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娘娘……”乌答应忐忑, 荣妃很明显是生气了,可她不觉得她哪里有做错。
荣妃思索片刻,看向底下站着的乌答应,“乌答应, 长春宫是否有人染疫, 你只是怀疑,不过本宫觉得十之八九, 徐妃隐瞒不报, 罪大恶极,此事既然是你先知晓, 本宫需要你去跟乾清宫那边跟皇上禀报,不用提及本宫,你只需前去乾清宫说你发现长春宫有人染疫,而徐妃等人隐瞒不报,不用说你怀疑与否,只说你确信长春宫有人染疫, 剩下的事情,皇上自有定夺。”
乌答应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感觉荣妃把她一个人推出去。
“既然是你先发现, 此次功劳在你, 后宫若是防疫有功,你功劳不小, 你既然已经知晓长春宫有人染疫, 若还是知情不报,疫情扩大, 那你死罪难逃,罪责在你, 你现在就去乾清宫禀报皇上吧,去吧。”
乌答应走出钟粹宫时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是被荣妃坑了,荣妃很明显想置身事外。
“梦璃,你说我该去乾清宫告诉皇上吗?”
“小主,你不去都不行了。”梦璃觉得她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荣妃很明显就是把她们推出去,她们若是没有去告诉皇上,如荣妃所说,她们很可能有知情不报的嫌疑,到时候皇上追究起来,她们也难逃罪责,“小主,我们只能照荣妃说的去做。”
乌答应想跟皇上说她先禀报给荣妃,只不过荣妃让她过来告诉他,不过只是想想,万一真的把荣妃牵扯进来,她是既得罪徐妃又得罪荣妃,她在后宫日子会更艰难。
不过她去乾清宫时,皇上并没有接见她,她只是看到梁公公,梁公公问她什么事,她把事情说了一遍后,梁公公进去一会儿又出来告诉她,皇上知道了,然后就让她离开了。
乌答应回到永寿宫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
疫情严重,康熙这几日为此忧心,尤其是疫情已经从京郊蔓延到内城,京城的步军统领衙门已经驻在内城,这京郊外面的疫情防不住,内城隐隐也有防不住的趋势,死伤与染疫的人每日增加。
这内城住的是达官显贵,他们不仅比老百姓还会隐瞒不报,而且更是扰乱衙门通管的秩序,不愿意被封在内城,每日还是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康熙让胤褆与胤禛还有索额图几人防控疫情,有这几人坐镇,那些内城内的王公大臣们才安分一些。
不过内城外的百姓显然已经陷入一种慌乱中,开始有各种谣言散发,一种是说这时疫严重,会让整个京城的人都染上疫病,一种是老天惩罚诅咒,惩罚谁,惩罚天家皇家,若是想逃过此劫,逃过惩罚,逃过诅咒,唯有焕发新机。
康熙这阵子各种折子都看不过来,那些大臣与大学士们又不能进宫,紫禁城如今是半封锁,一般人不能轻易进来,只能靠书信折子商讨事务。
这会儿,梁九功又来跟他说徐氏那出了事,有人染疫,但徐氏等人隐瞒不报,他问是谁染疫,过来禀报的人又不知道是谁,只知道长春宫有人染疫,长春宫只有提膳的奴才进出。
“皇上……”梁九功小声唤了一声,“长春宫那边……”
这时疫目前还没有有效的药方治疗,这后宫有人染上时疫,一经发现是活活烧死,连同那人的衣物都要烧掉,就怕扩散传染,而长春宫……住着徐妃,如今不知道是谁染疫,万一是徐妃,想来皇上也不舍得吧。
梁九功不敢深想,安静地等着皇上决策。
“去查一下是谁染上疫病,吩咐下去,各宫的人都不得随意出入,禁止走动,先请两个太医过去长春宫,让他们住在那里,封住长春宫,长春宫需要的物资与药材,不准短缺。”
“嗻,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梁九功就知道皇上不舍得动徐妃,都不知道是谁染疫,皇上都想保住长春宫,保住长春宫便是保住徐妃,没有追究徐妃隐瞒不报的罪责,不过目前也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
他出去将皇上的旨意吩咐下去,经过两天,两名太医也被送到长春宫,太医传出来的消息是十八阿哥生病,是十八阿哥染疫,这就更不得了,阿哥可不是奴才,阿哥可是金贵身子,更别说是徐妃生的阿哥,也怪不得徐妃隐瞒不报。
他把十八阿哥生病的事情告诉皇上时,梁九功是看到皇上的表情很明显变得沉重。
既然是十八阿哥,他想皇上应该不会把十八阿哥烧死,而是全力救治,不然皇上也不会让太医过去住在长春宫。
“谁贴身照顾胤祄?”康熙想到胤祄才五岁,应该有人贴身照顾胤祄,当梁九功说是徐氏亲自照顾胤祄,跟胤祄同处一室时,他都忍不住皱眉,徐氏简直是不要命了,明知胤祄生病,还敢贴身照顾,与此同时,他又有感动的情绪,徐氏真的是一个好额娘。
他染上天花时是被送出宫外,额娘没有跟随,只有乳母保姆等人,胤祄有徐氏这个好额娘是天大的好福气,同时他又气徐氏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除了胤祄,长春宫可还有谁生病?”
“没有了,据说是徐妃一发现就封住雨荷宫,封住长春宫,抱十八阿哥单独锁在一个房间。”
“让太医全力救治十八阿哥,十八阿哥与徐妃有任何闪失,朕唯他们是问。”
九月注定是不平静的月份,由于疫病,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都在上演生离死别,紫禁城还算是平静,目前只死了五个奴才,宫内全面防疫,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努力研制出防疫的药方。
康熙每日都要问一下长春宫那边的情况,得知胤祄的病情没有恶化,徐氏没有因为贴身照顾胤祄而生病时,他才松一口气,他还让人特别照顾慈宁宫那边,太后跟苏麻喇姑她们毕竟年长,经不得一丝折腾。
……
徐香宁每日照顾小豆包,小豆包咳嗽也咳得厉害,本想隐瞒,可是听崔明斌说皇上让两名太医过来长春宫,她便知道皇上知道了,虽然长春宫彻底被封住,里面的人不得出去,但好歹皇上没有让人烧死小豆包,而是让太医过来救治。
小豆包只是发烧咳嗽,但没有上吐下泻,症状不算是特别严重,已经开始慢慢好起来,她没让太医进来,只是把小豆包的症状传递出去给他们,让他们对症下药。
她觉得小豆包并非染疫,只是发烧感冒,若真是染疫,她也会被传染上,还好她没有,随着小豆包身体逐渐康复,精神气也回来了,她越发肯定这应该不是染疫。
她让太医写封信告诉她染疫的人是什么症状,太医说得了疫病的人后期严重会吐黑血,面目全非,从寥寥几行字中,她也能感受到得了疫病的人有多惨烈,治也治不好。
平民老百姓怕是连药都没有,全靠自己硬抗吧。
起初她还是听闻皇上把染疫的人活活烧死来控制疫情,到了十月初,她听说染疫的人全部弄到宫外的一处庄子统一医治,若能侥幸逃过一劫,活了下来还是能回到宫里,至少没有立即活活烧死。
十月中旬,疫情持续了一个半月,京城忽然下了一场大雨,连着三天,据说京城都差点有水灾了,三天过后才天晴。
小豆包咳嗽都没了,病好了,徐香宁大松一口气,经太医查诊,说先前小阿哥可能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天晴过后,她才带小豆丁走出房间,在内院里单独玩一玩。
她问崔明斌长春宫是否有人染疫?她待在房间内,只能靠崔明斌告诉她外界的情况,崔明斌说长春宫没有,因为长春宫被封了,没有跟外面的人接触。
至于外界如何,他不得而知。
还是穆察太医跟王太医两人跟太医院的人有通信,她才知道京城的疫情有所好转,太医院那边据说是弄出了药方,对疫病有所控制。
再过半个月,到了十月底,自从暴雨过后,疫病好似被雨水冲刷了,情况开始好转,染病的人越来越少,死伤的人只是前面统计染病的人,后面没有新增,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京城也开始陆陆续续解封。
皇宫里也慢慢恢复正常,长春宫是虚惊一场,无人染疫,不过听说其他宫有人染疫后被迁出宫,还有一个那拉贵人的主子也染疫,没撑过几天就死了,这次时疫,宫里死了十余人。
不过时疫还没彻底过去,虽说疫情得到控制,不过东西六宫的人目前还是各自过各自的,没有走动,听说是皇上下令在疫情期间不得随意走动串门,乾清宫更是防得跟铁壁一样,外人是不得进出的。
“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跟霁雯还有贵人姐姐都担心坏了,还好你们没事。”
虽然被困在长春宫,不过长春宫宫内的人可以互相走动,春喜她们过来看她,均是喜极而泣,个个眼眶泛红。
“应该是我连累你们,你们跟我都住在一个宫中,万一有什么事,都是我连累你们。”
通贵人揽住她的肩膀,同样哽咽道:“还好没事,十八阿哥也没事,别说什么连不连累,你早早把雨荷宫都封住了,只让邓公公在外面走动,本来就连累不到我们,这么多年下来,我们的情谊足够让我们可以同甘共苦,若真的有什么,我们都不会责怪你的隐瞒,本来这疫病就不是因你而起,要怪就怪这疫病,还好现在都过去了,我们都还好好的。”
常常在也同样流泪满面,“贵人姐姐说得对,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怪你,你当时也是害怕,还好小豆包只是普通的生病,也还好皇上深明大义。”
“好啦好啦,没事了,大家都别哭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都别哭了,我们大家都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春喜收住眼泪,“我们宫里的人都没事,我们应该笑才是。”
“春喜说得对,我们不应该伤心,我们应该庆幸。”徐香宁跟着说道,用帕子替常常在擦去眼泪。
在长春宫里这么多年,她们的感情显然变得深厚,徐香宁不仅把春喜当成她的姐妹,连常常在,通贵人与陈贵人,她觉得她们是她的姐妹之一,十一年走过来,已经快是她人生的一半了。
大家互相望着又破涕为笑。
在院子里玩的小豆丁跟小豆包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们,看了几眼后又继续玩沙子。
她们进屋围坐在外面的石凳上聊,不过被封在长春宫,她们的消息相对闭塞,只知道疫情好转,可能再过一两个月疫情就消失了。
“荣妃那倒是死了一个宫女,据说荣妃知道那宫女生病后二话不说就让人把宫女迁出去了,还有那拉贵人,她福薄,人都没来得及迁出去就死了,这疫病还是很可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过去。”通贵人轻叹道。
前期的奴才命惨一些,被发现得病就立即烧死,后面染疫的人就好一些,只是迁出宫外,不过在宫外的庄子说是养病,其实是自生自灭,太医哪里抽得出手去理会宫外庄子里的奴才,忙都忙不过来了。
徐香宁也跟着叹口气,人命如草芥,不知这次时疫死了多少人,虽说有所好转,可没完全过去,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她又看了看小豆丁他们,好在他们没事。
“应该很快就过去了,不是说已经有药方子治疗了吗?我们要相信皇上,相信太医,一切都会变好的。”
徐香宁看向说话的春喜,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
……
然而没过几天,徐香宁听到一个噩耗,皇上竟然染上时疫了,这疫情都有所好转,皇上竟然在这个时候染上时疫,这个消息让她震了震,看向小邓子,“这是真的吗?皇上……真的染上时疫了?什么时候的事?”
“听膳房的人说是这两天的事情,乾清宫那边已经快乱成一团,好几个太医都过去驻守在乾清宫,为皇上治疗。”
“病情如何?”
“这个奴才还没探听到。”
徐香宁后背忽然窜起一股冷汗,皇上都快五十岁的老人,他那虚弱的身子骨能扛过去吗?这疫病是来势汹汹,重则三五日要了你的命,轻则十余日要了你的命,能活下来的人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难不成历史真的有所改变?皇上一死,登基的人可是太子。
若此消息为真,她真的不觉得皇上能扛过去,上一次大病也几乎要了皇上的命,好不容易把上次大病减下去的肉长回来,如今又得这么严重的病,她真的害怕皇上就这样走了。
她又被困住在长春宫,这会儿也出不去。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又出不去。”
“外面是没侍卫把守的。”
徐香宁觉得这个消息对她而言太过冲击,她需要好好想想,皇上染病,整个乾清宫怕是都有传染的可能性,她若是过去,也有被传染的可能性,回来长春宫,等于是病毒带回长春宫,整个长春宫都有感染的风险。
“先等等吧,过几天再说。”
皇上的病情发展如何,还要再过几天才知道,若真的变严重,后宫之人没人能置身度外的。
而荣妃那边也得知皇上染疫的消息,同样一惊。
“贵嬷嬷,你说皇上……他能熬过去吗?”
“娘娘,奴婢不知,奴婢觉……”贵嬷嬷顿了顿,说了一个字——-悬。
荣妃也知道很悬,皇上不是二十几岁的小伙,这时疫可是非常可怕的,钟粹宫可是死了三个奴才,一个是石常在宫里的太监,一个是襄嫔身边的两个宫女,那个太监跟其中一名宫女是得病后被烧死,另外一名宫女是被迁出宫,听说送去庄子的第一天就死了。
本来她以为是长春宫先出事,没想到皇上知道长春宫有人染疫后派两个太医过去,长春宫这么久反而没事,倒是钟粹宫先出事,死了三个人,几乎是东西六宫死的人数最多的宫殿。
她上个月都担心得要命,不敢出去,不敢跟那些奴才接触,身边只留了贵嬷嬷贴身照顾,好在这个月有所好转,听闻整个京城的疫情都有所好转,逐渐恢复正常,可是就在逐渐恢复正常中忽然传出皇上染疫,这难道不可怕吗?
皇上上一次莫名其妙将黄公公处死,不仅仅是黄公公,据说好几个奴才都被处死,荣妃大概查了一下,晓得是因为那些奴才将御前的消息传到后宫,一帮奴才吃里扒外,皇上大怒,才将人处死。
如今乾清宫可以说是防得密不透风,想要探听点什么消息是难上加难,因此她也不晓得皇上具体病情如何。
若是皇上熬不过去……
那便是太子继位,太子跟胤祉不算亲近。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恵妃那有什么动静?”
荣妃是觉得胤祉平庸莽撞,她不敢想胤祉能继位的事,可是恵妃就不一样,大阿哥不仅是长子,性格又成熟稳重,聪明又不失机警,在太子犯事的时候,大阿哥可是一直被皇上提起的皇子,让太子以大阿哥为榜样,正因如此,太子跟大阿哥的关系一直不亲厚。
大阿哥的出色,可是让恵妃生出明显不该有的念头。
皇上若是熬不过去,恵妃跟大阿哥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不知道,如今东西六宫都是封锁的,只有内务府那帮奴才可以走动。”
这疫情没过去,哪怕没人把守,大家也都没有随意走动,钟粹宫是出了三个染疫的人,更是被直接封住,有侍卫把守,不过这疫情好转,侍卫才撤离的,不过各宫还是很小心谨慎,没有互相串门,出去倒是可以出去,不过没人想出去而已。
“让郝大亮多留意承乾宫的动静,皇上那边,容本宫想想。”
“可要安排人侍疾?”贵嬷嬷问。
荣妃单手撑着脑袋,略微思索,皇上得了可是疫病,也不知道病情如何,皇上也没让人侍疾,若是贸然安排后宫小主嫔妃去侍疾,可能还会适得其反,皇上身边肯定不缺伺候的奴才。
更主要的是安排谁过去?这疫病可是会传染的。
不过皇上虽然没开口,荣妃也得派个人过去乾清宫,问问梁公公需不需要人侍疾,以表示慰问。
她派过去的人得到的回复是皇上目前无法回复,无法回复是什么意思,皇上已经失去意识了吗?
从乾清宫那里探听不到很确切的消息,荣妃从太医院那边下手,听说皇上病情的确严重,用的药材都是药性很烈的,她心里是咯噔好几下,皇上这是要出事了吗?
皇上染疫的消息在后宫已经传遍,沸沸扬扬,且人心惶惶。
后宫是沉浸在一片哀伤紧张的气氛中。
恵妃还是先动作了,她亲自过去乾清宫,主动要求侍疾,不过听说乾清宫那边拒绝,这份“大义”引得后宫小主人人效仿,不管怎么样,皇上得病,她们这些小主不能坐视不管,有些人过去主动要求侍疾,有些人是往乾清宫送东西,参汤与补膳为主。
只是不知是皇上拒绝,还是皇上身边的奴才拒绝,总之目前没人进得去,无人侍疾,连徐妃都进不去,只有太医院的太医能够进入皇上的寝殿,还有太子跟几个阿哥。
十一月中旬,忽然又传出皇上病重的消息,说是不久后将撒手人寰,皇上已经失去意识,没几日便会驾崩,这一消息一出,荣妃实在坐不住,召集后宫小主去佛堂为皇上祈福,还抄写佛经,听闻太后得知皇上病重的消息,整个人昏过去,荣妃也让几个小主过去看顾太后,给太后侍疾。
连着几日,后宫都处在慌乱紧张中,皇上不见人,听说只召见了几个大臣,似是交代遗言,她们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撞,除了祈福念经,别无他法。
紫禁城是戒严状态,多了不少侍卫亲兵。
胤祉让人给她递了一封密信,他住在宫外,也没有被皇上召见,更不知道宫中情形如何,问她该怎么办,荣妃只让他安静等待,不要做任何试图谋逆的事情,更不要得罪太子,若是皇上骤逝,皇位是太子的,荣妃希望胤祉能跟太子交好,不过两人在幼时就没有交好,长大后更不可能,特殊时期,她只能让胤祉远离太子一点,远离但不要得罪。
皇上还没死,若是直接往太子身边凑,是什么居心,太子也一清二楚,还不如当下远离一些。
太子目前代皇上监国,事务繁忙,估计也没心思理会胤祉。
又过几日,没等到皇上驾崩的消息,先是等到皇上让徐妃侍疾的消息,又是徐妃,皇上病重时又只叫徐妃一人。
荣妃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不是说皇上已经失去意识,为何还会召见徐妃,这时候难道不是要交代遗言吗?还是说皇上死之前要见到徐妃,只跟徐妃有话说,跟后宫嫔妃无话可说嘛。
这后宫的人已经无心关心外面疫情如何,只关心皇上的病情,人心浮躁焦虑。
……
徐香宁这边被皇上召见的时候还很是意外,皇上这段时间不见后宫嫔妃,频频拒绝,哪怕是她们都到乾清宫宫门口都被回绝,病重的消息传出更是令她们恐慌,她也没有例外。
不过被独独召见一事,她也没有很高兴,因为皇上得的是疫病,她其实有点怕传染,万一回去传染给两个小孩就不得了。
不管怎么样,她都得收拾心情去见皇上。
她穿了一件嫩绿色的旗装加上夹袄马甲,发髻上插了两根银钗,素着脸,没有过多打扮,但至少体体面面,自从疫情发生以来,她也有三个月未见皇上。
“娘娘,你来啦。”
距离乾清宫还有十几步,梁公公就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容,这笑容在皇上病重这消息中稍显突兀,她觉得奇怪,不过也没问什么。
乾清宫倒是被重重包围,里三层外三层的感觉,带刀侍卫守在外面。
她被领着进殿,她让静竹在外面等候,她一个人进殿。
正殿有着正大光明的牌匾与檀木御案,她进去时扫了一眼金光灿灿的牌匾,梁公公领着她进去的地方是书房,而非寝殿,她更觉得奇怪,皇上不是病重,病重不是应该在寝殿休养,况且这屋内,她也没闻到多少药味。
她进去书房,见到皇上在书桌前写字,人好好的,至少没有行将就木之感,就是看起来很康健的样子,连之前受伤骨折的手都好了,连纱布都不缠啦。
“皇上……”
一开口,她眼泪就直接掉下来,真的是直接哭了,先前连泪意都没有的,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她才意识到她是不想让他死的,她不愿意见到面前这个人骨化形销,她宁愿他老去,也不愿他就这样死去,人化为一抔黄土就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哭了?”
徐香宁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这段日子的紧张焦虑压力到达最高点,但又在见到他那一瞬间立即掉下来,消弭,整个人崩溃,耳边连声音都听不见,仿佛只剩下大哭的自己。
“好啦,别哭了,朕没事,朕知道你担惊受怕了。”
“呜呜呜……”
徐香宁还是大哭,哭到根本听不清皇上说什么,眼前也被泪水遮住,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哭到身子发软,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不知过了多久,她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在床上,偏头一看,皇上睡在旁边,她有些茫然,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等彻底睡醒后才反应过来,这么近距离,她看到皇上面色如常,并无苍白之色,没有生病的样子,更别说重病到要驾崩了。
皇上装病吗?为什么要装病?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皇上没有染上疫病,她可以放心了。
“皇上……”
她唤了一声,没想到皇上被她唤醒了,慢慢睁开眼睛,然后转过身搂住她,她也回搂过去,紧紧贴着,这个人至少是能护住她的人,所以她是乞求老天让他活久一点。
“皇上,你没生病是不是?”
“胤祄还好吗?其其格呢?”
“他们都很好,胤祄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并非疫病。”
“若真的是疫病,你又该怎么办?”
秋后问斩来了,隐瞒不报是她不对,她来不及想那么多,第一反应自然是护住小豆包,不能让他被活活烧死,她不知道他的想法,毕竟疫病不是小病。
“皇上,你别怪我,我也只是来不及想清楚就先这样做了,胤祄是我们的孩子,我不舍得看到他出事,我是他额娘,我把他生下来,自然要保护他,皇上,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回吧。”
徐香宁嗲着声音撒娇道,搂着皇上的腰。
“万一你出事怎么办?”
“我是有福气之人,不会出事的,我是得皇上庇佑,也是得佛祖庇佑的,我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什么?”
“我百毒不侵的。”
康熙觉得很好笑,她还百毒不侵,幸亏这次不是疫病,若真的疫病,他不敢想象,不过念及她刚才情绪崩溃,哭晕过去,他不好再指责她,免得她又晕过去。
“皇上,我还没问你呢,你……是不是没生病?你知不知道后宫都在传什么?”
“传什么?”
嗯……这话她可不敢说,徐香宁闭嘴噤声。
康熙看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整个紫禁城在传什么,他自是一清二楚,毕竟是他让人散布出去的,他捏着徐氏的下巴,薄唇覆上去。
徐香宁也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既然他没有生病,康健得很,做这档子事应该没事,她是整个人松懈下来,心情不错,所以也有兴致,她的手伸进他胸膛里面,开始打圈圈,然后慢慢往下。
“你怎么这么比朕还急?”
“可不是嘛,我有三个月,不对,是四个月,皇上,你的手是什么时候好的?”
“上个月。”
康熙回完就感觉到徐氏的手已经伸到很下面,他见她情动得厉害,双眼潋滟,仿佛含着春水,他也很久没有做过了,四个月还是五个月,在行宫右手受伤后就一直没叫人侍寝,更别说从行宫回来,时疫爆发,他忙得很,根本没心思做这些,也不想叫人过来,毕竟有染病的风险,谁知道叫过来侍寝的人接触了哪些人。
“嗯……”他闷哼一声。
“皇上,你叫出来吧。”
被这么一说,康熙反而有些不自在,嘴巴闭得更紧,他喜欢听她的声音,但是不喜欢自己也发出那样的声音,男人本应该克制。
“别乱动。”
“重了还是轻了,你是想我动还是不想我动?我要听实话,不然就不弄了。”徐香宁抽出手。
康熙被她弄得不上不下,见她停下来,大有他不说她就不继续的意思,他低声道:“朕是想的,你继续。”
“你再哼一声。”
“不要。”
“为什么不要,我喜欢听,快,再哼一声,我又不会笑你。”
“你一定会笑朕。”
“我不是这样的人,不过不哼没关系,我会让你哼出来的。”
康熙咬着唇,看着灵动的她,很快,她不仅把她自己的衣服脱了,也褪掉他的衣裳,还把床帐放下来,可能是太久没弄,加上他被徐氏这么一撩拨,实在经不住,直接在她手上结束,不过她没有立即停下来。
到后面,他的确是情不自禁地哼出来。
徐氏就是特别会拿捏他。
两人胡闹了好一会儿,到后面,基本上是徐氏指挥他。
事后,他们没有叫水,毕竟是大白天。
“皇上,我回去后是不是不能说你生病的事情?”
“暂且保密。”
“那你还召我过来,就不怕我泄密吗?还是你只是想跟我做事,忍不住才叫我过来?”
“朕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徐香宁被这句话击中了一下,她看着皇上,反而有些羞于对上他炽热的目光,“我才不担心你,你别胡思乱想。”
“是谁刚刚哭晕过去?”
徐氏担不担心已经从半个时辰前她哭晕过去可以证明,她情绪的崩溃正是因为她担心他,没有人像她那样担心他,康熙很清楚,后宫那些女人可能担心她们的前程去路,担心她们的家族门楣,唯有她是真正担心他这个人。
“谁?是谁?反正不是我。”
“对,不是你。”
“皇上,疫情过去了吗?”
“快了。”
“真的?”
“真的,京城内外的疫情都得到控制,没有再蔓延,太医院那边也找到防疫治疫的方子,很快就会过去,再过一段时间,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不过其其格他们还小,这段时间还是要当心。”
徐香宁搂着皇上,窝在他怀里说道:“皇上,你一定要长命百岁,下次不要再这样吓我,我都不敢告诉其其格他们,这几日都是瞒着他们,总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朕没事,下次朕会让你提前知道。”
“算了,还是不要让我提前知道,万一我提前知道,反而演不好戏,把你的大计搞砸打乱了怎么办,我不擅长做戏,皇上还是不要让我提前知道,这样就很好,只要皇上能护着我们就行,我晓得皇上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
徐香宁没有问皇上为何装病,就这样把这件事揭过去。
第102章
“徐妃表情如何?”荣妃问贵嬷嬷。
“说是眼睛都哭肿了, 回长春宫时样子是失魂落魄,坐轿辇回去的,在乾清宫待了两个时辰。”
荣妃让人去守着乾清宫回长春宫那条甬道,留意查看徐妃的表情与神态, 或许能从徐妃脸上瞧出点什么, 眼睛哭肿?失魂落魄?
若皇上病入膏肓,徐妃只是眼睛哭肿吗?她难道不应该待在乾清宫伺候皇上, 给皇上伺疾, 皇上得的可是疫病,为何徐妃还能当日回长春宫, 这里面有哪里不对。
也许皇上并非病重,一想到这,荣妃顿时一激灵,从里到外觉得身处冰冷的地窖,自从传出皇上病危后,紫禁城里里外外都戒严, 听说领侍卫内大臣兼大将军费扬固都被叫回京城,连八旗官兵与护军严守以待, 若为假消息, 那便是皇上作饵, 皇上心思太深了。
荣妃惊得手脚发凉,想通什么, 她赶紧让贵嬷嬷给她提供笔墨纸砚, 她要给胤祉传信,不然胤祉这个蠢笨脑袋瓜子怕是会做什么错事, 她迅速写好一封信装进信封里,把郝公公叫过来, 说无论如何也得把信传出去给三阿哥,越快越好。
果然过了五天就传出皇上身子逐渐好转的消息。
十二月初,疫情逐渐过去,宫里也恢复正常,各宫的宫门已经处于打开状态,开始正常来往,皇上痊愈的消息也慢慢传出。
……
十二月八日,乾清宫,内殿。
诸位官员自疫情发生以来,第一次过来上朝,觐见皇上,众人站在殿内等皇上上朝,皇子们站在前列,其次是裕亲王、恭亲王等人,大家都惴惴不安,神色各异。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三叩九拜。
“众爱卿平身。”
康熙坐在上面金光闪闪的龙椅上,面色如常,先是称赞了此次疫情中做出贡献的大阿哥,四阿哥与几个大臣等人,尤其是胤禛,他府里有一个小格格染疫而失去性命,胤禛仍然全力奔赴在疫情前线,不顾自己安危,逆行而上,有担当有责任感。
被夸的胤禛站出来,不卑不亢地说:“皇阿玛,儿臣不值得皇阿玛这样夸赞,儿臣只是替皇阿玛分忧,这是儿臣的职责本分所在,儿臣只是完成皇阿玛交代下来的事情,儿臣愿意为皇阿玛鞠躬尽瘁。”
“你有心了,这次防疫控疫,你的确值得表扬,收下便是。”
“是,儿臣多谢皇阿玛的称赞。”
胤禛回到队列。
康熙又让户部的尚书王国昌说明此次疫情的情况,死伤多少人,有何财产损失。
王国昌回说此次疫情,京城内外有三百一十二人染疫而死,在京有十五通烧杀抢掠之案发生,人们趁机作乱,另外有一百三十余座百姓民屋遭到破坏,约有二十万两银子的损失。
上朝前半段,康熙都在说此次疫情相关之事与人,问完后,康熙问他们还有何事要奏,无人说话。
“索额图上前。”
“微臣在。”
“索额图贪得无厌,在此次疫情中趁乱敛财,中饱私囊,收受贿赂,百姓遭难时不为百姓排忧解难,反而欺压百姓,以权谋私,大量圈地,不顾佃户百姓死活,任由其子在京中行事霸道,不讲律法。
本人藏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其名下商铺庄子更是不下几百间,家中私蓄,不可胜算,身为朝臣却威福由己,贪黩日甚……
本人奢侈成性,怙宠贪恣,任人唯亲,结党营私,在朝专肆霸道,朝中多为其私党,令朝中公正人士不敢谏言,任其党羽恣睢壮大,内结群臣,外连藩阃,意图撺掇太子篡位,意图谋逆叛君,通过其党羽私揽兵权,为官几十载,罔顾君臣之恩,实在是罪大恶极,即日起,囚禁宗人府,除去其职,来人啊,把索额图压下去。”
“皇阿玛……”太子站出来,不可置信。
“皇上,微臣冤枉啊,冤枉啊,皇上……”
索额图跪下来磕头,不过人也很快被押制住,不过他不顾一切地开始在殿内挣扎反抗,大喊冤枉,不过很快被十几个侍卫押下去,声音都渐行渐远,再也没有听到。
“皇阿玛,还请皇阿玛饶索额图一命。”
太子跪在殿中。
“退朝!”
其他人都慢慢往外面走,只有太子一人还跪着。
康熙看着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没有说话,索额图罪该万死,他的党羽先是敢在疫情混乱之时散发谣言,说时疫是被老天惩罚诅咒,惩罚天家皇家,要想让时疫过去,需得让新帝登基,何为新帝,不就是太子,索额图等人是想要让太子,简直是迫不及待,他还活着都敢散发此等谣言,这是对皇位多有觊觎,连他的儿子都如此觊觎,都等不得他死。
方才,他是给太子留了情面,只指责索额图一人,他晓得太子没有觊觎帝位之心,不过被索额图说多了也就有了,他伪装病危,发现胤礽在他病危之时联合索额图等党羽擅自暗暗调兵,直接到京郊外,他才猛然发现原来胤礽是他的儿子也是太子,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可是胤礽也当了二十几年太子,胤礽手上握有的权利已经可以匹及他的帝权,他早已不是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而是当了二十七年的太子,他在朝中的威望只多不少,其党羽更是昌盛,深深勾结在一起,把握这大清的角角落落,他们怕是都等着推胤礽坐上帝位。
若是他们等不及,是不是他们就可以试图篡位谋逆,甚至弑君,这一次是他提前察觉,若是他没有提前察觉,提前部署,佯装病重,是不是他们就会直接弑君,然后坐上他的位置。
索额图等党羽谋划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胤礽坐上帝位,胤礽本人又哪里像是不会有这种心思的人,虽是索额图等人撺掇,但胤礽绝对有此心,他早已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觊觎帝位的太子。
“皇阿玛,索额图他这么多年,为皇阿玛分忧解虑,皇阿玛不能全部否定他的功劳,即便是没有功劳,索相也有苦劳,还请皇阿玛饶他一命。”
康熙气极,没想到他还在为索额图求情。
“胤礽,你是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觊觎朕的位置,是不是早就想着谋朝篡位,有过非分之想,是不是早就等不及坐上这个位置,你是太子,朕死后,你就顺理成章能坐上这个位置,你等不及了吧,嫌朕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胤礽叩头道:“皇阿玛,儿臣绝对没有此心,儿臣断断不敢觊觎皇阿玛的位置,还请皇阿玛明鉴,儿臣真的没有,儿臣只想皇阿玛能长命百岁,儿臣从来没想过篡位之事,儿臣没有。”
“没有吗?朕病危后,你动作连连,先是让叫镶白旗满军都统曹秉恒,镶黄旗满军副佐领阿尹桑到索额图名下的一府邸议事,后是召集部分护军驻扎在顺义,昌平等地,索额图更是每日召集其党羽在他府邸议事,你还说你没有觊觎帝位,没有谋逆之心,你要朕如何信你?”
“皇阿玛,儿臣没有谋逆之心,儿臣没有觊觎皇阿玛的位置,索额图与谁议事,儿臣不知,儿臣在宫外曹秉恒与阿尹桑只是为了让他们管控好京城,因疫情严重,京城大乱,儿臣只是照皇阿玛所说的,负责监国,儿臣何错之有,皇阿玛病危,朝堂更是混乱不堪,京城内外更是人心惶惶,所谓护军只是儿臣认为皇阿玛病危,儿臣要护住紫禁城,护住大清,不让那些起义军有机可趁,儿臣绝对没有谋逆之心,皇阿玛,儿臣真的没有,还请皇阿玛明鉴。”
“胤礽,你是太子,朕亲封的太子,朕相信你没有谋逆之心,只不过索额图有,索额图是你叔父,他撺掇你,意图谋反篡位,罪大恶极,死罪难逃,你若还为索额图求情,就别怪朕不顾父子之情。”
胤礽依旧磕头,说道:“索额图的确为儿臣叔父,他行事作为,儿臣不为他申辩,只是求皇阿玛看在索额图这么多年辛劳的份上,饶他一命,皇阿玛慈悲为怀,还请皇阿玛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康熙从龙椅上下来,见太子还在为索额图求情,他对他已经宽恕,留了父子的情面,索额图所做之事死一百遍都不足惜,他还敢为索额图多次求情,他气得抬腿对着他胸膛就是狠狠一脚。
“朕对你已经是网开一面,你再在这里求情,朕连你一起囚禁在宗人府。”
太子这才噤声。
康熙没继续理会他,而是从正殿走到书房那边。
胤礽从乾清宫走出来,宫门处还有胤禛与胤祥在等他。
“二哥……”
“不用多说,我先回去了,你们也赶紧走吧。”
……
然而将索额图下狱,囚禁宗人府,除去其职还远远不止,索额图下狱第三天,皇上就下发诏书,列举索额图罪状,同时下发圣旨,对索额图进行抄家,让张廷玉负责抄家之事,索额图的儿子们均被处死,而同族父兄亲戚若在在朝为官,均被革职,女眷流放。
抄家一消息流出,索额图的党羽个个人心惶惶,只不过没等他们惶够一个月,皇上对他们开始进行清剿。
镶白旗满军都统曹秉恒与镶黄旗满军副佐领阿尹桑撤去官职处死,顺义知州屠金洪处死,提督九门步军巡捕统领孙兴麟囚禁宗人府,兵部尚书巴世强囚禁,京城都察院左御史闽劲秋撤去官职,京城大理寺少卿梅士杰撤职罢黜,翰林院侍学士白建民降职,正三品骁骑满军参领聂祺撤职,京城副护军统领侯海宏撤职……等等。
被牵连的人多达几百人。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朝堂官员一下子少了几十个,这仅仅是在京的京官,皇上几乎是将索额图的党羽连根拔起,毫不留情,死的死,囚禁的囚禁,这一年的新年都过得不平静,人人慌张,生怕被皇上处死撤职,恨不得立即撇清与索额图等人的关系。
而索额图被囚禁在宗人府,过完年后,他也死在宗人府,听说死状惨烈,只剩下一把窟窿骨架,说是饿死的,具体原因,无人得知,反正人已经死了。
大家都知道太子失去索相如同断一臂,而且皇上开始重用另外几个阿哥,连八阿哥都被提拔上来,让其去太庙祭祀,掌管工部事务,还分给佐领,有可调配的侍卫,反正对外界释放出一个信息——-那便是这皇位是谁的还不一定,阿哥们都有可能。
徐香宁在后宫中都能感觉到前朝形势的紧张,于是后宫这阵子十分太平,谁都不敢惹事,新年过得也很平静。
眨眼间到了二月份,疫情算是彻底过去了。
她是前几天才得知是乌答应把她隐瞒不报的事告诉皇上的,是春喜告诉她的,春喜说起此事略显愤怒,乌答应一个小答应见不得她好,想以此立功,借此机会见皇上也不奇怪,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她算不上跟乌答应有仇,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针对她。
院子里的苹果树又长高不少,二月份的枝叶没有开花结果,但是翠绿一片,可能是积雪融化,春天快到了,它急着冒着新芽,长出新叶。
不过养了也快五年,这树还从来没结过果,她倒是盼着能结果。
“其其格,你爬上去干什么?”
坐在院子里的徐香宁见小豆丁要爬苹果树,忍不住出声道。
“额娘,我想爬。”
“不要爬,摔下来怎么办?”
“没事,额娘,我不会摔下来,你就让我爬吧。”
这孩子已经七岁,真的是极其活泼且大胆的性子,跟个猴子一样窜来窜去,爬高爬低,是没有一点古代大家闺秀的温婉文静,自个玩就算了,老带着小豆包一起。
只见小豆包正昂着头特别崇拜地看着他姐姐。
“额娘,我真的不会摔下来。”
“等你摔下来就迟了。”
小豆丁又指了指伺候的人,“额娘,他们不会让我摔下来的,而且真的摔下来,他们会接着我,不会让我受伤的。”
“你下来,别让额娘说第二遍,这枝条不够粗,你要是真爬上去,怕是会弄断树枝。”
小豆丁只好悻悻地下来,撅着嘴,有些不开心。
“你书读了没有,额娘让你今天看五页,你看了没有?”
“还早,不着急,我保证会看完。”
正当她们母女两僵持时,小目子小跑进来,“娘娘,恭亲王的嫡福晋给娘娘递了帖子。”
徐香宁接过后打开一看,马氏想要入宫见她。
恭亲王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她跟马氏没交情,一般从宫外给她递帖子求见感觉都是有事相求,只是她在后宫真没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帮他们办事,她目前只想管好两个孩子,看着他们长大,平稳度日。
恭亲王若是出事,肯定是皇上要办他,马氏此时觐见她,估计要她跟皇上求情之类的,她想了想,直接在帖子后面回复,让人把帖子传回给马氏。
……
事实上,跟徐香宁想得差不多,皇上前段时间查办完大臣们,开始对皇亲王公们下手,这风波远远没有停止的意思,只是不知这里面跟恭亲王有何干系,反正皇上前几日直接将恭亲王囚至宗人府,并且直接让恭亲王的儿子袭爵,撤了恭亲王本人的爵位,这意思似乎是要处死恭亲王?
人在宗人府关着,恭亲王的嫡福晋马氏可不是急得很,急了眼,这几日几乎是将能求的人求了一个遍,原本她娘家一个远房表妹嫁入四阿哥胤禛当侍妾,她都努力攀上这条关系,去求了四阿哥,毕竟恭亲王也是四阿哥的叔叔,总之是老想方设法把人弄出来,只不过皇上这几个月的残酷无情,铁面无私让其他人都自动躲避,谁都不敢出头,免得灾祸降临到他们手上。
恭亲王被关进宗人府一事,似乎也跟索额图谋逆有关,大家更不敢沾上了,躲得远远的,稍微有势的人当中只有四阿哥胤禛愿意接见她,四阿哥跟她说让她去求求皇上后宫的女人,马氏就想到徐妃,她跟徐妃也是有三四面之缘,至少并非没见过,虽说交情不算深,不过也只能厚着脸皮求见,徐妃得宠,她在宫外是略有耳闻的。
帖子好不容易让人送进宫,没成想徐妃的回复让她失望,徐妃不愿意见她,马氏觉得希望又小了一些,徐妃不愿意见她,没人帮王爷说话,皇上又处在盛怒中,该不会真的要处死王爷吧。
马氏自从王爷被关进宗人府后就日夜焦虑,实在没有办法,知道徐妃拒绝接见她,还是每日让人给徐妃递帖子求见,可能被她的坚持打动,过了十日还是十一日,徐妃愿意接见她了。
马氏一大早起来,让侍女给她打扮,盘了小两把头,簪点点翠镶嵌凤头鸟,紫青色的旗装不失端庄典雅,既然求人办事,不能邋里邋遢去见人,显得不敬重,到了辰时三刻,她让府里的管家备马车,开始驱马车到皇宫。
去宫里自是有一套流程,去哪个宫,见哪个嫔妃都是要先说清楚,尤其是等宫里的小主嫔妃先跟宫里的人说了,她们才能进去,不然就是被拒在宫外,进都进不去。
马氏跟她的侍女凌蓉到神武门,她是随王爷一起多次进过宫的,其实并不陌生,只是心里想着事,脸上看上去紧张焦虑,神武门门口是有太监接见她们,然后领着她们进去。
走了超两刻钟,她们才来到徐妃所在的长春宫,长春宫门口同样有一个太监在候着她们。
“福晋,里面请,我们家娘娘在等着福晋。”
“有劳公公了。”
“这是奴才份内的事。”
一到内堂,看到徐妃,马氏就立即下跪,“娘娘,还请娘娘帮帮我。”
“福晋快快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徐香宁是赶忙拉住马氏,接受不了如此大礼,“福晋,起来再说。”
马氏眼泪就下来了,还是听从徐妃的话起来,被赐坐,她用手帕抹了抹眼泪,徐妃愿意接见她,她已经很感恩,先前她还因为卓泰的事无理为难过徐妃一次。
“可是关于恭亲王的事?”
马氏立马点头,“是,想来娘娘已经听说了,我们家王爷还被关在宗人府,所以我才来求娘娘,娘娘得宠,还请娘娘在皇上跟前为我们家王爷求情一句,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好好报答。”
“王爷为什么会被关进宗人府,所为何事?”
“我一个妇道人家,王爷有什么事也不和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王爷其实跟索相走得不近,也不会有谋反谋逆之心,许是皇上冤枉我们家王爷了。”
徐香宁觉得这说了等于没说,好在已经有人提前告诉她,恭亲王跟索额图走得不近,但跟太子走得蛮近的,听说是在皇上假装病危那段时间,恭亲王跟太子走得太近而被皇上怀疑,皇上不仅是断太子一臂,还要断太子的另一臂,只要是太子的党羽,皇上都迁怒上了,恭亲王便是其一。
太子他们在皇上假装病危时过早地暴露自己的想法,等于是皇上可能“尸骨未寒”,他们就急着推太子上位,拥趸太子。
皇上年老,当然忌惮年轻又有诸多拥趸的太子,太子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也等于是半个皇帝了,权力势力都不小,皇上目前要做的就是削弱太子的势力。
“本宫也只是后宫女子,对前朝的事不甚了解,你既然不知皇上为何关押王爷,本宫也不知道,所以本宫可能无能为力。”
马氏一听急得又要跪下来,哽咽道:“娘娘,只有你能帮我们了,如若娘娘都不帮我们,我们就走投无路啦,还请娘请帮帮我,来生我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娘娘,娘娘,这是银票,我藏着拿进宫的,还请娘娘收下。”
马氏从衣兜里面掏出一沓银票塞到她手上。
徐香宁手里多了一沓银票,有些意外。
“娘娘,求你帮帮我们。”
马氏哭得极其凄惨。
徐香宁只好说她会试着跟皇上求求情,不过皇上要如何处置恭亲王就不是她能左右的,然后送走马氏,她没想收银票,不过马氏又是哭又是塞,哪怕给她塞回去,她也把银票洒下来,不肯再收回去,有点像过年收亲戚红包互相推来推去的样子,她商量着只收一半,因为她不保证能救恭亲王,她能做的只是跟皇上提一两句而已。
“娘娘,我们真的要帮恭亲王吗?娘娘与恭亲王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他们?”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是,万一皇上迁怒娘娘怎么办?”张嬷嬷不免担忧。
徐香宁觉得皇上未必想处死恭亲王,毕竟是兄弟,若真想处死,也不管关那么多天没个结果,只让其关着,索额图也关进宗人府,虽然也是过了一个多月才死的,不过皇上让人不给索额图吃喝,纯属是活活饿死。
恭亲王似乎只是关在里面,但好吃好喝地供着。
况且皇上迁怒她,应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她之所以帮个忙是未来的皇帝求的她,她就当是卖未来的皇帝一个人情,等未来的皇帝登基,她希望她们一家子能有一个好善果。
翌日,晌午过后,徐香宁吩咐小厨房的人熬一碗瘦肉粥,她把瘦肉粥装进食盒,提着过去乾清宫,不巧的是,皇上正在接见大臣,梁公公出来告诉她,说不方便见她,她只把食盒留下,然后回长春宫。
等到傍晚,快天黑的时候,皇上就过来长春宫,刚过来时先陪小豆丁与小豆包玩了一会,还陪小豆丁下了一盘棋,虽然小豆丁这棋艺在皇上那过不过十子,不过皇上有耐心指点小豆丁一二,瞧着是有慈祥阿玛的样子。
晚膳摆上来后,他们围坐在一桌。
小豆丁话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说到她不让她爬树的事情。
“皇阿玛,我为什么不能爬树?”
“因为你会受伤。”
“我都说了我不会摔下来,不摔下来就不会受伤,为什么我还不能爬?”
皇上看向她,徐香宁假装没看到,没有要解围的意思。
“万一摔下来呢?”
“我不会摔下来。”
“万一呢?”
皇上开始跟小豆丁鬼打墙似的一来一回,显然是皇上比较有耐心,小豆丁气呼呼地睁大眼睛,声音变大,“皇阿玛,我不和你玩了。”
“那就好好吃饭,爬树的话,你额娘同意,皇阿玛就让你爬。”
“都说了我额娘不同意,你们欺负人,我不吃了。”小豆丁直接摔筷子,把筷子重重放在桌上,生气地走开。
“她平日里脾气都这么大吗?”
徐香宁乐得直笑,尤其是见到皇上有点无措的样子,不知要不要去安抚小豆丁,“皇上,她脾气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作为阿玛,你得管管她,不然我怕她不仅能爬树,还能上天。”
康熙也很无奈,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摔筷子,连太子小时候都不敢这么做,见到徐氏幸灾乐祸的样子,他更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不吃,饿着怎么办?”
“那就饿着,别管她,越哄越来劲,皇上,你继续吃。”
“真不用管?”
“真不用管!”徐香宁肯定地点头。
尽管如此,皇上吃过晚膳后还是去哄小豆丁,徐香宁没管他们父女两,她想的是怎么跟皇上提恭亲王的事,沐浴后,她倚在床上看一会儿书,皇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小豆丁那回来。
张嬷嬷等人张罗着备水给皇上沐浴。
等皇上沐浴出来又是一刻钟后,那一撮辫子很快被绞干,她往床里面挪了挪,皇上顺势一躺。
“皇上,今日恭亲王的福晋马氏来见我,给我一些银票,那些银票我能收吗?还是我明日让人还回去?”
“值多少银两?”
“一万两。”
“他们倒是富裕。”
一个王爷也穷不到哪里去吧,又不是大手大脚,每天使劲花钱,过极度奢靡生活的人,不过她听说索额图被抄家的时候可是搜出不少银两,连墙缝里都塞有银票,说是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国库一下子充实不少,更别说那些地,庄子,商铺了,通通充公。
徐香宁听着皇上这语气,似乎没有那么愤怒,是不是恭亲王这事有转机?
“皇上,你还没说我能不能收?要不我明日还是还回去吧,烫手山芋一样。”
“知道是烫手山芋,你还收?”
“人家硬塞给我,我都还不回去,我们互相推诿时差点把那些银票都掰成两半,我心疼好好的银票却要被掰成两半,这才收下,不过皇上这么说,我明日就让人把它们还回去。”
“为什么要接见马氏?”
“她给我递了好多天帖子,想要见我,我也是被逼无奈,不然我老是收到帖子怎么办,还不如见一面一劳永逸,皇上,恭亲王……是犯了什么事?”
“跟太子走得太近。”
恭亲王太过巴结太子,听闻在他伪装重病时,恭亲王私下跟人喝酒时便已经开口称太子为皇上,说是酒后口无遮拦,但未免不是他所想所愿,常宁作为他的弟弟,竟然想拥太子为帝,康熙只是让人把他关进宗人府,撤了他的爵位,还让他的儿子袭爵,他对他是仁至义尽。
“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王爷?杀了他还是让他一辈子在宗人府?”
康熙偏头看了徐氏一眼,问道:“你觉得朕应当如何?”
“杀了他,以绝后患。”
康熙一愣,没想到听到这个答案,有些惊讶地看着徐氏,徐氏一向温厚贤良,手上不沾鲜血,十分良善,先前因他处死一个常在而生他的气,此时竟然说出杀了常宁的话。
“你真想朕杀了他?”
“当然不是,我只是试探皇上,皇上刚刚表情好像很意外,是不是皇上心里其实也不想杀恭亲王?”
康熙的确不想杀他,不想背负弑弟的名声,常宁有没有真的叫太子为皇上,他都不知道,毕竟他当时不在,没有亲耳听到,不过常宁的确跟太子走得近,他还没死,常宁的心思就靠向太子,他撤他爵位是他罪有应得。
“你倒是聪明。”
“呵呵,我一向聪明,多谢皇上夸奖,恭亲王被关在宗人府,不过他年纪不小了,皇上,宗人府是什么地方,皇上应该比我更知晓,若是关久了,这上了年纪的人怕是撑不住,皇上,你若不想杀恭亲王,得考虑他的身体状况,老人家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折腾,这一折腾很可能丢了命。”
康熙听着有哪里不对劲,常宁是他的弟弟,常宁都是老人家,那他岂不是也是老人家,他盯着徐氏,“你是不是觉得朕老了?”
“皇上,你觉得我老了吗?”
没有正面回答代表肯定,康熙眼里有些失落,他的确是老了,不然索额图他们也不会那么胆大想要篡位,早在十年前,他们不敢想这事,他的儿子们那么年轻,开始在朝堂上大展拳脚,逐渐有自己的势力,而他逐渐老去。
徐氏也年轻,跟太子差不多的年纪,老这个字还跟她沾不上边。
“朕觉得你老的时候,朕都看不到。”
“那没办法,你享受别人年轻的肉.体,你就得接受这个结果,你总不能享受了,还什么都不想付出,哪有这么好的事,要是论活的年数而言,大家可能都一样,都是活了那么多年,所以是公平的,岁月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皇上跟我都在二十岁的时候遇见,你二十岁,我也二十岁,你或许就可以见到我变老的样子,不对,说不定我很早就去世了,可能是因为疾病,可能是因为生孩子,人生就是有很多意外,我也从来没想过我会遇到皇上,遇见得那么迟,若是可以,我也想我们能早早相遇,皇上,你二十岁的时候会喜欢我吗?”
康熙还沉浸在徐氏说的岁月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这句话,被徐氏点到回答问题,二十岁,他的二十岁已经是三十年前,他二十岁的时候会喜欢徐氏吗?
他会喜欢她的鲜活大胆,可能还会喜欢她,不过不会持久,因为那个时候他一心扑在朝事上,一心想着稳固帝位,铲除异己,根本没有耐心没有闲心去哄一个不听话的女子,那时的他要的是她们听话乖巧,他会喜欢她,但她不会得宠。
“会吗?老实回答,不许骗我。”
“会。”
“有迟疑,眼神也不坚定,皇上,你怎么回事,你二十岁的时候不会喜欢上我吗?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朕明明说的是会喜欢你。”
“才不是,你的眼睛在说谎,没骗过我。”
康熙轻笑,把徐氏搂过来,摸着她后背,“真的还是会喜欢你,不过朕那个时候可能无法兼顾你。”
“就是只喜欢我一会会,然后就让我待在冷宫里,很快把我忘掉的意思吗?所以我只是恰好出现在对的时间,不然皇上也不会那么宠我是嘛。”
“朕没这么说,人喜欢不喜欢另外一个人是不可把控的,你跟朕要是真的在二十岁的时候相遇,说不定朕还是会喜欢你,持续不断地喜欢你。”
“哼,那就只能轮回到下一世才能印证了,暂且相信你的话。”
徐香宁见转移了话题,默默松一口气,要是一直围绕在老与不老的问题,她怕伤害到皇上这颗脆弱的心灵,很明显皇上开始在意老与不老的问题,人都希望自己不会老的,长生不老最好,尤其是贪恋权势又拥有权势的人。
“下一世?”
“对啊,皇上,人是有下一世,是要轮回的,说不定我们还能遇到。”
“迷信。”
徐香宁觉得困了,揉揉眼睛,“皇上,不早了,该睡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她也提了恭亲王的事,任务已经完成,没忘什么啊。
随即红唇被堵住,胸也被揉住,她心想就皇上这把年纪还成天想着这事,说明他还能活很久,至少心是不老的,年轻得很,不仅年轻还很活跃,只是体力上更活跃就好了。
康熙要是知道徐氏所想,估计觉得自己冤枉,毕竟他忙着处理索额图的党羽们,天天从早忙到我晚,有一个月没召人侍寝,没踏入后宫,哪里是成天想着这事,可不就是冤枉嘛。
第103章
第二天, 徐香宁醒来时,皇上已经走了,她不知皇上要怎么处理恭亲王,再多问就过了, 所以她只能静候消息。
正在吃早膳的时候, 小目子进来说内务府的公公过来,送来一只鸟。
“鸟?”
“让他进来。”
一个小太监一进来就打个千行礼, 手里提着一个鸟笼。
“徐妃娘娘吉祥, 奴才是内务府的小江子,皇上让奴才给小格格送一只鹦鹉, 这是虎皮鹦鹉,徐妃娘娘,你看,它毛色也漂亮,容易养活。”
“鹦鹉?”
徐香宁感觉到奇怪,皇上怎么会好端端送什么鹦鹉过来, “皇上让送过来的?”
“是,皇上说是送给小格格的。”小江子恭敬答道。
送就送了, 养着便是, 鹦鹉应该好养活, 徐香宁让小江子把鸟笼抬起来让她看看,那只虎皮鹦鹉的毛发是黄中掺绿与灰, 头毛是黄色, 身体是灰色,尾毛是绿色的, 乍一看是一只很好看的鹦鹉,颜色很丰富, 皮发光泽发亮。
“它往后会说话吗?要怎么养?”
“回娘娘,虎皮鹦鹉不会说话,娘娘要是想要会说话的鹦鹉,奴才明日再送一只会说话的鹦鹉过来,奴才会每日过来两次,帮着小格格养,它的吃食,奴才会准备。”
“那本宫就替小格格收下了,多谢公公,嬷嬷,给公公赏银,往后就有劳公公。”
“不敢,这是奴才份内的事。”
张嬷嬷给小江子二两赏银,小江子把鸟笼递给张嬷嬷便离开。
这宫里,提笼养鸟的人不多,鸟类不好养活,徐香宁看着那只鹦鹉,小小可爱的一只,一直在东张西望,鸟笼里面就有架好的小盒子,里面放着它吃的食物,她手伸进去,摸了摸鹦鹉的毛,滑滑的很好摸。
“额娘,额娘……”
小豆丁慌慌忙忙跑进来,“皇阿玛送给我的鸟呢?我的鸟呢?”
“在这,你让你皇阿玛给你送的?”
“是皇阿玛昨晚答应我的,皇阿玛说要给我送一只鸟。”
小豆丁跑近,盯着鸟笼,“这就是我的鸟吗?它好漂亮,额娘,它是我的了。”
徐香宁没有要跟她抢的意思,只是让她别随便揪鹦鹉的毛发,要养就好好养,好好照顾,不过也不要只顾着玩乐,该练字的时候练字,该读书的时候读书,不要太贪玩。”
“额娘,我知道了,我把它带走了,回我房间。”
徐香宁摆摆手让她带走。
小豆丁高兴地提着鸟笼离开,小豆包只能巴巴看着,等他姐姐一走,他就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开口乞求道:“额娘,我也想要。”
“这是你皇阿玛给你姐姐的,是她的,你想要的话,你得跟你皇阿玛要,额娘这里没有。”
小豆丁撅着嘴,说他害怕皇阿玛。
“你只要没做什么错事就不用害怕他,你皇阿玛是你阿玛,你不用怕他,你看你姐姐就不怕他,多学着你姐姐,多亲近你皇阿玛,不然就像今天这样,姐姐可以有小鸟,你却没有。”
小豆丁似懂非懂。
“去找姐姐吧,让姐姐也让你玩一会小鸟。”
小豆丁这才跑开。
徐香宁无奈地笑了笑。
“娘娘,小格格他们都长大不少。”
“可不是嘛,长高长大了,只盼着他们能平平安安长大。”
……
过了七八日,徐香宁听说皇上还是让人将恭亲王从宗人府放出来,如今恭亲王的爵位已经是他儿子继承,他自己等于是没有爵位没有官职的闲人,从宗人府出来的恭亲王是清瘦一些,不过身体没有大碍,马氏让人给她送了一感谢帖,也让人给她送了一些首饰,她的库房那从一间变成两间,虽说比不上那些富豪大富大贵,不过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财产是当得起她这个宠妃的称号。
皇上对太子的打击不止于此,皇上命人查内务府的账目,一查发现内务府账目混乱,私下收受贿赂与内外勾结严重,尤其是从外面运进来的食物都是比京城集市卖的价格高出两三倍记在账上,支出的银子过高,内务府的人是中饱私囊,尤其是太子奶妈的丈夫,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凌普更是利用自己手头上的权力对下进行敲诈勒索,在内务府拉帮结派,皇上下令准备处死凌普,不过太子跟皇上大吵一架,据说在乾清宫外面都能听到里面吵架的动静。
最后是凌普的命保住了,皇上只让他撤职,将他踢出内务府,让他出宫。
徐香宁觉得太子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至少他对待他亲近的人是真的想护住,哪怕明知皇上在气头上,可能会牵连他,他不惜性命跟皇上争执,没有躲在背后什么事都不做,至少是豁得出去的。
内务府一下子处置了不少人,但又很快由底下的奴才补上,皇宫里是不缺奴才的,经过这么一遭,徐香宁去乾清宫的时候都发现乾清宫的奴才熟面孔都少了不少。
“娘娘,里面请,皇上在等着你。”洪公公出来迎接她,洪公公已经算是乾清宫的二把手,仅次于梁公公。
她对着洪公公点点头,然后走进去,在书房找到皇上,皇上难得没有在批阅折子,而是在练字。
“皇上……”
“徐妃,陪朕练字吧。”
“皇上,你练就行,臣妾看着你练。”
“你过来,你的字更需要练一练。”
徐香宁只好过去,随即被皇上圈在怀里,从背后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练字,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很快充满了黑色的毛笔字,两人互相贴着练字,其实都很受折磨,至少她是这么觉得,不过皇上似乎不觉得,正在兴头上,看得出心情还不错。
“你小时怎么识字的?”
“臣妾小时是阿玛请了一位女先生教我,跟小豆丁一样是女先生教的,臣妾可能小时候比较聪明,学得很快。”
康熙看了看她,沉声道:“哪有人自己夸自己的。”
“怎么就不能自己夸自己,我是比较聪明,人家女先生当时还夸我来着,皇上,你别不信,不过皇上若是真的想教人练字,你可以教教小豆丁,她的字才需要别人教,跟狗爬似的。”
“女孩子的字写得娟秀就行。”
徐香宁撇撇嘴,字迹还分男女啊,不都是字嘛,皇上偶尔表露出来的大男子主义让她想翻白眼。
“皇上,小豆丁的字连娟秀都算不上,你得教教她,毕竟她是你女儿。”
“朕有空会教她,朕为胤祄选了几个哈哈珠子,你看一下,明年开春,胤祄该上书房了,朕对他寄予厚望,他年纪也不小了。”
皇上从旁边抽出三张纸,上面是写好的名单。
徐香宁拿出来细细看一遍,皇子的哈哈珠子身份也不低,是满汉京官同龄的孩子,官职不算特别高,但也不低,大多是五六品官员的孩子,有满族子弟也有汉族子弟,还有一个伯爵的孩子,看得出是筛选过的,名单上面有他们阿玛的具体官职,信息详细。
如今已经是五月份,明年开春,将近一年的时间,胤祄也六岁了,的确应该是上书房的年纪。
“皇上决定就好,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明年开春也好,胤祄六岁上学正好,皇上真的有心了,还劳烦皇上百忙之中为胤祄挑选哈哈珠子,臣妾先代胤祄谢过皇上。”
徐香宁被搂住,皇上的脸贴着她的脸,她稍微一转头就能碰到他的唇,她偏头时,皇上也吻上来,攫住她的舌头,她转过身,环住皇上的脖子。
“皇上,其实你叫我过来是为了这个吧。”
“朕想你了。”
“臣妾也想皇上。”
两人慢慢往寝殿那边走过去,皇上这阵子让她侍寝特别喜欢在咬人,有时候她醒来发现上面青青紫紫,虽然不疼,不过看着密密麻麻的痕迹,她心情并没有很愉悦。
见皇上又低头。
“皇上,你别弄我了,你一弄完,我都不好意思让宫女们给我沐浴,别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还要怎么见人。”
“是吗?你不喜欢吗?”
“我当然不喜欢。”
“可是先前你也很喜欢咬朕,跟个小狗似的,怎么换成朕咬你,你就不乐意了?”
康熙是很喜欢徐氏丰腴的样子,娇娇软软的,又很有重量,摸起来特别舒服,他恨不得将她揉成团子,不过她的确有两个团子,他这阵子对这两个团子是爱不释手,无论是太子还是那些索额图的余党弄得他是头疼不已,也就跟徐氏相处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下。
“反正我就是不乐意,皇上,青青红红的,一点都不好看,皇上,你不许再这样。”
“别人又看不到,朕弄的地方很隐秘,朕乐意就行。”
“皇上,我讨厌你。”
娇娇弱弱的撒娇声让康熙更是愿意弄她,他抬眸看她,见徐氏两颊泛红,双眼潋滟,整一个娇憨可人,他实在忍不住又亲她,吞掉她的声音,就这样沉沦下来,都说温柔乡,他也就只有在她这能得到一点安宁。
……
徐香宁跟皇上闹了一会,她看到西洋挂钟上面的指针,指着阿拉伯数字的三,下午三点,似乎不大好睡,于是她便起来了,皇上也没有要睡午觉的意思。
“皇上,要备水沐浴吗?”
“算了,替朕穿衣吧。”
若兰上面替皇上穿衣,先是里衣,后是外袍,一件件的穿上,徐香宁坐在床上看着,等皇上又变回人模人样时,她不由笑了笑,皇上是正对着她穿衣,她看得很清楚。
若兰替皇上系腰封时,不小心跟皇上的手碰触了一下,徐香宁发现若兰脸上出现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虽然她很快恢复正常,等替皇上穿好所有衣服后,若兰退到一边。
她多瞧了几眼若兰,若兰也在皇上身边伺候十余年,她年纪也不小,早就过了出宫的年纪,三十五岁左右的年纪,跟皇上比还是年轻的,她见到若兰耳根子微微发红。
先前若兰似乎不是这样的,她伺候皇上的时候很少出现娇羞的样子,突然出现娇羞的样子,她只想到一个可能——-皇上吃了窝边草,而且是可能是这阵子才发生的事。
“你怎么了?为何有讶色?”
还不是你这个老男人竟然吃窝边草,不过她不敢问,反正若兰、若竹、若菊与若梅四个宫女天天在皇上身边伺候,御前一等宫女,皇上对她们下手很方便,她原本还想过皇上早就对她们下过手了。
不过若兰今日神态,让她有些意外,竟然是这阵子才下的手。
“没什么,突然觉得皇上穿这一身,十分好看,我竟然一时看呆了。”
被夸的康熙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不过嘴角微扬,假意训斥道:“少说胡话,上个月你还说朕是老人家,今日又夸朕好看,阿谀奉承对朕没用。”
“人靠衣装嘛,皇上穿这身真好看,这腰封也好看,我说的是真心话。”
“朕还要批折子,你自个待着吧。”
康熙转身离开,脚步竟然有一丝慌乱,后头是徐氏憋不住的笑声,他堂堂一国之君还被徐氏耍了。
过了一会儿,梁公公请示要进来,他进来不是为别的,而是端了一碗汤药,是什么汤药,徐香宁也一清二楚,趁热喝了。
徐香宁觉得皇上傍晚可能还召她过去,所以她就没回去,穿好衣服后到离乾清宫比较近的御花园逛一逛,秋铃跟着她。
这御花园走到尽头是御果园,也在御花园里面,御果园里面种了不少果树。
“娘娘,这石榴树长得不错,结果了。”
徐香宁发现还真的是,不过石榴长得还不大,有些是拇指大,一看就是没熟,皮都是深绿色的,绿到有些发黑那一种,硬邦邦的,看到这些石榴,好歹是有果子出来了,她们那院的苹果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果。
“你说这石榴什么时候成熟,我还想吃吃看是什么味道。”
“娘娘……”有一个小太监不知是从哪窜出来,恭维道:“娘娘若是想吃,等果子熟的时候,奴才会亲自摘过去送到娘娘宫里。”
“你是?”
“奴才是御果园的奴才,奴才叫孔永,奴才平日里负责照料这些果树。”
“孔公公,这些石榴什么时候能熟?熟透的芯是红心的还是白心的?”
“回娘娘的话,是红心的,约莫七八月份能熟透,到那时就可以吃了。”
“行,熟透给本宫送一些过来。”
“娘娘,前面的枇杷成熟了,娘娘要不要摘上一些,是第一批果子。”
“带本宫去看看。”
孔永连忙在前头带路,果然有枇杷树,枇杷的确成熟不少,上面黄澄澄的,徐香宁抬手摘了一颗最矮的枇杷,表皮已经是发黄,她把皮剥掉,咬一口,不算特别甜,还略带酸口,她牙齿被酸了一下。
“娘娘,这些应该是甜的。”
孔公公立即摘了几个新鲜的枇杷交到秋铃手上。
“娘娘,应该要洗才能吃。”
“把皮剥掉就好了。”
秋铃学着她把皮剥掉,咬一口,说蛮甜的。
徐香宁也挑了一个孔公公摘的,发现他摘的比较甜,她们当场吃了四个,她让秋铃给孔公公二两赏银。
“多谢徐妃娘娘。”
孔公公跪下叩谢。
徐香宁拿了几个好的回去乾清宫,皇上见到问她是不是过去御花园了。
“嗯,枇杷熟了,皇上你要尝尝吗?”
皇上摇头,继续看折子。
晚上,他们什么都没做,说一会话就睡着了。
第二天,孔公公往雨荷宫送了一篮子枇杷,约莫三十几个,一问才知道除了乾清宫跟太后娘娘住的慈宁宫,只有她这边有第一批枇杷,后宫那些奴才基本上是有什么好的东西,先送过来给她,这大概是宠妃的待遇。
宫里最近发生一件丧事,一件喜事,丧事是庶妃刘氏生下的小格格还是夭折了,不到两岁,喜事是和常在诊出有孕,和常在也算是得宠的小主,她怀孕是迟早的事。
刘氏生的小格格夭折在宫里没引起什么动静,很低调无声地过去了,只是刚夭折那会,有人提起一两句。
和常在怀孕引起的动静比小格格夭折还大一些,至少荣妃她们亲自过来探望和常在。
五月二十日,大晴天,京城转暖。
得空的徐香宁跟春喜一起过去探望怀孕的和常在。
“徐妃娘娘,春常在,你们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她扫了扫和常在,目前还没看出身体的变化,肚子还很平坦,据说是两个多月的身孕,还不到三个月。
和常在还是很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模样,她亲自给她们倒茶,然后抱怨道:“娘娘,春姐姐,我真的不是很舒服,这几天老是吐,吃什么吐什么,她们还是老让我吃,我都吃不下了还让我吃,怀孕真的难受死了,我希望我没有怀孕,太折磨人了。”
“刚开始几个月有孕吐,过去了就好了,本宫让人给你一些酸话梅,吃些酸的东西可能会好一些。”
和常在大叹一口气,“原来怀孕这么辛苦,我能不能不生?”
和常在说话一般都不大经过大脑,徐香宁了解她的性格也习惯了,估计是孕吐真的辛苦,她脸上没有过多怀孕的喜悦,反而哀愁连连。
春喜扶她坐下,“别说傻话,你都怀了,哪能不生,孕吐只有两三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你再忍忍,我看着你的确瘦了一点,这样不行,还是要多吃,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和常在一听,眼眶泛红,忍不住哭出声。
徐香宁她们都吓一跳,赶忙安慰她。
和常在哭的时候一直说她不想怀孕,怀孕是折磨人的。
徐香宁觉得和常在崩溃情有可原,她才十七岁,刚入宫时才十六岁,还是一个小姑娘,家世也不错,应该是娇养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刚进宫不久就先得宠,之后失宠后也很快复宠,算得上没吃过什么苦,由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忽然怀孕,要承受天天孕吐的痛苦,她一个小姑娘对怀孕没有过多想象,可能先前还会觉得怀孕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直到怀孕后发现这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于是就绷不住,情绪崩溃了。
到后面,和常在是哭着睡着,她的贴身宫女彩霞说她家小主这一个月是天天吐,请了好几次太医,太医也没有办法,实在是吐到害怕才哭的。
“好好照顾你们家小主,有什么事过来找本宫,本宫让人给她送些话梅蜜饯过来,你留意一下你家小主喜欢吃什么,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让她忍忍。”
除了忍也别无它法,徐香宁经历过两次生育的人,晓得里面的辛苦,孕吐只是第一关而已,后面还有很多关。
……
和常在一怀孕,侍不了寝,这段时间,皇上又让乌答应侍寝。
乌答应这阵子比较得宠,原本她还担心上次举报之事,徐妃会找她麻烦,所以疫情过后,她依旧没怎么出去,就怕撞见徐妃,好在过了几个月,好像没什么事发生,徐妃没有为难她。
如今她又得宠了,徐妃更不会对她怎么样。
乌答应想着和常在怀孕,她便过去长春宫看看她好了,哪怕是遇到徐妃,她也不会害怕徐妃刁难她,毕竟她得宠了,皇上连着三天召她侍寝,徐妃若是一个聪明人,便不会刁难她,本来隐瞒不报之事,错也是错在徐妃,她明知有人染疫还敢隐瞒,把后宫所有人的性命弃之不顾,她只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拯救了后宫。
巳时一刻,她带着梦璃过去长春宫,快到长春宫宫门时,有一个小孩从里面跑出来,直接撞到她,一看发现是十八阿哥。
“乌答应,对不起,小阿哥不是故意的。”十八阿哥的奴才替十八阿哥道歉,不过看得出没有多少歉意,没弯腰,没低头,就是说了一句。
乌答应也晓得要是论身份,小阿哥的身份比她这个答应还尊贵一些,她也只是被撞到,没撞倒没撞伤,她看了一眼那个金童模样的十八阿哥,这孩子长得很好看,又白又嫩,鼻梁高高的,跟皇上有两分相像。
“没事,下次小心一点,拐角处难免会突然出现人,去玩吧。”乌答应自认为自己很大度,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她进去找和常在。
和常在住的墨韵阁在长春宫的最里面,她没想到又先遇到春常在,春常在牵着小格格也要出门,她逼不得已向春常在行礼。
春常在没理她,忽视她的行礼,只是牵着小格格越过她。
乌答应还能听到小格格问她是谁,看样子没记起她,春常在回说只是一个小答应,她咬了咬唇,生气郁闷,她可不就是小答应嘛,再得宠还是答应,皇上也没有要晋她位份的意思,答应只能任由人羞辱。
她到墨韵阁时,和常在跟秀答应在一屋。
“恭喜和常在怀孕。”
“唔……”她贺完喜,和常在就吐了,她愣了一下。
秀答应解释一句说这是孕吐。
“还好是孕吐,我还以为是不欢迎我。”乌答应也坐下,不过和常在呕吐时房间内有些酸味,她稍微屏住呼吸,闻不得这些臭味,“原来孕吐是这样子的,看上去很难受。”
吐完的和常在漱口,过一会儿才能说话,脸色微微发白,样子憔悴,她拿了桌子上的一颗话梅,含住才觉得好受许多,她含着话梅回道:“是非常难受,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还在徐妃娘娘让人给我送一些话梅蜜饯还有水果过来,不然我这日子就难过了。”
“这后宫的女人都巴不得能怀孕,你怎么说的好像不乐意似的,不过你怀孕后,皇上不叫你侍寝了,是不是也没来看过你?”
乌答应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和常在难受。
“我宁愿侍寝,也不愿意怀孕。”
“那可不行。”乌答应下意识地拒绝,意识到不对后又接着说道:“怀孕是好事,到时候你就有小格格或者小阿哥,在后宫有多少女子羡慕你,连我都羡慕你,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和常在要是不怀孕,皇上估计还是让和常在侍寝,那就没她什么事,她还是想让和常在怀孕,至少可以换成她侍寝,乌答应觉得恩宠比较重要,这孩子太难养活,刘氏生的小格格不到两年就死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怀孕就不能侍寝,至少一年不能侍寝,刘氏是既没有恩宠也没有孩子,皇上怕是都不记得刘氏这个人,让她选,她还是先选恩宠,选能抓得住的。
“是啊,乌林珠,你别老是这么想,孩子是上天赐的礼物,你看十八阿哥他们多可爱,我都想有一个孩子。”秀答应也在一旁安慰和常在。
“好吧,我不抱怨了,乌答应,你这阵子侍寝,估计也很快会有好消息。”
对于和常在的话,乌答应敷衍道:“希望吧,不过估计没那么快,徐妃侍寝的次数比我多,徐妃也没见怀孕,可能先轮到徐妃怀孕。”
一想到徐妃怀孕,那后宫算得上得宠的人只有她一个,乌答应眉宇之间染上几分悦色。
三人都感慨一句徐妃真得宠,这是她们唯一达成的共识。
……
康熙四十一年,皇上对索额图余党的肃清还没结束,在六月份又对一批官员进行撤职降职,降为苏松水师总兵符尚伟为浙江湖州副将,江西巡抚赵允云撤职,由张志栋担任江西巡抚,福建按察使耿嘉泽撤职,由郎廷极担任福建按察使,原顺天通州副将孙启撤职,由金宏振担任……等等,共有三十二位官员职位变动,吏部这阵子是忙翻天。
徐香宁清闲时过去溪春园金鱼池前喂金鱼时,意外地遇到太子胤礽,太子身边常常跟着四个人,鲜少身边无人,像皇上身边也是总是跟着人,有近侍有奴才。
“徐妃娘娘吉祥。”
“太子吉祥。”
徐香宁扫一眼太子,这半年来,许是皇上对索额图党羽几乎可以说是赶尽杀绝,不留余地,而索额图党羽又是太子党,是太子的拥趸者,这一举可以说是除掉太子的拥趸者,让太子势力大大削弱,太子估计为此烦心焦虑,瘦了不少,两颊都有些凹陷,这段时日估计不好过。
但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属于上位者的气度还是在的,经过这么一遭,太子似乎开始收敛自己身上的锐气,沉稳了一些,至少目光不再是阴恻恻的。
“徐妃娘娘,给我一些鱼食,我也想喂喂鱼。”
徐香宁示意静竹给太子鱼食。
太子拿到鱼食后站在她旁边喂鱼。
徐香宁往旁边挪一挪拉开距离,假意喂一会儿后便提出告退。
“娘娘,你似乎很怕本太子?”
“太子多想了。”
“是本太子多想吗?”
“是太子多想了。”
“娘娘见到我,似乎总是想闪避,原来是我多想了。”
“是的,太子多想了。”徐香宁笑着回道,朝他点点头后便离开,她对太子闪避只是因为他是太子,算是外男,她本来就应该闪避,不应该两个人待在一块,免得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
虽说太子有好男风的传言,但架不住她太得宠,后宫有很多人盯着她,等着她犯错呢,她一举一动自然要谨慎一些。
徐香宁离开溪春园,走回长春宫,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几个孩子的笑声,长春宫的前院里面有胤祄、胤礼与胤禄三个,正在互相玩闹追赶,陈常在跟密嫔都在一旁静静看着。
这三个也勉强算是同龄人,能玩在一块自然是好的。
“娘娘,你回来了。”陈常在跟她打招呼。
“你们过来也不和本宫说一声,要是知道你们过来,我便不会出去闲逛了。”
陈常在笑道:“是他们几个不知什么时候约好了,我都不知道,胤礼嚷嚷着要我带他过来,娘娘,你看他们玩得多好,应该让他们多多在一块玩。”
“胤禄跟胤礼长高不少。”徐香宁也坐下来,说了一句。
密嫔笑着接话道:“娘娘还说呢,我们家胤禄比胤祄大两岁,可是跟胤祄一样高,胤祄长得是真好,这个头将来肯定能长到七尺长。”
这三个孩子反而是胤礼稍微矮一些,胤禄与胤祄几乎是一样高,乍一看,他们三个是同龄人,徐香宁听到密嫔说将来,眸色一暗,胤祄虚岁已经快六岁,离八岁是越来越近,这孩子目前看起来很康健的样子,比十七阿哥要壮一些,历史上是早夭,停在八岁,一想到这,她就止不住心疼。
“他吃得多,跟本宫一样喜欢吃。”
“能吃是福,我们家胤礼挑食,常常只吃一小碗饭,我每天都要想给他吃什么,别人总说荤素搭配,偏偏他不怎么爱吃肉,总说肉不好吃,一看到肉块就嫌弃,我都快头疼死了。”
陈常在看着玩乐的胤礼,见胤礼要玩水,赶忙起身制止。
“陈常在还说呢,我觉得就她最心疼十七阿哥,完全是捧在手心里。”
“胤禄上书房了没有?”她问密嫔,“上书房是不是得起得很早?”
“是要起得很早,他今年开春才去上书房,跟几个同龄的世子一起上课,胤祄估计快了,是不是明年开春也要上书房?”
徐香宁点点头。
陈常在回来时刚好听到她们说上书房的事,皇上倒没有跟她说过,胤礼比胤祄还大半岁呢,可见在皇上那,都是阿哥,不过阿哥也是有区别的,她都不知道胤礼什么时候能上书房,她已经无宠,平日里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也没法跟皇上说这事。
“胤礼呢?”
徐妃问她,陈常在说胤礼还没有上书房。
“估计跟胤祄是一块上书房,两人正好结个伴。”
陈常在也希望如此,胤礼跟胤祄只差半岁,两人能玩在一块是最好,毕竟是兄弟,能一起长大交好是好事,任谁都能知道这皇位跟后面这些皇子无关,不参与前朝的诡谲多变,等新帝登基,他们两兄弟能看在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情分互相能照应彼此。
可能是惦记着这事,明年开春离得也不远了,陈常在怕皇上忘记胤礼,尤其是前朝事务那么繁忙,她又不如徐妃得宠,胤礼长这么大只见过皇上几次,不到十次,而且都不是单独见面,她还是抽空跑一趟乾清宫,亲自炖煮了一份山药鸡汤送去前殿,请求觐见。
来得突然,不过皇上还是愿意接见她。
“皇上,臣妾给炖煮了一份鸡汤,皇上要喝吗?”
“不用。”
陈常在特别会看眼色,晓得皇上在等她开口,她没有绕弯子,说起胤礼上书房的事。
“胤礼?”
“是,胤礼已经六岁了,比胤祄大半岁,臣妾寻思着胤礼该上书房了,这孩子虽然早产,不过如今身子养得不错。”
康熙听到这才想起来他有这么一个儿子,前阵子有个孩子死了,是谁的孩子,有时候梁九功或是荣妃她们派人过来跟他说一声,但他事务繁多,有时候会忘记或是记混,不过他还是很沉稳淡定地说:“能上书房就好,明年开春跟胤祄上书房吧,正好他们也大了,该搬去阿哥所那边。”
“臣妾多谢皇上,臣妾有空带胤礼过来答谢皇上,胤礼定会勤奋读书,不负皇上的期望,臣妾也会好好盯着他,不要他懒怠,皇上,这鸡汤,臣妾先放在这,皇上想什么时候喝便什么时候喝,臣妾已经撇去上面浮油,清淡口的,没什么事的话,臣妾先走了。”
“嗯。”
陈常在离开乾清宫,松一口气,她儿子也能上书房了,读书明智,她希望胤礼能好好读书。
……
康熙看了那份鸡汤,让人撤下去,让梁九功他们分了,这后宫女子往前殿送的吃食太多,他一个人吃不过来,大多是分给底下的奴才,他想起一件事,问梁九功前阵子后宫是不是没了一个孩子。
“回皇上,是十七格格殁了,小主刘氏所生,刘氏跟和常在是同一年入宫的。”梁九功恭敬回道,他的职责之一帮助皇上记住皇上没记住的事情,以便皇上问起时他能告诉皇上。
要说不得宠,位份低的小主可怜,皇上压根不记得,哪怕说过了,皇上可能因为忙着朝务又很快忘了,死了一个孩子也没多少人真正记得。
“和常在是不是怀孕了?”
“是的,和常在怀孕三个月了。”
“让人给这个刘氏一些赏赐,也给和常在一些赏赐。”
“嗻,奴才知道了。”
梁九功当了大太监这么多年,不用皇上多说什么,他自己也会有把握的度,赏什么,赏多少,他有一套自己的章程,只需吩咐下去就好。
当天晚上,皇上难得翻了宜妃娘娘的牌子。
宜妃娘娘过来时穿了一身海棠红的旗装,斜插头一支八宝翡翠步摇,步摇垂坠着流苏,耳坠也是海棠红的珍珠。
康熙在宜妃过来时难得多看几眼,觉得宜妃今日打扮像是冬日里的一把火,艳得很,为宜妃增色不少。
“宜妃,怎么还盛装打扮上了?”
“皇上许久没召臣妾侍寝,臣妾是难得见皇上,自然是要盛装打扮,不然臣妾以为皇上都忘了臣妾。”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宜妃,瞧着你清减不少,没有好好吃东西吗?”
“臣妾前阵子夜里着凉,得了风寒,病了十几天,最近才痊愈,皇上,你还问臣妾,臣妾生病了,你都不知道。”宜妃小小抱怨一下,嗔了皇上一眼。
“朕这段时日事务繁忙,的确不知道爱妃生病,是朕的错,朕跟爱妃道歉。”
想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连胤禟都被牵连到,宜妃顿时不敢多说什么,生硬地转移话题,问皇上要不要一起沐浴。
“爱妃若是想的话,朕自然乐意跟爱妃共浴。”
“讨厌……”宜妃娇羞,尾音拖长,这身打扮能让皇上多看几眼就已经值了,接下来是侍寝,侍寝前要沐浴,她很快绕到屏风后面,难得大胆邀皇上一起共浴。
夜里,他们做完后就歇下了。
第二日,天刚亮,皇上便起来了,宜妃也很快醒来,开始伺候皇上,她在皇上这向来不敢睡得太死,就怕没伺候到皇上,哪怕有时候皇上体谅她,让她想睡就睡,反正有人伺候他,她也不会听进去,早起伺候皇上是她份内的事情,她也可以早点起来跟皇上多待一会,不然等皇上上完朝回来,她就已经离开了。
如今她的恩宠不如从前,毕竟是老了,不如年轻的女子好看,皇上让她侍寝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太珍惜每次侍寝的时间,恨不得过得慢一些。
康熙见到宜妃目光中充满眷恋,每次看到宜妃痴痴地看着他,他都忍不住对她好一点,宜妃是又听话又很爱他,这也是宜妃这么多年都受宠的原因,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深深地爱着他。
“等朕上完朝,你陪朕用膳吧。”
宜妃立即扬起嘴角,十分高兴,“好的,臣妾会等着皇上,哪都不去。”
康熙去上朝。
宜妃也已经起身,还是穿回昨晚穿来的旗装,她坐在铜镜前,没敢照西洋镜,洋人弄的镜子太过清晰,脸上的皱纹看得一清二楚,看着怪吓人的,她亲自描眉,描完眉后让翠玉替她抹脂粉。
“若兰,你常年跟在皇上身边,你说皇上待谁更好,是本宫还是别人?”
宜妃忽然问若兰。
若兰作为御前宫女,贴身伺候皇上,定能看到皇上跟后宫小主嫔妃相处时的样子,她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
原本静立在一旁的若兰愣了一下,然后恭敬回道:“皇上待娘娘最好。”
“真的?本宫与徐妃比呢?”
“皇上待娘娘更好。”若兰也晓得宜妃的性子,很自然地说道,撒谎时是面不红心不跳,不过她的确觉得皇上待宜妃很好,这么多年宜妃都有恩宠,这已经比后宫那些女人好很多。
“真的?没骗本宫?”
“奴婢不敢骗娘娘。”
宜妃这才转过头,又继续抹脂粉,连口脂都抹上,勾勒出唇形。
这一打扮就打扮了很久,宜妃力求妆容精致,完美无缺,看着时辰,怕皇上已经上完朝,她才停止调整自己的妆容,等着皇上下朝。
过了一刻钟,皇上终于下朝了,底下那些奴才也开始摆膳,他们刚坐下来准备用膳时,梁公公突然进来了,说是十六格格过来了。
“她一个人吗?”
“是,小格格哭得厉害。”
康熙皱眉,其其格已经七岁,算是大孩子,已经很少哭鼻子,他让梁九功把她带进来。
宜妃对突然被打断用膳有些不满,尤其这是她跟皇上单独用膳,十六格格好像是徐妃的孩子。
“皇阿玛,呜呜呜……”其其格哭着进来,一下子就扑进皇上怀里大哭。
“怎么了?哭什么?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康熙扫一眼后面跟着的奴才,随后正眼看其其格,“是不是你额娘发生什么事了?”
“死了,死了……”
康熙听着心一沉,什么死了,他惊慌地立即站起来。
“皇上,是小格格的鹦鹉今天早上死了。”怜雪赶紧解释,小格格突然说死这个字是怪吓人的,她怕皇上误会,出声道。
康熙这才松一口气,看向其其格,抬起她哭得泪汪汪的脸,哭笑不得道:“鹦鹉死了就死了,阿玛再送你一只便是,这有什么值得大哭的,吓阿玛一跳。”
其其格还在哭,抽噎,“皇阿玛,我不想要别的,我就想要我的鹦鹉,我就要它,我希望它能活过来,皇阿玛,我只想要我的鹦鹉。”
可鹦鹉都死了,怎么活过来,康熙无奈,这鹦鹉,其其格也才养了两个月而已,“鹦鹉怎么会死?你告诉阿玛,鹦鹉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我一起来看我的鹦鹉,结果它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额娘呢?”
“额娘还在睡觉,我……我……不敢吵额娘睡觉。”
康熙更加哭笑不得,大早上的,不敢吵她额娘,却大老远跑过来乾清宫跟他哭诉,这眼泪跟鼻涕都快抹他一身了,不愧是徐氏生出来的孩子,跟她是一模一样,徐氏这会儿的确应该还没醒,她一向犯懒。
“好啦,别哭了,阿玛再送你一只,你刚开始养,可能不知道怎么养,等养多了,你会知道怎么养,再送你一只,不要哭了,死了不能复活,阿玛也没有办法救活它。”
其其格擦擦眼泪,打个嗝,目光一扫才发现宜妃娘娘,声音沙哑地跟宜妃娘娘打招呼,“宜妃额娘吉祥。”
宜妃本来很生气的,小格格一过来,皇上注意力全部在她身上,都没空理她,不过见到小格格跟她打招呼,她硬扯出一抹笑容,“其其格,你别哭了,你皇阿玛再给你送一只鹦鹉。”
“算啦,我不要再养鹦鹉,别的鹦鹉比不上我的鹦鹉,皇阿玛,我先回去了,额娘要是醒来见不到我,该生气了,阿玛再见,宜妃额娘再见。”
说完,其其格又风风火火跑开,怜雪跟怜珊两人赶紧跟上。
康熙笑着摇摇头,这孩子……真是随了徐氏的性子。
宜妃心里不是滋味,皇上对小格格这么宠溺,小格格都能进出乾清宫,说明小格格的额娘给力,刚刚皇上听到小格格说死了的时候,脸上的慌张可是真真切切。
若兰还说皇上待她比待徐妃好,她觉得不尽然,皇上一看就是非常在乎徐妃,宜妃心里冒酸泡,又不能跟皇上明说,只能把这份苦楚忍下去。
“朕不是让人帮着养吗?怎么还把鹦鹉养死了?那帮奴才是干什么吃的。”康熙不满,他晓得小格格这么小,又是第一次养鹦鹉,属于新手,他让那帮奴才帮着养,怎么还把鹦鹉养死了,“给朕追责下去,查是哪个奴才这么不尽心。”
梁九功没想到一只鹦鹉还能惹出这么大的事,点头应是。
这顿早膳还是被撤下去,皇上跟宜妃都没怎么吃。
宜妃从乾清宫回承乾宫时,想着她要不要也养一只鹦鹉,胤禟住在阿哥所,来后宫不方便,皇上也很少召她侍寝,她这日子终究单调无聊许多,养一只鹦鹉解解闷也好。
……
那只鹦鹉是夜里着凉失温死的,不过负责养鹦鹉的小江子还是被杖打十杖,徐香宁听说此事后让人小江子送擦伤药膏,说了小豆丁一顿,她这么跑去找她皇阿玛,皇上这人肯定是先追究奴才的责任,鸟本来就不算是好养的宠物,害得别人被杖打,她心里过意不去。
小江子伤一好,就过来向徐妃娘娘答谢娘娘送的药,又提着鸟笼送来一只灰鹦鹉,说是能说话,还说他一定好好抚养这只鹦鹉,也会教小格格怎么养鹦鹉。
小豆丁原本不想再养鹦鹉,不过耐不住小江子劝说,说是这只鹦鹉会学着人讲话,又养了。
徐香宁也任由他们折腾,不管了。
皇上翻她牌子,她过去侍寝,跟皇上说起这件事,皇上说小豆丁想养什么就养什么,反正鹦鹉多的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让她无话可说。
“胤祄不小了,等明年开春,他跟胤礼两人也去阿哥所那边住吧。”
徐香宁可是记着胤祄八岁而殇这件事,阿哥所离后宫不近,她完全不放心,想着怎么着也得过了八岁再说,她半坐在皇上身上,“皇上,臣妾能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
“你先答应我,我再说,不是很过分的要求,很容易办到的。”
康熙听她这么说就觉得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胸,徐氏吓得一躲,单手挡住。
“挡什么挡,朕哪里没看过。”
“皇上,你不答应我,你就不能摸!今晚,我也不侍寝。”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康熙没那么容易跳坑,脑袋枕着左臂,往上看着徐氏。
徐香宁总觉得皇上目光太过赤果果,她被占便宜一般,她又很快他身上下来,睡在一旁,扯过锦被盖在自己身上,“小事,真的是很小的事情,我想等胤祄九岁再把他送到阿哥所那边住。”
“不可以。”康熙听完直接拒绝,他本来就觉得胤祄太黏着徐氏,缺少男子气概,比其其格还要安静胆小,徐氏从小太溺爱他太护着他,太依赖别人是成长不了的,胤祄还是阿哥,将来要担任一府之主的,“九岁的男孩子应该是个大人了,哪能一直待在你这个额娘身边,你太纵容他了。”
“为什么不可以,皇上,九岁还是小孩子,哪里是大人,住在长春宫怎么了,他是有自己房间的,又不是真的跟臣妾住在一块,皇上,我求求你,让他住在九岁好不好?”徐香宁撒娇道。
“不可以。”
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让徐香宁心里莫名窝一团火,她容易嘛,他又不怎么管孩子,平时都是她在管,他这个阿玛是形同虚设,结果他还这么强硬地做决定,万一住在阿哥所,胤祄八岁就死了怎么办,他孩子那么多,他当然不在乎某一个孩子出事。
“皇上……”
“胤祄是阿哥,朕对他是寄予厚望的。”
寄予什么厚望,难不成是让他当皇帝嘛,徐香宁腹诽一句,太子想当皇帝,没见你老人家让他当,她气到快失去理智了,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她凑过去咬皇上的脖子一口。
“徐香宁,你属狗的吗?”
“我就是属狗的,咬死你好啦,胤祄必须在长春宫住到九岁,我不管你答不答应,你不答应,以后不要再翻我牌子,我告病。”
“你怎么回事,其它阿哥都是六岁要住到阿哥所,有些阿哥生下来就住在阿哥所,你在闹什么?”
“我没闹,我是认真的,皇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胤祄八岁得了急病死了,他得急病的时候正是孤零零一个人住在阿哥所,我梦到他叫额娘,可是我没听到,结果他死了。”
康熙头疼,梦都是假的,她怎么还扯上梦了,她一个成年人还相信这些,是挺让他无奈的,“那是梦,又不是现实发生的事情,况且他怎么会是一个人,朕会让奴才们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他,夜里睡觉的时候,奴才会守夜的。”
一个阿哥是有一帮奴才伺候的,不可能是一个人。
“可是臣妾觉得梦真的跟发生过一样,臣妾都能听到他痛苦凄厉的哭声,他哭破喉咙也没人发现他得病,皇上,就让他在长春宫住到九岁,一到九岁,臣妾就送他去阿哥所。”
“没有这样的先例,胤祄是阿哥,他必须住在阿哥所。”
“皇上!”徐香宁急得声音拔高,“算臣妾求你行不行?你要臣妾怎么做,臣妾都答应你。”
“不行,你别无理取闹了。”
徐香宁气得拍打他侧臂两下,然后转过身,不愿意再搭理他,扯过被子蒙过头。
康熙不明白徐氏竟为了这事跟他闹上,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他再纵容徐氏的话,徐氏的脾气会更大,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
第二天,原本他想留徐氏留下一起用早膳的,结果他一醒发现床边没人,一问才知道徐氏早早醒了,然后已经离开乾清宫,原来她是起得早的,只不过是她不愿意。
康熙更气了,把气撒在梁九功等人身上,责备他们竟然没有拦住人,也气徐氏竟然偷偷离开,一夜过去,她还冷静不了。
接下来一个月,康熙都没有翻徐氏的牌子,徐氏也如她所说直接告病,让敬事房那边的人撤下她的绿头牌,既然告病,他期间也请了一波又一波太医去给她看病,太医在病历档上写的是徐妃咳嗽不止。
她还真的和他犟上了,康熙这阵子的心情犹如一月寒风,冷飕飕的,天天沉着脸,他作为一国之君,是不可能主动求和的。
……
徐香宁是真的想让胤祄在长春宫住到九岁,至少过了八岁这个坎,只是老人家不同意,她这一个月都在想她如何说服老人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暂且搁置下来。
本来与皇上僵着,直到八月底,她被常常在叫过去她那里。
常常在显得很谨慎,她让人去外面守着,屋内只留下她们两个人,连秋铃都要被支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常常在脸色很沉重,没开口就先眼眶泛红,然后泣不成声。
徐香宁愣住,“怎么了?你别哭啊。”
“香宁……”
“你说,先别哭,你这样弄得我很害怕。”
“我……我……我怀孕了。”
徐香宁彻底愣住,同时也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常常在,心里想的是这下玩脱了,这该死的太监,该死的周公公,该死的周立安,这两人竟然还没断,太监竟然也能让人怀孕,不对,她在想什么,太监也是男人,当然能让人怀孕。
常常在已经很久没有侍寝,从上一年年末开始就没侍寝过,所以不可能是皇上的孩子,也不可能在遮掩成皇上的孩子。
若是被发现,两个人估计都是死路一条,不仅他们死路一条,他们的家人也是死路一条。
徐香宁恨不得把周立安叫过来,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也是四十岁的人,怎么会不成熟到这种地步,弄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周公公知道吗?”
常常在也愣住,“你……知道……你知道我们……”
她完全结巴,声音颤颤巍巍,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香宁,你知道我们的事?”
“我有一次偶然发现的,我不是有一次过来探望你,你房间里忽然多了很浓的香味,那次过后,我有留意你们,周公公没告诉你吗?”
“他没告诉我,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我怀孕,他弄不到堕胎药,所以我们才想着告诉你的。”
徐香宁很想嘲讽周立安一番,平时消息通天,皇上的女人都敢染指,堕胎药都弄不到,不仅弄不到堕胎药,连基本上的.知识都不掌握,不过她看常常在脸色实在苍白,人有些发抖,是真的害怕,她只好收住到嘴边的话语。
“你们啊,图快乐不图后果。”
常常在眼泪如豆珠般从眼睛里面滑落,很快眼睛里盈满泪水,“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但我们是真心相爱,香宁,他一直在我身边守护我,如果可以,我也想跟他光明正大在一起,只是……”
“你们想怎么样,这孩子不能留!”
“我们知道孩子不能留,我们没想留下这个孩子,我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
还瞒了这么久,徐香宁气她,可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快三个月意味着要显怀,一显怀就容易被人察觉发现,一被发现,等待他们的是灭顶之灾。
堕胎药在宫里不易得,药房那边对堕胎药是严加看管,况且吃了堕胎药肯定会出血,流产也不是小事,万一流血不止,一尸两命怎么办,到时人陷入危险时可能还要请太医过来,太医一查一把脉便有暴露的危险。
只是堕胎药要怎么弄到,如果不从太医院跟药房那边弄到,只能从宫外着手,这就需要宫外有人,还要托人送进来。
“香宁,我该怎么办?”
“别慌,我回去想想办法,你们目前就是稳住自己,像你今天这样是不行的,这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周立安还有桂兰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你,连春喜都没说。”
“是不应该告诉其他人,你们既然选择这么做,就得守得住秘密,此事不要告诉别人,你月信是不是没来,哪怕没来,你们也要假装月信来了,你没侍寝,太医应该不会到你这给你把平安脉,要镇定下来,跟周公公说我会努力想办法,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我怕他也很慌,反而破绽很多。”
常常在点点头。
“行啦,别哭了,哭不是解决的方法,我既然能察觉出你们的事,说明你们隐藏得还不够深,要么你们断了,要么你们隐藏得足够深,不要再有第二个人察觉出来。”
常常在再次点头。
徐香宁收拾一下心情才走出去,瞥了一眼弓着腰的周立安,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前走。
“娘娘,常在这是怎么了?”回去的路上,秋铃问了一句。
“她心情不好,别问了,该回去了。”
“哦。”秋铃只好噤声。
徐香宁回到雨荷宫时有些失神。
“娘娘,喝口水,怎么去常常在那一趟脸色还不好起来了。”张嬷嬷递过来一杯水。
徐香宁喝一口,然后又拿了一颗话梅含在口中,逼迫自己冷静冷静。
“娘娘,怎么了?”
“没事,就是头有些疼,许是昨晚睡得晚了。”
“小鹦鹉,小鹦鹉……”小豆丁提着鸟笼进来,嘴里一直念叨着小鹦鹉,看到她时目光一亮,“额娘,你看我在教小鹦鹉说话,江公公说跟小鹦鹉重复几个字,小鹦鹉说不定就能说话了,我想要它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说他的名字。”
“小鹦鹉是它的名字吗?”
“是,我给它取的,额娘,好不好听?”
徐香宁笑得很温柔,摸了摸小豆丁的脑袋,“挺好听的,它有说过话了吗?”
“还没有,江公公说没那么快,要好久才能教会呢。”
“你别整天提着鸟笼走,把它颠傻了,它就学不会了。”
小豆丁哦了一声,然后听话地放在地上,“额娘,这样行了吗?”
“你还是放在它平日放的地方,放在这里,大家都要走路,来来往往怕是会踢到笼子。”
小豆丁又把鸟笼提起来,说让怜雪放回她的房间,她高兴地抱住她的腰,“额娘,弟弟今日碰到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教他射箭呢,额娘,我能不能也学射箭?”
“太子哥哥?射箭?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啊,他们还在御花园玩。”
小豆丁跟小豆包年纪渐长,越来越爱跑出去玩,不拘在长春宫,徐香宁也任由着他们,不过身边至少要跟着两个人,他们偶尔出去玩的时候,她是不跟着的,会碰到谁,做了什么,她都是问跟着的奴才才知道。
“他们还在玩吗?”
“嗯,我想着要回来喂小鹦鹉,我就先回来啦,弟弟还在跟太子哥哥玩。”
“你太子哥哥愿意教你的话,你可以学,不用射箭的话,箭头不要对着人,不过你不可以缠着你太子哥哥教你,你太子哥哥很忙的,你不可以主动去找他,不对,不仅是你太子哥哥,其它哥哥也一样,知不知道,记没记住?”
小豆丁点头说记住了,嗓音清脆。
小豆包是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的,回来时手心有些擦破皮,说是握箭弓握伤的,小孩子皮肤娇嫩,若是长时间握住箭弓,磨破手皮也是情有可原,小豆包没有抱怨,还说太子哥哥人很好,她也就没说什么。
等天黑下来后,两个小家伙吃完饭,沐浴后上床歇息后,雨荷宫才算是真正安静下来,徐香宁也躺回到床上,不过没法入睡,一直想着常常在的事,想着如何弄到堕胎药。
堕胎药跟避孕药应该还是不同的,她唯一相熟的太医是林太医,不过林太医在年初的疫情中不幸染上疫病,他作为太医算是奔赴在疫情前线的人,这古代又没有非常成熟的防护工具,林太医染上疫病后没几天就逝世了。
其它太医,她不敢找,她不知道他们背后有没有别人,他们口风不紧或是有心透露给别人的话,她们都会面临灭顶之灾,不能从太医院这边入手,要怎么能弄到堕胎药。
她在宫外认识什么人?
她把认识的人一一在脑海中过一遍,越想越紧张,时间紧迫,常常在快要显怀了,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不知道想了多久,等她快睡着时,她忽然想到一个人。
前恭亲王的嫡福晋马氏。
皇上先前在她提了这件事后很快释放了前恭亲王,不管是不是皇上自己本意要释放前恭亲王,但至少在马氏他们那里,是她帮了忙,皇上才愿意放人的,马氏是写了信感谢她。
马氏就住在宫外,她帮了他们一次,她会不会帮她?
如今前恭亲王,爱新觉罗.常宁等于是富贵闲人,已经不在朝中做事,跟皇上的关系算得上不远不近。
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起来,她竟觉得脑袋有些沉,而且鼻子有些塞,这症状特别像是夜里着凉,感染风寒,如今八月过去,到了初秋,正值换季的时候。
“娘娘,醒啦,已经午时,连午膳时点都过去了,可是昨夜没睡好?我听着娘娘夜里翻身翻得厉害。”
张嬷嬷把她扶起来,担忧道。
“突然有些头疼,感觉着凉了,得煮一碗姜茶给我喝喝,千万不能感冒。”
大人感冒,身体还能扛回去,就怕把病气传给小孩,徐香宁摸着自己额头,摸不出烫与不烫,“嬷嬷,你摸摸看,是不是发烧了?”
张嬷嬷紧张地摸了摸,又放回她的额头对比,喃喃道:“好像是有点烫,晓曼,叮嘱小厨房那边的师傅给娘娘煮一碗姜茶。”
徐香宁穿衣时在直筒旗装上面加了一条马甲,九月初的京城凉爽不少,夏季已经过去,她又叮嘱秋铃去小格格他们那,让她提醒怜雪她们给小豆丁跟小豆包添衣,不能穿得太单薄。
午膳时间过去了,不过她还是吃了一碗热腾腾的葱花牛肉面,也喝了姜茶,开始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信。
“娘娘,你这是要给谁写信?”
“给恭亲王的福晋马氏。”
“怎么好端端的给福晋写信?”
“请她到宫里坐一坐,听闻恭亲王,不对是前恭亲王病了,不知道病得怎么样,我跟马氏也算有缘,找她聊聊天,在宫里日子总归是无聊一些,总想找人聊天。”
张嬷嬷没说什么。
徐香宁很快写好一封信,装进信封里面,封住信封口,叫来小邓子,让他把信传出去。
如今小邓子是摸索明白,在皇宫内如何把信传出宫外,宫里是有渠道的,只不过需要走些关系,有官方渠道,也有私人渠道,她让小邓子走官方渠道,反正马氏最后还是要进宫的,送封信而已,信中内容很浅白,就是邀请马氏到宫中坐一坐。
第104章
她不知信传到马氏手中需要多久, 反正她估摸着要一两日,于是她约着马氏在大大后天进宫。
马氏还没进宫时,她先感冒了,这两天是脑袋昏沉, 鼻塞得厉害, 怕传染给两个小家伙,他们进来时, 她都是戴着简易口罩, 遮住口鼻。
九月二十三日,这一日是她在信中约定与马氏见面的日子, 马氏进宫,她已经让小邓子拿着宫牌前去神武门那边等待,等着接人。
马氏到了长春宫后,先是很恭敬地朝她行礼,徐香宁屏退其他人,房间内只余下她们两个人。
“娘娘, 我们王爷能从宗人府出来全倚仗娘娘的好心,不顾危险跟皇上求情, 娘娘的大恩大德, 我跟王爷都没齿难忘, 我没能进宫亲自见面答谢娘娘,真是有愧, 娘娘还愿意召见我, 是我的荣幸,娘娘,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娘娘尽管开口, 我一定义不容辞。”
马氏很聪明,也不需要她绕来绕去,非常有眼力劲,知晓她召她进宫肯定不是为了聊天,徐香宁松口气,跟聪明人说话省事许多,她牵着马氏的手到铺榻上坐下。
“福晋,我需要几副堕胎药,至少三副以上,在宫里,堕胎药不易得,我这才想起福晋,还请福晋帮我这个忙。”
徐香宁从兜里掏出银票,那些银票是当初马氏给她的,她一张都没有动,一来她目前还用不到,二来是在宫中银票面额太大,流动不便。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这些银票本来就是给娘娘的,哪里要回去的道理,娘娘所说之事,我肯定帮娘娘办到的,娘娘无需担心,就算是十副堕胎药,我都会帮娘娘搞来,王爷落难时,只有娘娘伸出援手,这个忙,我一定会帮娘娘的。”
“多谢福晋,银票,福晋收着吧,不必推诿,收着吧,此事,还请福晋万万要保密,也请福晋在宫外行事谨慎一些,王爷那边的话,也请福晋保密,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若真的发生什么事,福晋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此事本来就是我让福晋为难了,真是对不住。”
马氏笑着握着她的手,拍拍她手背,“娘娘,我晓得的,我一定会保密,也一定会小心谨慎,也一定不会告诉第二个人,这药在宫内难得,在宫外易得,娘娘不用担心,我一定能帮搞到药,我后日再次进宫,也如今日一样巳时到宫门口,还请娘娘让人在那等候。”
“多谢福晋,银票你收着吧,我是宠妃,不缺银子。”
马氏也不再推来推去,把银票收好。
两人又仔细将事情盘一遍,细节对好,之后才让人送马氏离开。
马氏离开后,春喜进屋,目光疑惑,“香宁,我刚刚看到邓公公领着一个人人出去,那是谁,怎么瞧着那么面生。”
徐香宁说了马氏的身份。
春喜更加疑惑了,“你怎么会召福晋进宫,恭亲王不是被皇上剥去爵位了吗?恭亲王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惹怒皇上,你怎么会跟福晋走那么近,被皇上知道怎么办?”
“跟福晋见过几次,觉得有缘,恭亲王跟皇上是朝堂上的事,我们这属于是妇道人家的闲聊,皇上不至于迁怒,恭亲王不是都被放了嘛,说明没什么事,今日天不错,我们去走走吧。”
“叫上霁雯吧,她这几日天天闷在屋子里刺绣,天天往外跑的人突然间变娴静了,我还有点不习惯。”
“嗯,叫上她。”
她们过去叫上常常在一起到溪春园逛一逛。
常常在跟往常一样笑着答应,逛下来外人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过了两天,马氏再次进宫,带来五副堕胎药,她是将药材贴身带进来的,同时还带来女孩子穿的精美衣裙,旗装也有汉装也有,大多是小豆丁能穿的尺码,衣裙自然是遮掩的借口。
马氏说这些药是她亲自去买的,王爷并未问起,进宫时也没有人盘查,一切都很顺利,也算是有惊无险地把药带进来。
巧的是她正好感染风寒,她请了太医过来给她把脉,她让太医给她开补身补血气虚的药方,反正女子总是贫血,补血不会引起任何怀疑,补身就更不会,然后再开一些治风寒的药,她让小邓子拿着药方去药房拿药。
好在她们这有小厨房,熬煮什么只有她们宫里人知道,徐香宁把补药换成堕胎药,让秋铃熬煮,然后叫来常常在,看着她喝下去,等她喝完,她再回她住的地方。
怕堕得不干净,常常在连喝两天堕胎药,吃药的两天出了不少血,桂兰有过来跟她说常常在的情况,孩子应该是流掉了,常常在以来月信,身子虚弱闭门不出。
……
乾清宫,书房。
康熙批完折子,随口问一句徐氏在干什么。
洪宝全如今是跟梁九功交替伺候在御前,这阵子皇上会时不时问起徐妃,他让人盯着长春宫那边的动静,免得皇上问起时他答不上来,今日又问起,他就回道:“回皇上,徐妃娘娘这两日感染风寒,估计在宫里歇养。”
“徐妃生病了?”
“是,徐妃病了有几天了。”
“太医有去瞧过了吗?”
“穆察太医去瞧过了,为徐妃娘娘把脉,太医说徐妃身体发寒,气血不足,但没有大碍,徐妃娘娘的烧已经退了。”
“还有呢?”
“还有……”洪宝全想了一下,又如实道:“还有徐妃前几天接见了前恭亲王的福晋马氏,马氏从宫外带了不少好看漂亮的裙子给小格格。”
康熙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徐氏上次是帮了马氏,马氏感谢是情有可原,晓得徐氏有孩子,从宫外给孩子带东西也是人之常理,既然徐氏生病了,那他便去看看她。
“摆驾长春宫。”
“嗻,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过一会儿,康熙乘坐四人亮轿过去长春宫,到徐氏那屋时是闻到一股药味。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康熙瞧一眼带着薄薄面纱的徐氏,他不来找她,她竟然也不找来他,难不成真想让胤祄在长春宫住到九岁?
“听说徐妃病了?”
“是,夜里不小心着凉,皇上,你不应该过来,免得臣妾把病气传染给你,皇上万金之躯,应当当心身子。”
只是小小风寒还不至于那么容易感染上,康熙觉得徐氏说这话并非是担心他身子,反而是不想见到他,竟然还在生他的气,难道不是他生她的气嘛,她气性真大,脾气见涨。
“你不想朕过来?”
“皇上不是生臣妾的气?是皇上不愿意见臣妾。”
“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没有,皇上多虑了,臣妾自然是盼着皇上过来,其其格也念着皇上,臣妾这里永远都盼着皇上过来,臣妾更是时时翘首以盼。”
康熙见不到徐氏的表情,徐氏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没有笑意,听话语总感觉在阴阳怪气,“你还在生朕的气?胤祄不小了,他的确不应继续住在长春宫,一个阿哥老住在后宫说出去成何体统。”
“皇上,臣妾没说让胤祄一直住下去,只是住到九岁而已,九岁的孩子住在后宫能出什么事。”
果然还记着这事,康熙想了想,其实答应她也无妨,她作为额娘,想着多留胤祄几年也是情有可原,“那就让胤祄住到九岁,你别因为这个生朕的气,朕不来找你,你也不来找朕,准备气多久。”
徐氏很快过来搀着他的手,“皇上,臣妾真没生你的气,臣妾只是病了,才没有去找你。”
她只是病了几天,可却是一个多月没来找他,康熙只看到她的眼睛,她故意眨眼,原本他想亲她的,不过她带着面纱不好亲。
“你把面纱摘下来。”
“皇上,还是不了,臣妾真的害怕把病气传给你,皇上身子金贵,万万不能生病。”
“朕想亲你怎么办?”
“忍着,等臣妾病好了再去找皇上,皇上,你去看看其其格跟胤祄,他们念着你呢。”
“让他们进来。”
徐氏让人把两个小孩带进来。
康熙在徐氏这待了一个下午,一起用过晚膳后才回乾清宫。
……
眨眼间到了十月底,和常在这一胎总算是安稳下来,有五个月身孕的她孕吐好了不少,在恵妃召集大家到重华宫看戏时,她觉得在屋子里待得无聊,也挺着肚子过去看戏。
入宫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去戏台那边看这么大型的戏,这几年,国库银两紧缩,后宫也缩减用度,请戏班子过来也是需要花银两的,而且她们这些位份低的小主自然是没办法请戏班子,想看也不能请,一般都是荣妃恵妃或是太后请的戏班子,然后召集她们过去看戏。
重华宫一共两层,第一层跟第二层都可以观看,第一层离得近一些,不过大多是嫔妃落座,她们这些人坐在第二层。
和常在坐在第二层一边看戏一边嗑瓜子,也会吃些点心,孕吐过后,她食欲大增,看到什么都很想吃,没有忌口,人家说酸儿辣女,可是她无论是酸的还是辣的,都很想吃。
秀答应坐在她旁边,都劝她少吃一点。
“没事,我怀孕了,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你就不怕变胖啊,变胖,皇上就会不喜欢你了。”
“不怕,徐妃娘娘不是也胖胖的,皇上那么宠徐妃娘娘。”
秀答应一脸无奈,这怎么能跟徐妃娘娘比呢,徐妃娘娘也不算胖,顶多是圆润丰腴,皇上也只是喜欢徐妃娘娘一个而已,她是听说有一年选秀,因皇上喜欢徐妃娘娘,荣妃她们选了两个胖胖的秀女进宫,一个是吴答应,一个是庶妃袁氏,可这两个人住在永寿宫,鲜少有恩宠,不是谁都是徐妃娘娘,后宫得宠的人大多还是纤细为主。
“反正你也别吃太多,徐妃娘娘不是说了嘛,孩子太大的话不好生,要自己当心一点,别吃得太胖,到时不好生。”
和常在这才停手,徐妃娘娘是生过孩子的人,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戏班子唱的戏蛮精彩的,两个时辰过得很快,戏唱完后,她们一行人从第二层戏台下台阶。
和常在因为怀孕,走得比较慢,还在跟秀答应说今日的戏,突然之间,她后背被狠狠推了一下,本来就是在下台阶,她整个人往前趔趄,脚一拐,秀答应想要伸手抓她都抓不住,连带她一起栽倒,肚子磕在台阶上。
“乌答应,你怎么……”
和常在震惊地回过头,见到春常在高声指责乌答应,她也感到不可置信,“乌答应,你为什么要推我?”
乌答应就在她身后。
没等和常在指责完,她就感觉到肚子开始疼了,她捂着肚子,痛苦地喊叫,神情慌张:“紫渝,紫渝,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秀答应也被摔倒了,不过她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伤势,见和常在这么喊,赶紧先查看她,发现和常在开始流血了。
众人惊讶,慌成一团,有人着急喊叫太医。
第二层的动静也引起下面荣妃她们的注意。
乌答应也愣住了,她什么也没做啊,她只是走在和常在身后而已,她没有推和常在啊,她看着春常在,忍不住问是不是她推的。
春常在一脸无辜,“乌答应,你究竟在说什么?”
乌答应吓死了,大家都忙着去看受伤流血的和常在,没人听她的辩驳,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和常在的血是从下面流的,一下子就见红了,地上还有一滩血,这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孩子保不住的话,是不是她就要被诬陷为推和常在的人,是她谋害皇嗣?
众人是抬着和常在离开戏台,暂时没人管她,大家都走在前面,只有她一个人呆呆愣愣还站在原地。
乌答应狠狠瞪着跟着的春常在,心想一定是春常在做的,春常在伸的手,尽管她没看到事情怎么发生的,但她知道是春常在干的,春常在就在她旁边,她同样在和常在身后。
春常在本来就讨厌她,她又是徐妃的姐妹,她上次举报徐妃,春常在肯定把她记恨上了,说不定就是徐妃让春常在这么做的,徐妃恨她,春常在也恨她,于是串通在一起陷害她。
乌答应不敢想象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和常在要是真的保不住孩子,她是不是就得被处死?
可是明明不是她做的啊。
“小主……”
“梦璃,你刚刚有看到谁推了和常在吗?”
梦璃摇头,“小主,奴婢没有看见。”
“可真的不是我推的。”
梦璃也很慌张,她觉得她家小主不至于做这样的事,害和常在流产对她家小主没有什么好处,她家小主在意的是恩宠,和常在怀孕后不能侍寝才是她家小主想要的,可是她家小主目前被和常在跟春常在指责推人,和常在都见血了,怕是留不住孩子,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家小主会被责罚。
“小主,我们该怎么办?”
乌答应脸色苍白,她哪知道怎么办,没人看见谁推了和常在,没人帮她,她莫不是要背了这个黑锅。
梦璃知道自己跟乌答应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强迫自己冷静,尤其是见到自家小主也已经六神无主了,她们要是什么都不做,很可能就要失去性命。
“小主,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跟上去看看,小主没做过的事情,别人不能诬赖我们,小主,你得理直气壮起来,我们就是没做过,说不定是和常在自己不小心绊倒。”
“是,你说得对,我们得跟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我没做过的事情,不能任由她们诬赖我。”
乌答应心里害怕,但努力振作起来,后面还有一场战要打,她跟过去。
和常在被抬着送回长春宫的墨韵阁,两个太医也被急急忙忙叫过来,荣妃她们也已经聚在长春宫,都等着太医抢救和常在。
乌答应几乎是最后一个到长春宫的,一进到内堂,荣妃她们坐在主位,后宫小主位份高的有木椅坐,剩下的都站着,春常在也是站着的,她见到这么多人,神情凝重,她心一横先跪下去。
“各位娘娘,我没有推和常在,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没有推和常在,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摔倒。”
荣妃看着跪在正中间的人,冷声道:“可是和常在说是你推倒的,春常在也看到你伸手了,和常在已经怀孕五个月,乌答应,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我没有,荣妃娘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有推她,还请娘娘们明鉴。”
“乌答应,你可知道谋害皇嗣可是死罪,严重的话还会牵连你的家人,本宫觉得你最好还是如实说话,若是你没有推和常在,和常在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
“我发誓我没有推和常在,我也不知道和常在为什么会摔倒,但我真的没有推她,若真的是我推她,我愿意天打五雷轰,让雷劈死我,我死无全尸。”
“娘娘,我亲眼所见乌答应伸手推和常在的后腰,当时乌答应就走在和常在身后。”
春常在站在那里高声说道。
乌答应朝她看过去一眼,眼神怨恨,她就知道一定是春常在推的,春常在这个蛇蝎美人就是想陷害她,“春常在,你当时也走在和常在身后,为什么不是你推的,你也有可能,你是想陷害我,我根本没有推和常在,我为什么要推和常在,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亲眼所见,乌答应你还想抵赖?你嫉妒和常在这么快怀上皇嗣,你们两同一年进宫,可是和常在先怀上皇嗣,同样侍寝,可是和常在运气好,先怀上了,你嫉妒,看不得和常在好,于是就推她,想要一尸两命。”
“我没有。”乌答应大声反驳,看向荣妃她们的眼神充满求助,“我没有,我跟和常在同一年进宫,我们的情谊要比其他人多一些,我没有想让和常在一尸两命,春常在,你诬陷我,还请娘娘明鉴。”
乌答应急得眼泪先下来,孤立无援说的是她,她看向跟她同住在永寿宫的人,戴佳氏、吴答应还有袁氏,指望她们能帮她说点话。
万幸的是戴佳氏愿意出来为她说话。
“这事还得问和常在才知道是谁推了和常在,不过和常在正在急救,是不是乌答应推的还不知道,这事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知现场除了春常在,还有谁看到乌答应推了和常在?”
无人说话。
“是,这事不着急,等和常在缓过来再说,反正这事,本宫也已让人去奏报皇上,是非曲直,还是让皇上过来定夺。”
荣妃开口。
这内堂内才没有继续争执。
“大家先为和常在祈福吧,在心里多念几遍阿尼陀佛,佛祖保佑。”恵妃也开口,让大家先祈福。
和常在毕竟怀孕五个月,太医、医女跟接生产婆在里面耽搁那么久,想来就是孩子保不住了,煮好的参汤往里面送进去,而血水一盆一盆送出来,大家脸色比较凝重。
而乌答应一直跪在中间,没人让乌答应先起来。
长春宫的奴才也为她们上了茶水。
大家都静静等候,过一会儿,有一个太医过来跟荣妃说孩子保不住了,他们打算把孩子取出来。
五个月的胎儿肯定是不能存活的。
荣妃让太医救大人要紧,保住大人的命,然后说了一句可惜,她喝一口茶,借着余光扫一眼站着的春常在,她既不相信春常在,也不相信乌答应,乌答应干出这样的蠢事也不奇怪,本来就是一个蠢人,只是她也不想让春常在得意,春常在是徐妃的人。
这后宫,徐妃绝对是第一得宠的人,都快可以在后宫横着走,她不想看到徐妃越来越好,再这些下去,皇上是不是哪一天就让徐妃掌管后宫了。
管理也要讲究制衡,就像皇上也开始意识到太子当得太久,势力越来越大,快要失衡了,威胁到皇上的帝位,所以皇上开始提拔其它皇子,比如大阿哥,比如四阿哥,把其它阿哥提拔上来跟太子分庭抗礼,太子先前多猖狂,如今也开始低调了。
后宫也是如此,徐妃都快一人独宠,也有很多人开始倚靠她,势力越来越大,这对她而言是个威胁。
乌答应先前也得罪过徐妃,虽然是个蠢人,但至少不是徐妃的人。
她把让人把此事奏报给皇上,皇上有可能将此事交给她处理,她在想她要怎么管这个事,扫完春常在,她又看徐妃,不管怎么样,相比慌张无措焦急的乌答应,无论是春常在还是徐妃,两人脸上都是很自然淡定的神色,让人瞧不出是什么心思,心计颇深。
荣妃把茶杯放下,跟恵妃对视一眼。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接生产婆过来说孩子生出来了,被一块布包裹住,荣妃挥挥手让人拿下去处理了,等医女出来,她才问和常在怎么样了。
“昏过去了,血目前是止住了。”
“要好好照顾和常在,她痛失孩子,情绪可能不稳,徐妃,和常在是你宫里的人,你多关心关心她,至于是谁推了和常在,此事明日再审,等和常在醒了再说,都散了吧,这天快黑了,各位姐妹都辛苦了。”
荣妃遣散众人。
皇上没有过来,荣妃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想法,被朝事公务绊住了嘛,还是不在乎和常在以及和常在肚中的孩子,和常在跟乌答应都算是受宠的小主,她是没有权利对她们论生论死的,顶多处罚她们。
荣妃从长春宫出来,抬头,远处天边有橘黄色的余晖,十月底能有这样好看的余晖也是罕见,竟然又是一年冬了,日子过得真快。
“去一趟乾清宫吧。”
“是,娘娘。”
荣妃坐上轿辇去乾清宫。
“娘娘……”
荣妃到了乾清宫,看见洪公公站在门口,如今梁九功带出来的干儿子都已经当上乾清宫的副主管了,梁公公这么多年不被后宫嫔妃收买,能在皇上跟前伺候这么多年也是有原因的,这洪公公是梁公公的干儿子,跟梁公公一样不遑多让,她让人试探性地问过洪公公,洪公公多有周旋,装糊涂地糊弄过去。
“有劳公公进去通报一声,本宫要见皇上。”
“娘娘稍等。”
荣妃等了一会儿,这傍晚的风越来越大,她不由拢紧自己的衣领。
“娘娘,可是冷?”红月问。
“没事,风大了一些。”
洪公公出来,荣妃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皇上不打算见她。
“娘娘,皇上事务繁忙,正忙着批折子,不便见娘娘,皇上说若是因为和常在的事过来,皇上让娘娘全权处理,皇上不过问,让娘娘安抚好和常在。”
“多谢公公,本宫知道了。”
荣妃转身离开,她是知道帝王的薄凉,只是一句安抚好和常在,估计这不是和常在想要的,女人为男人生孩子,结果男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可不是薄凉嘛,皇上这人,是越上年纪越凉薄。
反正孩子多,皇上也不在乎那一两个,除了徐妃宜妃她们,皇上对后宫的女人大多是这种态度,没有真正上心。
……
第二天。
和常在醒了,脸色惨白,人有些恍惚,一听到孩子没了,眼泪盈在眼眶里,荣妃趁着和常在清醒,问是谁推了她。
和常在说是有人在她后背狠推一下,她回头看是乌答应,说是乌答应推的她,荣妃问她有没有亲眼看到是谁的手推的,有谁站在她身后。
和常在说乌答应跟她的婢女,春常在和她的婢女都站在她身后,她身边也有秀答应跟秀答应的婢女,大家都在下台阶,她没有亲眼看到是谁的手推她。
荣妃让她先好好休养,养好身子再说,她会慢慢查出凶手是谁,给她一个交代,荣妃叫来恵妃一起审问当时在和常在身边跟身后的人,除了春常在跟春常在的婢女,其他人没有看到谁推了和常在,乌答应不认,说不是她推的,毒誓都发了。
荣妃觉得这事也查不出什么,乌答应不认也得认,没有第三个人为她作证她没有推人,连和常在都说是乌答应推的,处死乌答应是不可能的,她虽然是宫妃,但她没有权利处死皇上的女人,皇上又不管这事,所以最后她跟恵妃共同决定杖打乌答应十杖,罚俸禄半年,让她领罚,此事也算是给和常在一个交代。
……
被打完的乌答应躺在床上,这两日的忐忑不安总算是过去了,这个教训,她记住了,尽管被杖打很疼,屁股仿佛要开花,但至少她保住她的命,在宣判那一刻,她是感谢荣妃的,至少没把她处死。
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小主,奴婢给你上药。”
“你上吧。”
乌答应咬着手帕让梦璃上药,不过一瓶创伤药很快用完,她们这里已经没有创伤药,荣妃也不让她们请太医,说是给她的惩罚,她能扛过去那便是她的运气,毕竟和常在是失去一个孩子。
好在梦璃聪明,给杖打的奴才塞了她们几乎全部身家的银两,让人打得轻一点,她这才没有伤及骨头。
“小主,创伤药没有了怎么办?”
“你去戴佳氏那边问问看。”
七阿哥的生母庶妃戴佳氏那日替她说话,看上去是仁慈的,说不定她愿意借给她创伤药。
“奴婢去问问看。”
果然,梦璃从戴佳氏那要到两瓶创伤药。
上药时的疼痛感快要了她的命,越痛她越记得春常在对她的诬陷,还有徐妃,这里面说不定有徐妃的推波助澜,乌答应越想越恨,恨不得让她们两个人都去死。
“希望伤口不要发炎,不然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结果过了几天,伤口还是发炎了,毕竟皮都有些打烂了,又不能请太医,乌答应每天都痛得死去活来,人也跟着发烧了,发烧就容易迷糊,梦璃怕她彻底昏过去,隔一个时辰叫她醒过来,最后还是戴佳氏心善,借着她自己的名义请来太医,让太医给她医治,伤口才没有继续发炎下去。
乌答应算是明白这宫里不仅要有靠山,还要有交好的姐妹,不然会孤立无援,戴佳氏进宫这么多年,生了七阿哥却一直没有晋位,在后宫安安静静过日子,本来就不算多管闲事的人,但却愿意帮她。
这个恩情,她是记下了。
又过了几日,她的烧才退下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等她下地行走,她想去过去看看和常在,当她过去时,和常在把她拒之门外,不愿意见她。
她也就不做这个努力,既然和常在认定是她推的她,不听她的解释,她也没有办法。
……
和常在的确恨乌答应,她害她孩子没了,结果只是杖打十杖而已,她还在坐月子的时候,乌答应就能下地行走,比她这个流产的人恢复得还快,她怎么甘心,她觉得这处罚太轻了,可是她人微言轻,荣妃跟恵妃的决定,她也干预不了。
乌答应还假装好心过来看她,她更是气得五脏六腑都疼,她是好不容易熬过前面几个月的孕吐,虽然她前面说不想要这个孩子,但那都是气头上的话,她还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尤其是胎象稳定下来后。
她也想要一个孩子,跟小格格小阿哥一样可爱的孩子,只是这一切都被乌答应剥夺走了,她跟乌答应无冤无仇,结果乌答应却害她流产,没了孩子,她怎么可能再跟乌答应做好姐妹。
“喝点药吧,你要补血,不然身子会变差的,这月子要坐好。”
秀答应给她喂药。
和常在勉强喝几口,随后用蜜饯压住苦味。
“乌答应还好意思过来,要不是她,我的孩子不会没了。”
“她可能是过来道歉。”
和常在气呼呼地说道:“谁要她的道歉,她害死我的孩子,却假惺惺过来道歉,她安的是什么心。”
“别激动,你坐月子情绪还是平稳一些,别伤着自己身子,你不理她就是,看她走路那个样子,估计也伤着了。”
“那是她活该。”
秀答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和常在,她这段时间情绪一直不怎么好,失落怨恨后悔都有,她还说早知道她不应该去看戏,本来怀孕的人就是应该好好待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觉得和常在说得对,的确不应该出去,她额娘就说过这后宫的女人为了子嗣常常会使出一些肮脏手段,尤其是她们要害别人的时候,她们还是太过单纯,本以为她们在后宫没结仇,不会有人害她们,结果是防不胜防。
和常在都怀孕五个月,没成想孩子就这样没了。
她瞧着乌答应平日里性格虽然张扬一些,也老爱说一些嘲讽她们的话,但她们几个毕竟是同一年进宫的,有一份特殊的情谊在,不至于要害她们,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乌答应定是嫉妒和常在。
“好啦,别说这个了,你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理。”
和常在叹口气,孩子没了,她养什么身子,她孩子没了这么长时间,皇上没来看过她,只是让人给她送一些布料,她哪里缺那些布料,她想要皇上过来看她,哪怕是跟她说上几句话也可以。
“皇上是不是很忙?”
“皇上当然很忙,皇上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又是年末,自然事务繁忙,你别多想。”
秀答应怕常在多想,反而累到自己的身子。
“皇上这几日召谁侍寝,不会召了乌答应吧?”
“是密嫔比较多。”
密嫔还好,听说密嫔原先就得宠,后来是因为连着上两个孩子才逐渐失宠的,如今孩子也不小了,又恢复恩宠,密嫔长得也漂亮,温婉美人,气质独特。
和常在只有年纪这一点是胜过密嫔的,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姿色比不上密嫔。
正当她们说话时,忽然外面有人喊皇上驾到。
和常在跟秀答应赶忙起身,没等她们准备好,皇上就进来了。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和常在紧张,福身时身子有些颤抖,刚刚她还说皇上不来看她,没想到今日过来了,最终还是过来看她,她眼眶泛红,被皇上过来扶起来,手被轻轻托起来。
“你就不用行礼了,身子恢复如何?”康熙是过去徐氏那里,徐氏让他过来这边的,他想着和常在刚流产,他便过来探望一次,“瞧着脸色还有点苍白,没有好好喝药吗?”
“皇上,有的,有好好喝药。”
和常在急着回答,“臣妾有好好休养,皇上不必挂念,臣妾这边一切都好。”
她不想让皇上担心,口是心非地说,皇上能来看她,她就已经很高兴,正如秀答应所说,皇上事务繁忙,不可能拘在后宫这一方天地里,前朝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忙呢。
“要好好喝药,养好身子,孩子还是会有的。”
和常在连连点头,“是,臣妾都听皇上的。”
“用过膳没有,朕陪你用膳吧。”
和常在更高兴了,皇上还没跟她一起用过膳,她喜极而泣,“皇上,臣妾还没用过,臣妾只喝了药,臣妾立即让人去取膳。”
“哭什么?”
“没有,臣妾高兴,皇上能过来看臣妾,臣妾很高兴。”
“徐妃让朕过来的。”
“是,徐妃心善,臣妾要感谢徐妃。”
康熙见和常在真的是高兴,他也安慰她几句,让梁九功把他的膳食挪到这边。
秀答应杵在一旁,略显尴尬,皇上都没留意到她,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等皇上吩咐人拿膳时,她赶忙提出告辞,离开和常在的房间,让她跟皇上单独相处。
和常在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的还是寝衣,刚从床上下来,衣裳不整,她吓得赶忙遮住自己,跟皇上说她到后面换一身衣服。
“去吧。”
彩霞也赶紧跟着到屏风后面,给自家小主穿衣。
和常在跟皇上单独用膳时,秉持的是食不言,所以两人静默无声,喝了药的和常在其实胃口不算好,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吃了一点东西,见皇上停筷后,她也赶紧停筷。
“你好好休养,朕有空再过来看你。”
还会过来看她?
和常在脸上一喜,“是,臣妾一定遵照皇上的话好好休养,皇上慢走,恭送皇上。”
“嗯,朕走了。”
康熙从墨韵阁出来又绕回徐氏那。
和常在知道后也不是很在意,哪怕是徐妃让皇上过来的,她也不在意,反正皇上是过来看她,还叮嘱她好好休养,语气温柔,这就足够了。
徐妃也的确心善,和常在也知道徐妃对她不错,从她怀孕的时候开始,徐妃就对她诸多关照,生怕她不舒服,流产后,徐妃也隔三差五过来探望她,给她送上等的人参让她补身子。
她是很感激徐妃的。
“小主,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吧,你还在坐月子。”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早就应该下床走走,总不能一直躺着。”
彩霞没想到自家小主在皇上过来看她后能立即恢复精神,先前还是悻悻,提不起精神,沉浸在丧子之痛的悲伤情绪中,这会儿就好很多了,不过也好,最怕就是一蹶不振,自家小主有恩宠,孩子还是会有的。
“小主,多穿一件衣裳吧,把大氅穿上,小主不能受冻。”
“嗯。”
和常在流产后也的确觉得手脚冰凉,好在徐妃让人多送一些上好的银炭火过来给她,这样哪怕是寒冷的白天,她这里也有炭火可燃,屋内不至于寒如地窖。
“彩霞,你说皇上过多久会召我侍寝?”
“小主,这奴婢猜不到,不过小主想要侍寝还得等一会,等养好身子自然就能侍寝,皇上是记得小主的。”
和常在心想也是,没什么比养好身子重要,皇上好歹是记住她,刚刚皇上似乎对紫渝都没什么印象,还以为她是哪个宫女。
她已经能下床走路,不过下面还是有微微刺疼,也侍寝不了,而且肚子也还没消下去,太医说肚子可能需要三四个月才能彻底消下去,她这肚子看起来还是跟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差不多,哪怕是孩子已经不在里面。
“明日过去徐妃那坐一坐,徐妃这阵子对我们颇为照料,我们应该过去感谢徐妃,明日记得提醒我。”
彩霞点头应是。
至于乌答应,她往后都不想跟她往来,她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就是她没得到真正的惩罚,和常在想到乌答应,还是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乌答应要这么狠毒,她们刚认识那会,乌答应还是正常的,她们能坐在一起聊聊天,看起来是单纯无辜的,没想到过了两年多,她就变了一个人,直接成杀人凶手了。
春常在人也心善,对她也很照顾,不可能害她,也不可能诬陷乌答应,看到了就是看到了,乌答应抵赖不得。
和常在忍不住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眼里划过一抹悲伤。
第105章
年末, 康熙忽然下诏颁发禁书令,民间传阅的一些书籍以及书坊卖的书籍都要经过重重筛选,在书坊内卖禁书是要被拘禁下狱的。
正因如此,六部的官员这阵子忙得很, 年初是皇上要铲除索额图的余党, 可能是一下子太过猛烈残酷,引得文人反感。
当然这里面也有那些余党在暗处煽风点火的作用, 一些印发的书籍开始抨击皇上以及皇上统领的大清, 抨击皇上没有政绩,太过冷酷无情, 荒淫无度,枉为帝王,只顾贪图享乐,让百姓无法安居乐业,总之是将皇上一贬再贬。
而任何一个皇帝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名垂千古的,不被后世唾骂。
有些野史出来可能也会流传到后世, 皇上一怒,直接颁发禁书令, 理由是要正人心, 绝不能让一些荒唐粗鄙文学流传坊间而愚弄百姓。
于是底下那些官员便要开始忙活, 销毁的销毁,抓人的抓人, 京城又陷入一种紧张的气氛中。
好在后宫对这种紧张的气氛感知不多, 只知道皇上这几日没翻牌子,日子还算平静。
十二月十日, 这天特别冷,还没下雪, 但寒风吹得厉害,两个小孩都穿得厚实,围脖,耳捂子,绒手套,棉靴都一应俱全,徐香宁生怕她们冻到,不过天不错,至少有阳光,不是阴雨天。
她准备在院子里弄烧烤,铁架子都架摆上了,炭火也可以点上,既可以烤火又可能吃一顿好的,膳房的人弄来不少调味料,从孜然,白胡椒再到椒盐,肉串也串好放在一边。
“小……小……”小豆丁这么多天重复小鹦鹉三个字,只可惜灰鹦鹉只会不停地重复小字,不过好歹是开口说话了,这丫头对这只鹦鹉宝贝得不得了,平日里都不让小豆包碰。
小豆丁把鸟笼挂在外头的柱子上,似乎也兴奋得厉害,比两个小家伙都兴奋。
“额娘,我能自己弄吗?”小豆丁问。
“你还是离火远一点,你也不会烤。”
“没事,我可以学。”
徐香宁见她跃跃欲试,不忍拒绝她,让她站在她旁边,让她翻动几下肉串,小豆包也凑过来,她叮嘱两个人都不要乱跑乱动,免得弄翻烤架,他们乖巧地点头。
蔬菜熟得快,秋铃她们也已经开始吃菜串。
“额娘,什么时候能好?”小豆丁馋得舔嘴唇了,眼巴巴地问道。
“还要一会,肉得烤熟才能吃,还要撒调料,不然没有味道,一时半会好不了。”
正当她们烤串时,和常在从她那过来,她出了月子,身子恢复不少,至少能走能动了。
“娘娘,我在我那屋都能闻到香味,便过来瞧一瞧,原来是在烤东西。”
“是啊,你也过来烤吧,不过这肉串烤得慢,你暂时没得吃。”
和常在觉得烧烤新奇,尤其是看到金贵的徐妃娘娘亲自动手,动作还蛮自然娴熟的,似乎有一番趣味,她看到小哥哥跟小阿哥乖巧地站在一边,顿时觉得可爱,摸了摸小阿哥的脑袋。
“我刚喝了一碗甜汤跟一碗药,肚子胀得很,这会儿怕是吃不下。”
“没事,想吃的时候再吃,你身子刚好,可能吃太油腻重口的食物也不大好,还是清淡点,等彻底好了再说。”徐香宁觉得和常在刚出月子,吃这些肉串太勉强她,不利于身子康复,她是好不容易气色看上去好了一些,刚小产那会,脸色白得吓人。
“是,我都听娘娘的。”
肉串好不容易烤好,小豆包着急吃,不小心烫到自己的舌头,被小豆丁这个姐姐嘲笑。
小厨房的石师傅接手,帮着烤,她才有空吃烤串。
和常在在廊下逗一会小鹦鹉,之后又跟小豆丁他们玩,才十七岁的女孩童心未泯,跟两个小家伙玩得挺开心的。
他们宫里的人都或站或蹲在院子里吃烤串,饱食一顿。
……
在他们吃得欢乐时,乾清宫发生了一件事,皇上中毒了,应该说有人往皇上的吃食里投放了泻药,致使皇上上吐下泻,整个人虚脱,太医开了止泻药,喝了药的皇上才好一些。
梁九功作为乾清宫的总管太监,可是第一回 遇到这样的事,谁敢往皇上的食物里下药,平日里皇上的食物都是皇上单人的御膳房做的,每次都要经过银针试毒,也要奴才们先尝过无恙才呈到皇上面前,摆到餐桌上。
今日竟然发生这样的事,一份豆腐粉条里竟然被下了泻药,还让皇上尝到了,此时皇上正虚弱地躺在床上,人是睡过去了,可是梁九功没法平静下来,他晓得皇上此时是无暇顾及他们,等皇上醒来,肯定要有一番问责。
他作为乾清宫的主管太监,怕是也逃不了责任,这份豆腐粉条是如何被送到餐桌上,是哪个师傅做出来的,经过谁的手,何时被下药,怎么被下药,他都得趁着皇上此时昏睡先查一遍,至少要把事情先弄清楚,不然皇上问起来,他一问三不知就更坏事了。
他把洪宝全叫过来,先让他守在皇上身边,免得皇上身边没人,主要是有什么事,让他支人过来告诉他,同时也让乾清宫的侍卫先把今日乾清宫,御膳房当值的人控管起来,人不能逃走,再细细盘查经手膳食的人,反正人一扣就扣了将近五十多个人。
御膳房的人自然是主要盘问对象。
谋害皇上可是死罪,若是不查出下毒之人,估计他们通通都要遭殃,梁九功让那些奴才都好好想想,今日有谁不对劲,若是谁都不说什么,整个御膳房的人估计都难逃死罪。
御膳房的人是跪倒一片,只是没人知道这泻药是谁下的。
梁九功气得让人把他们都拖下去杖打十杖,打完再审。
十几个人齐喊冤枉。
冤枉什么冤枉,他们不开口,查不出来人,都是死罪一条,皇上这阵子本来心情就不佳,梁九功横扫一眼底下跪着喊冤枉的人,心烦得很,有一个小太监过来附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又从膳房这边赶紧往乾清宫那边赶。
皇上已经醒过来了。
“皇上,奴才有罪,奴才还没找出下药之人,奴才正在盘问。”
梁九功膝盖特软,一下子就跪在龙床边,只敢抬眸瞥了一眼皇上,又迅速低下头垂眸,见皇上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皇上,奴才先粗问了一遍,那份豆腐粉条是陈水生做的,由膳房那边的传膳太监小德子跟小方子送到乾清宫,试菜的是如佩跟如仪两个宫女,乾清宫的小福子跟小传子负责测毒,奴才已经今日当值的人通通都控制住了,奴才刚刚还在盘问御膳房的人,听到皇上叫奴才,奴才就立即过来了。”
梁九功先把自己做的事情说一遍,这还不到一个时辰,人虽然还没找到,他希望皇上看在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不要迁怒到他身上,哪怕是迁怒,也不要责罚那么重,他年纪也大了,经不起折腾。
“人找到没有?”
“回皇上,奴才还在查。”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今日是泻药,后日便是毒药,是有人要要朕的命,一群废物,朕亲自问,把人都带过来。”
“皇上,太医说让您好好休养,皇上,请您保重龙体,奴才会尽力找出下药之人,还请皇上给奴才一点时间。”
“找不出来,你也不用在朕面前当值,朕给你三天时间。”
“是,奴才一定竭尽全力找出下药之人。”
梁九功哪敢多说什么,这差事本来就是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尤其是皇上逐渐上年纪之后,太子还有几个阿哥开始对皇上有了威胁,尤其是太子,而各皇子也有派系,各有一些大臣在背后支撑,皇上是渐渐开始意识到那些人对皇位有觊觎,也有威胁,于是脾气越来越不好。
梁九功知道这回自己要不查出来下药之人是谁,他是真的不用在御前面前当值,很可能会掉脑袋,三天时间,其实很紧凑,他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不过这三天,肯定先让洪宝全伺候皇上。
第一天,不少人被杖打,不过没有进展,谁都不承认,也没人知道些什么。
梁九功是筋疲力尽回到自己的房间,底下两个小太监给他端了洗脚水过来,忙着伺候他,也就这会儿能稍微放松一些。
他还在想着今日的事情,他在皇上面前当了这么多年差,该不会要因为此事断送他的前程吧。
“公公喝茶。”
“不喝,喝了睡不着,我明日还有事要忙活。”
梁九功实在烦躁,他看向小全子,“你那是不是还藏着水烟,拿一些过来给我抽一抽。”
他在皇上面前当值,自然抽不了那些水烟旱烟,身上是不能有多余的味道,不过这宫里有人偷偷抽这玩意,先前孝庄太皇太后是抽这玩意,他瞧着孝庄太皇太后抽的时候看起来很舒服很快乐,他也想抽一抽,放松放松,夜里好睡觉,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
第106章
小全子赶紧去拿藏好的水烟跟水烟杆, 细长的一支水烟杆递给梁公公,还帮烟点好。
梁九功半倚床上,另外一个小太监小亮子给他捶腿,他慢悠悠地抽起烟, 这玩意抽着的确很舒服, 抽了一会儿有些飘飘然与昏昏欲睡。
“梁公公,你要睡了吗?”
“我是困了, 把这些拿走吧。”
小全子上前把烟杆拿走。
梁九功很快躺到床上, 他这个乾清宫的大总管太监屋内也是有足够的炭火燃烧,在十二月份房间内也是暖烘烘的, 他这一阖眼就睡到第二天巳时初,比平日里晚一个半时辰起床,平日一般天明时,他就醒了,除非他守夜,醒来时他有些恍惚, 直到小全子过来给他穿衣。
他才缓过神,想着差事, 这都过去一天, 他还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寻思着要是真的找不到人,谁都不承认, 他要不要找替罪羔羊, 不然皇上怪罪下来,他这条老命怕是要折了。
梁九功用过膳后又开始忙活, 连豆腐与粉条是怎么送进宫的,被谁运送进来都要查一遍。
三天过去, 除了一些人受罚,仍然没查出下药之人是谁,皇上这三天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人恢复了就开始问责,梁九功原本想找替罪羔羊的,只不过没那个胆子,还是如实说人没找到。
梁九功跪在地上,等着皇上开口。
“自己下去领五杖。”
梁九功听着大松一口气,只是五杖而已,没要他的命,也没让他不在御前当差,这五杖简直是皇上大开圣恩,他下去领罚的时候都没敢让杖打的奴才打轻了,都是重重地打,生怕打轻了,皇上又怪罪下来。
在他养伤的时候,他有问洪宝全,皇上这意思好像是已经找到凶手是谁,洪宝全倒是没直接说是谁,不过几日前御前宫女若兰被赐死了。
若兰可是伺候皇上多年,没有三十年也有二十年,好端端的怎么会赐死,梁九功又想到什么,他查了那么多人,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就是没怀疑到皇上跟前的宫女,若兰这一死似乎说明了什么,这泻药难不成是若兰给皇上下的?
若兰伺候皇上用膳,是最能接近那些膳食的人,哪怕那些膳食送上来之前经过重重检验,只要若兰想下药下毒也是防不胜防,怪不得查不出什么,原来是皇上跟前的人下的药。
若兰为了什么?
梁九功一个太监没想明白。
一个若兰被赐死,皇上干脆把御前的好几个一等宫女都换了,尤其是若字辈的三个宫女,对外说是她们上了年纪,在御前伺候力不从心,好在皇上也给了剩下的人体面,让她们出宫养老,给了她们不少银子,加上她们这些年若是有心攒银子,早就比一般老百姓富裕,在宫外养老是一件好事。
梁九功寻思着自己老了,被皇上恩赐到宫外养老也是一条好去路。
“诶哟,不知道轻一点啊。”梁九功被上药时,屁股传来疼意,他回过头骂小全子。
“对不起,梁公公,奴才会轻一点,公公别生气。”
“去把那烟给我拿来。”
这几日,屁股疼得他只能趴着,实在疼的时候想抽烟,那烟好像很好使,抽一会就感觉不到痛意,甚至觉得很舒爽,怪不得太皇太后老人家喜欢抽这玩意,的确是一个好东西。
……
皇上膳食里被下药一事在发生第二天就传到后宫,嫔妃们都或前或后地前去探望皇上,不过皇上没有接见她们,再过几日,听说梁公公负责查这事,她们在后宫没听说查出来是谁,这件事似乎不了而了。
直到大家发现皇上身边的宫女换人了,她们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过晓得不对劲,她们也没办法做什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就过去了。
正好迎来新年,这宫里的太监与宫女都忙得很,忙着洒扫皇宫里的上上下下,要除旧迎新,洒扫六宫庭院,拂尘疏浚,以祈新年平安吉利,还要张贴对联门神,反正是宫里里里外外都要清扫干净。
长春宫也是如此,年前,张嬷嬷领着底下的人是连被褥被套都要清洗一遍,连花瓶内饰都要擦拭得干干净净。
而小豆包更是在年二十九将头额前面剃得精光,留下一小撮不长不短的小辫子。
又是一年新年。
与往年一样,徐香宁是大年三十,大年初一这两天有点忙,过了这两天就悠闲许多。
也就过年期间,东西六宫的小主嫔妃们互相串门的次数有所增多,你到我宫里坐一坐,我到你宫里坐一坐,总之是和谐融洽不少,徐香宁作为长春宫的主位娘娘,除了宫宴,年前年后,她有空时都会召集长春宫的小主到她这里用膳,算是小型筳宴,用来联络感情,人的情分都是相处来的,没有相处哪来的情分。
长春宫的人都是比较安分守己的,不管有宠的无宠都一样,都是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有人作妖。
皇上过年前后都特别忙,等年一过,他才有心思翻牌子,召人侍寝,第一个被翻牌子的人是乌答应。
和常在知晓后跑到她这里,她年纪小,看得出是喜欢皇上的,皇上翻乌答应的牌子,可以说是不在乎和常在以及和常在小产掉的那个孩子,她接受不了,就跟她哭诉。
徐香宁也只能安慰她几句,皇上到了这个年纪,自然希望后宫能够平静和谐,他不会管后宫女人这些争斗,他目前最在乎的是他的帝位,其它的他就随心所欲,估计他认为这是小事,都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听过就忘了。
无论是和常在还是乌答应,都只是侍寝的女人,把他伺候舒服了最重要。
男人的本性不就是如此嘛,更何况是权柄在握的皇上。
又过几天,皇上翻她牌子。
徐香宁过去侍寝,隔了二十多天才见到皇上,乍一看,皇上似乎又瘦了一点,这人老了,看上去就是没那么有精神,皇上一直以来都不算是胖的人,没上年纪时还有一点肌肉,上了年纪后肌肉没有了,身条变得瘦弱。
“皇上,你瞧着怎么清减不少,这阵子是太忙太累了还是皇上没有好好用膳?”
“朕怕有人给朕下药。”
原来是这事,皇上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估计每次吃饭时都害怕有人给他下药吧,皇上是惜命的人,上一次还好,只是泻药,万一是什么毒药的话,皇上估计要一命呜呼。
“可是皇上不是找到凶手了吗?”
大家都在传下药之人是御前宫女若兰,反正不知真假,人人都在猜测,加上若兰被赐死了,这传言就更可信了,人已经死了,应该就没有其他人再下药了吧。
“朕怕有人效仿,朕最亲信的人都想要害朕,朕还能信得过谁?你呢,你会不会也想害朕?”
康熙盯着徐氏,他是万万没想到若兰给他下的药,是他亲信的人之一,身边的人都要害他,他的确不能再轻信别人,他仔细想想,万一身边还有人要害他,比如那些嫔妃,尤其是徐氏,徐氏若是想下手,会很容易得逞。
经过这一遭后,他对身边的人都带上一层审视。
“皇上,臣妾要是想害你,皇上怕是几年前就遭殃了。”
“你想害朕?”
“皇上,臣妾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能曲解臣妾的意思,连你都不相信臣妾,臣妾要上哪里说理去,不如臣妾就投井自杀好了。”
“乱说什么。”
“臣妾没乱说,是皇上先怀疑臣妾。”
在皇上过来时,徐香宁跪在床上一把抱住他,拧了拧他耳朵,假意抱怨道:“皇上,你是要气死臣妾,臣妾被气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竟然敢怀疑臣妾,臣妾想了想,真的只能以死证清白。”
康熙想了想,徐氏说得对,徐氏若是想害他,早在几年前,他病重时就对他下手,这几年来,她有的是机会,他连她都信不过还能相信谁,是他太过敏感了,的确不应该连她都怀疑上。
“别乱说什么,朕只是说一句而已。”
“你说都不能说,这会伤透臣妾的心。”
“是,朕错了,朕不应该这么说。”
“看在你道歉的份上,臣妾就原谅你,来,臣妾替你宽衣吧,时辰不早了,我们该早点歇息,臣妾刚刚等皇上过来的时候,都困得打哈欠了,皇上,你批折子批得太久了。”
“下次朕早点过来。”
康熙低头看着徐氏替他宽衣,纤细白皙的手解下腰封,烛光下她的脸上自有一股温柔之意,有了孩子之后,她似乎变得柔和了。
“朕为胤祄挑的哈哈珠子,过两日便到宫中来,你让胤祄跟他们见一见,熟悉熟悉,等胤祄上书房的时候,由他们陪着。”
“行,臣妾知道了,皇上有心啦,日理万机还记着胤祄的事,有你这个皇阿玛,是胤祄的福气。”
徐香宁边说着边拉皇上上床。
“你急什么?”
“臣妾……我急着睡觉行不行,我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
“那就不做了。”
“那不行,臣妾想皇上。”
徐氏这么一撒娇娇嗔,眼神一勾他,康熙嘴角止不住上扬,她怎么那么可爱。
“那好,朕满足你。”
两人躺到床上时,康熙是忍不住亲徐氏,勾着她的舌头,徐氏总是软软的,抱起来舒服得很。
殿内的烛台开始积攒不少烛泪,灯罩里的烛火轻轻晃动。
刚开始殿内还有轻哼声与变重的呼吸声,之后归于平静。
内殿门口的新来两个宫女站着不敢动,生怕错过皇上叫她们,她们不能错过一丝动静,直到皇上在里面说了备水两个字,她们才让人抬水进去,伺候皇上跟徐妃简单沐浴擦洗。
……
翌日。
徐香宁醒来时是有一只手臂横在她身上,皇上这睡姿不知何时变得这么不安分,她小心翼翼地想把他的手臂挪开,刚动一会儿,皇上就醒了,这人怎么那么浅眠。
“臣妾弄醒皇上了,臣妾知错。”
“嗯……”皇上刚睁开眼睛又闭上,还要再睡的意思,徐香宁是不敢再乱动,呼吸都放轻。
“什么时候醒的?”皇上开口。
“刚醒,皇上,你醒了吗?”
“嗯。”
“那你不睁开眼睛?”
康熙是醒了一时半会很难再入睡,不过又想赖床就没睁眼,听徐氏这么说,他才睁开眼睛,“朕就不能赖一会床吗?”
“不是,臣妾以为皇上没醒,都不敢乱动。”
康熙笑了笑,摸了摸徐氏的脸,又把手伸进去摸了摸她的胸。
“皇上,你手凉。”
“一会就不凉了。”
“皇上,这可是大清早。”
康熙干脆堵住她的声音,迅速猛烈地来了一次。
徐香宁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迎合他,老男人就是这样,又菜又爱做,反正也就不到一刻钟的事,她习惯了。
康熙是彻底醒了,神清气爽,唤人进来,今日不用上早朝,他做什么都不那么急切。
“水,我要喝水。”
“给徐妃倒水。”
宫女们赶紧去倒水。
徐香宁看了几眼新一批的御前宫女们,看着年轻许多,约莫二十来岁,估计也进宫几年了,有一两个也是乾清宫的宫女,不过先前是二等宫女,在乾清宫伺候,但不在皇上面前伺候,都不是新进宫的,做事虽然没有若兰她们那么稳重,轻缓有序,但至少没有出错,送过来的水也是温热的,刚好可以入口,不用晾凉。
“天冷,外面下着雪,你先不用回长春宫,朕好久没有教过你蒙语了,朕今日有空教你。”
“臣妾前几日还教其其格来着,不过臣妾好久没说,还真是有点忘了,皇上,你别嫌弃臣妾说得不好。”
语言这东西就是要多说,不说自然也就忘了,徐香宁原本还想教小豆丁说蒙语,结果她这水平已经倒退了。
“朕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没有吗?你可是常说臣妾笨的,还说臣妾字写得不好,你没嫌弃过臣妾,皇上,你得摸着你的良心说话,你的心在哪?左边还是右边?”
“心在哪边?”
“是臣妾先问你的。”
康熙笑了笑,他看过医书,晓得心在哪边,不过徐氏这脑袋……她未必知道,“你要是能说出来,内务府那边刚到一批瓷器,朕让人送过去给你。”
“瓷器啊,臣妾不要瓷器,皇上给臣妾一百两黄金就够了。”
“你倒是贪心。”
徐香宁得意地挑挑眉,她有两个小孩,瓷器这东西放在她那边怕是容易啐掉,还不如黄金白银实在,皇上既然想考考她,她就贪心一点。
“黄金五十两。”
“皇上,你好吝啬。”
“没办法,国库的黄金不多。”
“那好,拉钩。”
徐香宁跟他勾手后就说心脏在左边,轻松拿到五十两黄金。
“也不笨嘛,你那里都藏着什么书?”
康熙是有点意外,都说女子无才,女子读的书不如男子涉猎广泛,徐氏平日里又爱读一些话本子,看不出来她连医理都知道。
徐香宁听皇上这么问,又想到皇上年前颁发的禁书令,心里一紧,“哪有什么书,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臣妾爱看的只有那些话本子,臣妾哪里有什么书都是从皇上这边借的。”
“借?你有还吗?”
“当然有,臣妾看完就还回来了。”
“可朕没听到你跟朕借过,不问就取叫做偷。”康熙有意逗她。
徐香宁难得白他一眼,先前不是他说的书房里面的书籍任她翻阅,这会又计较她拿他的书,这男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被白一眼的康熙大笑,笑完后说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偷书的行为,结果被徐氏揪耳朵。
“臣妾饿了,快让人备膳,刚刚快累死臣妾了。”
康熙觉得刚才的确是她动得比较多,于是让人备膳。
两人吃过早膳后一起到书房,不着急教蒙语,康熙先跟徐氏下棋对弈。
下棋时,徐香宁开口问道:“皇上,臣妾突然想起一件事,怎么没见梁公公?”
“他屁股受伤了,在养伤。”
徐香宁愣了一下,她没听说这个消息,屁股受伤的话,岂不是被杖责了?他一个御前总管公公被杖责,能下令打他的人只有皇上跟太子吧,梁九功这是做了什么事惹怒皇上了,她以后得更加小心谨慎对皇上,不能太过恃宠而骄。
在养伤的意思是还活着,皇上似乎也没撤他的职,说起来的语气还算平静。
她晓得有人给皇上下药一事,竟然不知道梁九功被皇上杖责了。
“专心点。”
“皇上,梁公公他……这是犯了什么事?”
“伺候不周。”
这四个字范围太广了,怎么个伺候不周法,徐香宁没敢继续问下去,等回去再叫人打听好了,目前专心下棋要紧。
梁九功也是四十岁的人,不年轻了,杖责对一个老人而言本来就挺严重的,伤口一时半会好不了,怪不得她没看到梁九功当值,只看到洪公公。
第107章
徐香宁从乾清宫回来后便让小邓子去打听打听梁九功的事, 也顺道让人给梁九功送两瓶上好的药膏给他。
只是杖责,还能在皇上面前当差,说明梁九功犯的错不是特别严重的那一种,小邓子打听回来的消息是说梁公公之所以被杖责因为被下药之事牵连的, 的确还在养伤。
过一会儿, 有一个小太监过来长春宫,一问是梁公公让他过来, 就是为了表达她送药膏的谢意, 这人都受伤了也不忘周全礼数,做事八面玲珑, 他受伤估计也有好的药膏擦着,也会有嫔妃给他送药。
打发走小太监后,徐香宁觉得这年都快过去了,离小豆包上书房的日子越来越近,还有皇上说让小豆包的哈哈珠子进宫跟小豆包熟悉一下,其实就是将人送进宫伴读, 一共五个,她先前是看过名单的, 大多是京城八旗官员的孩子, 身份虽然比不上皇子矜贵, 但也不是一般平民老百姓的孩子。
张嬷嬷是比她还要操心小豆包上书房的事,笔墨纸砚都一一检查一遍, 这距离开春还有两个月呢。
过了两天, 哈哈珠子被送进宫,他们最小的是六岁, 最大的有八岁,本来小豆包上书房是要住在阿哥所那边, 不过她想让他在长春宫住到九岁,于是只有五个小孩带着他们的侍女住在原本小豆包住的其中一个宫殿,等于是他们先住过去。
她也观察一会那五个孩子,虽然有着稚嫩的脸庞,但行事已经有规有矩,估计是在家里被教过,小豆包只是看到五个跟他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乐得跟他们一起玩。
不仅是小豆包的哈哈珠子被选进宫,连十七阿哥胤礼的哈哈珠子也被送进宫,而胤礼已经从陈常在那搬到阿哥所,目前阿哥所住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与十七阿哥,上头的阿哥已经成婚,搬出宫外居住。
阿哥所分为东五所与西五所,东五所是阿哥们居住,西五所是一些年纪稍长的格格居住。
又过了五日,皇上又翻她牌子。
徐香宁过去时见到梁九功,他在门口等她,准备领她进去。
“梁公公身子好些了?”
“多亏了娘娘送过来的药膏,奴才一抹药膏,这伤口就好了,奴才特别感谢娘娘,真是劳娘娘挂心体恤了,这不,伤口一好,奴才这就赶着到皇上身边伺候,奴才就怕皇上用惯别的奴才,到时候皇上身边没有老奴的位置。”
这份爱岗敬业的心蛮让她佩服的,徐香宁不由多看梁公公几眼,浅笑道:“梁公公身子好了就行,天寒地冻的,平日要多注意身子。”
“是啊,这个冬天格外冷,娘娘也要当心身子。”
“多谢公公关心。”
简单闲聊结束后,徐香宁进寝殿,寝殿内燃着银丝炭,一旁也放着熏炉,殿内弥漫着淡淡的果香。
跟她一起前来的秋铃替她解开大斗篷,一路坐着暗轿过来,斗篷上面没有沾到雪花,不过秋铃还是抖一抖。
“娘娘,热水备好了。”
徐香宁过去大屏风后面沐浴,她见伺候她的人眼熟。
“你先前也是在乾清宫伺候的吧,叫文露是不是?”
宫女文露点头,“是,娘娘,奴婢是叫文露,多谢娘娘记得奴婢的名字。”
徐香宁记得她是因为偶尔她过来乾清宫时,若兰会跟文露在内廷或是走廊下说话,若兰是一等宫女,近身伺候皇上的人,那文露等于是若兰底下的二等宫女,平日里供若兰她们差遣办事的,等于是半个御前宫女。
“娘娘,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用力了?”
“没事,挺好。”
文露拿着澡巾继续擦拭。
净完身后,徐香宁只穿着寝衣出来,快快从屏风后面到床上裹着被子,今日没洗头,原谅她没有在这么冷的天天天洗头的习惯,一方面沐浴净身是为了防止小主嫔妃们携带利器,另一方面真的是为了净身。
皇上过来时就没有沐浴,可能也没有在这么冷的天天天洗澡的习惯。
徐香宁发现皇上今晚兴致不错,至少持久一些。
事后,两人都是简单清理一下就睡觉了,毕竟是体力活,两个人都比较累了。
……
一月份过去意味着新年也过去了,当和常在跟她说她想让人去敬事房那边把她的绿头牌挂上去,她有些意外,毕竟和常在从小产那日算起,满打满算也才过去三个月而已,虽说已经出了月子,不过这身子还是不会恢复得那么快,侍寝的话便有怀孕的可能,刚出月子就怀孕怕是对女人的身子更加损害。
“你的身子全都好了吗?下面不疼了?”
“不疼了,已经全好啦,娘娘,我年轻,恢复得快。”
听和常在这么一说,徐香宁觉得她说得也有两分道理吧,她眼神执拗坚持,她也不好再劝什么,只能随着她。
“你想好了就行了,本宫不会干预你。”
“我是不想看到乌答应得宠,凭什么她害得我孩子没了却还得宠了,我想尽快侍寝,我知道皇上更喜欢我。”
嗯……皇上可能没有更喜欢谁,皇上最喜欢他自己,徐香宁不好打击和常在,能保持天真是一件好事,“乌答应肯定会有报应的,恶有恶报,我们只需等着看。”
“是,她肯定会有报应的。”
和常在的绿头牌是挂上去了,不过皇上这阵子似乎又变得很忙,没翻牌子。
……
到了二月初,佟贵妃生病了,太医过来把脉发现佟贵妃怀孕了,怀孕快两个月,等于是年前就怀上了。
徐香宁得知此消息后,跟通贵人一起去翊坤宫探望佟贵妃,佟贵妃气色看上去还蛮好的。
“徐妃,本宫听别人说怀孕前期都会孕吐,为何本宫没有?”
佟贵妃看向倚在床头,半坐着的佟贵妃,笑道:“娘娘,孕吐会因人而异,有些人是孕前期吐,有些是孕后期吐,有些没有孕吐,不是每个人都会孕吐的。”
“原来是这样,本宫还以为本宫这一胎出了什么事。”佟贵妃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这怀孕之人可有什么忌口的,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基本上没有太多忌口,我怀孕的时候什么都吃,酸甜苦辣,不过也不能吃太多,生冷硬质的食物少吃,还有……”徐香宁回想一下自己孕期都吃了什么,这一回想发现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竟然有点想不起来,“还有就是孕期见血不是寻常事,得及时请太医看看。”
“这个本宫记下了,多谢徐妃的金玉良言。”
徐香宁见聊得差不多,她从圆凳上站起来,“娘娘,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你好好养胎,我们到时候再来看你。”
“嗯,那本宫就不亲自送你们,墨夏,你送送徐妃娘娘与通贵人。”
徐香宁跟通贵人一起出去,觉得还早,又去御花园逛一逛。
……
佟贵妃这怀孕的消息一放出,康熙才知道贵妃怀孕了,而且都快三个月,年前怀上,他记得自己年前是召贵妃侍寝过,不过只有两次,竟然能怀上,他想着左右无事,便过去翊坤宫。
“贵妃,朕听闻贵妃怀孕了,过来看看。”
佟贵妃笑着迎皇上,“皇上,臣妾也不知道臣妾怀孕了,这不是因为生病去请太医,一把脉才知道,臣妾的月信一向不准,要不是太医把脉,臣妾都不知道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孩子。”
“你入宫也有好几年,早就该怀上了。”
“托皇上的福。”
“好好养胎,争取为朕添一个阿哥。”
佟贵妃娇嗔道:“皇上,这估计不是阿哥,人家都说酸儿辣女,臣妾最近是喜欢吃辣的,想着应该是个格格,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
“那就等下一次。”
“先把这一胎安稳生下来再说,皇上,你可要留下来用膳吗?”
康熙摆摆手说不用了,他只是过来看看她。
没待很久,康熙就走出翊坤宫。
佟贵妃送走皇上便立即收起笑容,脸上再无悦色,而是满脸忧愁。
“娘娘,奴婢觉得皇上可能允许你生下这个孩子。”
佟贵妃坐在软榻上,屏退其他人,只留下墨夏一人,只有墨夏跟墨冬是她从宫外带进宫里的,她只相信她们两个人,闻言,她抬眸看了一眼墨夏,刚才皇上过来不只是简单的探望她,她轻叹道:“墨夏,你太不了解皇上了。”
皇上一定不想要她生下孩子,她们佟家太家大势大,哪怕她入宫前已经说了她心有所属,而且她年纪也不小了,皇上还是让她进宫,皇上想佟家有人在皇宫里当皇妃,心至少不会那么大,至少顾及着点,纯粹是为了压制佟家,说她是吉祥物也好,傀儡也罢,反正当时的她只能进宫。
正因为佟家太家大势大,皇上不会容许她生下阿哥,若是她生下阿哥,皇上绝对会担心佟家倒戈,扶持她生的阿哥上位。
先前密嫔想要把她的孩子记在她名下,她拒绝了,便是有这方面的考量,她也晓得哪怕她没有拒绝,皇上也不会把阿哥记在她名下,还不如她聪明一点,识眼色一点。
她刚才有意说她肚子里可能是格格,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进去。
入宫这么多年,她是没想过要生孩子,皇上偶尔让她侍寝,也算是维持她的体面,不过侍寝总有例外,她不小心怀孕了,她知道自己月信没来的时候就有预感她怀孕了。
她思前想后琢磨了两个月,才下定决心要留这个孩子,借口生病让太医把脉,把怀孕的消息传出去。
在这后宫日子过得无聊,有一个孩子陪在身边挺好的,既然意外已经发生,她是努力接受了,这怪不得她,如果皇上不让她侍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怪只能怪皇上。
只不过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可能会有困难,最大的困难是来自皇上,皇上不想让她生下孩子,那么皇上可能会使手段让她的孩子保不住,他要是有心,她的孩子很难保住。
佟贵妃觉得刚才皇上的表情称不上好,温和中带有一丝冷漠,她回想刚才跟皇上的对话,越想越心惊,她觉得皇上不想让她留下孩子。
后宫中,虽是荣妃与恵妃协理东西六宫,但皇上的权力才是最大的,正因如此,皇上诚心不让她生下孩子,她的孩子铁定保不住,尽管自从知道怀孕以来,她的膳食都是让墨冬一个人在膳房那边烹煮,不敢让膳房的师傅插手。
但那只是皇上不知道她怀孕,现在皇上知道了,她毕竟是处在后宫中,吃喝穿用不可能只有墨夏跟墨冬两个人经手。
佟贵妃想要这个孩子留下,她想了想,让墨夏给她披上斗篷,她准备过去乾清宫找皇上。
“娘娘,你是去找皇上吗?”
“本宫必须得找他,手炉带上,让人准备轿子。”
“是。”
去乾清宫的路上,佟贵妃都在想措词,没成想皇上先她一步离开翊坤宫,却比她晚到翊坤宫,这会还没有回来,说是拐去徐妃那里了,她只好在门口等待。
“贵妃娘娘,你入殿等吧,外面冷。”洪公公示意她进殿,还让人给她送过来一碗热茶,“娘娘,你有什么事叫奴才,奴才先去忙了。”
“去吧。”
这一等就等到天黑,佟贵妃发现皇上还没回来。
洪宝全:“娘娘,奴才刚刚差人到长春宫那边问了,皇上怕是要在长春宫留宿,娘娘要不明日再来。”
“行,本宫明日再过来。”
第二天,佟贵妃又过来,不过正好碰到皇上在接见太子以及几个阿哥,她又在外面等了好长一会儿,皇上才让人出来领着她进去。
“听说贵妃你找朕,有什么事?”
佟贵妃朝着皇上跪下来。
“皇上,此次意外怀孕并非臣妾所愿,臣妾从来没想过怀孕,臣妾只想在后宫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只是没想到会怀上,臣妾晓得皇上不想让臣妾生下阿哥,臣妾跟皇上保证若是阿哥,臣妾不会让他存活,臣妾期盼着是个格格。”
“贵妃这说的是什么话,朕怎么会不想让你生下阿哥,你怀孕是喜事,朕高兴都来不及。”
佟贵妃抬头,盯着皇上的脸庞,刚相处时他是温柔体贴的,越相处她越发现皇上只是表面上温柔体贴,他终究是一个帝王,帝王无情,谁都不能动摇他的帝位。
皇上虽说是高兴,但他脸上却连笑意都没有。
“皇上,臣妾想留下这个孩子,还请皇上成全,若它是个阿哥,臣妾保证一生下来就掐死他。”
“贵妃,不要胡说!朕的孩子,你若是掐死的话,便是谋害皇嗣,孩子,你想留便留,只要是朕的孩子,朕都乐意看着他们生下来。”
这话并不能让佟贵妃放心,她需要的是皇上的保证。
“皇上,臣妾生下的只能是格格,也只会是格格,还请皇上成全。”
“贵妃,朕没有不成全你。”
佟贵妃在心中苦笑,没有不成全,也没有成全,她每次侍寝后,皇上都会让人给她赐避孕汤药,分明就是不想让她怀孕,她每次都老老实实喝了,皇上听闻她怀孕的消息怕是会认为她没有喝避孕汤药吧,偷偷倒掉了,但她真的没有,真的是意外怀孕。
后宫女子中,这避孕汤药,皇上唯独赐给她一人,为的不就是不让她怀孕,不让她生下属于半个佟家的孩子。
“皇上,臣妾是意外怀孕,皇上赐给臣妾的避孕汤药,臣妾每次都喝了,怀孕并非臣妾所愿,只是既然已经有了,臣妾想生下它,臣妾知道这一胎一定是个格格,臣妾保证它只会是格格,皇上,求你成全。”
今日是梁九功当值,他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胆战心惊,觉得屁股后面似乎又开始疼了。
佟贵妃这话讲得太过直白,皇上绝对是不喜欢这么直白的话,虽然是事实,皇上不可能让佟贵妃生下阿哥的,佟家的人已经快占据半个朝堂了,若是真的生下阿哥,这大清怕是要姓佟佳。
有些东西,大家都意会就行,没必要讲出来,讲出来等于是打皇上的脸,皇上总是要体面的。
佟贵妃刚入宫那几年是真的很聪明来着,既不让阿哥记在她名下,不推脱不管后宫的事,怎么为了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变傻了。
梁九功为佟贵妃捏把汗,偷瞄一眼皇上,果然皇上脸色已经变得很阴沉。
“佟贵妃,朕是期盼你生下这个孩子,朕向来是成全你的,只要你有本事生下孩子。”
“臣妾没本事,臣妾知道皇上若是不想臣妾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一定生不下来,所以臣妾求皇上成全。”
“朕说了朕想让你生下这个孩子,贵妃,朕说的是人话,你若听不懂,朕也没办法,贵妃既然能怀孕快三个月才自知,相信贵妃也能平安诞下孩子,回去吧,别跪着,地上凉,对孩子不好。”
佟贵妃听着心里一凉,皇上语气虽是平静的,但她听出来里面蕴藏的怒火。
她带着墨夏从乾清宫离开,失魂落魄,谈判失败。
第108章
佟贵妃自从跟皇上不欢而散后, 日日担心,送过来的膳食是日日用银针检测,生怕有毒或是被下药,每一块食物都验一遍, 她想传信出去给家里人, 可是又怕更会引起皇上的疑心,于是只能先按捺不动。
她每隔三日都会请太医给她把脉, 就怕孩子出什么意外。
徐妃说出血不是小事, 可能要吃安胎药保胎,可是她没出血, 肚子很平静,也没有孕吐,只是每日这么提心吊胆,她还是瘦了一些。
二月底的时候,她听闻皇上开春后要去南巡,阅视黄河, 她是默默松了一口气,皇上这一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后, 她的胎象会更加稳定, 孩子不容易发生意外。
只是刚到三月一日,凌晨, 天还没亮, 佟贵妃忽然惊醒,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紧张地唤了一声墨夏。
“娘娘, 怎么了?”跟她同睡一屋的墨夏很快起来,掀开床帐,“娘娘,奴婢先去点灯。”
两盏烛灯被点上后,佟贵妃坐起来还是摸了摸自己肚子。
“娘娘,可是肚子不舒服?”
“本宫总觉得肚子没动静。”
墨夏轻笑一声,“娘娘,这才三个多月,太医不是说了胎儿三个多月本来就没有动静,它还没长大。”
“真的吗?”
“太医说的总没错,娘娘,孩子一定会没事的,娘娘还是再睡一会吧,还早着。”
佟贵妃只好满心疑虑地睡下去。
天明之后,她就让人去请太医给她把脉,结果这一把脉,穆察太医是脸色沉重,把了一次又一次,佟贵妃的心完全提到嗓子眼,“太医,可是有事?本宫的孩子是不是出事了,墨夏,你赶紧去请汪太医过来。”
“娘娘,汪太医今日不当值。”
“那你老实说,本宫能承受得住。”
“娘娘,微臣把不到二脉。”
佟贵妃挑眉,略显疑惑,“这是何意?把不到脉?”
“是微臣把不到二脉,微臣觉得娘娘的孩子可能……”穆察太医顿了顿,才敢接着说:“可能胎死腹中,当然,微臣的医术未必十分准确,还请娘娘再请一名太医过来。”
佟贵妃整个人几乎是浑身冰凉,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墨夏再去请一名太医过来,她看向穆察太医,“你说的……可是真的?把不到胎儿的脉象了?”
“微臣医术浅薄,还请娘娘恕罪。”
穆察太医跪下来。
佟贵妃忍不住想难道这是心有灵犀嘛,她昨夜就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没动静,今日就发现孩子已经胎死腹中,皇上终究还是对她下手了,他终究还是不想让她生下孩子,他就是这么无情残忍。
佟贵妃只觉得心中悲凉,眼角已经有一滴泪滑出,但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擦擦眼泪,没有在太医面前哭出来,等着第二个太医过来给她的孩子判死刑。
第二个太医来得很快,同样是把了两次脉,才说把不到二脉,一样是胎死腹中的诊断。
“既然这样,请两位太医为本宫清宫吧,这孩子都死了,再留在肚子里会损害到本宫的身子。”
“是,微臣这就去开药方。”
“娘娘……”
佟贵妃握了握墨夏的手,“本宫没事。”
佟贵妃当天就决定清宫,喝了流胎药,躺在床上,等着胎儿流出来。
……
后宫的人听说佟贵妃小产后,又纷纷过来探望她,前不久才恭贺她怀孕,都没到一个月又过来探望小产的她,可能是这后宫能平安诞下孩子的人多,但小产流产早产的人也多,大家都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只是八卦地问了一句贵妃为何会小产,贵妃说是身子不适就突然小产,大家也就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
皇上要南巡,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随行名单上,不少人想跟随行。
徐香宁倒不怎么想去,无论是南巡还是出巡塞外,反正她已经跟着去过,坐马车总归是不舒服的,尤其是出行在路上,人有三急,急起来总是不方便的,还不如待在皇宫里舒服。
小豆包已经开始上书房,每日卯时初要起床,那会天刚亮,还是鸡鸣的时候就要起来准备,他有满文师傅、汉文师傅,还有外谙达教他骑射,他与十五阿哥跟十七阿哥是同时上课,天刚亮去书房,到了下午快天黑才回来,可以说简直是现代高中生读书的日常,早出晚归的。
她怕小豆包的身体撑不住,不过瞧他每天也乐呵乐呵地上书房,她也就没说什么。
小豆丁见到自己弟弟上书房,还问她为什么不能一起上书房,徐香宁只能说她有女先生与管教嬷嬷教她,就不用上书房了。
小豆丁虽然不开心,好在小孩子忘性大,过几天就不问这个问题。
有一天,难得小豆包今日不用上书房,他是每隔五日休息一日,她们院子里的苹果树跟石榴树都开始开花了,听说开花就意味着要结果,种了好几年的树终于有结果的动静,不纯粹是观赏作用。
她们在院子里准备摘树上边没成熟的果子,为了好玩。
小豆丁又想爬树,徐香宁就让她爬一次,总是不让她做什么事,她就是越想做,还不如让她做一次,不过她叮嘱她不要怕太纤细的树枝,免得承受不住摔下来。
小豆丁这身形是随了她,肉乎肉乎的。
“额娘,这个好大,我够得着。”
“那你摘下来。”
小豆丁伸手去摘,摘一会儿目光一转移,指着大门口,“额娘,我看到皇阿玛了,皇阿玛正在朝这边走过来。”
“专注点,别乱动,摔下来额娘真的不会接你。”
“哦。”小豆丁才老实两只手抓着树枝,一扯把一个没熟的石榴摘下来,往下面一抛,“你这都接不好,你真没用。”
小豆丁嫌弃下面接不住的小豆包。
这姐弟两天天拌嘴吵架,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康熙过来时便是这样的场景,一群人站在院子里,昂头看着爬得很高的其其格,其其格是裙摆都撩在一边,毫无大家闺秀的姿态,还在上面笑嘻嘻地喊他皇阿玛。
徐氏教出来的孩子真是……
“其其格快下来,别摔着。”
“是,皇阿玛,我这就下来。”
康熙示意后头的人上前。
梁九功等人是赶忙上前,生怕小格格摔下来,不过小格格真摔下来,他未必接得住,小格格壮实得很,他这条老命估计都得交代了。
好在小格格是有惊无险从树上下来。
“皇阿玛,这个给你。”
康熙瞧着手上那颗青涩得要命的石榴,只有拇指般大小,吃肯定是不能吃的,不过他攥在手里,“谢谢其其格,其其格的心意,阿玛收到了,下次不要再爬那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额娘允许我爬的,不会摔下来,我很会爬树的。”
康熙也不想训斥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下次小心点,他又看了一眼一旁安静的胤祄,想着胤祄上书房了,不知道都学了什么。
“胤祄,谙达在课上都教了什么?”
“识字,师傅教我识字。”
“那你认识几个字,把学到的跟皇阿玛说一说。”
徐香宁站在一旁偷笑,这就是传说中来自皇阿玛的考考你,听说皇上特别喜欢把阿哥们叫过来考他们的学识,让他们背书,胤祄也上了十几天课,应该是学到一些字,胤祄很明显愣住了,之后才怯生生地从一数到十,然后又背了一小段三字经。
皇上眼神称不上赞许赏识,但是也没生气,只是让胤祄好好念书,专心一点,不要老想着玩耍。
“皇上,进屋再说吧,别站着了,你也在这里用膳吧,我们好久没跟你一起用膳了。”
徐香宁过去把皇上拉进屋内,也让人开始备膳。
小豆丁他们两也乖巧地围着他们转,小豆丁鬼精鬼精的,见秋铃正准备端茶给皇上,她就抢过秋铃的活,小心翼翼地把茶水端到皇上面前。
“皇阿玛,请用茶。”
“其其格有心了。”
康熙是越瞧其其格越觉得自己女儿可爱,看闺女的眼神跟看儿子不一样,他端起来抿一口,然后示意其其格坐在他旁边,“再过几日,皇阿玛要南巡了,你额娘不想去,不过皇阿玛想带你们去南巡,你们愿意去吗?”
“愿意愿意。”小豆丁毫不犹豫地点头,大喊愿意。
徐香宁撇撇嘴,皇上这是故意来戳穿她的,她不想去南巡,于是让人去荣妃说她这几日身子不适,让荣妃别把她安排进随行的名单里面,皇上要是带两个小的过去,她能不跟着嘛,两三月太久,她是不放心两个小孩完全远离她,她在宫里得到的消息都是滞后的。
胤祄还有一个八岁之灾,万一提前了怎么办。
“那你得跟你额娘说,看你额娘同不同意。”
“额娘……”小豆丁过来摇她的手臂,眼神乞求。
“去去去,你皇阿玛愿意带你们是好事,快跟皇阿玛说谢谢。”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说谢谢,知道要出行,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
膳食也一一端上来,有银针炒翅,清炒鳝丝,杏仁豆腐、糖醋荷藕与鸡肉丝一共五个菜,人手一蛊鸽子汤,小豆丁吃得多,鸽子汤先喝完了,又吃了一碗饭,小豆包就挑食得很,挑挑拣拣才勉强吃半碗饭,汤也没喝完。
他们都吃好之后,两个小家伙就被带出去了。
“皇上,臣妾去随行还来得及吗?还能加入随行的名单吗?”
“你不是不想去嘛。”
“你都把两个小家伙带去了,臣妾能不去吗?臣妾不得看着他们啊,他们那么调皮。”
康熙看一眼“狡辩”的徐氏,他过来一看她生龙活虎的,就知道她没病,没病却说自己有病,不愿意跟着南巡,这后宫多少女人盼着跟着他一起南巡,结果她还推脱。
“你就这么不想跟朕待在一块吗?”
“皇上,你可真的是完全误解臣妾的意思,臣妾想跟着皇上,只是臣妾受不了坐马车,在路上颠簸,解手出恭还不方便,并非是不愿意跟皇上待在一块,臣妾绝对是愿意跟皇上待在一块的,你要相信臣妾。”
徐香宁说完还打一个哈欠,这吃饱喝足就是容易犯困,她慢慢朝里间走进去。
康熙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走着走着就拆自己的发髻,把簪子都拿下来,三千发丝也随着披散下来。
“你这是要睡觉了?”
“午觉,臣妾今日起得太早,这吃饱后就困了,皇上,你也陪臣妾睡吧,睡足了才有精神做事,南巡的事,皇上既然带上小豆丁他们,那臣妾也会跟着,期盼皇上能让人给臣妾准备一辆好的马车,在路上不会那么颠簸。”
康熙刚想说话,徐氏就凑过来为他宽衣,眼睛半眯着,看样子是真的犯困,都迫不及待自己动手了。
“你已经是徐妃,那些人自然会安排妥当,没人会轻待你。”
“那臣妾还要跟荣妃说吗?让她把臣妾的名字添上?”
“朕会帮你说的。”
徐香宁凑上去在皇上脸颊上亲一口,“谢谢皇上。”
亲完后她就上床了,拍拍床铺旁边的位置,示意皇上也赶紧上来。
康熙也只好自己脱鞋,跟她一起躺下去,他们安静下来后就很快睡着。
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徐香宁是睡足了才醒,皇上似乎比她早醒,不过还没走,依旧躺在床上,她翻个身,面对皇上,“皇上,你不回乾清宫批折子吗?”
“不急。”
徐香宁直接伸懒腰,寻思着再过五日要出发了,东西得收拾起来,带两个小孩要带的东西肯定特别多,伺候的人也要多带几个,正当她边伸懒腰边想事时,皇上的手就摸过来了。
“皇上,万一其其格他们要进来找我们怎么办?”
“他们进不来的。”
算了,徐香宁也就不说什么,随着他。
皇上发泄完后躺在床上喘气。
徐香宁睁眼望着床顶,脑袋放空。
“朕一直赐你避子汤药,你会生气吗?”
徐香宁疑惑,怎么突然说到这个,这避子汤药先前还是她自己想要的,后面侍寝,她没有主动求,皇上也会让人给她送过来,反正是避免掉怀孕的可能性,听说避子汤药还是会伤身的,哪怕是皇上让太医们给她用不伤身的药材,好在皇上如今已经不像年轻的时候做得那么频繁,她侍寝的次数几乎是一个月三四次,所以她喝的不多。
“不会啊。”
“你不想再为朕生孩子了吗?”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怎么又扯到这个,她要怎么回答,徐香宁犹豫。
“皇上,臣妾有其其格跟胤祄就够了,臣妾已经不年轻了,身子骨不如从前,臣妾怕出意外。”
“嗯。”
嗯是什么意思?徐香宁琢磨不明白,她转面向皇上,把他的脸也扭过来,“皇上,你是什么意思,你还想要臣妾生孩子吗?”
“没有,有其其格跟胤祄就够了,朕也不想让你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朕只是怕你后悔,怕你怪朕。”
“臣妾永远都不会怪你,无论皇上做什么事,臣妾知道皇上做什么都是为了臣妾好。”
康熙见徐氏说得肯定真挚,眼睛一眨不眨的,有她相信他就够了,他的心被熨帖了一下,“傻不傻,朕要是害你,看你怎么办。”
徐香宁搂住皇上的脖子,娇嗔道:“皇上才不会害臣妾,臣妾是永远相信皇上。”
永远听起来遥远,但于他而言也就剩下几年或是十几年了吧,康熙盯着徐氏,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红唇上轻啄一下。
……
四月初,皇上起驾南巡,留下四阿哥跟八阿哥监国,大阿哥与太子等人随行,此次年幼的阿哥都带上,宫里最年幼的阿哥便是胤祄,随行的小主嫔妃加起来有七位,她、密嫔、襄嫔、石常在、和常在、陈常在跟乌答应,几乎是比较受宠的小主嫔妃。
这次她的马车的确宽敞柔软许多,能容下三个成人睡在里面而不显拘谨拥挤,其其格跟胤祄是跟她在同一辆马车。
出巡基本上到走一段停一段,皇上跟诸位皇子忙着接见当地大臣,胤祄年纪小,还不担事,不能像几个成年阿哥那样跟着皇上办事张罗,所以基本上是跟着她,前面几日,两个小家伙还很兴奋,到后面兴奋劲过去了,舟车劳顿的,人也开始变蔫了。
他们蔫归蔫,不过精神还好,能吃能喝,不过听说太子胤礽在出发第五天开始就生病了,病了好几天越病越严重,皇上就让太子先停留在本地调养身体,切勿延拖加重病情。
后面太子好了些许,又快马加鞭赶上他们大队伍。
到了江南时,他们住在江南织造曹寅家中。
此次出行,和常在跟乌答应是住在一屋的,两人是互不搭理对方,住在曹寅家这段时间,和常在是常常往她房间里跑,不愿意跟乌答应待在一块。
皇上虽说带了嫔妃随行,不过叫人侍寝的次数并不多,毕竟舟车劳顿,皇上也很疲惫,此次出行是和常在侍寝次数多一点。
和常在跟她说乌答应在她每次叫过去侍寝时,乌答应的脸色铁青。
“皇上果然是喜欢我多一点,我看乌答应都快气死了。”
“你能侍寝是好事,不过也别跟乌答应起大争执,皇上在前头忙碌,我们这些女子不能在后边添麻烦。”
荣妃她们不跟过来,她又是唯一的妃子,等于是她要管着她们,某种意义上,她不能让她们起争执出大乱子,免得惹恼皇上。
“我才不跟她起争执,我都是不搭理她,视而不见,乌答应就是狠毒的女子,我才不愿意靠近她,免得又被她害了。”
和常在跟个小孩子一样抱怨,徐香宁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是,你这样想是对的,远着她一点。”
和常在刚抱怨完,傍晚,皇上就让乌答应侍寝,把和常在气得够呛,翌日又跑来跟她抱怨,之后小豆丁拉着她在院子里玩毽子才转移她的注意力。
……
结果没成想,乌答应今晚又侍寝,连着两天侍寝。
和常在不能再去找徐妃抱怨,抱怨多了,徐妃怕是觉得她烦,徐妃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她不能天天过去找徐妃抱怨,于是一大早,她醒来吃了一点东西便坐在房间内等着乌答应从皇上那回来。
过了辰时,乌答应回来了。
和常在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冷哼一声。
“哼也没有用,皇上昨晚是让我侍寝。”乌答应直接说道,还故意指了指自己脖子,“皇上昨日凶猛,还在我脖子上留了痕迹,和常在,你恐怕没这待遇吧。”
“我有没有,你不是知道,我可是侍寝了四次,你才两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皇上更喜欢的人是我。”
“皇上喜欢的人才不是你,皇上喜欢的人是徐妃。”
“我是说皇上在我们两个之间,皇上更喜欢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和常在有自知之明,她比不过徐妃娘娘,徐妃娘娘还有两个孩子,只要能比过乌答应就行。
“我都说了不是我推的你,你为何就是不相信。”
和常在一听她说这事,眼睛都瞪圆,死死盯着乌答应,这段时间,她们共处一室却从来没说过这事,她还好意思提起,狠毒的女人,脸皮是真厚,“不是你是谁,春常在亲眼所见,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抵赖,你谋害皇嗣,应该杖毙的,打十杖真是便宜你了。”
“说不定是春常在推的,她本来就跟我有仇,为了诬陷我,她不惜牺牲掉你的孩子。”
和常在一听更气了,怒指着她:“你别血口喷人,春常在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明明是你做的,你还不承认,你就是嫉妒我比你得宠,我们同一年进宫,可是是我先得宠,是我先怀孕,是你嫉妒我。”
乌答应坐在和常在对面,脸上表情起伏不大,“我的确嫉妒你得宠,但这后宫谁不嫉妒,人人都嫉妒,我虽然嫉妒你,但是我没想过要害你,更没想到要害你的孩子,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不过我告诉你,春常在推你的时候是被人看见了,我不说是谁,但是要是回到京城,你记得告诉春常在,有人看见她推你了,有目击证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让她好自为之。”
“谁看见了?你倒是说啊,你不说就这里糊弄我,我又不傻,才不会相信你,你就是蛇蝎心肠,狠毒至极。”
一想到那个死去的孩子,和常在就很心痛,忍不住骂乌答应。
“我不说,春常在是徐妃的姐妹,徐妃在宫里如此受宠,在后宫权势逼人,我要是说了,春常在跟徐妃联合起来把人悄悄给弄死了怎么办,我只是一个答应,势单力薄,我护不住那人,我只是告诉你,春常在未必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善良,是她推的你,你跟她同住在长春宫,她可以狠心到伤害你的孩子来构成诬陷我,可见她才是真正狠毒之人,等回到京城,你只需告诉春常在,那日是有人看到她推你的,是她伸的手,当时她离你更近,她才是杀人凶手。”
和常在白了乌答应一眼,“你又不说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春常在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你才是杀人凶手,你休想栽赃别人。”
“是不是栽赃,你回去问问春常在便知道了,昨夜,皇上与我闹腾到很晚,我先回去补个觉,不跟你说了。”
和常在气得朝乌答应背后挥舞几下拳头。
在乌答应到里间歇息时,和常在忍不住看向彩霞,“彩霞,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春常在才不是这样的人。”
和常在想想也是,春常在不是这样的人,春常在更没有理由要害她,只是乌答应说得言之凿凿,她都忍不住狐疑一下,难不成真的有人看到春常在推她了?既然有人看到,为何不站出来揭穿,当时是春常在先质问乌答应,她是听到春常在的话才看向乌答应,当下认为是她推的她。
现在想想,当时站在她身后的人不少,不过最靠近的只有春常在跟乌答应,还有她们的婢女。
乌答应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徐妃娘娘受宠,在宫中认识的人比较多,位份低的小主的确要避其锋芒,可无论是春常在还是徐妃娘娘,她都不相信她们会做这样的事,她们都待她非常好。
和常在气死,差点被乌答应三两句话拐进坑里,乌答应这才是想陷害春常在跟徐妃,故意在她面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之后几天,和常在再也没有理过乌答应。
他们也曹府又开始起程,每个地方都待不太久。
……
徐香宁发现小豆包额头有些发烫,就赶紧叫来随行的太医给小豆包查看,太医说的确有点发烧的症状,给开了药。
小孩子身子脆弱一些,他们又是行走在路上,没能真正好好停下来休息,徐香宁是真怕小豆包出事,生病的小豆包是真的彻底蔫了,有气无力,发烧了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反正她瞧着小豆包短短几天就脸颊有些凹陷下去,体温越来越高,吃了药都不管用。
小孩子发烧是最吓人的,会惊厥,一惊厥就不得了,徐香宁跟怜雪她们是想方设法给小豆包降温,清凉油抹在他额头跟脖子上,好不容易到了一块驻地,能停留五天,她让人熬点粥,总得吃点东西。
“额娘……”
小豆包虚弱地抱着她,窝在她怀里。
“额娘在,等会喝点粥,再过几天就能全好了。”
“呕……”小豆包又开始干呕。
徐香宁赶紧让人拿着痰盂接着,心已经往下沉,上吐下泻可不是好现象,她又让人去请太医。
太医说小豆包脾胃脆弱,喝的药药性偏烈,可能刺激到脾胃了,他们得换张药方,温和一点。
徐香宁忍不住发脾气,“明知这是五岁的小孩子,本来开的药就要考虑到他不是大人,你们还开这么烈的药,到底是想干什么,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两名太医立即跪下来求饶,让她恕罪。
这会,皇上刚好过来。
“怎么了?”
“他们给胤祄开的药药性不对,让胤祄上吐下泻,臣妾正在训他们。”
“你们这差事是越办越好了,连小阿哥都敢糊弄嘛,医不好太子,也医不好小阿哥,你们到底是什么废物,一点医术都没有,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皇上一训斥就不一样,两个太医直接重重磕头。
“皇上,微臣定会全力医治小阿哥。”
康熙踹他们一脚,让他们赶紧去开药,医不好小阿哥,他要了他们的命。
徐香宁也很心烦意乱,尤其是见到有气无力的小豆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虽然距离八岁还差两年,不过不是什么都遵照历史,万一胤祄提前出事了怎么办,早知道就不同意皇上带他出来南巡。
不过她理智还是稍微在线的,问道:“太子怎么了?先前听说病了,不是已经病愈了嘛,难不成病还没好?”
“胤礽的确病了,先前是快痊愈时急着赶上我们,结果病情加重了。”
“那他没事吧?”
“没事,你只顾着胤祄就行,胤祄如何了?”
“发烧,烧还没退,这几日老是吐,吃得也不多,身子时而发寒时而受热,皇上,臣妾害怕。”
康熙见徐氏声音里都带有哽咽,眼里是真的闪着害怕之色,他把她搂过来,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没事的,只是感染风寒,很快就好了,太医们肯定会全力医治的,别太紧张,胤祄是好孩子,吉人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皇上,你还记得臣妾先前跟你说过的梦吗?”
“什么梦?”
“臣妾梦到胤祄八岁的时候生了急病,然后就走了,臣妾觉得那个梦很真实。”
“可胤祄才五岁,离八岁还有很久,别想着那个梦,那个梦是假的,你相信朕,胤祄一定会没事的,有你这个额娘在,胤祄肯定会没事的。”
康熙晓得徐氏会照顾好胤祄的,小孩子生病是一件正常的事,可能是胤祄年纪太小,第一次出行难免不适应,这才生病的。
“咳咳……”
床上的人开始出声,徐香宁赶紧从皇上怀抱里出来,急着上前查看胤祄,“小豆包,额娘在这,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额娘,我……我想喝水。”
“好好好,秋铃,快去倒水,要温热的。”
徐香宁把小豆包扶起来,倚在床头上,她又摸了摸他额头,还是烫的,脸颊都被烧得有些发红。
“娘娘,水来了。”
徐香宁把水杯凑到胤祄唇边,让他慢点喝,她忙着照顾胤祄,自然就无暇顾及皇上。
康熙也知道徐氏爱子心切,没有责怪她,反而想到太子,太子生病时,他只去看过他一次,若不是太子想要赶上他们,也不会快马加鞭把自己身体又折腾坏了,太子又不像胤祄身边有额娘,他生病估计得一个人撑过去。
想了想,徐氏忙着照顾胤祄,他便没有在这里久待,转身出去后让人备驾去胤礽住的地方。
徐香宁给胤祄喂了水,又让人把粥拿过来,给他喂了一点瘦肉粥,他生病,口内淡得很,粥太无味,他也吃不下去,她便让人拿点咸菜脯配着吃,等把胤祄伺候好之后,一回头发现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皇上看到娘娘照顾小阿哥,很快就走了。”
估计是他忙,来看胤祄几眼,觉得无碍就走了,徐香宁也没放在心上。
“额娘,晚上你还陪我睡好不好?”
“好,额娘要在这里看着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还想要喝水吗?”
“不了,我饱了。”
“刚吃饱还是先别躺下去,额娘陪你看看书,给你念念故事。”
……
太医们换了别的药方后,胤祄的病才稍微好转,至少没有上吐下泻,不过刚停留不久,他们又得启程,刚好转的病情随着在路上奔波似乎又开始变得不好了,胤祄咳得厉害,咳多了就开始咳出血,徐香宁心慌到不行,每日请太医过来把脉,无时无刻都在焦虑中,不能彻底睡过去,夜里偶尔惊醒查看胤祄的呼吸。
因太子生病,胤祄也跟着生病,两人都病得不轻,皇上就没再继续南巡,停留在河间县,等他们病好一些再择日回京。
徐香宁是听说太子的病也是反反复复,一直没好,不过太子毕竟是成人,体质肯定要比胤祄好一些,胤祄这两日,人是昏昏沉沉,她整颗心都提起来,见随行的太医没有办法彻底治好胤祄,怕这病再拖下去真的印证了胤祄早夭的历史,于是她求皇上,让皇上请来民间有名望的郎中大夫给胤祄看一看。
有一个姓郑的大夫过来,他是河间县有声望的大夫,诊断完后说是要给胤祄扎针针灸,要祛除胤祄体内唠血,说是大概要扎二百零八针,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
“大夫,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扎针,一旦扎的穴位不对,自然有生命危险。”
“你能保证扎对穴位吗?”
“只能说为医者自是想医人救人以致其康复痊愈,不想害人。”
徐香宁看了一眼一旁脸色冷凝的皇上,“那好,本宫让你扎,只要能救人。”
“妇人总归仁慈心软,老夫施针时,还请娘娘不要围观,免得娘娘干扰老夫。”
徐香宁都忍不住想骂这个郑大夫,在故弄什么玄虚,她什么时候会干扰他,还先预设她心软。
“治不好,朕唯你是问。”
“老夫尽力医治。”
面对她时是有些傲气流露出来,面对皇上倒是知道收敛起自己的傲气,这个大夫……挺会欺软怕硬的,徐香宁怕皇上情绪更难以控制,于是把皇上拉出去,只留下另外两名太医还有伺候的奴才盯着这个郑大夫。
“你……真不怕出事?他一个民间大夫难道医术会比太医们精湛?万一胤祄……”
徐香宁赶忙打断皇上的话,“皇上,没有万一,你之前不是胤祄吉人自有天相吗?胤祄一定会没事的,那群太医们面对的只是我们,医治的人终究是比不过民间大夫医治的人多。”
太医们医治的只是京城的权贵们,而民间大夫医治的是老百姓,老百姓人多,疑难杂症自然也多,大夫见识也就多了,或许能救胤祄,她是不能看着这病继续拖下去。
他们都在房间外等待。
“皇上,要不你去歇着吧,有什么事,臣妾让人去通禀皇上。”
“胤祄也是朕的孩子。”
徐香宁也就不再说什么。
两百多针得扎到什么时候,他们在房间外等了很久,她也没听到里面的动静,要是扎疼了,胤祄怎么没出声,她焦虑地来回踱步,坐立不安,一只宽厚的手掌牵住她的手时,她侧目看向皇上的侧脸,紧接着攥紧他的手。
这一等便过去半个时辰,太医先出来告诉他们胤祄吐出一口黑色的淤血。
徐香宁等不住就冲进去了,胤祄是幽幽转醒,而郑大夫也开始在收拾他那些银针。
“大夫,这是……好了吗?”
“怎么可能,老夫又不是神医,慢慢养,精心照顾,应该是没有大碍,老夫能做的只有这么做,剩下的只能听天命。”
徐香宁不计较郑大夫的态度,她过去摸了摸不过胤祄的小脸,真的是瘦了一大圈,原本还有点肉的,病了这么些天,肉都跑光了,连眼睛都有点凹陷。
“胤祄,是额娘,额娘在这呢。”
“额娘……”躺在床上的胤祄伸手想要抱她,她赶紧弯腰让他抱住。
“好啦,没事了没事了,额娘在呢。”
“额娘,我梦到我再也见不到额娘了,也见不到姐姐。”
“是梦,不是真的,姐姐在隔壁呢,等会额娘就把姐姐叫过来。”
奇迹般的,胤祄自从那天开始慢慢好起来。
第109章
第109章
皇上也让郑大夫去给太子医治, 太子的病情跟着好转一些,随着两人的病情都好得差不多,皇上准备启程回京,原本皇上想让郑大夫跟着回京城进太医院当太医, 不过郑大夫拒绝了, 说京城不缺他一个大夫,但河间县缺他这个大夫。
皇上最终没有强人所难, 御赐他一块亲手提笔写的医者仁心的牌匾给他, 挂放在他的诊所,当他们离开河间县那一天, 诊所排的队伍已经直接排到街道上,看诊的人络绎不绝。
十天后,他们才回到京城。
胤祄的病在回程中痊愈得差不多,让徐香宁大大松一口气,先前胤祄被烧得迷迷糊糊,意识不清时可真是把她吓一跳, 生怕就这样厥过去,现在总算是无碍了。
回京的第二天早上, 徐香宁起得早, 她用早膳的时候, 小豆丁过来见到她也没跟她说话,直直往里屋走进去, 随后手里不知拿了什么出来。
“其其格, 你怎么不叫额娘?”
小豆丁没回话,继续往前走, 走出房间。
她疑惑地看向张嬷嬷跟秋铃,“她这是怎么了?谁惹她了?”
张嬷嬷跟秋铃也摇摇头表示不知。
徐香宁只好快快用完膳, 用完膳去找其其格,她在她房间里逗她的小鹦鹉。
“喂小鹦鹉吃东西了吗?”
其其格没回话,依旧逗着小鹦鹉,头都没回,一看就是跟她闹别扭了。
“怎么了?不想跟额娘说话,额娘做错什么了?”
她摸了摸其其格的耳朵。
其其格故意挪了挪,不让她碰她。
这么生气?徐香宁只好凑到她面前,见她撅着嘴,豆大的泪珠已经先掉下来了,把她吓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不管额娘做了什么,额娘先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哭得额娘心都碎了。”
其其格吸鼻子,自个抹掉眼泪,“额娘的心才不会碎掉,额娘的心都在弟弟身上,额娘根本不爱我,只爱弟弟,你只管弟弟,没管我,额娘心里没我,你们都喜欢弟弟,弟弟可以上书房,我却不可以,弟弟生病了,你们所有人都围着弟弟,没人管我,我也生病了,你们都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生病了?”徐香宁摸了摸其其格的额头,没烫啊。
“我前几天流鼻涕了,我也不舒服,可你们只管弟弟,不管我。”
“哪不舒服?现在还流鼻涕吗?额娘去叫太医给你看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额娘你偏心弟弟!”其其格大声道,样子十分委屈。
徐香宁承认自己在胤祄生病后,一颗心扑在胤祄身上,生怕他出事,可能忽略掉其其格,她替其其格擦眼泪,柔声道:“是,是额娘不对,弟弟生病了,额娘太紧张他,忽略掉你,是额娘不对,额娘跟你道歉,是额娘对不住你,至于上书房,这个你得去跟皇阿玛说,额娘做不了主,以后额娘肯定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忽略你,额娘做得不对,你生气是应该的,就是别不理额娘。”
其其格还撅着嘴,倒是不哭了。
“弟弟生病了,还很严重,额娘一时心急才忽略掉你,下次不会了,你哪不舒服,额娘让嬷嬷去叫太医给你看看。”
“我好了,额娘下次不要把我扔在一边。”
“好好好,额娘保证没有下一次。”
母女两紧紧抱住,也算是把这事过去了,随后又一起开心地逗鹦鹉。
徐香宁真没想到其其格竟然记着她说的话,自己跑去乾清宫那边找皇上,说了什么,她不在场并不知道,不过过了几天,当皇上亲自过来跟她说他同意其其格跟着胤祄一起上书房时,她还愣住了。
“皇上,你没在开玩笑?”
“朕何时开过玩笑。”
“其其格也可以上书房?你同意了?”
“反正谙达上课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无所谓,她想要读书,那便让她去,多读点书还是好的,读书明智,不过朕跟她说她不可以半途而废,反正她是答应朕她会坚持下去的。”
他没有意见,她自然没有意见,女孩子上书房不是坏事,她只是有点意外皇上竟然会同意,他这个老古板有时候还挺开明的。
“胤祄好点没有?”
“已经痊愈了,只是有点小咳嗽,过几日应该就能全好,等胤祄身子好全了,臣妾再让他们姐弟两一起去上书房。”
……
晚上睡觉前,皇上似乎又热情不少,老男人是越上年纪越热衷这事。
胤祄病好之后,徐香宁就让姐弟两相约一起去上书房,可能是皇上提前打过招呼,反正到了下午,姐弟两回来时没什么异样,小豆丁也没有抱怨,就只是过了三个月才头一天上学,两个人都有些困倦疲惫,天还没黑,吃过晚膳后就回床上睡觉歇息了。
到了七月底,皇上又准备到行宫避暑,到九月初才出来,这次徐香宁就真的不打算跟过去,虽然行宫清净幽凉不少,过去行宫在路上的时间来回也只需两三天而已,但她不想再收拾东西,来回搬动,想着就在这皇宫里待着也挺好的,热是热一点,不过内务府偶尔会让人给她送冰山,屋内偶尔也能凉爽。
好在这次皇上没有要带两个小孩过去的意思,带着太后她们过去了。
两个小孩该上书房上书房,小豆丁是晓得早起读书的痛苦,新鲜劲过去后又不想上书房了,被她强逼着过去。
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很平和。
到了八月中旬,徐香宁忽然听说温宪公主在行宫得了热病殁了,温宪公主刚嫁给佟国维的孙子舜安颜都没几年,突然之间就殁了,去行宫本来是去避暑,没想到还因热病殁了。
温宪公主是德妃的女儿,但是在太后身边长大,她听说太后连着几日没有进膳,而皇上亦如此,德妃同样没有去行宫避暑,不知在宫里的德妃听闻此消息是何等伤心。
温宪公主还不到二十岁,都说嫁去漠南蒙古那边的公主容易早逝,结果没想到温宪公主没有和亲也早逝,命运这东西太过曲折离奇。
徐香宁过去德妃住的景仁宫。
德妃也接见她们,不过脸色看上去很憔悴。
“姐姐请节哀。”
“妹妹有心了,还特意过来看我,这几日,要不是宫里姐妹过来探望我,陪我聊聊天,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度过,皇上传信过来说已经让领侍卫大臣跟大阿哥他们把温宪的棺杦送回京城,估计也快到了,我苦命的女儿啊。”
德妃说这些话时语气很颓丧,不过面容控制得还好,没有丢了体面。
“娘娘节哀顺变,妹妹愿意过来陪姐姐聊天,只要姐姐不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妹妹与我往来不多,往后我们应该多多往来才是,你家胤祄跟我们家胤禵年纪也差不了几岁,他们兄弟两如今都上书房了,不仅我们多往来,也让他们两多多玩在一块。”
“嗯,那是自然。”
跟德妃闲聊几句后,见德妃脸色实在疲惫,她便提出告辞,从景仁宫出来,她去溪春园那边逛一逛,意外地瞥见石常在跟她的婢女,她们在一处假山后面,石常在的婢女是跪在地上。
石常在也看到她了,从假山后面绕出来,福福身,“见过徐妃娘娘,娘娘吉祥。”
“这是在干什么?”
“哦,是这奴才做错事,我正教训她。”
她虽是妃子,也没有权利管别的小主管教自己的奴才,见石常在说得淡定平静,她也没说什么,“那你忙吧,本宫去金鱼池那边走走。”
“恭送徐妃。”
徐香宁带着张嬷嬷走远。
“石常在常打骂奴才吗?”
“嬷嬷哪里会知道石常在宫里的事,不过这宫里小主打骂奴才是常有的事,不是谁都像娘娘这么仁善,不止是小主打骂折腾奴才,连奴才都折腾奴才,这种事太过平常了,估计石常在也是拿人撒气而已。”
徐香宁叹口气,在这个皇宫里是尊卑有别,其实不止是在皇宫里,在这个时代都是如此,人人生而不平等吧,她站在池边看一会金鱼便回长春宫,回去经过假山时已经不见石常在她们的身影。
……
温宪公主已经算是嫁到佟家,不算是皇家人,她的葬礼是由佟家操持,她们这些嫔妃出不了宫,也参与不了,只有德妃带着十四阿哥出宫参加温宪公主的葬礼,据说人哭晕过去。
皇上一行人是九月初才回宫,太后回来后就病了,她们轮流过去侍疾。
噩耗不止一个,没过多久,前恭亲王突然也病逝了,这回皇上亲自出宫去祭拜前恭亲王,也赐白银万两到王府,也算是给恭亲王几分体面。
因这两桩噩耗,宫里看起来是沉寂不少,至少皇上伤心难过时,她们不能看起来太过开心喜悦,也得表现出伤心难过。
唯一一条称得上好消息的是襄嫔怀孕了,在行宫的时候怀上的,襄嫔也入宫很多年,也不算年轻,先前怀孕到六个月时小产了,如今又怀上了。
徐香宁送点好布料过去,恭贺襄嫔怀孕。
太后的病一直反反复复,毕竟太后老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不仅仅是她们侍疾,皇上也会每日过去慈宁宫探望太后,孝顺这一块,皇上是做得蛮好的。
一直拖到十月底,太后的病才稍微好转,她们才不用过去侍疾。
真是眨眼间又快到冬日,京城的天已步入寒冷的行列,尤其是秋季末尾,大风呼呼地吹,冷到人发抖。
徐香宁有空叫来长春宫的人一起围个炉,膳房的人准备各种铜锅,各种各样的菜品肉品,还有一些点心跟奶制品,秋日的羊奶牛奶不易得,都是从庄子那里当日挤出来,赶着往宫里送的新鲜奶品。
院子外面太冷,他们都是坐在内堂里面,木桌拼接在一块,无论是小主还是奴才都可以入座,大家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其乐融融吃一顿,算是为了迎接冬天的到来。
“额娘,这个好臭。”小豆丁喝一口羊奶,面露嫌弃,“不好喝,额娘,你喝吧。”
徐香宁接过喝一口,就是有点羊膻味,臭倒不至于,新鲜的羊奶难喝不到哪里去,入肚后还有一丝甘甜,“不想喝的话就多吃点肉。”
“额娘,你给我夹。”
“好嘞,你坐着别乱动。”
徐香宁给她夹了一块羊肉片,沾点调味料放到她碗中。
正当她们一屋子吃得高兴时,外面有人喊皇上驾到,徐香宁凝眉,皇上怎么挑这个时辰过来,一屋子赶紧起身,外出到门口迎接皇上。
须臾,穿着藏蓝色圆领袍与夹袄褙子的皇上大跨步进来内院。
“皇上吉祥。”
“皇上万岁。”
……
“这是在干什么?”
“回皇上,我们吃个锅子。”
徐香宁瞥一眼皇上的神色,吃个锅子应该没什么事吧,她们又不是办喜事,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锅子而已,宫里没有明令禁止她们不可以团聚在一块,“皇上,你用过膳了吗?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朕不饿,朕看着你们吃吧。”
你看着,我们哪里敢吃,徐香宁默默吐槽一句,不过让小豆丁过去拉皇上,给出中间的位置给他坐着,重新调整一锅新鲜,没吃过的锅底摆到皇上面前,他吃不吃是他的事,但她不能真的不给他食物,她也让张嬷嬷当着皇上的面试毒,银针插进去,没有异样后才开始下菜。
她亲自伺候皇上。
小豆丁简直是她的最佳搭档,一直在旁边说很好吃,让她皇阿玛吃一点,明明是小孩,可跟皇上说话的时候感觉像是在哄皇上吃东西。
皇上动筷吃了一点。
徐香宁也示意其他人坐下来继续吃。
虽是如此,这一顿围炉还是很快结束,大家都很有眼力劲迅速吃好,然后借口离开,一点都不久留,散得比什么都快。
皇上说不饿,但还是吃了不少,正好快天黑了,徐香宁让人开窗散散味,也准备备热水沐浴,皇上吃饱后又开始考两个小家伙的功课,显然比小豆包大两岁的小豆丁回答得更好更流利一些,小豆丁三岁的时候,她就开始教她识字,可以说她虽是第一年上书房,但她基础不差。
反正皇上看小豆丁的眼神是既赞许又宠溺,直夸她聪明。
“皇阿玛,你送给我的鹦鹉,我也有好好养哦,它也很聪明,皇阿玛要看吗?我把它拎过来。”
“嗯,你去拎过来吧。”
小豆丁回她房间把鸟笼拎过来,“小鹦鹉,你叫一下皇阿玛。”
“皇阿玛,皇阿玛,皇阿玛……”小鹦鹉是连着叫好几声,这是小豆丁近一年辛苦教小鹦鹉的成果。
皇上乐得笑出声,目光慈祥,“是很聪明,跟其其格一样聪明,胤祄,你得多跟姐姐学学,姐姐比你聪明。”
皇上是陪着姐弟两又说又玩,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天彻底黑下来,徐香宁让人带走姐弟两回他们的房间,房间内才安静下来。
“皇上,你真有耐心,还能陪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
“看到其其格,朕就想到温宪,她也是很聪明伶俐。”
“她们是姐妹,肯定有几分相似之处,也请皇上节哀,温宪公主看到皇上这样难过,定是也舍不得的,皇上保重身子。”
其其格跟温宪公主像不像,她不知道,两人统共就没见过几次,连她都不大记得温宪公主的长相,印象中温宪公主从宫中出嫁的时候,她有当面近距离见过一次,不过又很快忘了,不过这时候,她不能反驳皇上,皇上丧女总归是伤心的,尤其是温宪公主还这么年轻。
康熙觉得徐氏这话说得贴心,没有避之不及,没有觉得将姐妹两放在一块晦气,还说她们相像,一般情况,生人是不乐意跟死人放在一块说的,会不吉利,可徐氏不在意,还反过来宽慰他。
“是啊,小时候温宪也会常常跟朕撒娇,跟其其格一样,不过温宪性格比其其格要娴静一些,她不敢跟朕讨要什么,但其其格不一样,其其格想要什么都会主动跟朕说。”
“她啊,就是一个小霸道,皇上,你也别太纵着她,把她都纵坏了,这性子是越发嚣张霸道。”
“她是大清的公主,自然比别人尊贵万分,嚣张霸道是好事,大清的公主自然不能让别人欺负。”
徐香宁看一眼张嬷嬷,见她用口型说水备好了,她便示意皇上该沐浴了。
“你跟朕一起吧。”
“皇上,臣妾这的浴桶可容纳不下两个人,皇上先洗吧。”
“那你伺候朕。”
徐香宁嗔他一眼,“皇上,你这个……”
她原本想说老不休的,不过想到皇上在意老字,于是到嘴边的话又收住,“皇上,好好沐浴,别想些乱七八糟的,小心着凉,这天冷了,别在水里泡太久,快去吧,你洗完,臣妾再洗,快点,一身味,别磨蹭了。”
皇上到后面沐浴。
两人轮流沐浴完后才躺回到床上。
“皇上,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朕不能来看看你吗?”
“当然可以,臣妾不是那个意思,皇上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只是臣妾以为皇上有事找臣妾。”
“朕能有什么事找你,你又不是大学士,也不是朝廷重臣,朕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朕从行宫回来后都没来过你这边,你也没去看过朕。”
“臣妾不是看你忙吧,哪敢过去找你。”
又是温宪公主,又是恭亲王,听说连裕亲王都病了,皇上这段时间估计忙得很,她就不讨人嫌,老实安静待在后宫,这也没错吧,她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朕忙归忙,见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徐香宁摸了摸皇上又蓄长的胡子,说:“皇上,你要当心身子,记得按时用膳,人家说一顿不吃饿得慌,别因为忙忘记吃饭,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康熙抓住徐氏作乱的手,见她眼神里的确有担忧关切,他不由笑了笑,“也就你关心朕的身子了,其他人估计都巴不得朕早点归西。”
这个话题有点危险,徐香宁一听到皇上说归西两个字就警铃大作,“皇上,别说这种话,臣妾听不得这些,皇上肯定会长命百岁的,你别吓唬臣妾。”
“也是,朕活久一点也能陪你久一点。”
康熙攫住徐氏的红唇,跟她渐渐缠绵起来。
……
钟粹宫。
襄嫔怀孕,石常在常过去看她,两人都住在钟粹宫,来往方便,连荣妃偶尔也会过去襄嫔那坐一坐。
襄嫔也渐渐开始显怀,襄嫔十五岁入宫,到如今也有二十个年头,第一胎不到三个月流产,第二胎六个月小产,如今这是第三胎,她平日里是小心翼翼,除了别人来探望她,基本上也不出门,只想平安诞下孩子。
“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荣妃握着她的手,感叹道。
“娘娘,最不容易的人是你,多谢娘娘这么多年对妹妹的照顾,护着我们两,我们是感激不尽。”
荣妃拍拍襄嫔的手,她这边是襄嫔最受宠,只是襄嫔这人必须得推一推才往前走,平日里不争不抢,性子平和得很,论容貌,襄嫔这么多年除了一点皱纹,其实也没怎么变过,第一眼虽然不惊艳,但越看越耐看,身上有高雅的气质,所以这么多年,只要襄嫔想争宠,她把襄嫔推到皇上面前,襄嫔就能得宠。
这次比较幸运,襄嫔又怀上了。
“你啊,我们当姐妹这么多年,本宫也早已把你们当成我的亲妹妹,护着你们是应当的,石常在,你也加把劲,努力怀上,这人越上年纪越不好怀孕,趁着年轻,赶紧怀上。”
石常在在心里叹口气,她这肚子这么多年是没有动静,不争气得很,襄嫔好歹是有怀孕的消息传出,可是她也得宠过一段时间,也陆陆续续在侍寝,可是这肚子就是一丁点动静都没有,补药也喝了,就是没有作用。
“娘娘,我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怀孕,要怀早就怀上了,说不定我就是不孕体质。”
襄嫔情绪有些激动,“呸呸呸,说什么傻话,哪有这样诅咒自己,你只是侍寝不频繁而已,哪里是什么不孕体质,太医都没这么说,少诅咒自己,当年徐妃也是过了好几年才有孩子的。”
“徐妃只是过了几年,我这可是过了二十年了也没有动静,而且我年纪的确上来了,都三十七岁了,这把年纪应该不能再生孩子。”
“会有的,都会有的,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实在不行,让襄嫔的孩子给你养老。”
荣妃一说完,襄嫔跟石常在都笑了。
“是啊,让她的孩子给我养老,那我得在他小时候待他好一点,这样他才会认我这个干额娘。”
石常在跟襄嫔关系很好,两人是同一年小选被选为主子的,先前都是秀女入宫当宫女,后才被皇上挑中当主子。
“本宫也乏了,先回去了。”荣妃起身,让她们不用送她。
等房间内剩下襄嫔跟石常在,石常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襄嫔的肚子,“四个月了,还有五个月就要生出一个阿哥了。”
“你怎么知道是阿哥?”
“我就知道,你不是也盼着生阿哥嘛。”
荣妃不在,两人说话更没有顾忌。
襄嫔沉吟道:“我是盼着生阿哥,宫里不是流传说温宪公主死得突然,可能灵魂还在,不愿意离开人世,温宪公主是在行宫死的,我这孩子又是在行宫怀上的,你说巧不巧,若是生个阿哥还好,若是生格格,我怕是温宪公主投的胎,这样一想怪吓人的。”
“别迷信,哪有这种事,别自己吓自己,都是迷信传说,当不了真,这宫里什么流言都传,别人是见不得你好,才把这种话传到你耳边,我们跟温宪公主无冤无仇,温宪公主不会害我们的,放宽心。”
“就是她死得突然,只能投胎转世,若是投不了胎,就转不了世,正好我怀孕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石常在满脸无奈,她的确不相信这个,温宪公主是热病死的,又不是她们害死的,哪会报应到她们身上,都是一些没怀好心的人吓襄嫔,想让襄嫔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别信这些,即便是温宪公主投胎,温宪公主生前又聪明又漂亮,也不是坏事,你得往正面想,好好养胎才是,不然疑这疑那对养胎不利,没什么比顺利生下孩子更重要,你别想那么多。”
襄嫔点点头。
“行啦,我也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看你。”
襄嫔又点点头。
石常在离开襄嫔这,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想着何时能轮到她怀孕,襄嫔都怀孕三次了,她还一次都没有,如荣妃所说,年纪越大越不好生,她年纪不小了,已经不是年轻姑娘,如今侍寝也轮不到她。
皇上让和常在,乌答应这些年轻姑娘侍寝比较多,前面几年她偶尔还能侍寝,这两年皇上压根不召她侍寝,越想越难过,石常在看了看芍药,上次在溪春园惩罚芍药时不小心被徐妃见到,她就再也不想在外面惩罚那些奴才。
“芍药……”
“奴婢在。”
“你说我还能怀上皇嗣吗?”
“小主,奴婢……奴婢觉得小主若是能侍寝就一定能怀上。”
石常在目光一狠,“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讽我不得宠,不能侍寝吗?”
“奴婢没这么说,奴婢嘴笨,还请小主恕罪。”
“你拿一条藤条过来。”
“小主……”芍药一听拿藤条就知道自家小主要什么,吓得看向自家小主,眼神乞求,“小主,奴婢错了,奴婢说错话,还请小主恕罪。”
“恕什么罪,你就是在嘲讽我,去拿过来,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芍药无奈,只好转身去拿藤条,老实交到自家小主手上。
“袖子挽起来。”
“小主……”芍药求饶,“小主,奴婢下次不会说错话了,还请小主不要再打我。”
石常在对芍药的磨磨蹭蹭眼神流露出不满,她又不会把她打伤,还没打,她就在这里扮柔弱,“快点,我是小主,你敢不听我的话。”
芍药只好把袖子挽起来,先是左手,再是右手,露出前手臂,以前抽打过的伤痕已经消失不见,乍一看皮肤还是光洁的。
石常在知道这快到冬日了,冬日严寒,穿的旗装都是长袖,将手臂完全遮掩住,她拿的藤条也不是特别粗的那一种,打在手上只会出现红痕,不会打破皮,她下手是有轻重的。
“不要出声,出声的话,我会打得更重,这是惩罚你说错话。”
石常在鞭打下去,打在芍药的手臂上。
芍药的手臂立即多出一道红痕,她咬着唇,默默承受,不敢发出声音,越发出声音,小主越生气,除非小主要求,不然还是默默承受会更快过去。
石常在是很享受别人隐忍的表情,她每打一下就看芍药的脸,许是心情不好,石常在越打越上瘾。
外面喊的第一声皇上驾到,石常在都没听到,还是芍药提醒她的。
“把袖子弄下来。”石常在示意芍药把袖子弄下来。
芍药也赶紧把袖子弄下来,很快站在石常在身后,跟着她准备到门口迎接皇上,只不过皇上来得快,她们还没到门口,皇上等人就进来了。
“石常在?”康熙见到是石常在,还有点意外,“这里不是襄嫔住的地方吗?”
“回皇上,襄嫔住在隔壁。”
康熙才意识到他来错地了,本想过去看看怀孕的襄嫔,结果来错地,他扫了一眼石常在跟后头的宫女,后头的宫女在发抖,见到天子发抖也属正常,他随口问一句:“抖什么?很害怕见到朕?”
石常在回过头,见到发抖的芍药,眼神示意她别抖。
芍药吓得立即跪下来,“没有,奴婢是见到皇上高兴的,不是……不是害怕,还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
康熙正准备抬脚离开,只不过瞥见那个宫女起身时宽大的袖子晃动一下,他似乎看到了红痕,这宫里小主磋磨奴才的方法,他是一清二楚的,那红痕一看就是被什么鞭打,他又扫一眼,见到摆在桌上的藤条,“你!”
芍药疑惑,抬眸看皇上。
“就是你,把袖子给朕挽起来。”
“皇上……”石常在先开口。
“朕是问她,不是问你!”
石常在这才不敢说话。
“皇上,奴婢……奴婢……手臂不好看,皇上还是不要看了。”
“别让朕说第二遍。”
帝王的威压让芍药不敢再拒绝,只好把袖子挽起来,见皇上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她赶紧解释道:“这个是奴婢自己弄的,奴婢只是想试试看疼不疼,所以才自己弄的,跟石常在无关。”
站在皇上身后的梁九功乍一看那些可怖的伤口只是皱眉,听到那宫女的话又觉得她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越这样说,皇上就越怀疑石常在,这石常在也是,被皇上逮个现行。
康熙见到那些红痕,几乎密布两条手臂,密密麻麻的有点恐怖,不过只是渗血,没有皮绽肉开,对于见过更严重伤口的他并没有觉得可怖,只是意外石常在会这么打宫女,完全没有平日里大方的模样,私底下反而是虐待奴才的人。
“石常在,这是你打的?”
“不是,皇上,不是石常在打的,是奴婢自己打的。”
康熙盯着石常在,见她不敢立即反驳就知道这是她打的。
“石常在,这宫里的奴才是皇家的奴才,不是你个人的奴才,你没有权利动皇家的奴才,她是犯了什么错,让石常在这么大怒,以致于要在她手臂上留下伤疤。”
皇上平铺直叙的语气让石常在吓得立即下跪,没敢为自己辩驳,直接认错道:“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打她,她再犯错,臣妾都不该打她,更不应该让她留下伤疤,还请皇上恕罪。”
“你是第一次被打吗?”
“奴婢……奴婢……”
“不是第一次,看来石常在常常折辱奴才,朕竟不知石常在还掌生虐之权,若不是朕突然来错,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康熙想到徐氏,徐氏对她宫里的奴才好得不得了,徐氏还是妃子,石常在只是常在,一个常在都敢这么磋磨奴才,心肠歹毒,他沉声道:“降石常在为庶妃,罚俸禄半年,石常在的婢女升为常在,往后还有这种事发生,石庶妃不要怪朕无情。”
石常在几乎是一惊,想说点什么又怕火上浇油,只好道:“臣妾知错,臣妾领罚,往后臣妾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宽宏大量,臣妾感恩在心,谢谢皇上给臣妾一次改正的机会。”
“梁九功,你让人去告诉荣妃跟内务府那边,让他们安排好她。”
“是,奴才记住了。”
康熙本想过去看怀孕的襄嫔,发生这事,康熙也不想过去襄嫔那里,气得直接回乾清宫。
第110章
石常在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宫里小主打骂奴才不是常有的事情嘛,她怎么就那么被皇上撞见,皇上怎么就生这么大的气,要把她贬为庶妃, 还把她的丫鬟升为小主。
她更没想到的是皇上下了一道谕旨, 明令禁止后宫妃嫔将不分青红皂白,只顾泄私欲而毒殴立毙奴才, 不止是后宫妃嫔, 满汉大臣官员也不得随意处置虐待家奴,不得不依法将家奴随意处死, 官员中若有不遵照者,轻则降调,重则撤职降罪,她被皇上立典型,从常在降为庶妃,以儆效尤。
好在荣妃跟襄嫔护着她, 她才保有自己原先的住处,还住在钟粹宫, 不然以内务府的意思, 她原先住的地方要让出来给芍药居住, 她只能得一处小偏间。
芍药不仅从奴婢升为常在,身边还多了两个伺候的奴才, 而她身边只余下一个芙蓉伺候她, 她先是懊悔,再是生气, 最后只能无奈接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奴才爬的位置比她高。
皇上此举看来是生了很大的气, 她往后还有没有机会侍寝都不一定。
从常在到庶妃,别人是越爬越高,她是越来越倒退,恩宠没有,如今连位份都退了,从石常在到石庶妃,她去襄嫔那里哭过两回,不过襄嫔怀着孕,情绪不好跟她波动,她哭两回就不能再过去,免得伤了襄嫔的身子,只期盼着皇上早日把这事忘却。
好在在钟粹宫,有荣妃跟襄嫔护着,没人敢苛待她,膳食虽比不上从前,但也不是冷汤冷饭。
石常在因虐待奴才被皇上责罚,还被降为庶妃一事传遍后宫,各宫小主还有一些地位高的嬷嬷跟公公明面上是不敢欺负虐打比他们地位低的奴才,后宫表面上平和许多。
……
十二月初,又是一年年末。
梁九功刚办完事回到乾清宫,这会才十二月呢,京城就下雪了,冻得要命,回到殿内才暖和一些,听说玉田、邢台等地大寒,不少人因此受冻,甚至冻死,还有畜生也冻死,道路都被冰雪封住,连树木都有所损伤,冷到连井水都有冰,平地积雪有几尺深,几个地方的老百姓是深受其害,连农田都一无所出,老百姓没有粮食,往没有受灾的地方往受灾的地方运送粮食,可是极其艰难,因为雪路难走。
不说玉田、邢台等地,就连京城这几日都颇为受困,雪下得大,又非常寒冷,庄稼蔬果收成少,无论是皇庄还是普通的庄子都是如此,往皇宫里供应的新鲜蔬菜瓜果自然跟着减少,甚至雪天路滑,送到皇宫里的食物是一天比一天少。
“公公,快,暖暖手。”
底下的奴才递来一个暖手炉,梁九功抱着暖一下手,朝着内殿的门口望了望,皇上正因此事而烦心,那折子是一批接着一批送过来,这天寒地冻的,哪的收成都少,粮食都挤不出来,一些积贮谷仓的存粮也不大理想。
老百姓都没东西吃,自然就动乱许多,一动乱,折子就多起来。
“徐妃还在里面?”
“是,陪着皇上看折子。”
梁九功在心里啧啧两声,皇上对徐妃已经是到了另外一个层面,连奏折,密折都不介意徐妃看到,后宫谁还有这种待遇,皇上烦心时只想召徐妃过来,其他人都不想见。
内殿里面的康熙与徐香宁其实就是各做各的,徐香宁对什么奏折,密折不感兴趣,只知道因冬天严寒,有些地方受灾严重,皇上为此忧心,而皇上又准备让几个阿哥分管此事,让他们先上奏一些解决方法,他再考虑让谁管理此事。
徐香宁看完几个阿哥写的折子,忽然觉得皇上这脑袋瓜子是很会玩帝王之术,先是大惩太子与其党羽,削弱太子的势力,同时给几个阿哥散发出一种信号,皇位还没落定,谁都有可能坐上帝位,有心想要继承大统的皇子自然不想错过机会,纷纷开始在皇上面前表现。
如何表现?
自然是为皇上分担解忧,把皇上吩咐的差事办好,皇上或许就会另眼相待,好几个阿哥写的折子是详细又有她们自个的想法,并非糊弄了事,糊弄了事是无心争抢皇位的阿哥,比如五阿哥,七阿哥,两人字写得都不算好看。
她特意留意四阿哥递上来的折子,四阿哥建议向一些没有受灾之地的地主乡坤收集借用一些粮食,他们肯定攒了不少,先挪用过来再说。
皇家借用,不就是暗抢嘛,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还。
皇上问他该让谁管理此事,她糊弄说她不懂,总觉得阿哥们说得都有几分道理,让皇上自己决定,她觉得皇上问她未必是征求她的意见,只是问,可能没有要听她的意见,他心里应该已经有定夺。
她看完折子就放下了,继续看她的话本子,如今话本子是越出越少,她阅读的速度又比较快,所以她只能看些别的书籍,天文地理都稍微翻一翻,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就又看回看过的话本子。
国家大事还是交给皇上思考处理。
到了申时两刻,外面已经快天黑了,冬日天黑得很早,徐香宁却开始有些疲乏,她到软榻上躺着,盖着毛绒绒的狐毛小被子,书被她放在一边,想睡又强撑着,怕这个时候睡过去,晚上就不好睡。
视线内忽然多了皇上的脸庞,她迷糊道:“皇上,你看完折子了?”
“嗯,陪朕走走吧。”
“皇上,外面下着雪,要走去哪里,臣妾还是待在屋子里吧,暖和,外面那么冷,臣妾怕冷。”
“你分明是懒。”
“哪有,臣妾可是在这里陪了你快一天,哪有像臣妾这么勤快的人,御花园跟溪春园那边肯定非常冷,积雪肯定特别多,我们要是去那边肯定会被冻坏的,说不定连池面湖面都结冰了。”
“朕看有些地方结冰结得厚实,可以在上面滑冰,到时候可以在太液池那边表演滑冰。”
“冰嬉吗?”
“是叫冰嬉,有走冰鞋,可以在冰面上游走,你竟然知道?”康熙再次被徐氏的博学多识惊讶到,徐氏入宫以来,他们没有举办过冰嬉,不够寒冷,冰嬉要的冰面也十分厚实才可以,要太液池的水面结成厚厚的冰才行,有时冬日不够寒冷,太液池表面只会结一层薄薄的冰,那薄冰是不足以冰嬉的,徐氏应当没见过才对,她为什么会知道,“又是从书上看的?”
“好像不是,臣妾不知听谁讲起过,说是到了冬日,太液池那边会结冰,一结冰就可以在上面溜冰,反正是有人跟臣妾说起过。”
“谁?”
“忘了,哪个娘娘跟臣妾说的吧,臣妾真的有点忘了。”
“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不少,读过的四书五经却一问三不知,这会睡觉的话,晚上你又要睡不着,辗转反侧了。”
徐香宁只好从榻上坐起来,“这屋里暖和,臣妾难免困倦,算了,还是不睡了,皇上,我们出去走走吧。”
“太冷了,外面没什么好走的,雪花容易打湿衣裳。”
徐香宁伸手假装掐皇上的脖子,笑道:“说出去走走的也是你,不想走的也是你,你怎么那么容易变卦。”
康熙垂眸看着徐氏,见她笑得开心,他不由跟着笑了笑,随后弯腰攫住她的红唇。
最后他们没有出去走走,不过也也算是运动一番,就在软榻上。
到了酉时,梁九功让人摆膳,哪怕天寒地冻,送进宫里的新鲜食材少了不少,不过皇上这依旧是菜色丰富多样,少了谁的吃食都不能少了皇上的,徐香宁这么受宠,这几日的膳食都比较简略,唯独皇上这依旧不变。
不知这严寒冬日多久才能过去。
徐香宁夜里在乾清宫留宿。
皇上竟然还能来一次。
她白天没睡,夜里困倦得很快入睡。
第二天醒来时,皇上已经不在她旁边,她看一眼寝殿内的挂钟,八点,不算很晚,秋铃还有乾清宫的御前宫女们都候在一边,等她洗漱好之后,文露也让人摆上早膳,皇上不跟她同吃,估计在忙朝务。
“本宫是不是吃完就可以回长春宫了?皇上有交代要本宫磨墨吗?”
“皇上说娘娘可以回长春宫。”
她留一天就够了,皇上估计也不想再多留她几天,人朝夕相处太多天很快会厌烦对方,虽然她目前还看不出皇上厌不厌烦她,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得给机会让皇上召别人侍寝。
吃过早膳后,徐香宁就坐八人暗轿回长春宫。
宫里通行的甬道已经被打扫干净,至少积雪已经被铲到别处,不过路面还是比较滑的,抬轿的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人脚打滑就很容易影响其他人,轿子是倾斜了一大半,一个角磕到地面上。
“你们小心点,摔着我们家主子怎么办?”
“没事没事,落轿吧,本宫可以走回去。”
桥子平稳地放下来后,徐香宁从里面出来。
“娘娘,你没摔着吧?”
“没事,本宫没摔着。”
雪天路滑,走路难免滑倒,他们不是故意的,徐香宁便不会追究,刚刚那一瞬间,她还突然觉得自己过来这么多年,竟然有点被这个封建社会同化,她舒舒服服坐在轿子里面,别人在外面冰天雪地地抬她,她差点把这当做理所当然,这么多年,她的现代记忆逐渐远去。
“娘娘,还是坐轿吧,我们没带油伞,这雪花会弄湿娘娘的衣裳。”
“没事,离得不远,我们走回去吧,你看你,你身上都有雪花。”徐香宁替秋铃扫落肩膀上的雪花,随后跟抬轿的公公们说让他们回乾清宫,她们走回去就行。
没等他们说话,徐香宁拉着秋铃的手往前走。
“娘娘,今年这雪下得够早,才十二月就下了。”
“听说有些地方井水都结冰了。”
“那要怎么弄到水?奴婢的家里人都在宫外,不知他们怎么样,听说外面的食物都送不进来,我们在皇宫里都尚且如此,宫外的老百姓怕是更难吧。”
秋铃语气里充满担忧。
徐香宁也跟着叹口气,的确是更难,她们在皇宫里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其它老百姓就不知道了,日子肯定比她们艰难许多。
“娘娘,奴婢想给家里人送些银子,是奴婢攒下来的,不知可不可以?”
“问问小邓子,实在不行找周公公,让他们帮你送出宫。”
两人脚步加快,你一言我一语也很快回到长春宫,张嬷嬷见她们见肩膀都有些打湿,让她们赶紧握着暖手炉。
这么冷的天,书房的教书先生也没有过来,小豆丁他们两个这几日可以偷懒,没有去上书房,有空就温习先生教过的知识,但其实他们两还是玩居多。
张嬷嬷担忧道:“可别冻感冒了,娘娘快到炭炉前烤烤。”
“没事,不冷,两个小家伙呢?”
“在里屋呢。”
徐香宁进屋,两人都难得自觉在写字,她一走近发现他们都没写几个字,估计是看她回来,匆匆忙忙装学习写字,她敲他们脑袋瓜一人一下,“就知道糊弄额娘,以为额娘看不出来嘛。”
小豆丁抬头,谄媚地朝着她笑了笑,“额娘,我是怕额娘骂我们只顾着玩。”
“所以你就带着弟弟糊弄额娘吗?这聪明劲用在学习上就行了,别糊弄额娘,到时候你皇阿玛考你,你答不出来怎么办,不怕你皇阿玛骂你啊。”
小豆丁咧开嘴,笑道:“皇阿玛只会骂弟弟,不会骂我。”
“那你还带着弟弟假装学习,你不应该带着弟弟一起学习,免得被皇阿玛责骂嘛,你这个姐姐不带头做榜样,还带坏弟弟,你也是,少跟你姐姐胡闹,你跟姐姐只差两岁而已,别什么都听你姐姐的,得有自己的想法,要不然……”
“好啦好啦,额娘,我们知道错了。”小豆丁立即过来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额娘,别说那么多,我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小孩子不喜欢听说教,徐香宁看着逐渐长大的小豆丁,用额头轻撞一下她额头,“不想额娘说那么多就乖乖听话,你以为额娘想唠叨啊。”
“疼,额娘,我是你女儿,你怎么能撞我。”
徐香宁挠小豆丁痒痒,很快母女三人闹成一团。
张嬷嬷她们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屋外寒冷,屋内快乐,洋溢着笑声。
……
可随着日子过去,天越来越冷,京城周边的几个省市,比如河北,天津等地方都受到严寒雪影响,作物无法生长,这粮食跟蔬菜是越来越紧缺,京城的老百姓都吃不上饱饭,雪一天一天下,一时半会没有要暂停的意思。
反正灾情越来越严重,京城也不能幸免于难,城外开始闹事,城外的人想涌进内城,闹事的人开始增多。
连皇宫里能吃到新鲜蔬菜的人不多,大多是腌菜腌肉,有腌菜腌肉的还算是得宠的小主,不受宠,位份又低的小主是清汤白水,加点豆腐,白菜都没有。
被贬为庶妃的石庶妃便是如此,每日的膳食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她都开始怀疑御膳房那帮奴才苛待她,今日拿过来的膳食还是小咸菜跟豆腐,连肉沫都没有,还有一碗快坨掉的面。
“小主,得趁热吃。”
“这东西,我能吃得下吗?我如今是人人可欺,那帮奴才估计已经不拿我当主子了,就这么难吃的东西也端过来给我,要我怎么吃,一点肉都没有,我还怎么吃。”
“小主,这雪灾严重,听说今年的蔬菜都不长,并非是膳房的人苛待小主,是膳房那边新鲜的蔬菜跟肉都快没有了,还热乎着,小主多少吃一点吧。”
“芙蓉,这话你也信,雪灾再严重,我们是住在皇宫,我们不是一般老百姓,哪会缺吃的,就是那帮奴才觉得我不会再得宠了,拿这些东西糊弄我,你看他们敢拿这些东西摆到徐妃面前,敢摆到宜妃面前嘛,不就是看我已经成了庶妃,又没有晋位的可能,所以随意糊弄我,你再去打听打听芍药那个贱人吃的是什么,是不是跟我吃的一样。”
芙蓉也跟在石常在,不对,是石庶妃,她跟着石庶妃很多年,当她知道芍药被晋升为林常在时,她其实也有点羡慕芍药,好歹已经从奴婢升为小主,不再跟在石常在身边,石常在这人吧,也不是说对她们极其不好,有好的时候,有坏的时候,好的时候非常好,连她的膳食都可以分给她们,不好的时候会打她们,虽说不是打得血淋淋那一种,但总归是疼的。
如今芍药已经是主子了,石庶妃被皇上这么一惩罚后,倒是不敢再打人,所以日子还过得去,就是从常在贬为庶妃,份例上的东西自然也跟着减少,庶妃份例内的东西是非常少的,像糖,庶妃份例上的白糖半年只有一两,一年二两,更别说其他东西了,平日想吃点糖水只能额外给膳房的人一些银两或是在宫宴上吃。
芍药吃什么,她其实也知道一二,芍药也住在钟粹宫,而且是住在她们隔壁,离得很近,都是住在同一宫中,其实芍药吃的只比自家小主要好一点,谁都知道芍药是皇上惩罚石庶妃才把她升为小主的,她又没有恩宠,从来没侍过寝,膳房那帮人不会高看或是厚待芍药的,除非芍药得宠,不然芍药一个常在的待遇也只是比一般奴才要好一些。
“芍药跟小主吃得差不多,也是清汤寡水。”
听到这,石庶妃脸色才稍微好一些,再不吃就真的要冷掉,冷掉就更难吃,她才勉强开始吃起来。
芙蓉松一口气。
吃得差不多后,石庶妃把剩下的赏给芙蓉。
芙蓉不介意,有的吃就不错了,主子都吃这么差,她们这帮奴才吃得更差了,宫里这段日子的确不同寻常,送进宫的食材是真的在减少。
过了半个时辰,石庶妃还是过去襄嫔那看看襄嫔。
“姐姐可有吃好吃饱?听说雪灾严重,运进宫里的食材都变少了,膳房那些奴才不敢轻待姐姐吧?”
襄嫔已经怀孕五个月,肚子隆起,她托着自己的肚子,“他们不敢的,我这肚子里怀着孩子呢,他们哪里敢轻待我,倒是妹妹,你怎么样?是不是没吃好?”
“我挺好的。”不想让襄嫔担忧,石庶妃没在她面前抱怨什么,“我虽是庶妃,但好歹也算是主子,不会饿到。”
“你啊,我又不是傻瓜,我让人查了查,他们给你送的膳食都很简单,连肉没有,往后你过来我这边吃吧,我这边吃的丰富一些,我想帮你,又怕你不自在,想着你自己开口,结果你什么都不说。”
在襄嫔满脸担忧地看着她时,石庶妃不自然地摆摆手表示没事,“简单有简单的好处,我可不想像徐妃那么胖,不吃肉挺好的,姐姐你最主要的是好好养胎,其它的,你就先别管了,有荣妃看着呢,膳房那帮奴才不敢做那么过分,这肉如今都紧缺,不是谁都能吃到。”
“反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石庶妃有些感动,“姐姐不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我晓得你待我很好,我们这么多年都互相挺着过来了,我怎么会因这点小事怪你,你怎么对你身边的奴才,那是你的事,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管教奴才的方法,皇上他……他可能只是看到表面了,我晓得妹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石庶妃眼眶泛红,还是有人理解她的,她顶多是管教奴才管教得严一些,又不是对她们要杀要剐,她都没让人杖打过芍药跟芙蓉,她们受的伤不算很严重,只不过她运气不好被皇上撞见。
皇上去年杀了那么多人,连功臣都杀了,还将自己的亲弟弟下狱,却见不得她小小惩处一个奴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皇上的心明明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姐姐,你真好。”
“不过,你身边的人若是忠心,你还是要善待她们。”襄嫔不免多说一句,这奴才虽然是奴才,可他们从内务府分过来到她们身边,如若不出宫,可能一生都跟着她们这个主子,若是忠心,待他们好一点是应当的,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人逼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这奴才跟她们朝夕相处,万一人逼狠了,跟她们反目成仇,暗地里做一些不利于她们的事情,她们是得不偿失。
除非是不忠主的奴才。
“芍药才不忠心,她一心想勾引皇上,想当主子,如今是让她得逞了。”石庶妃立即说了一句。
襄嫔凝眉,“她真是这样?平日我看她还很安分守己的。”
“人不可貌相,不然姐姐以为我为什么要惩罚她,我是看穿她那颗想要攀高枝的心才待她不好的。”
石庶妃怕襄嫔站在芍药那边,芍药如今是主子了,她怕襄嫔跟芍药走得更近,忍不住想抹黑她。
“原来是这样,我看她平日里还挺帮着你的,没想到她存了这种心思。”
奴才想借着自己的主子勾引皇上,攀高枝是她们所不喜的,这跟叛主没什么区别,襄嫔没想到芍药是这种人,她握着石庶妃的手,“芍药跟你住在同一宫,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还是别跟她继续起冲突,免得她去跟皇上告状。”
“她又见不到皇上,皇上不召她侍寝,皇上若不是为了惩罚我,压根不会把她晋为常在,估计皇上都不记得这个人。”
说是这么说,不过皇上都为她们的事下了谕旨,让尚书房、敬事房与内务府存记这事,本意是让前朝后宫警省遵奉,若是再起冲突,石妹妹怕不止是被贬为庶妃那般简单,怕是会惹皇上更加厌烦,从此以后再无恩宠,这段时日,皇上本就为灾情烦恼,还是不要给皇上再添烦恼,不然皇上发怒的话,后宫不堪设想。
“反正你还是忍让着她一点,别跟她起冲突,别给荣妃添麻烦。”
石庶妃只好点头说她不会跟芍药起冲突,她绝对会让着她。
“姐姐,你要休息吗?”
“不用,我想给孩子弄几套衣服。”
“我陪姐姐一起。”
石庶妃在襄嫔这一起为肚中的孩子缝制夏衣,这孩子应是在明年四月出生,孩子的衣服得准备好,不仅要有百家衣,也要有几件新衣。
这一弄就弄到快天黑,石庶妃才从襄嫔的宫殿离开,回到自己住的翠蝶宫,不巧的是她碰到芍药,也是林常在,芍药跟她都是住在东厢房,她的房间跟她的耳房是相连着的。
“小主……”
“你还叫我小主呢,我可不是你家小主啦,你都是林常在了,而我是庶妃,我应该向你行礼才是。”
石庶妃口上说向林常在行礼,不过行动上没有,不满地扫了一眼芍药。
芍药穿的旗装跟夹袄褙子都是她先前当宫女时穿的,升为常在也没得到什么额外的赏赐,穿得依旧寒酸。
“小主,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要当小主的意思,我只想侍奉小主。”
石庶妃嘲讽地笑了笑,谁不知道当小主比当奴才好,还只想侍奉她,要不是她记着襄嫔的话,她真想再鞭打芍药,让她在她面前这么虚伪。
“那你去皇上说你只想伺候我,不想当什么常在,让皇上把你贬为奴才。”
“我……”芍药犹豫。
“我什么我,你就是在说谎,你舍不得这荣华富贵,所以你不会去跟皇上讲,你是很想爬到我头顶上吧,如今你做到了,是不是很得意。”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不想这样的。”
芍药说着说着就哭了,不知是冷的还是情绪波动,她身子有些颤抖。
石庶妃不想看到芍药装可怜的样子,她已经成了常在,成了小主,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人是她,她被皇上厌恶了,往后都没有得宠的机会,她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
“芙蓉,我们进屋。”她领着芙蓉进屋,不管芍药,把门阖上。
芍药一个人站在原地无措。
“小主……”
“别叫我小主,我不是小主。”芍药哽咽道,随即才转身回屋。
……
过了两天
由于襄嫔让膳房的人给她多送一些食物,石庶妃的膳食里面开始多了一点点肉,好歹是有肉了,别管是羊肉还是猪肉,可能是经过前面那十几天吃咸菜豆腐的艰难日子,以前没觉得肉有多好吃,如今吃到很平常的白肉都觉得是美味佳肴。
石庶妃每日过去襄嫔那陪她聊天,或是陪她一起给小孩弄衣服鞋袜,满心期盼着襄嫔的孩子降生,她已经不可能有孩子,她已经打定主意把襄嫔的孩子视如己出,襄嫔也说愿意让她的孩子叫她干额娘。
本来日子过得还算平和,直到十二月中旬,皇上突然翻了芍药的牌子。
看到敬事房的奴才过来传话时,石庶妃诧异万分,她一个奴才怎么就能侍寝呢,她何德何能,皇上莫不是记得这个人,这宫里上下谁不知道芍药曾经是她身边的奴才,芍药没侍寝前,她还觉得无所谓,芍药若是侍寝了,这宫里人不是都会在背后笑话她这个曾经的主子,竟然让一个奴才踩在她头上。
她就站在门口,等着芍药出来,见她还是穿着那些破旧的衣裳时,她眉头皱得更深,尤其是见到芍药朝她看过来时哭得很厉害,仿佛她要迫害她一般,她翻了一个白眼,气愤不过,只是狠狠瞪着她,亲眼看着芍药上了轿辇,被抬着去侍寝。
麻雀变凤凰。
这宫里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这个前主子。
“小主,进屋吧,外面冷。”
再冷能冷过她的心,皇上这是狠狠扇她的脸,不给她留一点情面,石庶妃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最后还是进房间,不在外面吹寒风。
其实康熙并不知道他翻的是谁的牌子,他就是随意翻的,他也不知道该让谁过来侍寝,徐氏来月信,和常在也来月信,宜妃生病,于是就胡乱翻了一个,他并不记得芍药是谁,所以当见到芍药躺在床上时,他还有点诧异,问她是谁。
对方解释了,他才隐隐想起来这人是石常在的婢女。
林常在眼睛红肿,他问她是不是不愿意侍寝,她点头,他就没强迫她,让她过去偏殿那边睡觉,第二天自行回去即可。
反正芍药没失身,完璧归赵地回到钟粹宫,她想过去找石常在,可是她知道石常在不愿意接受她的道歉,她真的没想过当主子,只是被皇上推到这个位置,她有想过让皇上撤回旨意,又怕更惹皇上生气,不仅气她,还气石常在,她就没敢这样做。
可在旁人眼中,她是侍过寝了。
至少在石庶妃是这样觉得的,她越发看芍药不顺眼,原先还能听襄嫔的话尽量不跟她起冲突,对她视而不见,这几日她见到芍药都会冷嘲热讽一番。
芍药每次都是以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可能是她嘲讽得多,芍药就很少出门了,都是待在自己房间内。
之后皇上也没有再翻芍药的牌子。
这个年就这样过去。
……
年一过,雪也没有停,一月更是到了连井水都开始有冻结的迹象。
康熙四十三年一月中旬,天越来越冷,皇宫上下进入缩衣节食的阶段,原因是灾情严重,送进宫里的食物减少,而且雪天道路不通,皇上让四阿哥一人处理京城的灾情,务必要京城上下正常运转,压制住京城的混乱,镶白旗的部分佐领分配到四阿哥手上。
这宫里上下到井边打水都是要费好一番力气,这水不烧开就没法碰,太冻手了。
徐香宁怕小豆丁他们两个早起去上书房被冻坏,怕他们生病,于是就没让他们上书房,结果被皇上知道,皇上特意过来长春宫说她太溺爱孩子。
“臣妾没有溺爱,小豆包身子弱,这天寒地冻的,万一他又生病怎么办,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豆包生起病的时候是怎么样,皇宫内可没有什么郑大夫给他施针。”
“胤禑,胤礼能去,他为什么不能去,胤礼先前身子比他还弱,你分明是溺爱,朕幼时无论刮风下雪都要过去书房那边念书。”
“皇上,胤祄跟你不一样。”
“他是跟朕不一样,朕只有一个对朕十分严厉的皇祖母,不像胤祄有你这个溺爱孩子的额娘,他上书房都是坐马车,在里面又冻不着,又不是让他走路过去。”
徐香宁被说得有点心虚,她捧着皇上的脸,“皇上,你是不是嫉妒你儿子有我这个额娘?”
“朕是觉得男子汉要顶天立地的,胤祄更是如此,不能只躲在你背后。”
徐香宁觉得皇上说到现在,语气都算是平和,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虽是指责她溺爱,但没跟她生气吵架,这一点,皇上做得很好,至少在她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抱住皇上,无奈说:“好好好,都听皇上的,他们两个明天都得去上课,他们起不来,臣妾也把他们连根拔起来,不再让他们偷懒,必须好好读书,这样行不行?”
“朕是为他们好。”
“是是是,臣妾代他们谢谢皇上的良苦用心,有你这个皇阿玛,他们真的是三生有幸。”徐香宁搂着他,脸贴在他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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