缓缓放在地上，一脚踢开：“照我说的做。”
*
宋志鹏和夏青岚不明白尧七七在说什么。
眼前这个女生就是实验中学最后的人了，杀了她，进行最后一次时空倒流，他们要解决的就只剩下明德中学的人了。
温煦风和尚星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他们所剩余人数不超过三人，就算他们几个的身体已经彻底崩溃，也绝对能将那三人杀死。
胜利必将是属于他们的！
尧七七现在又来搞什么幺蛾子？
却见尧七七转眼看向马赛克怪物，嘴角一咧，既是嘲讽自己大脑迟钝，也是庆幸这场闹剧终于可以结束了。
“杀掉其他学校的学生，并不是这个考场的唯一解。或者说，我们根本达不到这个要求。”
“我们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杀了这个实验中学的学生，就会再进行一次时光倒流。这一次，你有把握醒来吗？”
上一次时光倒流已经几乎让他们死去，甚至尧七七和符尘已经看到了系统询问，是否启用道具“希望。”
只是好在他们手边还有一瓶补给液，囫囵喝下去后才勉强捞回一命。
但是再倒流一次，他们绝对没办法醒过来。
而相对的，实验中学和明德中学的几名学生，服用营养液的次数都比他们少，只是因为道具、人数和手段上的差异，才被他们追得满街跑。
要是他们谁突然犯瘾，或者一睡不起，场面就会直接反转，不留余地。
尧七七盯着宋志鹏，再一次要求：“放下武器，按我说的做。”
她抬起手腕来，将枪口冲天上，然后缓慢跪下，将枪放在脚边。
“我们自首。”她双手抱头，冲马赛克怪物大声道，“慧明高中六人，全员自首！”
宋志鹏神情茫然，夏青岚却反应了过来。
对啊。
如果马赛克怪物的原身是警察的话，它的第一要务绝不是将几人杀死，而是抓捕！
这就是为什么它发动攻击时，总是先用黑色线条束缚住人的手脚！
只有面对负隅顽抗者，或者已经成为对社会有重大危害的干尸，它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直接击杀！
想通这个关节，夏青岚立刻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武器，高举双手：“我自首。”
宋志鹏的脑子已经被补给液糊住，迟迟反应不过来，迷迷糊糊一眨眼，才发现马赛克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凝视他。
“我，我也自首。”
实验高中的女生见状想跑，可刚走两步就被马赛克怪物盯上。她这时候才连忙应和说也要自首，却仍然被黑色线条裹满了全身。
砰一声，线条紧紧绕在她的身体，将她生生分割成无数块，劈里啪啦落在地上。
肉块落地，溅起一片血红，她的四分之一张脸啪唧一声落在宋志鹏面前，未能闭上的眼睛还写着不可置信。
实验中学贩卖补给液，拘捕，这就是她的结局。
另一边，明德中学有样学样，也蹲下来抱头，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自首。
温煦风眉头紧锁，问符尘：“接下来怎么办？考试规则不是说只能有一个赢家吗？”
却见符尘波澜不惊，直视着前方：“不是还得量刑么。”
量刑？
温煦风眸子一闪，恍然明白了过来。
私藏补给液的数量是量刑的关键！
而慧明高中所拥有区域的补给站，已经被尧七七和符尘二人炸得不剩几个了！
符尘颔首。准确的说，三点零五分炸毁的那个补给站，是慧明高中最后两个补给站之一。
慧明高中仅存一个补给站，而明德中学，可就多了去了。
果然，就在二人说话的当口，原本面向慧明高中几人的马赛克怪物，已经转过身去，身周的黑色线条飞扬。
“为什么？！为什么？！”明德中学两人不明所以，手脚并用向后爬去，“我们做什么了？！”
可是马赛克怪物并不会向他们解释。
它只是伸出黑色的线条，一根一根穿过他们的皮肉，绕过他们的骨头，缓缓勒紧。
直到骨头绷断，皮肉分裂，惨叫声直冲云霄，血雾将马赛克怪物的脸染红。
【考试结束。】
画面一闪，六人站在钟楼上空，俯视着D市——他们最熟悉的地方。
他们身上的伤已经消失，补给液的瘾也已经解除，但眼神中的沧桑和疲惫恐怕还得持续一阵子。
【本场考试的最终赢家为：慧明高中。】
【恭喜慧明高中六位考生获得积分：12000。】
【本考场为限定考场，将封存。】
声音停止，尧七七等人眉头紧锁，这就完了？
考场解说呢？
然而没有，所有的一切都逐渐褪色，像是一场梦即将苏醒一般。
就在这时，一声爆炸的轰鸣惊得几人一个寒颤，下意识往爆炸的方向看去。
是海洋馆。
十二月二十五日新开业的海洋馆。
除了这个时间段根本不在国内的尚星，其余几人的记忆迅速被唤醒。
十二月二十五日，海洋馆特大爆炸案。
D市近十年来最令人发指的恐怖袭击，据说和盘踞在D市的涉黑团伙、贩毒团伙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几人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口一紧，倾身想要仔细看去。
然而考场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时间，周围的环境迅速变白，一切再难分辨。
一睁眼，尧七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远处是同样刚刚回过神来的符尘。
苏甜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马斌在教室里来回踱步，马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整个教室震了震，被李慕云一个眼神瞪得收回了手。
郑好挎着一张脸与众人格格不入，秦子姗皱着眉头走到尧七七面前，伸手晃了晃：“你怎么了？”
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尧七七。
“你们刚刚说什么？”尧七七这会儿才从万千思绪中抬起头来，表情没什么变化，叫秦子姗看不出她的情绪来。
“张小龙。”苏甜凑过来，咬牙切齿，“张小龙他撬开了班长的柜子，偷了咱班上交学杂费的卡，投奔A班去了！”
李慕云眸色深深：“张小龙一开始就是宋志鹏和温煦风的人！他表面是帮着马斌他们跟学生会沟通，实际上早已经投奔了学生会！”
“那存着咱班18000积分的卡，就是他的投诚礼！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家已经办理了转班手续，摇身一变成了A班人了！”
马斌气得面红脖子粗，哆嗦着手往桌子上按：“这肯定有误会，肯定有！小龙跟了我好多年了，他那个胆子，干不出这种事儿！”
“肯定是宋志鹏那群狗贼教唆的他！你们放心，我是他大哥，这事儿我绝对摆平！18000学杂费我一个人出！”
卢凯泽目光落在马斌身上转了转，像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只悠悠叹口气，看向尧七七，等她定夺。
“既然是这样……”尧七七气定神闲，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那我们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第204章 二百五
F班倾巢出动， 站在A班门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F班就是最近的风云人物，靠着一场场考试爬上来，如今压在了A班头上， 简直就是一部大写的励志史。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学生们早就想看看两个班打起来了， 此刻一呼百应， 全部围在了A班周围。
张小龙缩在宋志鹏身后，俨然一副找到了靠山的嘴脸。挺胸抬头，耀武扬威， 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跨越阶级的光芒，再没有往常的畏缩。
马斌冲上去， 伸手拽着他的袖子要把他拉回来：“小龙！跟我回去！”
“你要是受委屈了你跟哥说， 哥不怕他们， 给你撑腰！”
却不料张小龙眼神一变， 猛地一甩胳膊， 将马斌的手甩开，倒退两步， 重新站在宋志鹏身边。
迎着马斌不可置信的目光， 他眼底最后一抹犹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快意。
“马斌， 跟你玩玩兄弟情深的戏码，你怎么还真信了？”
他个子小，只能仰视马斌，却不正眼看人， 只阴恻恻地瞪着眼睛如同翻白眼。
“呵——忒！”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正正砸在马斌的脚边。
“要不是我爸在你爸手底下工作， 让我巴结着你点儿， 你以为谁都愿意和你玩啊？”
“暴发户，老土鳖！你看看你这么年，除了你那私生子弟弟马建，还有图你钱的捞女秦子姗，谁还愿意站在你身边？”
“不都是为了你的钱，还有你爸的人脉吗？”
“没了你爸，你是个锤子！”
张小龙骂得起劲，嘴角抽搐着癫狂的笑，一张小人得志的脸通红一片，泛着油光：
“可是现在我不用巴结你了，我现在进入A班了！而你呢？尧七七他们看不上你，A班也不会接纳你，你只有死路一条！”
诺亚方舟考场半路退出的张小龙并没有经历之后同甘共苦的两年，他自然不知道马斌等人已经彻底加入了尧七七阵营。
他只觉得自己为自己谋得了一条顶顶好的路，在诡异考试期间能为他增添存活率，脱离考试恢复正常后，他也能成为别人艳羡的A班生。
“张小龙，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马建拳头硬了，“我哥对你那么好……”
“好？！”张小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吱一声叫了起来，“我他妈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小跟班！拎包的！我在你们眼里算什么？”
“你们有睁眼看过我？你们真的拿我当兄弟？你们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无条件听你们话的奴隶！”
马斌脸上的红褪了下去，眼神失望。
张小龙背叛苏坦星的时候，他为他找借口。
张小龙背叛F班的时候，他也能为他找借口。
可当张小龙面对面说出这些戳心窝子的话时，他再没法找借口了。
“我不拿你当兄弟？”马斌盯着他，“我要是不拿你当兄弟，你爸两年前裁员就被裁了！”
张小龙眸子里的仇恨不减反增，马斌这才意识到，自己给予的越多，张小龙对他就越是憎恨。
他无话可说了。
宋志鹏喜欢这场闹剧，他实在是喜欢看F班吃瘪。当初温煦风说张小龙会派上用场时他还不信，现在他信了。
18000积分，对任何一个班级来说都是绝对的高额，就算尧七七他们能再凑出来一次，也绝对是不小的打击。
尧七七看着他那副藏不住笑的表情，也不打算拆穿，只是说：“F班转到A班，不合常理吧？”
“你这学生会长就是这样以权谋私的？你们A班的同学知道了，不会不高兴吗？”
宋志鹏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来：“我是A班的班长，自然要以A班的综合情况来考量。”
“张小龙同学加入A班，带来了18000积分，对于A班的同学来说，减缓了积分压力，怎么会不欢迎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扫过A班的同学，见他们没有人反驳，满意地点了点头。
尧七七笑了：“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宋志鹏宋会长，作为一个民主学生组织的会长，绝不会利用职务之便，为打压其他班级，滥用职权，将一个F班的学生凭空提到A班去。”
“原来是和大家都商量过了呀，那好说。”
宋志鹏脸色僵了僵。
其实没有，他根本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倒不是觉得打草惊蛇，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他既是学生会会长，又是A班班长，做这个主不是理所应当？再说了，既得利益者又不只他一个，其他A班学生有什么好计较的？
却不见A班学生在听到尧七七说的那通话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既然张小龙愿意加入A班，宋会长又和A班同学商量过愿意接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尧七七笑着望了一眼A班，自始至终没有看张小龙一眼，“是我们打扰了。”
别说宋志鹏狐疑，就连F班几人也被尧七七这一番话惊得瞪大眼睛：“七七？”
“就这么算了？”
“那可是18000积分啊！”
还不等尧七七说话，A班一个声音响起：“是啊，那可是18000积分呢。”
众人看去，只见夏青岚从学生中站起身，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走出：“宋志鹏，你说张小龙加入我们班带来了这么多积分，可是我们还没见过呢。”
“咱们A班内部已经很团结很默契了，突然加入一个新人，又得重新磨合。但是你说他带来了这么多积分，同学们肯定不会太介意。”
“只要……”她拿出一个东西，竟然是一个POS机，“让我们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带来了那么多积分。”
A班的学生们瞬间热情高涨：“是啊！让我们看看是不是真的！”
“对！一声招呼不打加进来一个人算什么？让我们看看啊！”
“还得是副班长，连POS机都准备好了！宋志鹏，刷啊！”
宋志鹏猛然觉得有些不妙，他瞪着夏青岚，压低声音：“你这是想干什么？”
夏青岚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不变：“想让你刷卡看看啊。”
宋志鹏呼吸一滞，看夏青岚的眼神变了又变，咬紧了牙关，目光在她和尧七七身上来回打量：“你们两个……”
尧七七面色不改，低垂的双眸中透出几分戏谑来。
宋志鹏这个人，是很聪明，单打独斗的话，很难有人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却一直都不知道。
“刷什么刷！”宋志鹏强行镇定下来，后退一步，试图将这件事盖过去，“好了，都别围着了……”
然而他身后的张小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举着卡冲向POS机：“刷就刷！谁怕你！”
“别！”
宋志鹏来不及阻止，张小龙手中的卡就已经贴在了POS机上。
滴——
“余额：250。”
一阵漫长的沉默。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各班来看热闹的学生放肆大笑着，前仰后合，拍着胸口脊背，劈里啪啦作响。
“二百五！宋志鹏是个二百五！”
“A班这下眼睛都得绿了！捞人家钱没捞着，捞了个二百五！”
“笑死我了，宋志鹏怎么想的，都不带验货的吗？”
宋志鹏脸色铁青，那双濒临崩溃的眼睛越过人群，看向了刚刚给张小龙打眼色的人。
“温！煦！风！”
温煦风柔和地笑着，双手从裤兜中抽出，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会长，张小龙同学的换班申请，文书部门没有接到相关的材料，也没有经过合规的程序。”温煦风一如既往声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数九寒天，让宋志鹏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学生会内部经过核对商讨，发现……”
“你利用职权之便对张小龙班级变更一事以权谋私。”
宋志鹏双目充血。他想起张小龙执意要先入A班再上交卡，他本不同意，是温煦风说张小龙翻不出什么花儿来，劝他签字盖章将这事儿板上钉钉。
现在想来，张小龙的要求，恐怕也是温煦风教的吧！
“除此之外，还有多部门联合举报你在之前的决策上对其他班级刻意打压，一言堂，不走程序办事。”
他越说，宋志鹏眼中的暴戾就越浓重，他越逼近，宋志鹏颤抖的双拳就越紧。
就在温煦风与宋志鹏只剩一步之遥时，宋志鹏猛然暴起，一拳砸在了温煦风的脸上。
温煦风没有躲，他踉跄一步，抬手用大拇指揩去了嘴角的血渍：
“还有，有学生实名举报你的暴力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殴打学生，关禁闭，以及精神折磨。”
众人一片哗然，看向宋志鹏的眼神变了又变，议论纷纷。
“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人！上一次他还在论坛黑尧七七，之前DE两班争夺积分的时候，就是他搞的鬼。”
“对对对！论坛根本不自由，任何说宋志鹏不好的言论都会被删除！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切，有啥想不到的？还记不记得那个食堂的学生？那么服服帖帖，肯定是被他打了！你看他连温煦风都打！”
宋志鹏呼吸急促，混乱的声音在他耳边无限放大，那一句句话像是一条条绳索，将他紧紧包裹，几乎要勒死他！
温煦风站直身子，眼神怜悯：“所以经学生会决定，宋志鹏即日起免除学生会一切职务，开除学生会成员身份。”
“由我暂代学生会会长一职。”
A班不知道是谁也叫起来：“就这样的不配当我们班班长！换班长！”
“换班长！对！换班长！夏青岚当班长就很好！”
在一片附和的浪潮中，夏青岚微微点头：“那么宋志鹏，你也不是A班的班长了。”
“但看在多年同学的份儿上，我们不会让你离开A班，你仍然是我们班的一份子。”
宋志鹏根本听不见他们说话，只恶狠狠地抬头，看向温煦风，以及他身边站着的尧七七。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他的副会长，他的副班长，全都成了尧七七身边的人？！
尧七七看着他，轻声道：“你的致命弱点——总是忽略这是一个团体游戏。”
早在两人第一次交手的梦幻游乐场时，宋志鹏身边有张倩和贾泽辉，其他学生也都下意识信任他，而尧七七当时身边只有卢凯泽。
但随着时间推移，宋志鹏亲手杀死了忠心于他的张倩，设计害死了臣服于他的贾泽辉，又将其他人推远。
宋志鹏艰难地抬头，恍然惊觉尧七七身边竟然站了那么多人，而自己身边一个人都不剩。
他阴狠地瞪着温煦风，嘶哑着声音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背叛？为什么联合夏青岚尧七七给他致命一击，让他明明活着，却失去了拥有的一切？
他们明明知道彼此最阴暗的秘密，他们才应该是一条战线的人！
可是温煦风微笑着摇头：“我害怕啊。”
“你还记得宣传部部长张倩吗？你蝉联数年的票，是她一个一个拉来的。她才是整个学生会对你最忠心的人。”
“可是她现在在哪呢？”
他低下头，伸手按着宋志鹏的肩膀，声音轻得像是微风掠过湖面泛起的微波：“我找了很多人，问了你很多次要不要把张倩赎回来。”
“你猜我得到了什么答案呢？”
宋志鹏喉头凝固，额头上的汗跌落，如他的心一样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了。
温煦风和夏青岚组织学生散开，尧七七也看够了戏，带着F班的同学转身回去。
温煦风第一次约她出去谈话的时候，就已经表示出了合作的意愿。
宋志鹏一直以为马斌等人是学生会赎回来给尧七七添堵的，却不知道这几个人是尧七七亲自选好了告诉温煦风的。
正如他不知道这场局是尧七七亲手为他布下的一样，他也不会知道有马斌在，F班再也不会缺积分了。
马斌拖着颓丧的身体往前，心里仍一遍遍回想着张小龙刚刚说的话。
不由自主地，他回头看去。
“小龙！”
“啊——”
几人回头，只见面容狰狞的宋志鹏正把张小龙从扶栏上推下去！
马斌狂奔赶去，伸出手，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砰。
张小龙落地，血色漫开了一朵红花。
第205章 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张小龙死了， 宋志鹏被学生会带走。曾经不可一世的学生会会长一朝坠入泥潭，与之俱来的是之前趾高气昂的反扑。
所有人都能踩上一脚，不少人巴不得他去死，然而真正和他有着你来我往生死纠葛的F班， 却置身事外。
寂静的教室， 只能听到马斌粗重的呼哧声。他还没来得及去捡张小龙的尸体， 皲裂的水泥地面就将张小龙吞噬，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
他双肘撑在桌子上，手用力挠着头。之前对张小龙叛变的气恼和仇恨一下子消失了， 只剩下茫然。
“然后呢？”他眼睛往上抬，越过自己的双手看向尧七七， “然后我们怎么办？”
尧七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但所有人都看向她， 等待一个答案。
符尘将F班所有的积分汇总整理成表， 放在多媒体公示。
F班拥有积分最多的是马斌。诺亚方舟考场他做了两年生意， 攒了十万。
其次是尧七七。她目前有近七万积分。
如此算下来，哪怕加上郑好这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F班总积分也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五万七千多。
也就是说， 距离毕业考试要求的三十万积分，他们只剩下四万多需要挣了。
李慕云望着这个数字， 手指缓缓划过鬓间的长发，无意识地卷了起来：
“高考前还有两场月考和一场期中考是必须参加的。”
“也就是说……”
她声音微顿，不自然地挪开落在尧七七脸上的视线，继续说下去：“只靠我们几个， 也能凑够三十万积分。”
F班一共十五个人， 如今尚有六人没有赎回。
按照李慕云的意思， 剩下那六个人， 不必赎回。
“我赞同。”秦子姗幽幽开口，她用一根皮筋将已经开始褪色的头发扎了起来，桌面上放着一本高一练习册，写得密密麻麻。
F班本来就是个不怎么团结的班级，眼下被赎回的几人，哪个不是经历了生死才互相信任？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赎人回来，再经历磨合，吃力不讨好不说，关键是没必要。
尧七七“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点头应道；“暂时不考虑赎人的事情。”
她打开手机，将慧明高中app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站起身来：“我要去一趟图书馆。李慕云，一起？”
*
慧明高中的图书馆总共有五层，包括了借阅区、自习室和诵读区。李慕云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来过图书馆的，所以尧七七才打算带上她。
却不料秦子姗和苏甜也要来。前者是为了找一本参考资料，准备发奋图强，后者则单纯是想跟着尧七七凑热闹。
图书馆冷气开得很足，除了空调机箱隐隐约约的响动，再听不到什么动静。走在这样的环境中，人自然而然会放轻脚步，连呼吸都尽可能放缓。
尧七七轻手轻脚走进小说区域，对照着书架上的编号细细查看。
无忧市考场中，褚一璇的小说就是从图书馆借阅的。不过她是在高一高二部借走的书，尧七七在高三部的图书馆，只是想要找到同本书，看看褚一璇看过的是什么内容罢了。
找到了。
科幻小说的分类中，一本封面是正红色的书引起了尧七七的注意。
这是一本名为《选择》的科幻小说，精装封面十分坚硬，尧七七伸手取下来时，指尖按在边角，被刺得生疼。
她单手扶着书脊，另一只手随意翻阅，书页哗哗作响，却在越过某一页时有明显的停顿。
书页里夹着东西。
尧七七翻回去，只见一张浅蓝色的便利贴贴在书页正中间，上面被人用晶蓝色墨水笔写下了一行留言：
“七七姐姐，对不起。但如果一个人决意要死，那她一定是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尧七七呼吸一滞，仔细观察便利贴上的字迹。
确实是褚一璇的字迹不错。
她心脏很沉，像是被巨石坠着往下落，之前在考场中的猜想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而这一次，她要找到证据。
不多时，她站在一本名为《被诅咒的病院》的书前，目光渐凉。
她伸手取下，随手翻开，看到了熟悉的几个名字。
普思顿精神病院，史蒂芬·胡克，约翰·胡克，罗斯……以及五个不知名的实习生。
扉页写着作者约翰·胡克的自述，在末尾他说：
“我仍不知道那五名学生的名字是什么。后来我也去拜访过与普思顿精神病院有合作的学校，却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派学生来做义工了。”
“也许根本没有那五位学生，谁知道呢？但如果有，我将以最高规格的礼数，向他们表达我诚挚的敬意——如果没有他们，也许我一辈子都无法逃脱那个可怕的精神病院。”
她合上书，转头又去了新闻区，查阅这几年的报纸。
2019年4月14日，梦幻游乐场事故频发，一男孩高空坠落，当场死亡。
2020年12月25日，D市海洋馆发生爆炸。据悉，该爆炸是潜藏在D市多年一伙贩毒团伙针对D市缉毒警的预谋已久的谋杀，爆炸造成了六位缉毒警当场死亡。
2022年7月13日，网红女贵村突发山火，全村人尽数罹难，无一幸免。
几张报纸堆叠在一起，铅字印在尧七七的手指上，烙下一个个日期。
之前所有的考场，并非凭空捏造，并非另一个世界，而确确实实是他们这个世界。
他们不是在独立的世界中完成考试，他们是在进行时空穿梭，回到这一个个事发地！
尧七七眸色凝重。
普思顿精神病院里实验失败的产物，游乐园里那对游荡的母子，D市中诡谲的干尸，女贵村里数不尽的循环，每一个都能将历史颠覆，让他们现在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之所以他们还在这里，是因为考试将他们送回那一个个时间段，他们充当了修正液，将几乎错乱的历史拨乱反正，重新修复。
她不自觉心跳加速，这一切究竟是谁在暗中操控？它的目的是什么？
不仅如此，这还意味着褚一璇真真实实地在十二月二十五日那天见过她。
她一直以为褚一璇的死是被校园霸凌逼迫的，或者根本就死于某个霸凌者。可现在看来，褚一璇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在褚一璇座位上刻字的人都是谁？褚一璇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她留言中反复强调的选择是什么？
解决了一个谜题，又有更多的谜题接踵而至，不留喘息的余地。尧七七甩甩脑袋，将报纸收在一起，准备拍几张照片带出去。
然而就在翻阅报纸时，她突然在杂乱的报纸夹层中找到了一张便利贴。
那是和书中夹着的一样的蓝色便利贴，上面褚一璇娟秀的字迹赫然写着：
“七七姐姐，你身后有人。”
尧七七脑子轰地炸开，捏着报纸的手不由得发紧，指尖冰凉。
她呼吸微弱，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脖颈后，感受着身后空气的微弱扰动。
有人在她身后。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人，正紧紧贴在她的脊背后面，温热的鼻息扑散在她的后脖颈，惹人厌恶。
她喉头微动，目光落在金属制成的书架上，闪着光的书架隐隐约约反射着她身后的场景。
虽然看不见站在身后的人长什么样子，但她身上穿着的蓝色制服十分耀眼。
是教职工！
尧七七不敢放弃思考，她回忆着图书馆的规章制度，回忆着自己从进入图书馆到现在所做的一切，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违反任何章程。
那教职工为什么在自己身后？褚一璇又为什么会在这儿留言？
突然间，头顶的电灯突然灭了。
早就肌肉紧绷的尧七七瞬间暴起，伸手往后一掏，准备将人擒住。
然而她兀地一愣，转过身去。
没有人。
黑漆漆的借阅室阴森可怖，透着一股死亡的孤寂气息。她的眼睛尚且没有适应黑暗，但其他感官告诉她，偌大的借阅室只有她一个人。
灯光再次恢复正常，她皱着眉头打量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张卡片静静躺在她的脚下，就在那个蓝色制服教职工站过的地方。
她蹲下身捡起卡片，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规则一，凶手只有天黑才会行动。】
什么意思？
“啊！”
外面爆发出一声尖叫，尧七七将卡片揣回兜里，快步走出。
只见一楼大厅里，一个男生跪坐在一具尸体旁边，满脸惊恐。
看到尧七七，他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连滚带爬跑到尧七七身边：“她！她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死了！”
“停电！对！就是停电的时候！”
“有人杀了她！有人！有人杀了她！”
男生语无伦次的惊叫着，将图书馆的其他学生惊动，纷纷跑出来查看情况。
秦子姗和苏甜也快速跑来，面色凝重：“图书馆所有出入口全部被封锁了，没有进出的可能。”
夏青岚从人群中走出，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你们有这个吗？”
【规则三，图书馆义工有义务维持图书馆规章制度。】
“有！我有！”一个A班的男生连忙站出来，将手中的卡片递上。
【规则四，图书馆义工身上必然有褐色元素。】
尧七七下意识打量了周围露面的众人，却遗憾发现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有褐色元素。
“你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不要慌。”苏甜蹲下身子，安抚着男生的情绪，眼神给予他支持。
男生吞了口唾沫，点点头，紧紧攥着苏甜的手，艰难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我和欧雁……就是她，都是学生会的。会长让我们来找一个资料。”
“我们刚进一楼阅览室，就停电了。欧雁害怕，就说要先出去，也没等我，自己就出门了。”
“我不放心追出来，刚好来电。”
“然后就看见……”
秦子姗蹲在尸体旁边，已经做完了初步检查。
她脸色沉沉，站起身，目光掠过所有人，道：
“后脑有钝器击打的伤口，这也是致命伤。”
在一阵阵倒吸凉气的惊骇声中，夏青岚睫毛一抬：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人为的谋杀。”
“而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第206章 死因是被自己的血呛死
图书馆为了静音， 所有地方都铺着地毯。这也就意味着，在黑暗中察觉不到别人靠近的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
欧雁个子只有一米五，在场所有人都比她高，因此也无法从袭击的角度来排除嫌疑人。
所有学生汇聚在大厅， 苏甜与每个人交谈了一圈儿， 急匆匆跑来， 对尧七七汇报道：
“刚刚太匆忙，我没来得及看清每个人出来的地方。但大致能分清谁在几楼，也跟他们核对过。”
“一楼除了你， 万正平——就是那个哭哭啼啼的男生，还有死者欧雁， 没有别人了。”
而尧七七所在的A阅览室， 距离万正平欧雁二人进入的B阅览室足足隔了一整个大厅。
尧七七站在大厅中央， 靠近旋转楼梯的地方摆着一个大卫半身石膏像。
她伸手将石膏像抬起， 只见下面基座靠内的一个角上赫然沾满了血迹。
石膏像摆放得十分整齐， 棱对棱角对角，并不惹人注目。血迹也被粗糙地抹过， 如果不抬起来， 根本注意不到。
“凶器！”苏甜捂着嘴压低声音，也凑上去抬了一下。
石膏像不算轻， 她倒是也能拿起来。但想要举起来砸死一个人，再迅速摆回去，那点儿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她眼神落在失魂落魄的万正平身上。按理说经过了这么多场考试，什么死人啊怪物啊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可是万正平却活像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差点儿吓尿裤子。
会不会……
她张张嘴， 正准备说什么， 就见夏青岚走了过来：“你怎么看？”
这是在问尧七七。
尧七七将石膏像的底座给她看，她却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我是说这些事！”
她食指画了一个圈，圈内囊括了整个图书馆，又强调了一遍：“这些事！”
尧七七明白她的意思。
图书馆杀人案？未免太戏剧化。如果真有人想要杀害同学，那么最好的办法是利用学校里的规则，而不是大卫石膏像。
再加上适时的停电，封锁的大门，还有莫名其妙的三张卡片，这一切都示意着，这里是一个舞台，而他们是被迫演出的演员。
那观众是谁？导演又是谁？
“无忧市考场，育才中学的段飞儿和实验中学的公主切都曾经说过，校职工分为两个阵营。”
“一个阵营是保护学生尽可能不被规则杀害的。”
“另一个必然是相反。”
尧七七抬眼，又想起了班主任张瑶一开始的刁难，和后面近一个月的安分：“所以我一直在想，那些意图谋杀学生的校职工，为什么不动手。”
夏青岚腰直了直，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没必要！”
校职工必然有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规则，恐怕谋害学生也属于他们规则中的一环，或者说指标。
但这一个月里死的人太多了。忘记规则的，死在考场不被赎回的，学生之间明争暗斗导致死亡的，不知凡几。
校职工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死亡人数仍然能十分可观。
夏青岚的目光落在大厅中央的女尸身上，血泊被地毯吸收，女生脑后的大洞被头发遮住，惊恐的脸永远定格，没来得及闭上的双眼，仍然死死瞪着。
现在不同了。现在能活着的人，都是经过大浪淘沙留下来的，人人都有几分本事，足够小心。
所以校职工必须亲自动手，如此才能达到指标！
“校职工不能亲自动手伤害学生，不然我们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夏青岚呢喃，光是校规要求学生服从教职工这一条，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他们让我们自己动手。”苏甜也明白了过来，满脸愤恨，气恼不已。
人群中传来骚动，不知道是谁把万正平一把推倒在地。
万正平一屁股坐在欧雁尸体旁边，双手嵌进地毯，糊了满手的血，惊得他浑身发抖，脸色煞白：
“不是我！不是我！你们怎么会觉得是我呢？！”
“我怎么会杀她？！我杀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推搡他的男生厌恶地瞪着他：“在一楼的只有尧七七，你和欧雁，尧七七在A借阅室，离B阅览室十万八千里，根本来不及！”
“而你口口声声说欧雁先跑了，你后追上，却只是一面之词！难道不能是你和欧雁一起出来，趁着停电杀死了她，再贼喊捉贼？”
旁边几人也都应声附和，落在万正平身上的眼神十分复杂。
苏甜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她也觉得万正平的嫌疑最大。
大卫半身石膏像的位置距离B借阅室很近，只要万正平在时间线上进行一些小小的篡改，是完全有可能完成谋杀的。
然而尧七七却双手抱胸，轻声喝止了众人的咄咄逼人：
“凶手不是他。”
“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他是谁！”
万正平跪在地上膝行，脸上写满了对尧七七的感激，声泪俱下地点头：“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尧七七将目光投向石膏像：“苏甜，你从B借阅室出来，往门口去。”
苏甜不明就里，但还是连连点头应下，按照欧雁的轨迹从B借阅室出来。
尧七七蹲在楼梯口，旋转式的楼梯在苏甜行进路上的视线盲区，繁复华丽的栏杆也将尧七七完美隐藏。
就在苏甜走到大厅中央时，尧七七抱着石膏像冲向苏甜，动作轻快利索。地毯吸收了她大部分的脚步声，等到苏甜听到动静想回头时，石膏像已经挥了下来。
尧七七当然不可能真的砸苏甜，她迅速收手，重新回到楼梯口，将石膏像放回原位，往楼上跑去。
几人愣住，这倒确实是另一种可能性。
“可是这也不能排除万正平的嫌疑啊！”那个带头怀疑万正平的男生不服气，“你说的这些确实有可能，但是万正平却有更充足的时间。”
尧七七走下来，柔软的地毯托住她的脚，让她步伐轻盈：
“但是凶手必须做一个动作，是万正平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众人盯着她：“什么动作？”
苏甜一拍脑壳，两眼放光：“我明白了！”
“当时时间非常紧张，因为凶手无论是万正平还是其他人，都必须在灯亮起的时候离开石膏像，来减轻自己的嫌疑。”
“所以在黑暗中，凶手只能随手将石膏像摆放上去，却无法获知石膏像是不是摆放整齐了。”
“因此，想要将石膏像还原成原来的摆放角度，必须是灯光亮起的时候再调整一下！”
原来如此！众人思忖着点头。
如此一来，灯光刚亮就尖叫出声引人注目的万正平反而没了嫌疑，因为尧七七出来得太快，他来不及从石膏像处回到尸体旁边。
而真正的凶手完全可以在尖叫声后悠悠下楼，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尸体上时，悄悄挪动石像！
夏青岚摸了摸石膏像的底座，朗声道：“不仅如此！石膏像的血迹被匆匆擦试过。凶手擦拭血迹，挪动石膏像都是希望我们不要发现凶器。”
“而凶器是楼梯口的石膏像，对于万正平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脱罪说辞。”
所以如果万正平是凶手，那他绝不可能擦拭血迹、挪动石膏像！
众人心悦诚服，万正平激动得面红耳赤，几乎要给尧七七和夏青岚当场磕一个。
就在这时，灯兀地灭了。
尖叫声，奔跑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漆黑中，尧七七伸手抓住苏甜：“你能看到东西吗？”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苏甜有些惊恐，她的夜视能力很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轮廓。
但现在，她的眼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样，完全无法看到东西！
说话间，灯亮了。
除了尧七七和苏甜，所有人的位置都发生了改变，包括夏青岚和秦子姗。
一个女生捂着嘴无声尖叫，伸手指着一个跪坐着的身影。
万正平死了。
就在刚刚骚乱的几分钟内，万正平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脑袋扬起，口吐鲜血。
秦子姗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检查尸体，半晌抬头看向尧七七：
“他的舌头被割掉了。”
“死因是……被自己的血呛死。”
一片哗然。
尧七七和夏青岚快步走到万正平面前，就见他双目瞪圆，青筋暴起，脑袋扬得高高的，溢出口腔的血顺着嘴角滑落。
就在停电的几分钟内，有人割断了他的舌头，扯着他的头发逼他仰头，让血倒灌进他的喉咙和气管，呛死了他。
“谁啊？！”刚刚那个坚信是万正平杀害欧雁的男生崩溃了，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跟职业杀手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同学，至于吗？至于吗！”
尧七七盯着万正平的尸体，问秦子姗：“舌头呢？”
秦子姗一愣，再三检查，终于惊愕地回道：“不见了。”
被割断的舌头不翼而飞，这件事比万正平和欧雁的死还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狐疑地打量着周围的人，想从对方的表情和衣着中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却惊骇地发现，在场所有人的身上，都没有血迹。
可是割断一个人的舌头，怎么可能一点儿血迹都不沾染？！
“这个凶手……不会想把我们全都杀光吧！”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疑问，将本就战战兢兢的众人吓得瑟瑟发抖。
“不对。”尧七七眼皮一撩，目光从万正平尸体上挪开，“不是一个凶手。”
“什么意思？”
她从夏青岚手中拿起那张卡牌：
【规则三，图书馆义工有义务维持图书馆规章制度。】
“图书馆学生规范第一条，学生不可在图书馆大声喧哗。”
而万正平在发现欧雁尸体时，爆发出了一声震动全楼的尖叫。
尧七七指了指万正平的口腔：“这是图书馆义工在维持秩序。”
说话间，站在欧雁旁边的苏甜沙哑着声音：“你们看，欧雁脑袋后的洞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众目睽睽中，夏青岚指尖捏紧欧雁脑后洞中的东西往外一拽，各种颜色的碎肉骨渣全都被带了出来，引起众人一阵反胃。
那是一张折了两折的卡片。
卡片展开，猩红的血液下，一行字赫然显露：
【规则二，凶手不止一个。】
第207章 万正平的舌头找到了
场面十分混乱， 所有人互相猜忌，互相排斥，生怕下一个死掉的就是自己。
大厅中央的两具尸体被摆放整齐。作为对死者的尊重，秦子姗将两人的眼睛合上。狰狞诡异的气氛随着尸体眼皮闭合稍微消散了些许。
问话回来的苏甜和李慕云脸色疲惫。灯灭的时候， 几乎所有人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 她们本以为这是一个突破口。
然而绝对的视力剥夺让他们失去了方向感， 东奔西跑完全是恐惧趋势下的本能，有的人连自己跑动了都没有意识到。
这种情况让锁定嫌疑人难上加难。
“图书馆义工只能杀害违反规章制度的人。”夏青岚揉着太阳穴，梳理线索，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这一点，就不会再给义工杀人的机会。”
“所以当务之急， 是先锁定杀害欧雁的凶手。”
尧七七双手交叉撑在下巴， 没有看夏青岚， 仍然盯着尸体， 声音不大：“为什么是欧雁呢？”
“什么？”夏青岚不解。
眼下凶手杀人， 无非是校职工安排的一场猎杀盛宴，杀得越多越好， 越利落越好。
目前在图书馆的学生一共有十五个， 像尧七七这样独自一人的不在少数。那么谋杀这样落单的，难道不是更方便？
却为什么锁定欧雁呢？
欧雁和万正平从进入图书馆开始就在一起， 杀害一个另一个势必会发现。换言之，灭灯时欧雁和万正平先后出门这件事本就是小概率事件，凶手是算不到的。
那么凶手是自信万正平不足为惧？是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还是……
“凶手需要目击者？！”夏青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尧七七轻轻点头：“图书馆义工有杀人规则， 凶手一定也有自己的杀人规则。我们还有卡片没有找到。”
当然， 也有可能是凶手将卡片藏了起来。
夏青岚当即行动起来， 作为A班的现任班长， 她的号召力和领导力有目共睹。不消片刻，十三个人被分为四组。
“四组分别搜索二层到五层，搜索完毕后回到一楼大厅。”夏青岚发布命令的时候声音沉稳干练，眼睛直视着众人的眼睛，却不会令人感到压迫和强硬。
相比较宋志鹏，她的话更容易被接受。人们下意识服从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命令。
尧七七这一组只有三个人，她，苏甜，以及那个叭叭不停的男生。他们三个被分在了二楼。
“我是B班的石飞宇，你们是F班的尧七七和苏甜对吧！”石飞宇对于和这两个人一组十分兴奋，“久仰久仰！你们都不知道，现在慧明风云榜，你们两个名列前茅！”
苏甜指指自己的鼻尖：“还有我呐？！”
石飞宇大力点头，那张嘴叭叭起来就没停过：“对对对！你可是参与封锁了三个考场的！我实话告诉你，B班内部会议商量过，如果你在考场中死了，我们势必要抢着把你赎回！”
苏甜扑哧一声笑出来，拽拽尧七七的袖口：“哎！七七，我还挺抢手呢。”
说话间，三人走上二楼。
二楼也分为两部分，左侧是借阅室，右侧是自习室。三人率先前往距离楼梯最近的自习室。
慧明高中的自习室并不算小，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次第排开的红色书桌。慧明高中在选择桌椅软装上别有一番格调，实木书桌配套绿色复古台灯，看上去颇有上世纪欧洲图书馆的氛围。
但周边墙体粉刷的颜色就显然翻车了。
尧七七和苏甜都是第一次来，但石飞宇显然早就对这个自习室积怨已久：
“真不知道学校当初设计自习室的时候脑子在想什么！你们看这深绿色的墙面，配套棕红色的护墙板。知道的说校方想要一个法式复古情调，不知道的以为误入了情报处！”
“不过还好，我们AB班都是去楼上单人自习室学习的，只有C班以下的学生才只能忍着这令人无语的颜色，当‘情报处处长’。”
苏甜一进门就皱起眉头来，双眼如探照灯一般扫过，落在最里侧的护墙板上：“颜色不对。”
尧七七耸耸鼻子，闻到了血腥味。
三人步步靠近，穿过红色书桌，视线逐渐开阔起来。
脚步停下，几人便明白了苏甜所说的颜色不对是怎么回事。
血溅在红棕色的护墙板上，一般人很难发现。但逃不过苏甜的眼睛。
二楼自习室，最内侧书桌下，藏着一具尸体。
“A班的包思琪。”尧七七认出了人，“也是学生会的。”
一连死了三个，各个都是学生会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要是图书馆里有宋志鹏，尧七七绝对先把他放在第一嫌疑人。
包思琪的死因和欧雁一样，被重物击打头部致死。她的血溅在护墙板上已经干涸，几乎融为一体，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端倪。
血迹没有被清扫的痕迹，作为凶器的台灯就摆在桌上，十分明目张胆。
“七七，这是从她口袋里找到的。”苏甜看着好端端的同学死于非命，心里也不好受，强忍着情绪摸索了一通，找到了一张卡片。
【规则八：图书馆二楼没有自习室。】
*
夏青岚这组在四楼搜寻。四楼的单人自习室足有二十余间，为了保障学生自习不受打扰，门上都没有窗户。因此几人只能一扇一扇门打开，在三五平米大小的自习室里搜寻。
“什么都没找到。”秦子姗和李慕云从另外一头回来，两人去的是走廊尽头的多人自习室。
夏青岚应了一声，只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搜索实在是遥遥无期，于是倚在玻璃栏杆上揉着眉心，眼睛看向一楼大厅的两具尸体。
尧七七认为凶手选择欧雁是因为规则要求，可她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仇杀。
如果凶手的目标本身就是欧雁，而不在于她身边有没有万正平呢？如果凶手本来就和欧雁有仇，想趁此机会解决掉她呢？
她思索着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将处于图书馆中的人一一对应，寻思着谁都可能和欧雁有矛盾。
正是这时，灯再次熄灭。
夏青岚一惊，双手死死抓住栏杆蹲了下来，尽量缩小目标，闭上眼睛用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
有人在奔跑，不是他们这层楼，听声音是五楼的人。
她身后有气流扰动，应该是谁移动了位置，但没有大幅度的动作，所有人都十分谨慎，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
这一次凶手会出现吗？这一次TA的目标又是谁？
夏青岚正这样想着，一声尖叫刺破寂静。
谁？！
所有人都知道违反图书馆规则会被图书馆义工杀死，所以灭灯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咬紧了牙关，将喉头涌动着的惊呼憋了回去。
谁会明知故犯？！不怕死吗？！
尖叫声还未停，灯亮了起来。
夏青岚兀地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尖叫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身影从她面前飞速坠下，尖叫声从四楼变为三楼，二楼，一楼，戛然而止。
她几乎是瞬间将脑袋探了出去，抬头看向五楼的玻璃护栏处，想看看都有谁在护栏边缘。
凶手会不由自主地去看案发现场，这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
然而令她感到惊恐的，是五楼探出的四个脑袋，全然就是她分组时派遣去五楼的小组。
四个人全活着，死者是谁？！
闹剧持续升级，所有人再次回到一楼大厅。
第一批人赶到时，坠楼的男生还没有死。他趴在地上，腿明显骨折，嘴里不住地往外吐血，显然内脏已经破损。
秦子姗进行了初步检查，看向夏青岚：“现在要是能送他出去就医，还有希望。”
可是图书馆大门紧闭，根本不可能将男生送出去。
李慕云在正事面前惯常没有人道主义精神，此刻半跪在他面前：“是有人推你的吗？”
他呼噜噜吐着血，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生命逐渐流失。他眼睛尽力抬着，但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很难判断他还有没有自己的意识。
“如果是有人推你下来的，你就眨眨眼。”李慕云不依不饶地问着。
既然男生终究要死，那至少死前给他们一点线索。
男生眼皮一闪，睫毛上沾着血。
“眨眼了眨眼了！”围观的学生们立刻惊呼，“是谁推你下来的？是不是他？”
问话的女生抓过刚刚在五楼搜寻的男生，推到他面前询问。
其余人也立刻将另外三人推了过来：“还是他？是她吗？”
男生被自己的血呛到，但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秦子姗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没有帮他。
没有意义。他的肋骨已经断裂，内脏也已经破碎，这个时候搬动他，只是加剧他的痛苦。
在众目睽睽中，男生就此死亡，成了大厅中横亘着的第三具尸体。
夏青岚长出一口气，疲乏地闭着眼睛挥挥手，示意秦子姗可以检查尸体了。
“死因就是坠楼。”秦子姗很快得出结论，伸手在他身上搜索了一圈，从他的口袋里找到半张卡片。
【规则九，如果进入不存在的房间，请务必……】
后半句话随着卡片参差不齐的裂痕消失。
什么叫不存在的房间？
夏青岚意识到，他们在图书馆中遇到的问题，可能不止凶手、图书馆义工，还有这个图书馆本身。
“尧七七他们呢？”夏青岚想跟尧七七对一下线索，可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根本没有见过尧七七三人。
周围人也左右环顾，纷纷摇头：“尧七七那一组三个人都没在！”
夏青岚皱眉起身，按理说搜索二楼的尧七七三人应该是最先回到一楼的，难道出什么事了？
“呃……”秦子姗突然发出一声错愕的声响，掰开男生嘴巴的双手颤抖起来。
她在诺亚方舟考场做医护人员那两年已经见过不少血腥场景，很少有什么伤势能让她感到如此恶心。
没错，是恶心。
她强忍着胃里翻涌的胃酸，伸手从男生嘴里掏出一块肉来。
“万正平的舌头，找到了。”
第208章 离开时请关闭水龙头
二楼自习室血腥味四溢， 寂静从三人中滑开。
图书馆二楼没有自习室？那这里是哪里？
尧七七几乎是看到文字的一瞬间就行动起来，信手掐住石飞宇的脖颈，将他猛然撞在墙上。
护墙板边缘的欧式花纹狠狠嵌在石飞宇的皮肤上，疼得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注意力却更在尧七七扼制他咽喉的手上。
尧七七的动作太快， 以至于石飞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只能无力地扒拉着尧七七的双手，苦苦哀求：
“大姐！大姐！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啊？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行吗！”
“这个自习室到底是怎么回事？”尧七七没有放松， 虎口紧紧摁在石飞宇的喉结上，叫他呼吸变得困难。
她和苏甜都没有来过图书馆， 根本不知道图书馆二楼有没有自习室， 但石飞宇刚刚却介绍了半晌， 显然对这里很熟。
但规则表示， 图书馆二楼没有自习室。那么要么是规则出现了问题， 要么是石飞宇有问题。
显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尧七七率先怀疑的是石飞宇。
石飞宇还想反抗， 可他稍微动一下，换来的只有尧七七更加粗暴的锁喉。在尧七七一次一次加重力量的过程中， 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尧七七的对手。
“我！我投降！我什么都说！”他挣扎着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相互摩擦。
尧七七稍微松了点儿力道，给他喘息的机会：“说。”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喉咙的刺痛像是有无数片刀片齐刷刷吞下， 让他眼角飞出泪花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苏甜一把夺过， 一字一字念道：
“超过两人前往图书馆二楼的自习室， 就能拿到线索。”
石飞宇点头，尽力为自己辩白：“这是万正平死的那一次停电，出现在我口袋里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的，我也不敢问。我想找出谁是凶手，所以就……”
刚好尧七七这组一共三人，满足纸条上的超过两人，他就故意引导尧七七和苏甜进入自习室。他怕两人质疑自习室的存在，所以故意装得对这里很熟，想以此让两人混淆记忆。
尧七七看他不像是撒谎，这才松了手。
苏甜追问：“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图书馆二楼没有自习室？”
石飞宇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护住脖颈，半晌才点头：“知道。我经常来图书馆自习，二楼只有借阅室和诵读区，根本没有自习室。”
“我们进入自习室的位置，就是二楼的诵读区。”
但他实在是太想获取线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觉得也许自己可以成为福尔摩斯，率先找出凶手。
苏甜彻底无语了，白了他好几眼，跟着尧七七一起观察自习室。
除了规则八的卡片，包思琪的尸体，整个自习室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然，诡异的情报处装潢除外。
“包思琪应该是发现了地上的卡片，捡起来的时候被人从背后袭击了。”苏甜比划着包思琪的尸体，“能在这里行凶，要么是包思琪不设防的熟人，要么早就埋伏在这儿等包思琪了。”
然而尧七七却摇了摇头，指着卡片道：“卡片是你从包思琪口袋里找到的，而非地上或者手上。”
这意味着包思琪被袭击的时候，已经阅读完卡片并将其揣进兜里了。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注意力并不会集中在卡片上，这不是一个正常的行凶时机。
“会不会是凶手塞进她口袋的？”石飞宇缓过劲儿来，只是嗓子还如同公鸭一般沙哑难听。
多此一举，可能性不大。
尧七七盯着纸条上“超过两人”的先决条件陷入沉思，为什么要求超过两人？如果不超过会发生什么？
与包思琪一同进入这里的有几个人？如果是两个，还需要背后偷袭吗？
如果是一个……
一个奇异的想法从尧七七心中升起来，她不动声色地转动眼珠，将整个自习室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个遍。
自习室除了桌子，还有一个巨大的柜子，方便来这儿的学生存放自己的包。柜子大约两米，上下分格，每一个隔间有一米高，里面的空间半米见方。
尧七七绷直身体，一步一步靠近柜子，屏住呼吸去分辨空气中最微小的声音。
喉咙嘶哑的呼吸声来自石飞宇，轻巧舒缓的呼吸声来自苏甜，还有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却因紧张而越发急促的呼吸声，来自面前的柜子。
石飞宇还不明白，苏甜却马上反应了过来，抓着石飞宇跟在尧七七身后。如果里面的人暴起冲出，他们至少要拦住对方的去路。
三人的脚步声被地毯悉数吸收，除了彼此可以放缓的呼吸声和只有自己耳边回荡的心跳声，再无其他。
尧七七冲两人打了一个手势，所有人蓄势待发。
三。
二。
一！
尧七七猛地拉开柜门！
灯灭了。
*
死者的身份已经清楚了，是E班的孙文乐。
他没什么太大的存在感，没有任何职务，平时为人友善，没听说过跟谁有矛盾。
秦子姗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根笔和一个便笺本，上面的字迹在经过夏青岚细细涂色后显露出来：
超过两人前往图书馆二楼的自习室，就能拿到线索。
夏青岚深吸一口气，二楼根本没有自习室！
她立刻意识到尧七七三人是进入了所谓的“不存在的房间”，可规则九的卡片被撕掉了一半，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尧七七。
去二楼查探的人回来了，男生摇了摇头：“二楼一个人都没有。”
女生看得细一点：“楼梯到诵读区走廊的地毯上有脚印，应该是他们三个谁踩上血迹沾染的。但脚印到诵读区就断了。”
夏青岚点点头，看向走来的李慕云。
李慕云去询问刚刚在五楼的四个人了，她脸色阴沉：“他们四个一直在一起，说是为了防止有人黑暗中行凶，自始至终都手牵着手。”
灭灯时也不例外。
所以他们四个可以互相证明，灭灯的时候没有人将孙文乐推下楼。
不仅如此，他们四个根本都不知道孙文乐的存在。事发时，他们在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口，距离孙文乐坠楼点尚且遥远。
他们无法从现有的线索判断孙文乐究竟是慌忙中自己坠楼的，还是被人从上面推下来的。
甚至可以说，孙文乐自己也疑点重重。所有人在一楼集合的时候，他在哪？
为什么规则九被撕毁了一半？
他写的便笺给谁了？又为什么会写那句话？
尸体不断增加，可线索却始终没有进展。
另一边，难以忍受捏过万正平舌头的秦子姗独身前往卫生间，狠狠按了几下洗手液的泵头，快速地将泡沫涂满双手的每一个缝隙。
水哗哗流，她深呼吸一口气，缓和了心情，这才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难看，面部线条紧绷着，紧张让那双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不知不觉间在眉心形成一条深壑。
然而她没有展开眉头，而是越过镜中的自己，看向自己身后的墙壁。
那里贴着一张节约用水的宣传页，和其他宣传页没有什么两样，粗大的花体字写着“离开时请关闭水龙头”。
吸引她的并不是这句话，而是在这句话下面打上的双横线。
她吞口唾沫，关上水龙头，转身靠近墙上的宣传页。黑色的油笔在宣传语下横亘着，力透纸背。
而纸张表面不自然的凸起，示意着背面还有字迹。
她翻开宣传页，只见同样的黑色墨水笔，同样强硬的书写风格，赫然写着这样一行字：
“离开卫（模糊）前检查（模糊）头！卫生间里一共有八个（模糊）！全部要关闭！”
感叹号刺痛了秦子姗的双眼，她明白自己恐怕已经在死亡边缘试探了，于是立刻开始检查所有水龙头。
两侧洗手台一共六个水龙头，全部关闭。厕所内部有一个涮拖把的水龙头，正在滴滴答答滴着水，声音不大，秦子姗并没注意。
她连忙拧紧水龙头，心有余悸。要不是自己多看了一眼镜子，一定会直接离开洗手间的。
她深呼吸，保持平静，往门口走去，鞋跟敲击瓷砖的声音清脆，有节奏地发出哒哒声。
然而就在她脚即将迈出去的瞬间，一声微不可闻的水滴声钻入她的耳膜，直直撞在她的脑子里。
不对，不对！八个水龙头，她只找到了七个！
还有一个在哪？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脚，鞋跟重新踩在瓷砖上，转头打量洗手间。
洗手台只有六个没错啊。
涮拖把的水龙头只有一个，已经被她用尽力气拧紧了，别说漏水，恐怕下一个要开启的人都得费点劲儿。
她一个一个打开厕所隔间门，每开一个心脏就要抽搐一下，胃部缩紧，紧张得几乎要呕吐。
十六个隔间全部打开，没有人，没有水龙头。
可是那萦绕在耳畔的滴答声经久不散，如同鬼魅一般似有若无，并不肯放过她。
她喉头上下滚动，狠狠攥着拳，下了决心。
闭上眼睛，其他的感官逐渐放大，她迫使自己将那隐隐约约的滴答声听进心里，让它从微不可闻变得震耳欲聋，引导她慢慢往前走去。
滴答。
她往前迈步，隐约知道自己正在向厕所最内侧的隔间走去。
滴答。
那里她看过了，什么也没有，厕所水管也没有漏水，一切都很正常。
滴答。
那声音落下，在秦子姗心里无限膨胀，她几乎能看到一滴水砸下来，撞进水滩，又从某个地方溢出来。
溢出来？
她睁开眼，脖颈僵硬地抬头。
厕所顶棚的隔板上微微震颤，两个没有完全闭合的板子中间漏出一条缝儿，红色的液体顺着缝蔓延出来，黏糊糊地悬挂着，还未跌落。
滴答。
液体砸在隔板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秦子姗的目光穿过缝隙，越过黑暗，和另一双眼睛对上。
滴答。
谁说要关闭的八个头，都是水龙头了？
第209章 我在厕所捡了个头
灯光熄灭不过几十秒， 还不等三人作出反应就再次恢复亮堂，门外似乎有谁在尖叫，但尧七七三人没有理会，只是愕然地盯着柜子。
柜门打开， 只有一具无头尸体。
无头男尸手上攥着一部手机， 里面正在播放一条录音， 尧七七听到的急促喘息声就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
苏甜脸色稍白，石飞宇却直接腿一软跪在地上，干呕不止。
不怪他表现得如此夸张， 实在是眼前这具无头男尸的脖颈处的伤势太过惨烈！破碎的皮肉藕断丝连，骨头碎成了好几块， 一眼看去就能知道这人的头不是被割下来的， 更像是因没有利器， 而无所不用其极扯下来的。
甚至于苏甜还在他脖颈上的伤痕处看到了牙印和指甲痕！
尧七七将男尸手中攥着的手机扯出来， 录音已经接近尾声， 急促的呼吸声逐渐放缓，看来声音的主人不再紧张。
然而下一瞬， 柜门打开的声音混杂着男生惊恐的抽气声使得录音波段陡然变得尖锐， 之后就是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响。
钝器击打头部，这六个字再次浮现在三人脑海。
柜子里飞溅的血迹可以佐证这一猜测， 男生应当是被活活打死在柜子里，然后被砍去了头颅。
尧七七打开剩下的柜门，里面空无一物，没有找到头颅。
她将录音从头播放， 三人凑到一起听去。
先是一段衣服的摩擦声， 随后一个男生怀着恐惧和慌张质问：“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看来这是偷偷录下来的录音。
“为什么？”另一个相对冷静的男生用狠厉的语气回道， “卡片你也看过了， 进入不存在的房间就是要这样做才能出去！”
“你少在这儿假惺惺了，不杀了她我们谁也出不去！”
录音的男生声音带了点儿哭腔：“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帮忙就站一边儿去！不然……”男生阴恻恻地说，“祭一个也是祭，祭两个也是祭！”
录音的男生显然被吓到了，不敢说话，只抽抽嗒嗒在一旁小声哭泣。另外的男生走来走去，喃喃自语，尧七七等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停电了？！怎么停电了？！”
杀人的男生没有停下，还在絮絮叨叨些什么。半晌，他似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声音越发狂燥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我已经带来祭品了！”
“我只不过是误闯了这里，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这样对我？！”
录音的男生被他吓到了，颤巍巍地问：“你，你在说什么？好黑，我什么都看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祭品不够，还需要祭品。”
随后是大约五秒钟的沉默。
录音里除了男生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光是通过他的混乱的呼吸频率，三人就能和他的恐惧感同身受。
“对不起了，孙文乐。”
声音陡然变大，尧七七攥着手机的手不禁紧了几分。那声音来得太突然，就像是黑暗中有人凑到耳边的低语。
男生被吓得哭出声来，摸黑跑着，身体撞到了一个又一个桌椅，疼得他牙关紧咬，却丝毫不敢放慢速度。
柜门打开，男生钻进去，柜门紧闭。他捂着自己的嘴，不让痛苦的□□从指缝溜出去。
之后，就是刚刚听过的闷响了。
“什么祭品？我怎么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石飞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欲哭无泪，“那我们怎么出去？我们还能出去吗？”
苏甜大脑一片混乱，蜷起手指敲了敲脑壳，试图让脑子转起来，却遗憾失败。
尧七七伸手将尸体从柜子里拉出来，上下摸索着他的口袋，想从中再找出点儿什么线索。
果然有发现。
那是半张卡片，是某条规则的后半段，上面赫然写着：
“……杀死同学来完成祭祀仪式。”
石飞宇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不会吧！他这意思不会是，我们要杀死同学才能离开吧？！”
他嘴上说着不会吧，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惊恐地瞪着眼睛，显然已经相信事情会如此发展下去了。
不等尧七七说话，他一骨碌翻身站起来，冲向自习室的门口，不住地按压着门把手。
自然是打不开的。
尧七七没有理会，她蹲在尸体旁边闭上眼，脑子里一遍又一遍还原着包思琪和孙文乐的死，将自己当成凶手。
三人进入自习室，分头寻找线索。
两个男生凑在一起，发现了一条和离开房间有关的线索，要求杀死同学。
因为是一起发现的，两人便自然结成了同盟，凶手将目光锁定远处的包思琪。
包思琪发现了规则卡片，放在口袋里，孙文乐和包思琪对话吸引她的注意，凶手悄然靠近，用台灯击打包思琪后脑致其死亡。
孙文乐害怕了，打开录音质问，却录下了自己死亡的音频。
尧七七是这个幻境的主宰者，她一挥手，场景还原到包思琪和孙文乐对话的时候。
包思琪在说话，双手自然垂落，也许还做了点儿别的动作，但自始至终，双手没有靠近口袋。
他们会说什么？肯定是关于规则的事情，那包思琪应该自然而然地将口袋中的规则拿出来分享才对，是什么让将规则卡片放在口袋里，毫无拿出来的意思？
尧七七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男尸一片狼藉的脖颈上，下意识摸了摸喉头。
“去把包思琪的尸体搬过来。”尧七七站起身，“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
秦子姗盯着那双失去生机的眼睛看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是十几秒，但对她来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攥着拳头逼迫自己将尖叫吞下去，连同发现头颅的慌张和恐惧一起咽入腹中。
关掉头，可是她要怎么关掉一颗人头？！
她踩着水箱爬上隔间，单手将头顶的隔板戳动一下，想试着把隔板关起来。
却不料这一下直接将隔板打开，原本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头，这下整张脸都露了出来，直勾勾盯着秦子姗。
秦子姗有点儿晕眩，粘稠冰凉的血液滴到她的脸颊，恶心得她想吐。
这颗头卡在水管中间，悬空着，拉丝的血液往下落，已经将几块隔板都染红了。
秦子姗眯着眼睛仔细去看，这才发现端倪——这颗头，是一个男生的头。
虽然她知道在卫生间发现一颗头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但她仍然不由自主地想，一个男生的头，为什么会出现在女厕所？
够不着头，无法关闭隔板，秦子姗不得不寻找工具。
她从保洁员堆放工具的隔间里找出一把扫帚，仰着头举高，想将隔板重新关上。
却不料手一滑，扫帚的木杆直接怼在了头上，好巧不巧杵进人头半张着的嘴里，几颗牙崩断掉落，惊得秦子姗连忙躲避。
秦子姗失神一瞬，散落在地的牙齿让她心神不宁，无法关闭的隔板也让她濒临崩溃。
她攥着扫帚，无望地看向厕所内侧的窗户。窗户上贴了窗纸，无法看到外面，也锁得严严实实。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也许李慕云他们发现自己太久没有出来会来找她，但外面还是一团乱糟，谁知道自己得被困在这里多久？
她拧着眉头闭眼，不断回忆着F班开会时尧七七说过的关于规则的话：
“无法做到的要求是毫无意义的。只要规则提出来的要求，那一定有某种途径可以达成它。”
“有时候，需要跳出思维框架来，用想象力解决问题。”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来。
关闭，如果是针对人头来说，似乎无从下手。
但如果是对一个人来说呢？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连忙用扫帚将头给杵了下来。
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她脚边，她却顾不上嫌恶，当即抱了起来。
男生已经死去一段时间了，但因为图书馆冷气开得够足，还没有开始尸僵。因此秦子姗轻而易举就将他瞪大的双眼和张着的嘴合起来。
接着，她带着头来到马桶隔间，扯了大量卫生纸丢进去，造成马桶堵塞，再不停冲水。
等马桶中的水已经快要溢出来时，她这才将头丢了进去。
水没过头的口鼻、耳朵，一直到额头才停下，秦子姗再三检查确认无误，转身走出隔间，郑重地将隔间门关上。
由此，她完成了关闭一颗头的全部工作。
她慢慢走到洗手台，再次将手洗干净，盯着镜子里已经恢复平静，甚至比刚才还要平静的自己，吐出一口气来。
成不成就这么回事了。
这么想着，她挺直脊梁迈步出去，脚跨越门槛的一瞬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一颗头就摆在女厕所的门口，就在她的正对面。
而这颗头，她刚刚才丢进马桶！
盯着眼前湿漉漉的头颅，秦子姗毛骨悚然，却还是迟疑着走了出去，在头颅前站定。
只见头颅断裂的脖颈下赫然压着一张卡片，一条之前没有出现过的规则撞入秦子姗眼中。
她捡起卡片反复看了几遍，捏着卡片的手不自觉地颤动起来。
而另一只提溜着人头的手，却稳如泰山。
“秦子姗？”李慕云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啊。”秦子姗应声，迅速将卡片塞进自己的口袋，提着头迎去，“没事，我……我在厕所里，捡了一颗头。”
第210章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石飞宇扛着包思琪的尸体， 晃晃悠悠走到门前。
“这、这能行吗？！”他苦着脸，望着尧七七。
“试试就知道了。”尧七七颔首。
苏甜收到示意，连忙去按压门把手。
刚刚石飞宇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门，轻而易举地被苏甜推开了。
石飞宇来不及惊讶， 就见周围的环境急速变化， 情报处装潢的自习室悄然消失， 诵读区的沙发和边几愈加清晰。
“我们回来了！我们真的回来了！”石飞宇激动得叫出声，饶是如此兴奋的状态，也不忘压低声音， 避免违反图书馆规则。
几人重新汇聚在一楼大厅，与尧七七三人一起回来的， 还有柜子里那具无头男尸。
“这是孙文乐？！”苏甜指着地上摔死的男尸一脸诧异， “那那个男生是谁？！”
秦子姗将头摆在无头男尸旁边， 尧七七扫了一眼， 道：“E班的黄博文， 孙文乐的同学，也是学生会成员。”
人群中是学生会成员的只觉得窒息。
眼下死去的人除了孙文乐外， 全都是学生会成员， 这简直摆明了是针对学生会的谋杀啊！
李慕云听了录音后双手抱胸，一针见血道：“录音肯定是被剪辑过的！”
“无头男尸已经死了， 那么会是谁按下停止录音键？只能是凶手！”
“既然如此，凶手明知道这份录音会对他造成威胁，又为什么要留下来？无非是因为他想要给后来人一个错误线索，让所有人都怀疑不到他的身上去。”
苏甜听了连连点头：“对啊！还有还有！录音中间有五秒钟的沉默， 这里很方便剪辑！”
她眼睛亮闪闪的， 大胆猜测起来：“凶手发现了录音， 把后半段删除， 替换上了自己的新录音。”
“目的就是让我们误以为，无头男尸是孙文乐！”
“这样一来，黄博文的身份变成了孙文乐，大家都以为孙文乐已经死了，怎么会想到他是凶手呢？”
众人勉强跟上思路，唏嘘不已。是啊，要不是孙文乐自己坠楼死了，要不是秦子姗发现了厕所隔板中的头，谁能想到无头男尸是黄博文而非孙文乐呢？
“所以孙文乐就是杀害欧雁、包思琪和黄博文的凶手！可他为什么会死呢？”苏甜又苦恼起来。
众人集思广益，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提出了种种可能，最终又被夏青岚一一否决。
尧七七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楼上。
混乱中，李慕云来到她身边，问：“你们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抱着包思琪的尸体？”
她刚刚看了那一张半的规则卡片，很容易将那两个半张卡片连在一起，拼凑成完整的规则：
【规则九，如果进入不存在的房间，请务必……
杀死同学来完成祭祀仪式。】
尧七七没有看她：“谁说那两个半张就一定是同一张了？”
那是凶手的障眼法罢了。
真正离开房间的方式，不能单看这破碎的规则，而应该看凶手是如何离开的。
“凶手杀了包思琪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说祭品不够，转而又杀了黄博文。”尧七七解释道，“这貌似和破碎的规则重合了，实际上反而显示出了这条拼凑起来的规则是错误的。”
如果离开房间的方法是杀人，他不会在杀死包思琪后还无法离开。而录音中也没有他试图打开房门的声音，换言之，他杀人并不是为了离开房间。
而抛开杀人这个变量，凶手进入和出去的唯一不同，就在于人数。
“原来是这样。所以完整的规则应该是：如果进入不存在的房间，请务必保证出去的人数不等于进入的人数。”
李慕云明白了。凶手杀了人后离开，人数降低，尧七七等人抱着尸体离开，人数增加，都满足了规则的条件。
但这也就意味着，“杀死同学来完成祭祀仪式”这条规则的前半部分，他们仍未可知。
她苦笑着摇头，感慨道：“也得亏有你，要是换了别的小组进去，恐怕不杀个把人是出不来了。”
毕竟包思琪和黄博文的尸体明晃晃摆着，残破的规则指向性又很强，旁人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自相残杀。
尧七七突然看向她，眸光锐利，紧盯着李慕云的双眼：“你说什么？”
“我说，要是换了别的小组，肯定得杀人了。”李慕云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便立刻重复了一遍。
果然，尧七七眉稍一挑，刚刚还凝重的表情一下子舒缓开来，勾着一抹轻笑。
“帮我把秦子姗叫来，我有话问她。”
*
“你是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众人大惊，连忙围过来，看向尧七七。
“没错。”尧七七点头，眼睛扫过手机的时间，不紧不慢地开口，“事情其实很简单。”
“还记得我和夏青岚讨论过为什么欧雁要死吗？”
苏甜连忙举手接话：“记得记得！你说有可能是规则要求！也许是规则要求行凶必须有旁观者。”
尧七七自嘲地笑了笑：“忘了我当时的猜测，这完全是错误的。”
“但关注凶手为什么要杀欧雁，却是必要的！”
在众人或紧张或期待的眼神中，尧七七踱步到欧雁和万正平的尸体旁边，伸出指头在两人之间划了一下：
“正如之前所说，欧雁和万正平从进入图书馆开始就一直在一起，只有第一次停电时短暂分开过。这一点凶手根本无从预料，所以也无从计划。”
“而万正平的存在让谋杀欧雁难上加难，所以欧雁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行凶对象。”
“可饶是如此，凶手仍然杀害了欧雁，只能说明——TA不得不这么做。”
李慕云紧接着追问：“为什么？明明落单的人那么多，为什么第一个一定是欧雁？到底是什么迫使凶手不得不杀了欧雁？！”
“错了。”尧七七立刻反驳，“欧雁并不是第一个被杀害的人！”
只是欧雁是第一具被发现的尸体，所以他们先入为主认为欧雁是第一个受害者。
她目光落在包思琪身上：“第一个受害者，应该是包思琪。”
“我们刚刚一直以为和包思琪一起进入自习室的，是黄博文和孙文乐。而孙文乐在杀害两人后割掉黄博文的头、伪造录音，想要构成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方便继续做案。”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她眼神示意夏青岚播放录音。
夏青岚指尖一点，战战兢兢的男声响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停。
尧七七的脑子里再次构建出包思琪死前的场景。她拿着一张卡片，揣进兜里，黄博文和她搭话，孙文乐在她身后举起台灯，重重砸下。
她指尖一动，画面停下来，自己身临其境站在包思琪的面前，将她揣在兜里的手取出。
“这是第一个疑点。包思琪找到了线索，为什么不跟同伴沟通？孙文乐想要杀她，在她低头捡卡片的时候就可以动手，没必要让黄博文搭话。”
“包思琪的手没有揣在兜里，卡片也没有掉落出来，说明她死前双手自然垂落，没有掩饰卡片的存在——她并不是藏匿线索。”
“包思琪死后卡片也没有被拿走，孙文乐根本没有想过翻她的口袋。这说明，这条线索是他们早就知道的，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因为看到了这条线索，才进入的二楼自习室。”
听故事的众人纷纷咋舌，这三人真是胆子大，居然明知道二楼自习室有问题还敢闯！
尧七七目光划过每个人的脸，在其中一个人的双眸之间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挪开，继续说下去：
“第二个疑点，黄博文既然已经帮助孙文乐杀害了包思琪，为什么会问出那句‘你为什么要杀她’呢？”
她大脑中构建的世界迅速倒退，回到了黄博文和孙文乐发现那两张残缺的规则时。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包思琪，目露凶光。
啪。尧七七打了一个响指：“如果是这样的话，黄博文问出这句话足以引起孙文乐的怀疑，他不可能正常回答，他会立刻产生怀疑，不至于到后来才意识到黄博文在录音。”
脑中世界重新编排，黄博文惊恐地站在后侧，与包思琪搭话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也就是说，和孙文乐联手杀死包思琪的，另有其人！”
黄博文根本没有帮助两人完成谋杀，所以才能问出那句话，才因为恐惧而偷偷录音。
李慕云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当时在场的，一共有四个人？！”
尧七七笑笑，继续道：“包思琪死后，孙文乐很不理解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夏青岚立刻将录音进度条调整，播放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我已经带来祭品了！”
“我只不过是误闯了这里，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这样对我？！”
不等尧七七说话，李慕云当即明白了：“他说的不行不是指无法离开自习室，而是无法结束这场持续不变的谋杀！”
别忘了，凶手也是普通学生，也受规则桎梏！他一定以为献上祭品，谋杀同学，就能离开图书馆，结束这一切。
然而包思琪的死证明了，一切都尚且没有结束。
“他以为人数不够，于是把目光瞄向了黄博文！”苏甜连忙道，“孙文乐杀了黄博文，可是事件还是没有解除。于是他们明白，这恐怕不是杀一个两个能解决掉的。”
“为了孙文乐能排除嫌疑，他们割掉黄博文的头，伪装成孙文乐，然后离开！”
尧七七赞许地点头：“不错，接着，他们遇到了第一次停电。”
提着黄博文头颅的两人遇到了闯入大厅的欧雁，这就是欧雁不得不死的原因。
“之后孙文乐将黄博文的头藏在女厕所，自己美美隐身，直到第三次停电从五楼坠落……”苏甜越说越没底气，“为什么？这每一步都好怪啊！”
孙文乐将头藏起来后自己躲到哪了？他一个大男生躲女厕所，就不怕有人去洗手间发现他？
从第一次停电后，大厅是所有人活动最频繁的地方，孙文乐又是哪里来的时间前往五楼，又为什么从五楼坠下？
“是的，线索摆在面前，你却觉得怪异，是因为线索本身错了。”尧七七勾唇，讥讽一笑，“如果我告诉你，这具无头男尸，根本不是黄博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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