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初印象
纪幼蓝从婚纱馆出来, 准备直接去找宗霁。
今天是周末,他早上说过,跟人约在高尔夫球场谈事情。
但没说具体是哪个球场。
纪幼蓝在车上打了他的电话, 机械女声提醒, 对方已关机。
……不会吧?
电话都不接了。
她又打了两遍依然是这个结果, 只好联系他的助理。
消息发过去, 冯时秒回:【老板临时要出趟短差,现在在飞机上。】
太扯了,刚还帮她解决网上的视频呢, 转头上飞机了。
纪幼蓝根本不信, 【你没有一起去吗?】
冯时:【老板没让我跟着。】
纪幼蓝:【你不会骗我吧。】
冯时:【我怎么敢。】
纪幼蓝往上滑聊天记录,很容易发现端倪。
冯时回她消息,开头一定是“老板娘”加感叹号。
现在对面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宗霁自己。
还跟她演上了。
她想哄的,是他自己不要的。
再说了, 本来也不是她的错。
纪幼蓝把手机锁了扔到副驾,开车回到了怡安路的别墅。
在家无聊, 跟阿姨学做晚饭, 阿姨夸她有进步,不久之后就能掌勺了。
她却开心不起来, 心里始终惦记着宗霁, 他不会一气之下晚上不回家了吧?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也不知道他仍然关机还是看了不回。
晚上去遛狗时, 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还以为是宗霁想明白了,一接通听到是方玦的声音。
纪幼蓝只觉得厌烦。
他是道歉也好,解释也好, 她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了。
“方玦,你明明知道, 我最讨厌,也最害怕自己的事被放到网上被人家评头论足,但你还是这么干了。”
“别自欺欺人了,你说的爱,是爱你自己,跟我没有关系。”
“你那么会编故事,捡起你的文学梦写作吧,别在现实世界找存在感。”
她说完,把这个号码也拉黑。
/
二十四桥一层酒吧,驻唱歌手的嗓音里流出一首甜甜的情歌。
台下客人欢快地跟唱打拍子。
宗霁靠在二层的栏杆上,俯瞰底下的人群。
心里烦躁,只觉得吵闹。
指间夹着根烟,抽了一口,吐出烟雾。
视线被短暂地遮挡。
言回从包厢里出来,手上还端着一杯酒,走到宗霁旁边,撞了一下他的肩:“你到底有什么病?你老婆电话打到我这儿我都没敢接。”
这人提前交代了,要是纪幼蓝打电话,通通说不知道他在哪儿。
言回平日里嘴上跑跑火车也罢了,今儿这事儿他可不敢瞎掺和。
宗霁糟蹋了他两瓶罗曼尼康帝,以前烟不怎么抽,今晚也破戒了,一根接一根,抽得凶。
“不就那点儿破事儿吗?”言回又劝了两句,“孔葭都跟我说了,你老婆一门心思想哄你呢,赶紧回家吧祖宗。”
“我今天抽烟了。”宗霁掸掉一截烟灰,“我老婆不喜欢闻烟味。”
起先是在高尔夫球场跟陈若瑾打球,那人是爱抽烟的,不过宗霁不抽没人能强迫他。
直到看到网上胡编乱造的视频,陈若瑾夹着烟发挥毒舌功力:“敢情九小姐的真爱不是你?”
当下他就烦了。
陈若瑾再递烟,顺理成章抽了。
宗霁知道纪幼蓝会哄他。
但不能每次都建立在这样的事上。
一次两次是情趣,多了恐怕要影响感情。
他必须确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烟都已经抽了,沾了一身味儿,索性把事情解决了再回去见她。
不过中途不妨碍他拿拿乔演演戏。
言回无语摇头:“你他妈老婆奴成这样,别作了成吗?你去楼上把味儿洗干净了,我让人给你送衣服。”
宗霁没应,“我约了人,还没到。”
言回睁大了眼睛,刚入口的酒差点把他呛死,“宗霁,哥哥!你生气归生气,别搞些幺蛾子,你想气你老婆,我给你当工具人。”
宗霁嫌弃地白他一眼,“你他妈在想些什么?”
楼梯口上上下下人流不断,厚重的地毯吸收脚步声。
终于有一个人停到他们面前。
言回:!
是方玦。
好他妈精彩的局面,这俩人不会干一架吧。
宗霁转过身来,和方玦无声地对峙,路过的人都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氛围,走远了也要回头多看一眼。
言回陪着笑:“就站这儿聊?多不合适,我给二位腾个包厢。”
“不用了回回,”宗霁笑得温润无害,“方先生最爱在网上抖落些事情,在包厢里,省得发生什么说不清楚。”
……会有什么发生?
“宗先生,小九不喜欢抽烟的人。”方玦看到他手上夹的烟,自动找到攻击的点,“还是说,她根本不在乎你抽不抽烟?”
方玦来之前用陌生的号码给纪幼蓝打过电话,很明显听出来她不高兴。
现在看着宗霁在这里,抽着烟不痛快的样子。
他们俩是在为他吵架吧。
那他要高兴两下。
“她不喜欢的事情多了,最不喜欢的你已经干了。”宗霁冷眼睨着对面的人,“你想表演你的深情,自己在家对着镜子演,少他妈拉我老婆下水。”
“宗霁,就算你跟小九结婚了,也抹杀不掉我跟她的曾经,正如我们之间写的那么多封信,会永远存在。”
宗霁冷笑:“希望你抱着那么点可怜的回忆,下半辈子苟活。”
“当年在操场救她,你晚了一步,就晚了九年。”
宗霁手上的烟已经燃尽,被最后一点火烫了一下。
烟屁股掉到地上。
今天酒也喝了,烟也抽了,索性再打个架吧。
他甩了下胳膊,挥起拳头照着方玦的脸砸下去。
方玦还没来得及挡,但言回眼疾手快拽了宗霁一下,他的拳头擦着方玦的颧骨过去。
“喂喂喂,你他妈别在我这儿动手。”
宗霁不为所动,甩开了言回的手。
“你再动一下我立马弹视频给纪幼蓝。”
这句话果然管用。
但他显然还压着火气,方玦再多说两句,恐怕还得喷发。
“少爷!你没晚!”言回想起当年操场的事,紧紧拽着宗霁,在他耳边劝,“那AED 不是你拼死拼活找到的吗!”
言回说完,渐渐品出点别的东西,有些难以置信:“你他妈捐那么多AED,不会就为了这事儿吧?”
方玦抬手碰了下自己的颧骨处,宗霁那一拳蓄了十成的力,仅仅是擦过,痛感依然明显。
“宗先生这么小的度量?”
“方玦,我高估了你的底线。”宗霁冷静下来,“你能拿把救她性命当成一种炫耀、用来攻击我,说明你已经没救了。”
“你说的爱简直可笑,你不配爱她。”
方玦从怀里掏了盒烟点上。
这话居然不陌生。
哦,不过半个小时以前,纪幼蓝跟他说过。
“方先生,另外告诉你,你跟我老婆之前写的信,她当着我的面全都烧了。”
这是假话,宗霁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些信的存在。
但他能确认,这些信如今不存在。
前些天他在纪幼蓝的书房找纪含湘当初留下的手迹,几乎翻遍了每个角落,并没有看到她和方玦的往来信件。
她十有八九是已经处理掉了,就跟当初那个不合适的玉镯一样。
宗霁故意说被她烧掉了,是诛方玦的心。
方玦听到这话,脸色难看得很。
他们那些年的联络都寄托在信上,她竟然烧了。
她竟然烧了。
发泄完情绪,宗霁不再废话,干脆地告知方玦:“方先生,你在国外那么多年,自己干不干净心里有数。除了钟凝,好像还有一位Wendy,你要不要确认一下她的孩子几岁了?”
方玦显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些。
“再敢骚扰我老婆,我相信周家太太很乐意获得你一些把柄。”
宗霁把话说完,懒得再给方玦眼神。
他要回家了。
言回随他下楼,八卦道:“什么孩子?是他的?”
“诈他的,看他心不心虚了。”
“哥们儿今天够这个的,”言回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可惜你老婆没看到,欸楼上有监控,我发一份给她见识见识。”
“你敢。”宗霁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我在我老婆心中的形象有一丁点的损伤,我找你算账。”
“你在她心中什么形象?”
“君子,从不跟人动手那种。”
“滚吧你。”
/
纪幼蓝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面车库里有车开进来的动静。
意识到应该是宗霁回来了,她立马清醒了,下床披了件衣服来到一楼。
一楼三面都是开阔的落地窗,室外的一切尽收眼底。
车库晚上保持一盏瓦数不高的顶灯亮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熄了火,在幽深夜色中蛰伏着。
驾驶室的司机刚刚离开,后座右侧车窗开着,宗霁的手臂伸出来,指间夹着一点微弱的光亮。
是一根烟。
纪幼蓝从来没见过他抽烟,也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过烟草的味道。
他应该是会抽的,不过没有瘾。
今天受这么大刺激吗?
他的手保持同一个姿势搭在窗外,烟燃了很久,始终没送进嘴里抽。
长长一截烟灰终于支撑不住掉落下来。
微弱的火光灭掉。
车门被打开,宗霁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
纪幼蓝急忙上楼,刚跨了两级楼梯,又转身去猫窝里把猫猫一起抱上去。
回到房间,把猫猫放到宗霁平时睡的位置,摸着猫猫的脑袋:“乖乖,你今晚跟mommy 在这儿睡。”
让他跟她演。
她又不是非得让他陪着睡。
纪幼蓝把眼睛闭上开始装睡,看他还能怎么发挥。
在二十四桥,宗霁喝完酒,还没太大感觉。
现在逐渐上头了,他踩着虚浮的步子上了二楼的主卧。
这间房如今共同属于他们两个人,就算盖着被子纯睡觉,他也得跟她睡一张床。
纪幼蓝睡觉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她熟睡的面容在皎洁的月光下清晰又漂亮。
小没良心,睡得真香。
宗霁俯身,原本想亲她,直接把她亲醒,一凑近发现床上还有个生物。
家里的猫猫。
睁着眼睛,精神十足的样子。
他压着气声:“你在这儿干嘛?”
猫猫不说话,猫猫睁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家里猫狗向来在一楼活动,不管在豆蔻湾还是怡安路,从来不上床。
他懂了,这个女人故意的。
让猫占了他的位置,借机把他赶下床。
真是笑话,猫猫现在跟他亲多了,他说什么猫猫听什么。
宗霁把小小的猫托在手上,呼噜着毛将它带下去。
家里还是要有规矩,说不能上床就不能上床。
长得再可爱都没用。
纪幼蓝在宗霁靠近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若有似无的烟草味。
所以他今晚就是去抽烟喝酒搞颓废呢。
还装什么去出差。
察觉到他关上房门离开,纪幼蓝轻手轻脚地下床。
他难道要跟猫猫一起睡?
宗霁抱着猫从楼上下来,到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盘腿坐着。
纪幼蓝一路跟下来,躲在楼梯的拐角。
他可能真的喝多了,看起来步子有些飘,而且一点都没察觉到她在他身后。
但手上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他还保持着对猫猫的温柔。
猫猫被放到华丽的猫窝里,宗霁低下头,借着窗前明亮的月光,把脸凑到猫猫跟前,人和猫对视着。
开门见山跟小猫讲道理:“她旁边是我的位置,你睡了我睡哪儿?”
猫猫发出柔弱的一声叫唤:“喵~”
宗霁自动翻译喵言喵语,皱着眉:“你说你爱她?”
猫:那确实,她是我的救命mommy。
“爱她也不能霸占我的位置。”宗霁的声音陡然高起来,“我比你少爱她吗?”
纪幼蓝在心里鼓掌,真不愧是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但他是不是演错对象了?跟小猫较什么劲。
“猫猫要有猫猫的样子,猫猫要睡自己的猫窝,猫猫要成为自立自强的lady,知不知道?”
宗霁的话告一段落,开始上手掏自己衣服的口袋,半晌都不知道在找什么。
终于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是两张红票子。
他拿在手里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巨款。
纪幼蓝没看懂他拿钱干什么,喝醉酒的人行为处处透着奇怪。
他修长的手指把两张红钞叠了又叠,最后卷成香烟那么粗,在小猫眼前晃来晃去,像一种新型逗猫棒。
猫猫同样不懂,但猫猫不会说话,只能喵喵喵地叫着。
宗霁抬起小猫的肉垫,把两张钞票放到爪子底下,然后按着猫爪子压实了:“钱你收下了,拿钱就得办事,懂不懂?”
猫:……
纪幼蓝:……
真是醉得不轻,你贿赂猫好歹用两根猫条。
不过她勉强承认,这一幕他甚至比猫猫可爱。
明天她要去监控里把这一段拷下来。
跟猫猫达成协议,宗霁心满意足转身上楼,纪幼蓝没躲,迎面跟他遇上。
他明显怔了一下,视线在她和猫身上来回切换,脑子慢半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都被她看到了。
也不觉得丢人,反正他喝多了。
纪幼蓝故意问:“你不是说出差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一点都不磕绊:“冯时说的,我没说。”
“……”
你助理知道他给你背这么大锅吗。
“太太,我今天抽烟了。”
“嗯,所以呢?”
“你说你不喜欢抽烟的人,所以我不敢回来。”
……什么叫不敢?不敢怎么在车里点烟玩?
他喝的不是酒是绿茶吧?
在这装什么可怜,他回来了她还能把他赶出去吗。
“你不还是回来了吗。”
“因为我太想你了。”
纪幼蓝看懂了,他现在的情绪是很混乱的,一会儿是理直气壮的甩锅,一会儿是暗戳戳的委屈。
刚才跟猫猫说话就是这个症状。
该哄还是得哄。
她开了楼下客厅的灯,拉他坐在沙发上,倒了杯水过来,看着他喝下去。
“你抽了烟喝了酒,心里舒服了吗?”
“没有。”
在明亮的灯光下,宗霁耳朵上喝多酒的薄红清晰可见,被酒精浸染过的眼睛带着迷离,少了些平日里的聪明相,眨动两下,更添可怜无助的感觉。
纪幼蓝联想到对这双眼睛的初印象:在谈情说爱的关系里,他是会受伤的那位。
他今天是不是真的很受伤?
她走到他身侧,主动抱着他,他十分顺从地环着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前。
“但是我今天打人了,有舒服一点。”
“……”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委屈地说出这种话的。
“你打了谁?”
“哦,他不是人,我说错了。”
OK 她懂了,在他心里能获得如此高的评价的人,除了方玦还有谁。
纪幼蓝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像哄小孩:“但是打架不好,你知道的。”
“你向着他?”
“……我不是向着他,老公,你打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有,”他仰起头看她的眼睛,“心里,千疮百孔。”
纪幼蓝忍不住笑出声,他在讲什么肉麻的台词啊。
可还是顺着他来,轻轻揉揉他的心口,“这样有没有好点?”
宗霁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坐到他腿上来。
纪幼蓝启动哄他的必备流程,揽住他的脖颈主动亲他。
“老公,别人说的话都不算,日子是我们俩在过。”
他乖顺地说嗯,看起来根本不用哄。
“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好不好?”
又是一个嗯。
纪幼蓝怀疑,现在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她试探了下:“我把你跟猫猫说话的视频发给朋友看好不好?”
他依然没什么意见。
“那我们今晚分开睡好不好?”
这句不行!
纪幼蓝知道了。
宗霁忽然将她按倒在沙发上,一只手一点没带犹豫地扒开她的睡裙领口,照着她的锁骨亲下来。
他声音含混着:“老婆,你今天穿了婚纱好漂亮。”
纪幼蓝被亲得往他怀里缩。
他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居然还记得婚纱的事。
“下次穿给你看。”
她最终否决了两位狗头军师的意见,没有带婚纱回家。
他们之间的问题暂时不适合用睡一觉来解决。
宗霁亲的范围越来越广,纪幼蓝的睡裙整个被撩上去。
大面积的肌肤暴露在明亮的灯光和他的视线之下。
她想遮掩,可不知道该怎么做,往哪个方向躲,都在他的禁锢之下。
他的眼睛比喝酒染上的红更明显。
“太太,感冒好了吗?”
“……”
这句话几乎是明示了。
从德灵回来她就知道有这一天,因为她的感冒延宕至今。
纪幼蓝紧张地吞咽了两下,心口在他的手掌下砰砰砰跳得极快。
声音微弱:“你……不是喝酒了?”
还能行吗?
后半句她没敢问。
纪幼蓝声音轻颤,出口不成句子:“你……我……”
酒精确实不影响,他还有工夫曲解她的话:“对,你跟我。”
最后的克制用来问她:“可以吗?纪幼蓝。”
第62章 .求求你
别墅的沙发是纪幼蓝新换的, 复古的墨绿色,柔软的皮质。
除了很符合房子的风格,当初在家具展上挑中, 还因为沙发够大。
她午睡的时候就爱在沙发上躺着。
但她从来没想过, 会有一天跟宗霁在沙发上一发不可收拾。
初秋的夜晚, 空气中有凉意。
沙发上的人体温升高, 正需要凉意来平衡。
空间里流转着清冽的酒气和若有似无的烟草气息。
和宗霁交换呼吸,嗅觉里的气味更明显。
令人上瘾的东西果然有魔力在。烟,酒, 还有他。
纪幼蓝的灵魂暂时出离。
【审核您好, 这里只是接吻,没有脖子以下。】
这和以往每一次的亲吻都拉出明显的区别。
他势在必得,不容反抗。
他们之间力量的悬殊没有留给她选择的余地。
可他在主观上,仍把权利交给她。
得不到她的回答, 他还在锲而不舍地征求同意:可以吗。
纪幼蓝失去了表达能力,她怯怯地睁开眼睛, 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衫, 试图传递自己的意愿。
两人拉开寸许的距离,眼神交汇的瞬间, 产生了互相欣赏的默契。
欣赏皮相的美, 欣赏身体的美。
宗霁一只手撑在纪幼蓝耳侧, 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腰, 拇指摩挲其间细腻的肌肤,她会轻颤。
墨绿色的沙发面衬得她皮肤格外白皙,浑身上下的薄红, 是敏(sensitive)感的羞(shy)涩,是生动的风.情。
纪幼蓝的视线里, 宗霁额前的发散乱地耷拉下来,衣服尚且完好地穿在身上,只有衬衫的领口扯开了几颗扣子。
有些斯文败类相。
她内心深处叫嚣着喜欢。
他曲腿跪伏在她身侧,西裤被绷紧,昭昭地传递出一种端正的力量感。
裤子面料好得不得了,两人耳鬓厮磨这么久,没生出一丝皱褶。
唯一有起伏的弧度,在纪幼蓝轻微近视的眼睛里一再放大。
她分不清是错觉还是现实。
不敢再看。
“纪幼蓝。”
宗霁再次开口,浸染着酒意的嗓音,低哑着蛊惑她。
后半句没说,彼此心照不宣。
今天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她不在生(period)理期,安全(condom)套他早就买好了,每个家每个房间都有。
她出差回来发现,他十分坦荡地说迟早会用到。
他现在依然坦荡。
他垂着眸,鼻尖蹭蹭她。
纪幼蓝想,没有谁会忍心拒绝他的。
她双手攀着他的肩膀,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一开口,连自己都惊讶其中的柔软。
“去楼上,先洗个澡好不好?”
楼下有猫猫和狗狗,万一被看到了,他掏多少钱贿赂都不管用。
另外,给她一点心理建设的时间。
宗霁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眼睛里染上明亮的愉悦和满意:“太太跟我一起吗?”
“我……洗过了。”
“但是太太,我喝多了酒,需要你的照顾。”
“……”
洗澡需要人照顾,别的你倒是行。
宗霁这回不是跟她商量的。
他利索地起身,打横抱起纪幼蓝上楼。
她紧紧搂着他的脖颈,想到他之前下楼脚步发飘,不禁担心:“你可以吗?要不先放我下来。”
“太太,这时候不适合质疑我。”
“……”
你们男的真是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不过他确实可以。
抱着她一下都不磕绊,给足了安全感。
纪幼蓝的心跳跟随他的步子,频率越来越快。
她摸摸他的心脏,察觉到跟她同频。
所以他面上这么游刃有余,实际上跟她一样紧张吗?
进了主卧的浴室,宗霁极力演绎什么叫“需要你的照顾”。
他知晓纪幼蓝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那么流程便从坦诚相待开始。
淋浴的花洒打开,借助水流作一层朦胧的掩饰。
站在下面,他拉着她的手,摸索着自己上衣的扣子,“太太,帮我脱(take off)衣服。”
昨天调戏他的湿身.诱()惑,今天再一次展现在眼前。
纪幼蓝紧张的情绪里生出一点兴奋和痴迷。
她解开他的扣子,一颗,两颗,他的胸(chest)膛一寸一寸地暴露在她眼睛里。
开始只是窄而长的一部分,慢慢扩大。
他的身体也很漂亮。
劲瘦的腰蕴藏力量,中间适度的、分明的腹肌,她的眼睛数清楚,有六块。
【审核您好,此处男性身材正常描述。】
衬衫的下摆被抽出来,向两边拉开。
沾水的衣服多了些分量,从他的肩上扒下来。
“太太真棒。”宗霁低低笑了两声,好像在哄一个刚学会穿脱衣服的小孩。
他接着教她,抓着她的手放在西裤的扣子上,“太太,继续。”
他的衣服都是度身定制的合身,很少需要束皮带,此时便省了一个步骤。
热气弥漫上来,纪幼蓝的手不听使唤,可能是沾了水太滑,摸索良久没找到窍门。
【审核您好,这里只是正常的解扣子,并且女主没有解开。】
她好像拿到一个烫手的山芋,不知该怎么处理。
更可怕的是,这个山芋有越变越大的危险。
开口的声音染上了清晰的哭腔:“好难解,我不会……我不想解了。”
她明显要撂挑子,可宗霁不会容忍她这时候退缩。
刚刚被她柔软的手有意无意地蹭到,他已经尝到了甜头。
他深吸一口气,捏着她腰际的软肉,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诱(seduce)哄:“老婆,帮帮我。”
纪幼蓝完全听不进去,注意力只顾得上她手下的位置。
湿水的布料把一切的痕迹都展示出来。
“你、这个……”
她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惶惶地不知所措。
之前睡在一张床上,其实不可避免会碰到蹭到。
不过在被子底下,有宽松的衣服遮盖,而且只是平常的状态,和碰到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的感觉。
现在具体地呈现在她眼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不行的,她一定不行的。
退堂鼓一再敲响,纪幼蓝挣开他的手,缓慢退着步子,希望他喝了酒没那么清醒,她可以顺利地跑掉。
宗霁立刻察觉到她的意图,淋浴霎时被关掉,她人也被他重新拉到怀里。
声音里弥漫着危险:“纪幼蓝,你在耍我?”
“我没有!”
其他时候她敢,现在她真没那个胆子。
“我……我害怕。”纪幼蓝腰被他攥住,上身向后仰,尽量和他拉开距离,“下次吧,下次好吗?”
“下次你就不害怕了?”
“我……”
她无言以对。
但她现在就是做不到。
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跟他撒娇耍赖。
她拿捏出可怜的姿态,用这辈子最嗲的声音说话:“老公,求求你了。”
宗霁意识到自己失策了,他就不该让她陪着洗澡。
到时候灯一拉被子一盖,她什么都看不到,哪有心思害怕。
“我还想求求你呢。”
“老公老公老公。”
她没有别的招,只会喊老公。
其实心里有恃无恐,因为知道,他再怎么样都不会不顾她的意愿强来。
“别喊老公,”宗霁看出来她不是演的,声音里一片绝望,咬牙切齿,“你老公要被你气死了。”
“对不起嘛老公。”
纪幼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一开始说好了的。
看他难受的样子,她心中又擂起了鼓。
这次是进击的鼓声。
不是没有其他的方式,她储备了一些知识的。
“我这样,”她低着眉眼,手被他的衣服沾湿,“行吗?”
第63章 .下下周
在纪幼蓝一声声温言好语的“老公”中, 宗霁最终答应退而求其次。
在哗哗的水下不知折腾到几点,纪幼蓝的手不再属于她自己。
她在宗霁的眼睛里,第一次见到沉溺于谷欠望的迷离。
水声盖不住的chuǎn息, 各处鼓起的青筋, 压抑着滚动的喉结。
他真的有在shuǎng, 并且直白地让她知道。
喝了酒对他完全没影响, 唯一的副作用,可能是让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对她进行dirty talk。
她不搭腔,别开脑袋避免跟他对视, 他照样稳定发挥。
纪幼蓝好几次想把他的嘴堵上。
但是她的手不受她本人控制。
气急骂他两句混蛋, 他照单全收,还很光荣:“太太,你骂得好,但我今天没有混蛋到底。”
他眼睛里是明晃晃的侵略和占有, 搭配唇角放肆的笑和向后抹的湿发,是太标准的混蛋模样。
纪幼蓝抬头看到他的脸, 忽然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因为她觉得这个混蛋是个迷人的混蛋。
混蛋继续混蛋, 给她落责任时声音格外高:“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出尔反尔。你要记得,欠我一次。”
“……”
那现在算什么?压榨免费劳动力?
她真应该出尔反尔到底。
被他带着那么久, 纪幼蓝长出反骨来, 骤然把主导权拿到自己手里。
两性的亲密关系进行到当下这个程度, 他们在互相控制, 把各自身体的一部分让渡给对方,任凭对方处置。
看起来纪幼蓝因为生涩而处于被动,但她只是技术上的不会, 而不是真的弱势。
生↑理和心理上,宗霁才是被控制的那个。
他心甘情愿, 或者说,求之不得。
等到终于弄出来,纪幼蓝睁大眼睛,定在原地。
心理感受上,新奇大于羞耻,还有一丝莫名的成就感。
宗霁把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恶劣地逗她:“再来?”
还来什么,她的手已经废了。
纪幼蓝回过神来,转身跑出浴室,砰地把门带上,生怕再被他抓回去。
她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火速去其他房间的浴室冲了一遍,回到主卧上床,拉过被子蒙着脸。
手上的感觉挥之不去,不想跟罪魁祸首再有交流,她今天能不能自己睡一张床?
刚掀开被子想换个房间,听到浴室里宗霁走过来的动静,她只能躺回去装作已经睡着。
宗霁走到床边,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掩耳盗铃的人。
她装睡的本事很厉害,以往他都分辨不出来,但今天发挥失常,眼皮下她的眼珠明显在动,轻颤的睫毛将她出卖个彻底。
下半张脸盖在被子里,恐怕心里正在骂他。
宗霁也不拆穿,回身把卧室的灯关了,躺在她身侧,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
还不错,她没反抗。
他的下巴蹭着她的脑袋,说话时每一下的开合她都感知到。
“太太,什么也不干,正常聊会儿天。”
纪幼蓝背对着他,不太敢动。
聊什么?事后感言?
她小声:“我困了。”
“那我自言自语,你想睡就睡。”
衣服穿上,谷欠望消退,他从混蛋变回那个体贴她爱护她的好人。
“太太,我知道你害怕,你直接告诉我你害怕,是值得表扬的事情。”
纪幼蓝在黑暗中眨着眼睛,他现在说话倒是好听。
刚要夸他两句,听他补充道:“虽然这跟我的意愿相悖。”
她掐着他手臂,很不满地质问:“刚才你不是……”
爽了吗。
看,她脸皮还是不够,连这都不好意思说。
更别提真正做了。
纪幼蓝有些故意让他认清楚这一点。
宗霁亲亲她的发顶,“谢谢太太。”
“……”
这种事情讲什么礼貌。
“你说下次,太太,我要一个期限。”
不占理时,气势就弱了,纪幼蓝缩成一团,声音低下去:“我……不知道。”
“那我定。”
“……”
让他定,恐怕会直接定到明天晚上。
纪幼蓝还是选择抓住主动权。
她翻了个身,黑暗中找到他的眼睛:“老公,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忍心为难我嘛。”
宗霁不为所动,“你倒是挺忍心为难我的。我天天只能这样抱着你睡,你觉得我好受吗?”
她不知死活:“那我们先分开睡好了。”
“纪幼蓝——”
懂了懂了,这人又要生气了。
“我可能需要喝点酒,像你今天这样。”纪幼蓝逐渐找到一套糊弄他的说法,“但是工作日喝酒,我怕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所以只能周末喝。明天周一,等到周五,啊也不行,周五差不多是我生理期。所以——”
她摸摸他的下巴,有些安抚意味在,最后给出结论,“下下周末吧。”
宗霁:“……”
“纪幼蓝,我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你手上。”
他报复地挠她身上的痒,纪幼蓝直躲,在他怀里又跑不掉,终于求饶:“不要这么说嘛老公,给我点时间,让我学习学习。”
“现在就可以学,我教你。”
“学生先睡觉了,”纪幼蓝还算上道,主动亲了他,“晚安宗老师,接下来半个月都安。”
宗霁:“太太,说不定用不了半个月呢。”
纪幼蓝被他自信的语气唬住,“你……什么意思?”
“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他选择当一个君子,那决定权就在她手上。
怕他不成?
清晨天刚蒙蒙亮,床头两人的手机都在震动。
宗霁从睡梦里惊醒,不是闹钟,这么早的时间有人打电话来,一定是十分要紧的事。
他立刻坐起来拿到手机,来电显示是纪云晔,纪幼蓝那边则是舅妈。
接通才知道,大早上纪善泉去遛弯,不小心摔倒了,现在在医院,可能有个好歹。
“老婆,”宗霁拍拍纪幼蓝的脸,把她叫醒,压着声音,尽量不让她太心急,“我们现在要去趟医院,阿公摔了一下。”
话里的内容足够让她立即清醒,“阿公——”
纪善泉年纪大了,除了高血压的毛病,身体还算硬朗,但老人家摔一下可大可小。
清晨的路上没有多少人和车,担心宗霁昨晚喝的酒没完全代谢掉,纪幼蓝开的车。
从刚开始听到消息的心慌,到现在,她虽然担心,但可以保持镇定。
她知道,尽快赶到医院才是当下最该做的,没有时间给她想些乱七八糟的。
到了医院,纪善泉的检查结果也刚出来。
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右臂脱臼,加上颅内有少量出血,考虑到年纪大了,选择保守治疗,最近一周,暂时住院观察。
病房里围了一圈人,纪善泉意识是清醒的,嚷嚷着干嘛这么兴师动众,“我又不是要死了。”
这样的状态,让大家都放心了些。
纪云晔站在窗前,遥遥出声:“爷爷,您差点没把我们吓死。”
“都该干嘛干嘛去,你们在这儿我也歇不好。”纪善泉把人都发配出去,看了宗霁一眼,“小九,你留下。”
“得,还是您孙女最得您疼。”纪云晔张罗着人出去。
纪幼蓝跟宗霁说了两句话:“你别担心,先去上班吧,我今天请假在医院陪我阿公。”
“好,我晚上再来。”宗霁握着她的手,也不避讳在纪善泉面前,安抚地亲了下她额头,“阿公没事,你也要好好的。”
“嗯。”
病房内只剩祖孙两个人。
床上小桌板摆了早餐,纪善泉吞咽没问题,可以正常进食,但右手暂时不敢抬起来。
他也不让人喂,左手拿着勺子喝点粥,纪幼蓝给他剥了颗蛋,掰成小块小块的。
“阿公,您干嘛起那么早遛弯?早上露重,滑倒了您看看现在舒服吗?”
“昨晚没睡好,梦到你阿婆,还有你妈妈,就醒了。”
“阿公。”纪幼蓝鼻子有些酸,“阿婆和妈妈肯定说,小老头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
纪善泉叹口气,“你妈妈在怪我,怪我怎么能让我们小九受那么大委屈。”
“没有……阿公,别这么说,小九从来不委屈的。”
“我们小九是多好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说委屈的。”纪善泉提起这件事,总是觉得对纪幼蓝再溺爱都不过分,“你跟阿蓝都是她的女儿,她说放心阿蓝,因为她爱过阿蓝六年,但是对你,她没能……”
这并不是纪善泉编来哄孙女的,他记不清这些话是女儿什么时候说的,可能是她临走前,可能就是在梦里。
“阿公,我知道的,您一直替妈妈在好好爱我,还有,阿姐把妈妈的爱分了好多给我。”纪幼蓝担心纪善泉想这些事情伤身,“别说这些了,您先好好吃饭。”
“在我书房,你去找我装订的《参考消息》,你出生那年那一本,里面夹着你妈妈的另一封信,是写给你的。”纪善泉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儿,“再不让你知道,我怕晚了。”
原来有一封信,那为什么现在才给她呢?
纪幼蓝心里有疑惑,可是现在一切都比不上纪善泉的身体重要。
提往事只会让他受不住。
她红着眼圈儿制止纪善泉说什么晚不晚的,“阿公,我还得让您操心呢,您得活到两百岁。”
“那不成老妖物了。”纪善泉拍拍她的手,“你跟小宗结婚,我算是不用操心了。小九,你们都是好孩子,要好好的。”
“有阿公在,才能好好的。阿公答应我好吗?”
“好好好答应答应。我们小九这么大人还好意思哭呢。”
纪幼蓝一直待在医院陪着纪善泉,老人家有些倔性在,过了中午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问题,直说要出院回家。
她好说歹说,又让医生来劝,才把老头留在医院里,
傍晚的时候,舅舅和舅妈过来,纪幼蓝先回老宅去找那封信。
纪善泉的书房她从小进出无数次,每一处陈设都清清楚楚。
那几本厚厚的《参考消息》摆在书架的顶层,她踩着书房里专门的梯子爬上去,找到她出生年份那一本。
甫一打开,油墨味铺散开来,夹杂着陈年纸张应有的霉腐气息。
从外面看不出来报纸里面还夹着其他东西,大概是时间太久或者信太薄,信和报纸几乎融为一体。
纪幼蓝翻动报纸,很顺利在夹着信纸的那一页停下,她小心翼翼将信取出来。
折了三折,黑色墨水的字迹只占纸张的三分之一。
写着是:
“小九,原谅妈妈擅自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但妈妈相信,我的宝贝会在很多很多爱里长大。
你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因为你才能活下来的姐姐,都会代替妈妈爱你。
你是来拯救妈妈和姐姐的天使,妈妈好骄傲。
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长大,小九,对不起,妈妈已经拼尽全力了。
要记得,无论在哪里,妈妈永远、永远、永远爱你。”
落款时间是纪含湘的弥留之际。
信上的字迹和纪含湘的别无二致,连当时她身体虚弱造成的笔画的无力感都很到位。
纸张泛黄发脆,夹在报纸中间染上了不少油墨的痕迹,正中红色的抬头是当年她出生的那个医院名称。
内容里的情感表达,符合纪含湘的心境,也符合一位不久于人世的母亲对女儿的爱意。
甚至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之前不让她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因为其中提到了生她是为了救缪蓝。
看起来就是一封被封存了二十五年的信。
但是,不对。
不对。
她小时候在南方长到六岁,阿婆叫她一直叫囡囡。
回到北宁,这边不习惯这样的叫法,叫她蓝蓝又和阿姐重了,因此新起的小名才叫小九的。
她记得很清楚阿公当时的用意。
因为九是数之大者,借以护佑她身体健□□命长长久久。
当时的妈妈不可能在信上称呼她小九的。
信是假的。
纪幼蓝很快认识到这一点,奇怪的是,她没有很大的失落。
因为她看透一点,能想到伪造这样一封信来安慰她的人,本身就是爱她的。
那份爱甚至超过了她没有得到的母爱。
不是阿公,不是阿公。
纪幼蓝本能反应,阿公年纪大了,没有这样的心力,阿公只是配合让这封信的出现更合理。
她捻着信纸,再看上面的字,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思路却越来越清晰。
有条件做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可以拿到她藏着的妈妈那封信的原件。
这个人有模仿他人笔迹的能力。
这个人想要她得到来自妈妈的爱。
这个人有做这一切的时机——她在德灵出差那一个月,她不会发现。
信上的“小九”被一滴泪洇湿。
纪幼蓝的拇指按在这两个字上。
想到在他们结婚之前,在他们还只是普通朋友的时候。
在豆蔻湾顶层她的家里,在她最伤心无助的时候,他帮她解决麻烦。
他抹掉她的眼泪,告诉她:“纪幼蓝,你值得所有的爱。”
现在她想知道,包括他的爱吗?
包括——结婚之前的他吗?
第64章 .胆小鬼
纪幼蓝从纪善泉的书房出来, 把信拿回自己的房间。
她学生时代的东西多留在这边,搬去豆蔻湾住也是去年毕业以后。
小书房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她珍惜的东西都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包括妈妈留给阿公的那封信。
宗霁之前找信学笔迹, 想必翻了很多地方, 从豆蔻湾到这边。
左侧抽屉第二格, 纪幼蓝打开, 里面有一本不大的相册,记录的是她妈妈十八岁到二十岁的青葱岁月。
在某一页某两张张照片,夹着那封信。
不细心的话, 真的很难发现。
现在信完好无损地在里面, 连位置都没变,似乎从没被人拿出来过。
纪幼蓝不再看了。
她有新的爱。
从右侧第三格找到一个蓝色的文件袋,里面装的是高三寒假宗霁用无人机送来的那些卡片。
他恐怕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卡片质量很好,加上她保存得当, 从背面图案看不出已经放了九年。
正面的字迹是用不同的笔写的。
有些墨水变淡了,还有圆珠笔的油墨洇出淡黄色的印迹。
方见证岁月的流逝。
纪幼蓝把卡片全部取出来, 和信摆在一起。
鼻腔越发酸。
他给她写过这么多东西, 承载了那么多心意。
可惜用的都不是他本人的字迹。
那点本事全用来骗她了。
纪幼蓝在椅子上坐下来,给纪善泉打了个电话, 开口的情绪有些低落:“阿公, 我看到信了。”
那端不意外, 语气平平:“嗯, 看到就好。”
“阿公,你是不是故意的?”
阿公虽然年纪大可一点都不糊涂,不可能记不清她的小名什么时候起的。
宗霁造假之后肯定会让他过目的, 那么明显的纰漏他完全不提醒,除了故意, 没有别的解释。
纪善泉默认了,“我们小九是聪明孩子。”
也不难猜他为什么这么做。
比起一封伪造的信,宗霁那份实实在在的真心对她更有意义。
“阿公,谢谢您,”纪幼蓝手里摩挲着那些陈旧的信件,“您之后也别跟他说,就当我从没发现。”
他费了那么大工夫,只为了圆她一个梦,她一定要完成最后一环。
否则他会怪自己没做好。
纪善泉应下:“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电话挂断,纪幼蓝重新整理这些卡片,一张张读过,想象他当时的心情。
究竟是同学间的大爱,换成其他人他也会这么做,还是他对她独一无二的私人关心?
她心中摇摆,其实有倾向。
需要更明确的答案。
卡片上都是轻松又日常的内容,看了以后会开心,但也找不到更特殊的意义了。
纪幼蓝仔细再读一遍,猛然注意到,有好几张的内容,最后一个字都是九或数字9。
是在指代她吗?
隐隐觉得有什么要破出水面,她心跳加快,手上一张张翻得迅速。
思维发散,她随手拿了桌面上的纸和笔,把每一张句首和句末的字都写下来。
句首的字看起来毫无规律,但是句末的字似乎真的有些意义。
除了大多数的“九”,还有一个“小”,一个“心”。
是巧合吗?还是让她那段时间小心些?
不能是说她小心眼儿吧……
翻到最后一张,视线里跳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字:悦。
纪幼蓝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来。
不对,不是这个顺序。
点睛的一个字,好像解谜题的一个隐藏条件被找到,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卡片落款有日期,她着急地按照时间排好。
前四张——
【做人哪,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马上要过年了,本炸厨房选手梦想做一道年菜,终于在第n个锅烧坏之前品尝到了成功的喜悦。】
【跟我姐打架,被全家人骂,不是说好的大让小?】
【学校的物理实验室落成了,听说耗资9999999.99。】
纪幼蓝手抖着把每张卡片上的最后一个字圈出来。
这么短的内容,她好怕自己看错了。
可是哪有错呢。
是直白的、明晃晃的四个字。
是藏了九年的四个字。
「心悦小九」
纪幼蓝一遍又一遍地确认。
爱神丘比特的箭化身这四个字,嗖嗖嗖嗖,在九年后射中了她。
她找到了答案。
这是她独家拥有的、来自宗霁的私人关心。
不止是结婚之前,或许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他很早、很早,就在爱她了。
铺天盖地的情绪涌入胸腔,纪幼蓝感觉呼吸不上来。
她好想要马上见到宗霁。
他不仅是比喻意义上的氧气。
她如此迫切地需要他。
纪幼蓝信和卡片都放好,从房间出来,径直走向家里的车库。
纪云晔刚开车进来,下了车瞧见她情绪不对劲,急忙把人拦着,“怎么了?爷爷真没什么大事儿,至于现在还掉眼泪吗?”
“不是……”三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
纪幼蓝走过来这一路,情绪已经收住了。
她也不会哭着去见宗霁。
直接对纪云晔说:“我要去接宗霁。”
对方难以理解:“恩宗离这儿开车不用十分钟,值当你特意去接他的?”
纪幼蓝瞪着无辜的大眼看他:“日华哥,你不懂。”
“……”
他是被讽刺了吗?
“去去去,赶紧去,眼不见为净。”
纪幼蓝开了辆拉风的库里南,连上蓝牙拨通宗霁的电话,“你什么时候下班?老公,我想去接你。”
宗霁跟她说了时间,察觉到她和往常有些不一样,说话的语气里有不少黏人的成分在。
大概是为了老人家的事担心,又或者是,她已经看到那封信了,还在消化情绪。
“不急,你路上慢点。”
车子开出去,纪幼蓝持续黏人:“我们保持通话好不好?你做你的事情,我不出声。”
“太太,怎么了?”办公室里,宗霁眼神示意冯时先出去,起身走到窗前,“你如果不放心阿公,这几天我们先在老宅住。”
“你跟我一起住吗?”她明知故问。
“你难道还想跟我分居?”宗霁跟她强调,“从今往后,只要不是分隔两地,我不可能跟你分床睡。”
“哦,好吧。”
听起来很勉强的“哦”,搭配尾音上扬的“吧”,后者才是她的情绪重点。
她在开心。
他们都知道。
“但是这边没有你的衣服。”纪幼蓝皱眉想到这个问题,他从来没在纪家老宅住过。
“太太去给我置办。”
“我去古今苑拿你的衣服吧,肯定比临时去买合适的。”
古今苑是恩宗大厦附近的一个顶级住宅区,宗霁在搬到豆蔻湾之前,几乎都是在此居住。
她在德灵出差那一个月,他回去住过几天,不过不想让家里猫猫狗狗陪着折腾,多数时间还是在怡安路的别墅。
纪幼蓝半天没等到宗霁的答复,忍不住问:“不给去吗?你不会那边的金屋里藏着娇吧。”
“……”
“脑洞太大了,太太。”宗霁应声。
他刚才只是在想,古今苑的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能给她看到的。
前些天他学纪含湘的笔迹,都是在那边练的。
因为豆蔻湾和怡安路别墅里都装了监控,她手机里可以看到,怕不小心被发现。
纪幼蓝换了行驶路线,“那我过去喽。”
宗霁问:“嗯,开的早上那辆车吗?”
“不是。”她报了型号和车牌。
“我让物业给你放行,你把车停到我的车位里,门锁密码跟豆蔻湾的一样。”
“好的老公。”
听起来嗲嗲的一句话。
她今天乖巧得简直不像她本人。
宗霁在电话里纳罕:“太太,你不会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纪幼蓝学他的话:“老公,你的脑洞也很大。”
电话挂断,没一会儿,车开到古今苑,她上楼按开房门密码。
之前以为他是单纯喜欢数字9,现在看也是跟她有关。
不知道该说他太能藏还是她太迟钝。
她脱了鞋,预备光着脚进去,玄关的鞋柜的打开,没想到有全新的女式拖鞋,正好是她的码数。
纪幼蓝不会怀疑这是给别人准备的。
也许他想过她有一天会来这里住。
房子的风格和豆蔻湾很不一样,是非常简约的科技感和现代感。
客厅的陈列柜里,摆了好多汽车和机车模型。
但是吸引她眼球的是一套行星模型。
她打开玻璃柜门,伸手轻轻摸上去。
和他当初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只不过材质不是黄金,而是铜。
原来这也是他专门的心意。
不是迪迪有的他顺带要的,恐怕从建模开始,就是他亲手做的。
纪幼蓝心里软得不像话。
怎么会这么爱呢。
怎么会一直不让她知道呢。
宗霁,你是爱情里的胆小鬼吗?
纪幼蓝长舒一口气收拢情绪。
陈列柜还有一层专门摆放着他的无人机,她没玩儿过这类东西,一架架看着都挺高级的。
心里想到一个主意,拍了照片,纪幼蓝给宗霁发消息:【老公,你的无人机可以给我玩吗?】
很快收到回复:【你看好哪个都带走,晚上教你飞。】
【亲亲老公。】
那边约莫是很不适应,发来一个问号。
纪幼蓝:【就是想亲亲老公。】
问号加倍。
纪幼蓝:【不亲算了。】
宗霁:
【这才是我太太。】
【回家亲。】
纪幼蓝先去衣帽间里收拾,果不其然看到了适合她穿的衣服,各个季节款式的都有。
现在已经不惊讶了,绵延在心里的是从未有过的动容。
宗霁的正装都是成套挂好的,她选了几套拎到床上避免折到。
至于内衣,昨天之前她可能还不好意思拿,经过昨晚之后,他们之间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生活用品那些,她想了想,大概只有剃须刀需要拿他用惯的,其他的家里都有。
浴室的台面上没有,她拉开下面的抽屉,不期看到一摞整齐未拆封的小方盒。
和豆蔻湾以及怡安路别墅里同款的,避孕套。
纪幼蓝:。
他买得可真多。
找到剃须刀,内衣用小号的旅行袋装好,西装直接拎在手上。
纪幼蓝回到客厅,在陈列柜里挑了一黑一白两架无人机。
担心碰坏,找到盒子装好。
最后两只手都拎满了东西,下楼放到车后座,出发去恩宗大厦接宗霁下班。
刚到停车场,他的电话就打来了,问她的位置。
宗霁找到人上了副驾,系安全带的时候,察觉到她一直在盯着他看。
“怎么着,又要问我手机尾号,纯情小司机?”
纪幼蓝星星眼:“老公,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身材也好棒。”
“……”
“纪幼蓝,你要是喝了酒,趁早给我下来。”
纪幼蓝解开安全带,拉着他的领带一把将人拽过来,非常霸道地亲了上去,还是深度舌吻。
她亲完眨着眼问:“老公,我喝酒了吗?”
宗霁:。
喝的是假酒。
“开车吧,小司机。”
他们先去了医院,下了车,纪幼蓝开了后座拿过一束花,是向日葵。
宗霁看到还有一束洋桔梗,问她:“那一束不要?”
“哦,洋桔梗是送给你的。”纪幼蓝十分自然地说,径直走过去等电梯,“回家的时候你可以抱在手上。”
她在古今苑附近的花店买的,原本打算一路拿上去,高调地送到他办公室里。
结果晚了一步。
宗霁拉住她的胳膊:“太太,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现在不怀疑她喝酒,改怀疑自己了。
纪幼蓝边走边仰着脸问他:“老公,有别的女人送过你花吗?”
“有……没有吧。”
宗霁想那大概不算,以前有人找他表白的时候送过花,他从来没收就是了。
还有就是公事上的往来,都是商务礼仪性质的。
他解释了两句,纪幼蓝便不疑有他。
她还有问题:“那你有过别的女朋友吗?”
“干嘛,现在关心我的情史?”
“随便问问,没听你提起过,你大学在国外念的,我都不了解。”
宗霁坦荡地回答她:“没有。”
她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追你的女孩子肯定很多,你那时候为什么不交女朋友呀?”
“……”
这人越来越不对劲了。
“你有话直说。”
你藏那么多话怎么不直说。
纪幼蓝接着问:“你现在想交女朋友吗?”
“……”
宗霁拉着她站住,很严肃:“太太,我每天叫你八百遍太太,不是让你操心什么女朋友的。”
“女朋友跟太太,感觉肯定不一样的。”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到了纪善泉的病房,他已经吃过晚饭了,舅舅舅妈刚走。
纪幼蓝说起和宗霁这几天会住在老宅。
“阿公,我每天早上都会来的,晚上下班也会来,您好好在医院住几天,别老想着往家跑。”
“知道知道。”纪善泉一天被八百个人劝,“你们俩也赶紧走,我要睡觉了。”
纪幼蓝不免唠叨了几句,一旁的宗霁也不多嘴,旁观祖孙俩互相说对方不省心。
俩人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到纪家老宅。
车后座一堆的东西,除了纪幼蓝一个包,其余都是宗霁的。
她不知哪来的豪气,跟他说:“全部交给我来,你抱着花就行。”
“……”
“太太,我请问你到底想干嘛?”
这要是让她舅舅舅妈哥哥看见,不得立刻把他逐出家门。
宗霁一样一样拿过车上的东西,花也抱在手上。
她又来了,抓着他的衣袖夸人:“老公,你好棒!”
宗霁:……谢谢,但是再夸两句他要对这种话免疫了。
东西都放到她的房间,然后去跟长辈问好。
睡前的时间闲下来,宗霁按之前说的,教纪幼蓝飞无人机玩。
她带回来的是一架白色的mini 3 pro和一架黑色的inspire 2,操作系统大差不差。
她要白的,黑的给他用来演示。
家里空间足够大,不必担心飞到外面造成什么影响。
这玩意儿其实很简单,宗霁讲了一些注意的点,主要防止无人机撞到建筑物炸机。
纪幼蓝上手没多久,就能熟练操控了,拍了家里的夜景欣赏。
“怎么样?”
“很不错。”宗霁真心赞赏。
她有拍星空的本事和审美,拍这些近处的景观自然不在话下。
今天宗霁在,纪云晔正好有些公事跟他谈,过来把人叫走。
“亲爱的妹妹,借你老公半小时。”
纪幼蓝不太乐意:“半个小时不能多,不能下班了还让人操心工作。”
纪云晔没好气:“他是老板,他应该的。”
转头看他妹对着宗霁温柔说话:“你去吧,我自己飞没问题。”
“妹,你真的变了。”
“哥,你真该变了。”
后院的葡萄快要成熟,纪云晔和宗霁面对面坐在那方棋桌上,随意地走子。
两人私下聊公司的合作,互相了解意向。口头说的算不了数,正经还是得敲定合同。
棋盘上杀杀赢赢,也不为胜负。
说好的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正要散,两架无人机先后飞过来,悬停在他们前方,显然是纪幼蓝在操纵。
无人机的机翼亮着绿色的光,白色的mini3 带了东西来。
投放装置打开,掉下来她下午新买的一枝蓝色洋桔梗,浅蓝色的丝带一同绑着的,还有一张卷起来的卡片。
这个场景宗霁十分熟悉,甚至卡片他都有印象,跟他当年伪装成其他同学送给她的很像。
宗霁把花拿到手上,丝带解开,纪云晔也凑过来,看卡片上的字:【日华哥请回避。】
纪云晔:“……”
“她什么意思?”
宗霁淡淡道:“字面意思。”
纪云晔被气到,俩人秀恩爱不顾别人死活了是吗。
两架无人机共同返航,黑色的inspire 2接力送来新的卡片:【老公,你现在从一数到九十九。】
纪云晔:“你老婆到底几岁了?”
宗霁:“……九岁吧。”
小黑返航又过来,嗡嗡投下第三张:【要认真数,数完给你一个惊喜。】
好的,看在惊喜的份上,他要认真了。
手机打开,倒计时一分三十九秒。
小黑来去速度超快,第四张卡片送来只花了不到三十秒。
纪幼蓝操控无人机的技术也在提高,悬停的位置正适合宗霁去够。
【还没数完吧?再送你一株花,这是我窗前的合欢。】
桌上铺着她的卡片,粉色的合欢花被宗霁拿在手上。
他轻嗅,没什么味道。
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新的卡片隔了一会儿才送来,大概在准备她的惊喜。
九十九秒倒计时结束,小黑恰好降临。
宗霁满心期待,打开一看:【老公,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
这跟发个【在?】过来有什么区别?不够浪费电的。
她这份惊喜的前摇是不是太长了?
小白再次光临,卡片是纪云晔专供,丝带打的结都显得很敷衍。
【日华哥怎么还没走?】
宗霁看着大舅哥,劝道:“哥,听你妹妹的话。”
纪云晔冷笑一声,什么叫有了老公忘了哥哥,这个妹妹他算是白疼了。
不让他看的他还偏要看了。
小白退场,小黑上场,宗霁的期待值再次拉满,小心解开丝带,打开卡片,结果,她那么漂亮的字写了些什么东西——
【老公,你老婆打算交男朋友了。】
纪云晔瞧见这炸裂的内容,幸灾乐祸地向后仰,掩唇假咳了两声:“我确实该走,这不适合我看。”
宗霁冷静片刻,大概理解纪幼蓝的脑回路。
这种话敢说给他听,要么是开玩笑,要么男朋友就是他自己。
加上傍晚她在车上说的“女朋友”那番话,后者的可能极大。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她说的是我。”
“我看不一定。”纪云晔从中拱火,“今儿医院那医生长得特周正,我亲眼见着小九跟人加了联系方式。你说说,我妹这条件,养个小白脸儿不过分吧。”
“……”
没等宗霁反应,小黑又来了:【我今天新认识了一个人。】
纪云晔:??
敢情真有一个人?
天地良心他刚才是胡编乱造的。
宗霁气笑了,这他妈叫惊喜吗?
他手臂一伸,直接把悬停的无人机扣下。
“哥,不奉陪了。”
桌上的卡片全部收起来,拿过去找人兴师问罪。
纪幼蓝从无人机里看到宗霁过来,把小白也收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等他。
她先把书桌上剩余的卡片都放好。
宗霁进来,把小黑扔到她的软榻上,那张写着“交男朋友”的卡片被拍到她面前。
“纪幼蓝,你敢再说一遍!”
看起来气得不轻。
纪幼蓝绕到书桌这边,拉着他的手:“你快问我是谁呀。”
“你看我想知道吗?”
“快问快问!”
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她脸上狡黠的表情,显然是在逗他。
宗霁选择再相信她一回,抓着她的手腕反剪到她背后,恶狠狠地警告道:“纪幼蓝,你要是敢说出除我以外的人名,我就跟你离婚。”
她一点也不怵:“可是你的钱都是我的,离婚了你就成穷光蛋了。”
“……”
“你还真要跟我离婚?!”
这是怎么抓的重点嘛!
“不是要离婚,永远不会离婚的。”纪幼蓝的手动不了,只能用脑袋蹭蹭他,“快问我好吗!”
宗霁好歹配合:“男朋友,什么人?”
“你呀。”纪幼蓝笑得甜丝丝,“我想让你当我的男朋友。”
满以为他会很高兴,最起码也是偷着笑那种,结果他真是不上道——
“少跟我来这套,我是你名正言顺的老公,当什么男朋友。”
她打什么算盘还不清楚吗。
当男朋友,流程重新来一遍,说不定得从牵手开始,到时候亲也不给亲了,她昨晚承诺的半个月得拖成半年。
纪幼蓝在背后挣着手,“你这人真是,一点也不浪漫。”
“太太,省省,我不需要这种浪漫。”
她说这样的话,宗霁心里是高兴的。
他搂着她的腰贴近自己,“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纪幼蓝直白又勇敢:“就是想跟你谈个恋爱。”
她今天嘴巴甜死人了,宗霁刚想亲过去表扬一下,又见她皱着眉说:“我们结婚结得太早了。”
“纪幼蓝,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不是那个意思。”纪幼蓝趁早把话说明白了,“是男朋友,也是老公不行吗?白天当男朋友,晚上还是老公。”
宗霁勉强接受了:“我有什么好处?”
“当了你才能知道啊,是不是。”
“不是耍我吧,太太。”
不是耍你,是哄你啊。
纪幼蓝踮起脚主动亲他一下,宗霁撒了手,她抬手环住他的脖颈。
亲完后气息有些乱,她的声音像撒娇,更像蛊惑:“明天给你当女朋友,好不好好不好?”
宗霁哪里还能说出一个不字。
眼睛唇角声音都是愉悦。
“好。”
第65章 .谈恋爱
纪幼蓝给自己立好女朋友人设, 第一步从朋友圈官宣开始。
宗霁正在她的浴室里洗漱,她趴在床上,小腿向上翘着, 悠闲地晃动。
手机相册按人物智能分类, 按数量多少排序, 小小的圆框里, 宗霁的五官列在首位。
偷偷拍的或光明正大拍的,原来已经这么多了。
纪幼蓝点进去,一张一张滑过, 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看他哪里都是一等一地完美。
最后选中前两天他在花园浇水的侧脸照,上传到朋友圈。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着,文案敲定:【是男朋友啦】,艾特宗霁的账号, 最后加了两颗红色的爱心。
发完以后,她自己在床上滚来滚去地冒粉红泡泡。
宗霁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奢华又精致的公主床上, 她用枕头捂着脸,发出的呜啊声不知在表达什么, 活泼的肢体动作倒是能看出人是高兴的。
她的睡裙被卷到大腿根, 修长纤细的四肢泛着淡淡的粉色, 从上到下, 连那双白皙漂亮的脚都在吸引他。
喉结轻滚,他擦头发的动作停下,额前的湿发滴落水珠。
有丝凉意, 可毫无作用。
呵,半个月。
她真的一点都不顾他的死活。
尤其是第一次踏足这间她从小住到大的卧室, 里面遍布她的生活印迹。
激发了一种入侵的原始感觉,令他想占有更多。
如果非要挑个地方做的话,他觉得这里应该是首选。
宗霁把毛巾放下走到床边,伸手把纪幼蓝的睡裙拉下来。
眼不见心不乱。
“太太,注意你的形象。”
枕头下移,她的眼睛露出来,像藏不住秘密的小狐狸,“你快去看我的朋友圈,有惊喜!”
宗霁从床头捞过自己的手机,置顶对话框点进她的头像,新鲜的官宣朋友圈跳进视线。
轻易击中他。
当初结婚领证,她也在朋友圈发过,不过那时候更像一种官方的公告。
今天的五个字加两颗爱心,显得随意又私人,但洋溢着她真心的认可和不言而喻的喜欢。
做男女朋友谈恋爱这件事,她真的不只是说说。
纪幼蓝抱着枕头凑过来问:“你觉得怎么样?”
“看样子偷拍过我很多照片,女朋友。”
“我光明正大拍的。”她握着他的拇指,在屏幕上按了个赞,“你喜欢吧喜欢吧?”
手刚一撒开,被他取消了。
纪幼蓝马上要生气发作的时候,宗霁摸摸她的脑袋揉两下,另一只手又重新点了赞。
“太太,我很喜欢,不需要你强迫。”
她一下就被哄好了。
宗霁向下滑,看到不少共同好友的评论,“女朋友,你要不要看一下你的评论区。”
“怎么了,谁敢有异议!”纪幼蓝重新解锁手机。
为了防止长辈们看见了误会,她设置了只展示给朋友们看。
但看底下的评论,似乎这事儿不止长辈会产生误会,是个人看到都给她发来问号。
【我穿越了?二位不是已婚吗?】
【你老公犯什么天条了,一夕之间贬为男朋友。】
【不会是在打什么赌吧?九,趁早放弃吧,你玩儿不过你老公的。】
乱七八糟各种疑问和猜测。
纪幼蓝刷着评论,皱眉又摇头,“他们一个个都不懂。”
“太太,你搞这种事的时候,就该料到,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似的,这么……”
宗霁一抬眼看到她正在瞪着自己,口中换了一个词:“别具一格、别出心裁。”
他在那条朋友圈下面评论了一句:【限时男友。】
表明他不是被“贬”,他们俩是同一阵营。
很快有新的评论:【二位在搞什么play?】
纪幼蓝不管了,反正她的目的是发出去,过两天这些人就会理解了。
她把手机扔下,站在床上,居高临下抓了宗霁半干的一缕头发,“我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宗霁:“……没必要。”
房间的窗户还没关,夜风徐徐送进来,不用吹他的头发也快干了。
“可是我想吹。”
“太太,当女朋友不是非要给我吹头发的。”
这话没用。
她不管,她就要。
纪幼蓝赤着脚从床上下来,一路踩着地毯,拉着他在她化妆的软椅上坐好。
吹风机插上电源,温热的风不时迷到他的眼,吹头师傅看起来技术不高。
如他所料,不到两分钟,头发就干透了。
但她的手按着他的头皮,很舒服,他们都在享受这一刻。
他渐渐尝到了做男朋友的甜头,以前她可没心思做这些事。
再吹下去要炸毛的时刻,宗霁拉住纪幼蓝的手腕,把吹风关了。
手掌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他的鼻尖蹭着她的颈项,迷恋她身上好闻的气息。
声音有点哑,说出来的话还是正经话:“太太,明天你上班要早起,这里离天文台远多了。”
热风吹过,头发上还留有余温,纪幼蓝被他蹭得痒痒的。
“你早上叫我。”
话题突然转变:“在这里,你还害怕吗?”
“……嗯?”
她问完就反应过来了,他要不要这么惦记那事儿。
鼻尖的蹭改为嘴唇的亲吻。
似乎更痒了。
“在你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间,你最熟悉的地方,太太,你愿意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
但是她想,害不害怕的,应该和地点关系不大吧?
纪幼蓝捧着他的下巴,注视他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这里?”
“我说喜欢,你就答应?”
“可以……考虑一下。”她有心让他满足,不过没把话说死。
“快点考虑清楚,老婆,顾念一下我的死活。”
听出来他怨念颇深,纪幼蓝忍着笑:“好啦,我知道了,但肯定不是今天。你别那么急呀,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我,降低期待,也许会有惊喜。”
宗霁:“……”
他懒得跟她掰扯这个了,反正他说了也不算。
直接将人抱回床上,被子一盖:“睡觉。”
睡前最后一秒,她依然是甜的:“老公老公晚安。”
第二天醒来,纪幼蓝将女朋友的人设贯彻到底。
和宗霁一起洗漱的时候,她上手给他刮胡子,动作小心翼翼,效果干干净净。
宗霁换衣服的时候,她选了跟他领带同色系的裙子,并且现学打领带,给他系了个完美的温莎结。
然后在穿衣镜前留下了他们的合照。
纪幼蓝把合照也发到了朋友圈,配文【和男朋友的情侣搭配】。
“太太,不是,女朋友,”宗霁快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咱不能光是你付出,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纪幼蓝想了想,手上还在调整他的领带,“这几天不要加班,也不要出差可以吗?下班后我想跟你约会。”
他是老板,做得了主的。天文台最近没什么要紧的事项,她可以按时下班。
谈恋爱怎么能不约会呢。
宗霁:“太太,我可以直接休假。”
“……”
“宗老板,谈恋爱不影响上班。”纪幼蓝觉得好笑,“等阿公没事了,我们留着假期去外面玩几天。”
“全听太太的。”
在家里用完早饭,两人去医院看过纪善泉再去上班,宗霁离得近,先去送他。
上班时间,女朋友虽然人没到,可不影响她持续发光发热。
中午专门给他订了餐,下午冯时内线来问他:“老板,前台收到给您的花,说是您……女朋友?”
为了维护宗霁的老板形象,纪幼蓝那两条朋友圈把冯时也屏蔽掉了。
冯时不知道这一出,以为是什么胆大的追求者送的,通常这种东西老板都是让他随意处理掉。
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把花送上来。
冯时壮着胆子:“老板,老板娘知道的话……您不能这样做的!”
宗霁:“……”
你还挺有正义感。
“就是你老板娘送的,把花拿上来。”
好好的老板娘怎么变成女朋友了?
冯时不信,可也只能听命令行事。
他纠结了一下午,这事要不要告诉老板娘。
快下班的时候,没想到老板娘来了,他下去接,在电梯里欲言又止。
纪幼蓝下班时间向来比宗霁早,她回怡安路把猫猫和狗狗接到老宅,又来恩宗的大厦接他下班。
结果看见他的助理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不禁问:“冯助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出了电梯,冯时终于做好心理建设:“老板娘,今天有人给老板送了花!”
“怎么样,他喜欢吗?”
“……”
“老板娘,你不关心是谁送的吗?”
“我送的呀,蓝色洋桔梗,难道还有别人也送了花?”
冯时终于反应过来:“您就是……女朋友?”
“嗯?你们都知道了吗?”
“花的卡片上有写,”他还是想不通,“但您怎么会是女朋友呢?”
纪幼蓝露出一个坦荡又愉悦的笑:“跟你们老板谈个恋爱啦。”
冯时:“……”
陷入知识盲区。
纪幼蓝在宗霁的办公室里等到他下班,按她说的,两人去约会。
因为家里有影音室,他们从来没有约着在外面看电影。
今天就从情侣谈恋爱的基本流程走起,吃完饭买了电影票,随大流看最火的片子。
电影结束,路过电玩城又进去玩了会游戏。
纪幼蓝在里面看到不少学生模样的情侣,越发觉得自己来对了,她就是想营造出一些校园恋爱的感觉。
幼稚的、纯粹的,只在意当下。
如果真的回到校园里就更好了。
投篮框的比分由于宗霁的放水始终持平,纪幼蓝玩得毫无紧张感,还有心思跟他说话:“老公,十九中一百年校庆你要去吗?”
宗霁扔篮球的动作更随意松弛,转过头来看她:“你想去?”
“嗯,成老师前两天问过,我已经答应了,飞飞和阿葭她们也去的。”
宗霁早就收到邀请,只是那段时间的行程已经排好,他未必挤得出时间来。
不过既然纪幼蓝想去,那就都不是问题。
“好,一起回去看看。”
玩到电玩城打烊,两人压着马路回家。
路灯下,影子拉长又变短。
纪幼蓝牵着宗霁的手,踩地上的影子玩,一会儿又抬起手臂,让他配合比心。
她拍了照片,不用想,肯定也要发朋友圈的。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纪幼蓝忽然想到问他:“男朋友,我们今天做的事情,算不算你之前说的天真?”
宗霁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句话。
他后来有反思,自己说那番话是钻了牛角尖的。
什么“我不值得你跨越艰难险阻也要在一起吗”,纯属没事找事。
她天真也好,不天真也好,始终都是她。
面对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条件,她的想法肯定不一样。
一段感情,开头再天真,终究要走向成熟才能长久,否则便只是开头的天真。
他和她之间没有那些不可跨越的鸿沟,本身就是一件极大的幸事,省下来的心力可以好好地经营感情。
他应该珍惜,而不是跟冤大头似的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非要用困难程度来证明感情的深浅。
宗霁牵着纪幼蓝的手跨过门槛,鼻音嗯了一声,应她的话。
在他们的感情走向成熟的途中,她突发奇想地要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谈恋爱,是一种绝对天真又美好的存在。
纪幼蓝不解,“嗯是什么意思?还差在哪里吗?你告诉我,我可以做到的。”
“没有哪里差的,我当时说的话有偏颇。”
前院树影浮动,清幽的桂花香沁入鼻腔。
洁白的月光照着洁白的人。
宗霁脚步停下,牵着她的手坐在廊下。
今晚不妨以赏月收尾。
纪幼蓝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今天走路都比平常多,停下来才察觉到累。
“真的吗?那你不能因为这个再生气。”
“不会。”宗霁揉着她的膝盖,低沉的声音在月色中铺开,“别怀疑自己,纪幼蓝,你一直是满分选手。”
第66章 .可爱多
接下来的几天全部是恋爱进行时, 纪幼蓝在朋友圈实时更新他们的恋爱日常。
【和男朋友玩刮刮乐,中了大奖!】
配图一张刮出五十元巨款的超级九。
【来接男朋友下班啦。】
配图天边的晚霞和司机小纪。
【送男朋友的花花。】
配图一束蓝色洋桔梗。
【男朋友送的花花。】
配图一束数量加倍的蓝色洋桔梗。
……
纪幼蓝平常一星期未必发一条朋友圈,最近这么刷屏, 谁看了都得说两句稀奇。
底下的评论越来越离谱:
【皮下真的是本人吗?】
【请问是什么时候长好的恋爱脑?】
【谢谢, 这几天饭都省得吃了, 你们俩的狗粮管饱。】
宗霁那边虽然没什么动静, 但是他们的共同好友不少私戳他,表达不可思议:
【你给你老婆下什么蛊了?】
【这种症状还要持续多久?】
宗霁统统回:【没办法,她就是爱我, 要死要活。】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满面春风的得意。
一直到周五, 这天下了班,他们没去约会。
因为言回搞了个秘密求婚仪式,准备跟孔葭求婚。
他提前半个月就拉好了群,找了一大帮人帮忙。
纪幼蓝和曲飞飞负责把孔葭骗去现场, 并且要保证她是盛装出席,不能让她看出端倪。
求婚地点定在凌暄江, 以庆祝曲飞飞的网络粉丝破千万为由头, 办了个游艇派对。
宗霁因为晕船的毛病没法参与。
言回还假模假式地说:“兄弟,我求婚这么大的事, 你都不能见证, 真是可惜。但没办法, 谁让那条江对我老婆意义重大。”
凌暄江这个名字是姓孔的祖上起的, 江上最新通车的那座大桥,孔葭的姥爷是总工程师,沿江三个货运码头, 他们家都有控股。
按言回的计划,游艇经过大桥的时候, 他就单膝跪地,孔葭肯定感动得稀里哗啦,连连说“我愿意”。
纪幼蓝和孔葭在曲飞飞家里碰面。
曲飞飞平时有拍摄出镜的需求,专门养了一个造型团队,正好派上用场,还不会让孔葭起疑。
化妆室里堆满了各种衣服和首饰。
曲飞飞是明面上的主角,妆造已经完成了大半,等换上礼服就大功告成。
她让两个好姐妹先挑衣服。
纪幼蓝跟曲飞飞演双簧:“曲小姐,我们还要打扮吗?会不会抢了您风头?”
“赶紧挑,给我把场子镇住了。”
曲飞飞拉着纪幼蓝说悄悄话:“九,你也要好好挑一件知道吗?刺激她穿好看一点,要不然我们仙儿才懒得争奇斗艳呢。”
纪幼蓝比了个OK的手势,“懂了,今天艳一个。”
言回提前送来了孔葭上个月在秀场看中的一条花瓣裙,果然她一眼就被俘获。
纪幼蓝在一堆礼服里挑花了眼,意外看到一条红裙,很像她十六岁过生日时穿的那件。
她记不清细节了,只能确认上身的设计不太一样,有在显示曲线。
不过整体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她选中了这条,试穿的时候正好合她的身材。
担心晚上温度低,又搭了一条黑色的披肩。
纪幼蓝只简单卷了头发,脸上没怎么上妆。
从头到脚看起来,既显得正式,又不会过于隆重。
她这边很快搞定,倒是孔葭被造型师按在那儿,设计了好精致漂亮的妆容,曲飞飞对着镜子把人夸上天:“我的造型师就喜欢你这种仙气飘飘的款,难得一遇,让她发挥一下。”
纪幼蓝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在跟宗霁发消息。
他今晚不在,她现在已经开始想他了。
【老公,猫猫有没有想我?】
【老公,狗狗有没有想我?】
这几天他们带着猫猫狗狗在老宅住,但是晚上忙着出去约会,遛狗的事情交给了纪云晔。
他挺喜欢狗的,但是看不惯他俩天天那么腻歪,昨晚累死累活遛完了回家,正撞见他们手牵手进门。
于是放了话,这狗爱谁遛谁遛,他不管了!
今天他们终于不约会了,宗霁回家亲自遛狗喂猫。
那边发来一张截图,图片就是她刚发过去的两条消息,他把逗号猫猫逗号狗狗都模糊掉。
跟着来的文字消息:【这样问,我才好回答。】
纪幼蓝从善如流,一发直球打出去:【老公有没有想我?】
再来一张截图,所有字都糊掉,只剩一个“想”字。
她在沙发里笑得甜滋滋,曲飞飞凑过来,低头一瞧,“又是你那‘男朋友’吧。”
纪幼蓝骄傲地嗯了一声。
曲飞飞啧啧两声,“纪小姐,你已经彻底沦陷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可是眼神有些懵懂地傻气:“可以看出来吗?”
曲飞飞没好气:“傻子才看不出来!一天发八条朋友圈,你什么时候冷却了,我再把你放出来。”
“那你先屏蔽着吧。”
她就是要发。
闺蜜仨收拾好,美美拍了照片,出发去凌暄江游艇码头。
在停车场下车,江边晚上的气温比预料得还低,纪幼蓝搓搓手臂,后悔出来忘记带件外套。
三人都是自顾不暇,互相安慰:“上了游艇就好了。”
天色已经擦黑,远方天际的晚霞渐渐退场。
曲飞飞视线瞥到什么,戳戳纪幼蓝:“那不会是你老公吧?不是说不来了吗?”
“什么?”
纪幼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身上倚了一个男人在打电话。
离得远加上光线不好,看不清人脸,但看身量和姿态,北宁难再找出第二个这么合她眼光的人。
无疑就是宗霁。
他的视线也注意到她们这边。
纪幼蓝果断选择去找他,“飞飞,你跟阿葭先过去吧。”
另外俩人一脸“我就知道这样”,手挽着手先走一步。
纪幼蓝小跑着来到宗霁身边,仰着脸,眉眼和声音里都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不是有人说想我了吗?”宗霁的电话已经挂断,牵她的手,触到凉意,“蹭言回的场子,我也求一个。”
纪幼蓝瞪大眼睛:“求……什么?”
“你说求什么?”
她哈哈两声,“不会是求雨吧?北宁好久没下雨了吗?”
宗霁无视她的弯弯绕绕:“游艇搞那么浪漫是为了求雨吗?”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呀。”
“不是你说的,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
“那是……情趣,证都领完了不用求婚了。”纪幼蓝越说越担心,“你不会来真的吧?”
“来真的你怎样?”
“我……”她环顾四周,“我就跳凌暄江。”
纪幼蓝倒也不是抗拒他的求婚,她抗拒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前两天他们闲聊的时候说过这个事情,他明确知道她的意愿。
宗霁笑了一声,不怎么认真的语气:“那还是算了,晚上江水冷,把我太太冻坏了怎么办。”
听起来刚才所说都是玩笑话,纪幼蓝才放了心。
宗霁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细心地把她的长发整理好,“太太今天很漂亮。”
“你今天也很好看,超级帅!”纪幼蓝被属于他的温暖包裹,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但是你要上游艇吗?晕船了会很难受。”
“你在我身边就没关系。”
“我的洗发水不是上次去游艇用的那款,不管晕船的。”
宗霁呼噜呼噜她的头发,差点揉乱,“我说的是你,不是你的洗发水,懂不懂?”
她“哦”一声。
怎么懂嘛!她真的不治晕船。
有车停在旁边的车位,下来的正是今天要求婚的人。
言回瞧见他们,短促笑一声:“哟,又来船上找罪受?上回你晕得半死不活,好像也是为了成全我,今儿也算有始有终。”
纪幼蓝开口:“回回,奉劝你一句,男的自作多情是大忌。”
“谁自作多情了?”
“你确定阿葭会说愿意吧?”
“她……肯定会!”言回被气到,“我又不是逼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今晚江上刮的就是东风!
几个人一起上了游艇,陆陆续续又来了些朋友,为了像那么回事儿,曲飞飞也邀请了几个她平时交好的大博主。
反正这种场合,越热闹越好。
人齐以后,游艇启航,缓缓行驶在江面上。
作为主角的曲飞飞一番放飞自我的讲话之后,上下三层,各个区域,气氛很快热闹起来。
孔葭人已经在这儿,接下来就看言回的表现了。
纪幼蓝的心思用来关注宗霁有没有晕船不舒服。
比起海域,江面的风浪平静多了,而且游艇的航行速度拉得很慢。
这样的环境里,想晕船还是比较困难的。
不过既然她那么关心,宗霁想,不妨装一装可怜。
他和她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形影不离,黏着人叫老婆,时刻保持贴贴。
没一会儿,曲飞飞端了酒过来,透露一些八卦消息:“刚好几个朋友跟我打听你老公,都摩拳擦掌想拿下他。”
纪幼蓝纠正:“现在是男朋友。”
“……”
“这是重点?你还演上瘾了。”曲飞飞无语,“不过一看到你俩这状态,再火热的心也浇灭了。”
纪幼蓝自顾自跟她碰了个杯:“嗯,他是我的。”
曲飞飞问宗霁:“这位男朋友,你想不想赶紧身份升级?”
宗霁没什么所谓的样子:“这事儿我想没用,全看我女朋友的心情。”
“二位,我服气了,你们当初结婚结得太对了,太般配了!”
宗霁:“你很有眼光。”
游艇的外部空间要布置花和气球,孔葭被纪幼蓝和曲飞飞叫在舱内打牌。
孔葭不爱这些,很快就觉得没意思,想出去吹吹风。
俩人连忙把她摁住了,纪幼蓝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一叠刮刮乐。
这是她下午才买的,原本惦记宗霁不能参与,计划晚上带回家哄他开心一下。
他现在人在这儿,自然不用回家哄。
刮刮乐派上用场,玩着玩着很容易就上瘾,幸好纪幼蓝买得多,拖住了孔葭好一段时间。
到了言回定好的时间,游艇经过凌暄江大桥,岸边燃起的烟火便是信号,纪幼蓝找到藏好的头纱,趁孔葭不注意时,别到了她的发顶。
她还在愣神的时候,被众人簇拥到了甲板。
不得不说,言回在这方面是有一手的,仪式气派又浪漫。
短时间内,游艇已被鲜花气球装点好,乐队奏响了《my love》的背景音。
空中升起了数架无人机,机翼闪亮的光点排列组成了“WILL YOU MARRY ME?”
除去这些很有排面的外在,言回单膝跪地,屡次紧张到开不了口,最后孔葭说“我愿意”的时候,掉出豆大的一滴泪。
他的真心真意才是决定因素。
岸边持续燃起烟火,纪幼蓝靠着宗霁,衷心地为好朋友鼓掌,“没想到言回还有这么正经的一面。他单膝跪下的时候,感觉从一米八变成了两米八。”
宗霁的角度完全不同:“他下一步就是封杀他掉眼泪的照片视频。”
“阿葭肯定喜欢,他封杀不了。”
大家在一层开了香槟庆祝,游艇原路返航。
宗霁黏了老婆一路,被叫去喝酒。
没过一会儿,他又回到纪幼蓝身边。
几个女孩子正围坐在尾甲板的沙发上讨论钻戒,宗霁从背后摸摸她的脑袋。
纪幼蓝回头,问他怎么了。
“太太,头有些晕,陪我去上面吹吹风。”
“是觉得晕船了吗?”纪幼蓝不疑有他,起身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上了顶层的露天平台。
遮阳篷下有固定的桌椅,椅子和椅子之间离得太远,他想靠近她,便拉她坐在他腿上。
好在是比较宽的扶手软椅,这么坐也不显局促。
这里没有其他人,江上的晚风温柔舒适。
纪幼蓝揉揉宗霁的耳朵,“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
他实话实说,被她解读成强撑。
“你以后还是别上船了,什么游艇邮轮都放弃好了。”
宗霁直接转移话题:“老婆,你看那边的大屏。”
沿江有北宁两座地标大厦,夜晚的大屏上,闪着“热烈庆祝北宁市第十九中学建校一百周年”的字样,接着是视频介绍建校历史,展示logo 和校训。
一百周年果然气派。
纪幼蓝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宗霁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抬腕看表,时间马上跳到九点零九分,
心中从十开始倒数。
纪幼蓝的视线在大屏上,突然发现不对劲:“刚刚……是我眼花了吗?”
她看到了什么?
地标建筑的大屏幕上,十九中校庆的内容瞬时不见了,变成了几个英文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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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一颗爱心。
只亮了几秒就消失了。
她转头向宗霁确认:“你没有看到吗?”
“太太,你说的是那个吗?”
字母和爱心再次出现,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很快消失,红色的爱心在屏幕中央放大闪烁。
五个大写的字母竖着排列。
“那……是什么?”
他们名字的首字母怎么会出现在屏幕上?
应该不是巧合吧?
宗霁一步一步帮她确认:“女朋友,摸摸你的衣服口袋。”
纪幼蓝两只手摩挲着两侧的口袋,没有伸进去,隔着布料,在右侧口袋触到了一个凸起的东西,好像是个小盒子。
外套她穿在身上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具体是什么东西,已经不用猜了。
手伸进去掏出来。
一个小巧的黑色丝绒方盒,里面装的只可能是戒指。
纪幼蓝回过神来,宗霁已经把盒子拿到手上,执起她的右手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放在椅子上坐着。
他很自然地单膝跪下。
她另一手不由自主捂着嘴,难掩惊讶。
江面上再次响起悠扬的音乐声。
所以是他安排好的,游艇上有人在配合。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多么隆重的派头,他便在游艇的顶层进行这一切。
既在热闹的人群中,又不被人群看到。
他同时保留了仪式感。
大屏上亮起的首字母,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是谁。
游艇这个地点对他不友好,又有别人的惊喜在前,她不会料到还有属于她的一份惊喜。
他一开始还放了烟雾弹,说求又不求的。
因此让她格外惊喜。
她现在如此随意地坐着,很难生出多么紧张的情绪,他单膝跪地的同时牵着她的手并且揉捏着,也是在消解她的压力。
宗霁笑问:“女朋友,应该不会要跳江吧?”
纪幼蓝也笑出声,“看你表现。”
“太太……算了就是太太,”宗霁仍然不习惯叫女朋友,“你说已经领了证就不用求婚了,但是我们当初领证的时候,并没有求婚。”
两个人对视,纪幼蓝下意识道:“那也不是你的问题。”
“但我应该避免让这一点变成我们婚姻里的遗憾。”
游艇顶层的灯光不够,可宗霁此时在纪幼蓝眼里是发光的。
他的眼睛里潋着真诚的爱意,不恰当地比一下,比整个凌暄江的水量还丰沛。
和刚才言回的求婚不一样,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很松弛,可是谁也不能否认他的认真。
宗霁接着说:“这几天我们做男女朋友谈恋爱,我想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重新走一遍流程,补上缺失的求婚。”
纪幼蓝左手手掌比出来,小小煞风景:“我们才谈了五天。”
“五天还不够吗?”
她重重地点头:“很够!”
早就够了。
“所以,太太,身份升级吗?从男女朋友向上进化一层。”
“那手上现在这个戒指怎么办?”
他们的婚戒,不是她挑的那对黄金的“發財”,是他后来送的粉钻戒指。
因为比较大,她平时不怎么戴,今天的场合比较隆重又特殊,所以戴着来了。
“意思就是可以了?”
“当然可以。”
意料之中的答案,还是给他带来了长足的喜悦。
宗霁牵起她的左手,再次于手背落下一个吻,“戴这只手也一样。”
在纪幼蓝的注视之下,戒圈缓缓套进上无名指,尺寸卡得刚刚好。
这一枚是漂亮的水滴型蓝钻,她伸出两只手比较,新戴上的这枚新鲜感比较足,她暂时更喜欢。
“未婚夫,你挑戒指的眼光很高。”纪幼蓝拉着他起来,重新坐到他腿上,环着他的脖颈欣赏戒指。
两人闲适自在,完全不像刚刚求婚的当事双方。
“只进化到未婚夫吗?”
“路要一步一步走。”她刚佯装语重心长地说完,下一句话就换了称呼,“老公,你太懂我的心了。我虽然嘴上说不用求婚,但你如果一点行动都没有的话,我可能真的会不高兴。尤其在今天阿葭的对比之下。”
他在码头说那番话,在她心里点起了微弱的一点火苗。
虽然很快灭了,也是她主动灭的,但细究起来,她别别扭扭的,是想让火苗燃起来的。
“哦,口是心非的太太。”宗霁握住她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不高兴了你会怎样?”
“嗯……就生气,暗戳戳讽刺你,或者不理你。但是还不能跟你说我为什么生气,因为话是我说的,我也不占理。然后我就会更生气。”
“你真是……”宗霁笑了,一时总结不出一个合适的词。
“无理取闹吗?”
“不是。”他否定这个说法,“太太,你就是……很可爱,生气也很可爱,小心思也很可爱。”
纪幼蓝被夸多了有点飘:“如果刚才拒绝你,还可爱吗?”
他自信又笃定:“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拒绝我。”
她开心到飞起,抱着眼前的人,脑袋使劲蹭蹭。
回赠一份充分的褒奖:“是你太好了,我才舍不得拒绝。”
第67章 .十九张
纪幼蓝和宗霁回到一层舱内, 里面正奏着舞曲,大家结伴跳起了舞,气氛欢快又浪漫。
江边建筑的两块电子大屏上, 属于他们名字的五个字母, 加上中间的爱心, 以亮九秒灭九秒的频率闪烁着。
游艇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不过有人知道是谁,有人根本没想到主人公就在身边。
曲飞飞看到他们,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视线被她手上的两枚钻戒吸引。
“沉不沉哪纪小姐?两位升级成功了?”
纪幼蓝把新鲜的戒指展示给她看, “飞飞,你太能演了。”
“是你跟仙儿太好骗了,你帮我糊弄她,她帮我糊弄你。”曲飞飞很骄傲, “你们俩,不是, 你们四个, 都得好好谢谢我。”
“感谢美丽热心又善良的曲飞飞小姐。”纪幼蓝翻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能请您跳支舞吗?”
被无情拒绝:“你太矮了, 本小姐去找个一米八的跳。”
说着直奔她看好的一个弟弟而去。
宗霁这时候搭上纪幼蓝的手, “太太, 我喜欢你这个身高的。”
她眸子里是明媚的笑意:“那就邀请宗霁先生跳一支舞。”
“我的形容词呢?”
“形容词是……纪幼蓝的老公宗霁先生。”
OK他很满意。
两人进入舞池, 跟随音乐舒缓的节奏踏着步子。
“老公,还好你今天来了,要不然我也去找一个一米八的跳舞。”
“……”
“跟别人跳舞, 你也会这样吗?”
两人的距离不过寸许,纪幼蓝的脑袋枕在他的肩上, 步子完全被他带着,是非常缱绻眷恋的姿态。
这样的场合跳舞,更多的是一种礼仪的体现,大方得体就行,舞伴是谁并不重要。
但和宗霁在一起,纪幼蓝完全摒弃了礼仪的要求,这个空间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就是要依恋他。
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懒懒的又理所当然:“那怎么一样呢,老公是老公,别人是别人。”
“这还差不多。”
隔着船舱的窗户,纪幼蓝一抬眼还能看到外面大屏上闪亮的字母。
“那个还要亮多久?”
“等我们到岸的时候。”宗霁温声答,“你不想让它再亮?”
“不是,我只是有个疑问。”
“嗯。”
“为什么顺序是我、爱心、你,”她说“爱心”的时候,松开和他交握的右手,摸摸他心脏的位置,“不是你、爱心、我。”
“不行吗?难道你不爱我?”
“啊?”纪幼蓝的脑袋猛地从他肩膀上抬起来,两人对上视线,她抿了抿唇,“我们之间可以谈这么大尺度的话题了吗?”
“太太,我没有会错意的话,你最近的表现,应该是在爱我。”宗霁揽着她的腰,两人贴得更近,“行动都有了,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吗?”
“我……”
那你也没说啊。
这么多年都没说。
纪幼蓝先矜持着:“还差一点。”
“差哪里?”他对这种话绝对敏感,声音里染上强势的危险。
“反正就是差一点,你不要太得意了。”
宗霁非要搞清楚差在哪里,俯身压得她向后仰,旁边的沙发区骤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纪幼蓝带来的那些刮刮乐剩了许多,有人在玩,意外刮出了一个两千块的奖。
之前和孔葭玩的时候就说好了,刮出的奖都算她的,也算一份礼物。
在场谁也不缺这两千块钱,但都是第一次遇到刮刮乐中四位数的奖,一时传开来,好多人都跑来见识这张两千块。
“我今天运气真好。”纪幼蓝的思路被两千块打断,舞也不跳了,拉着宗霁过去刮其他的奖,“这些我本来打算带回家给你玩的。”
宗霁:“所以什么都不是我的。”
“……”
“我再给你刮一个两千块!”
“我稀罕的是两千块?”
“那就刮个两万!”纪幼蓝知道他在不痛快什么,偏偏故意不说到点子上。
他们俩单独坐在一张沙发上,她找到自己的包,里面还有一些刮刮乐,全都拿出来,随便找了张卡。
她还不自己刮,让宗霁拿着卡,她握着他的手。
他不配合,就刮得很费劲。
她也不在意,非要费这个劲。
连刮三张,颗粒无收,她用极其夸张的语气表达惋惜:“哎呀,怎么都不中,我的运气又没有了。”
宗霁讽刺她:“同一本里还能让你刮出第二个大奖?”
“那不中奖的这些还是留给你,用作兑换的条件,怎么样?”纪幼蓝玩够了,开始哄人。
“用不着,我多着呢。”他的言语里听着很不屑的样子。
她把卡片拿掉,两只手轻轻捏着他的手。
他手背上青筋鼓起,好像因为生气,比往常更突出,她摸着玩。
她问:“现在一共有多少?”
“十九张。”
纪幼蓝在德灵一个月出头的时间,宗霁刮出了十九张没中奖的刮刮乐。
现在还一张没用呢。
他真该用的!
“那确实好多。你有没有想兑换的东西,现在就能用的。”
正好是个机会,他不假思索,豪气地一掷千金:“十九张全押上,就要你差一点的爱。”
他倒要看看,到底差在哪了。
他是势在必得胸有成竹,十九张换这点东西她还能不答应吗。
“嗯……”纪幼蓝皱着眉,“就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了?还就这个不行??”宗霁被她毫不犹豫的态度彻底气到,手也不给她玩了,“谁当初答应我的时候说什么都可以的,我还没提霸王条款呢。”
纪幼蓝嘴角的笑快压不住。
“还好意思给我笑!”
“笑也不给笑,你这人真霸道。”
周围人太多,虽然注意力都在刮刮乐上,难免不看到他们。
纪幼蓝拉着他从舱内出去。
他倒是没气到完全不搭理人,虽然有些不情愿,需要她时不时拽两下,总体还是配合的。
否则她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力量。
前甲板上没什么人,纪幼蓝让他背靠着栏杆,两人面对面,她的双手握住他腰两侧的栏杆。
不太标准的壁咚感觉。
江面温柔的晚风拂动她的发丝,她收起说笑的态度,声音比晚风温柔:“宗霁,你以前跟我说过,亲亲不是条件。”
她说着,踮脚亲了他一下。
宗霁嘴角动了一下,先忍住了。
他还在生气呢。
不是一个亲亲能解决的事情。
纪幼蓝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那么,爱也不是条件。”
“所以不用那十九张刮刮乐兑换,不用靠任何东西兑换。”
甚至……不用他的爱来兑换。
她的声音轻缓但有力:“爱就是爱。”
宗霁抬手把她的被风吹乱的发丝理好。
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他指尖细微的颤抖都隐藏在她耳后。
“那样的顺序很对。”纪幼蓝的视线落在岸边的大屏上。
一开始幼稚的心思是,要让他先说出爱来。
可是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做了那么多那么多,时时刻刻,方方面面,都在表达他的爱。
明知道他很在意,差一点点都很在意。
她刚才不该那么说。
谁先说爱,到底有什么好计较的。
纪幼蓝轻舔了下唇,接下来的话需要一点勇气,也就一点。
因为情之所至,无可阻挡。
她的手从栏杆上拿下来,转而握住他的手,“宗霁,没有什么差一点,我就是爱你,满分地爱你,不怕满则亏地爱你,明天会比今天更爱你地爱你。”
她眨着眼睛,亮晶晶的爱意流淌出来,“老公,你会永远亲我吗?”
宗霁的脑子暂时处于空白状态,他来不及反应,回答的话全凭本能。
声音里有些干涩的哑:“我会永远亲你。”
她坦荡又干脆:“那我就会永远爱你。”
话音落,他握着她的腰,两人的位置调转。
宗霁俯身亲下来,压着她的上半身向后仰,腰却紧紧贴着他。
纪幼蓝双手搂着他的脖颈,身后是危险的江面,水流声连绵不断,身前是绝对保证她安全的人。
他吻得并不凶,因为和往常都不一样,这一吻交换和表达的不是欲望,是坦诚又纯粹的爱意。
他们的心贴得如此近,可以感受到对方跟自己同频的心跳和满腔的爱意。
她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一刻。
时间长了,吻着吻着逐渐变味,纪幼蓝被他牢牢按在怀里,轻易察觉到他的不满足。
她的手挪到他的肩上,轻轻推着,两人终于分开一点距离,她喃喃一声:“老公。”
宗霁像是才找到自己的魂,吞咽一下,嗯了一声。
又很怕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他再次凑近,小心地吻了一下,两只手无意识收拢她的腰,声音始终是低低哑哑的:“太太,再说一遍给我听。”
甲板上到处是布置好的浪漫灯光,身处其中的人都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躬身垂着眸,在期待她确认那份爱意。
纪幼蓝在他眼睛里看到折射的细碎光亮,很符合“容易在情爱关系里受伤”的感觉。
但她永远不会让他受伤的。
“我会永远爱你,说多少遍都可以。”
纪幼蓝把他的两只手从自己的腰上拿下来,低下头来,用手指在他的左手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右手掌心写下他的名字。
两只手并在一起,在中间画了个爱心。
“像这样,烙上印了。看不见,但永远在。”
第68章 .来真的
游艇回到码头, 大家直接去二十四桥赶下一场,言回开了他珍藏的酒来庆祝。
几个女孩子来了兴致去打台球。
手摸着球杆,戒指一个比一个亮眼。
宗霁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 品着言回的好酒, 视线在纪幼蓝身上。
她打台球很厉害, 孔葭和曲飞飞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刚才听她们定比赛的奖惩, 输的人要当众献唱一首《难忘今宵》。
倒是挺符合今晚的调性。
游艇上所有的刮刮乐都被带过来了,言回在旁边,得孔葭的令, 正在挑拣那些中奖的。
宗霁开口:“这些原本是我老婆买给我的。”
言回头也没抬:“现在都是我老婆的了, 四舍五入也就是我的。”
“我老婆说,没中奖的那些还是我的。”
“你要没中奖的干嘛?”
他向后一仰,“你不懂。”
“……”
故弄玄虚吧你。
懒得搭理。
过了一会儿,纪幼蓝撂下球杆, 来给宗霁报喜:“我赢了!一会儿听飞飞唱歌。”
言回:“你赢了倒惩罚我们。”
纪幼蓝:?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对面:“曲大小姐唱歌能听吗?”
“你有本事到她面前说。”
“懂了,给你们俩腾地方。”言回拍拍手起身, 往台球桌那边去了。
“……”
纪幼蓝在宗霁旁边坐下, 拿过他杯子里的酒尝了一口,当即品出好酒的精髓:“这个好好喝。”
宗霁一只手搭在她的腿上, 轻轻点着, “太太, 思来想去, 我那十九张奖励不能浪费。”
先前是谁“十九张全押上”的一派豪气,现在想起来后悔了。
纪幼蓝觉得好笑,不过她说话算话诚信经营, 既然没兑换成功就把机会还给他。
“没有浪费,别的东西你还是可以兑换的。”桌面上有新杯子, 她拿了一个,给自己倒满酒,“你是不是现在想兑什么东西?”
“嗯。”
“那你说。”她抿了口酒,不得不说还挺期待的。
宗霁一脸正色地提出一个问题:“太太,确认一下,爱不是条件,那□□是条件吗?”
“……”
纪幼蓝瞬间气血上涌,照着他落在自己腿上的手拍了一下。
“宗霁,你对我的爱已经变质了。”
“想跟你上床就是不纯洁的爱了?”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十足地坦荡,“太太,这一点上,你倒是挺天真的。”
纪幼蓝无话可说。
他没完没了:“一句话,给兑吗?”
“不给!”
开了这个口子那还得了。
宗霁歪曲成别的意思:“那是不是说明,□□也是无条件的?”
什么感人的理解能力。
他真是得寸进尺。
“再这么说的话,全都作废好了。”
“别,太太,给个机会。”
纪幼蓝当场给他制造了机会。
她抽出桌上没中奖的两张刮刮乐,摆到他眼前:“如果这两张,一张刮开是love,一张刮开是sex,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宗霁不假思索:“Sex。”
“……”
“你能不能稍微装一下?’
“没什么好装的。太太,我是个诚实的人。”
“那你不要love了吗?”
“笑话。”宗霁呵一声,“我选与不选,love 还能跑了吗?游艇上谁说爱我,而且是永远爱我。”
他是真的嚣张。
嚣张地接着讲他的逻辑:“但是sex,我再不积极争取,还有希望吗?”
“……”
他说的好有道理。
纪幼蓝不信邪,把一张刮刮卡撕成大小不一的两半背到身后,不停交换在手里的位置。
“那你现在选吧,左还是右,大的是love,小的是sex。”
宗霁又变卦了:“不用选了,你直接把love给我。”
纪幼蓝惊讶:“不是说好的争取sex?”
良心发现了还是突然求生欲爆棚?
“今天争取了也没用。”他的手落在她的小腹上,意思很明显,她之前说过周五是生理期。
她属于比较幸运的,生理期基本不受什么罪,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纪幼蓝嘀咕了一句:“说不定有用呢……”
她声音太小,宗霁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你做的选择很明智。”她两只手从背后拿出来,端起酒杯喝酒。
“太太,你今天少喝点。”
“啊?哦。”
纪幼蓝有些心虚。
现在告诉他她今天不是生理期还来得及吗?
要不还是先把自己灌醉吧。
快零点的时候,在曲飞飞感人的《难忘今宵》歌声中,终于散场。
宗霁一个没注意,后面发现纪幼蓝隐隐有喝多的趋势,开始变得黏人。
上了车,他跟她打商量:“太太,我们今晚去古今苑住。”
她这样醉醺醺地回纪家老宅,万一再被纪云晔甚至她舅舅舅妈撞见,他的形象就完蛋了。
纪幼蓝在他怀里摇头,“不要,我想睡我的床。”
“太太,喝醉酒被家长看到,是要挨骂的。”
“嘘——”
她伸出食指抵在他的唇上,也不知道在嘘什么。
“我们从后门进去,不会被看到的。”
“非要回?”
她不说要不要,一双大眼水光潋滟,无辜极了:“求求你了老公。”
他还有什么办法。
回家的路很近,她倒安安生生地没怎么闹。
司机把车开到后门,宗霁扶着人下车。
她脚刚落地,就不老实。
两只手臂张开,是求抱抱的姿势。
宗霁想去抱她,她嘟囔着说不是,“你背我好不好?”
他笑了一下。
怎么会不好。
他背对着她微微蹲下,拍着自己的肩,“跳上来。”
纪幼蓝兴奋地一跃,稳稳落在他的背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颈项,腿弯被他勾住,安心地把脑袋枕在他的左肩。
幸好今天这条裙子裙摆很宽大,不影响他背她。
从后门到纪幼蓝的房间,要穿过后院,颇长一段路。
整个家里安安静静,只有偶尔的虫鸣声。
廊上点着一溜的照明灯,方便晚间外出。
纪幼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宗霁耳边,一路上小嘴不停念叨着。
不像喝了酒,倒像抹了蜜,说的全是他爱听的话。
“老公,我只有小时候被我阿婆背过,长大了你是第一个背我的人。”
“老公,你的背好宽,我好喜欢让你背。”
“老公,你是我的。”
他一句一句,认真应着。
“我会一直背你。”
“我是你的。”
顺利回到房间,好在没遇到任何人。
宗霁松开手,让纪幼蓝坐到窗前的软榻上,他转过身,手腕被她拉住。
“我去倒杯水给你喝。”
她仰着脸,全是无辜态:“我不渴,你别走。”
这么听她软软说一句,他就没办法,“好,我不走。”
但是她这种五分醉五分清醒不定时切换的状态,不禁让他头疼接下来的事情。
到底还剩多少自理能力?
他俯下身,捏着她红红的小脸儿:“太太,你能自己洗澡吗?”
她干脆果断地点了下头,然后说:“不能。”
“……”
意料之外的答案出现了。
他试探:“那你怎么着,就这样睡?”
纪幼蓝皱着眉,十分不解:“你为什么不帮我洗澡?”
“…………”
“纪幼蓝,你真是喝得不少。”
照这么发挥,她今晚不知还要说多少语出惊人的话。
有条件他真该录下来。
宗霁尝试把情况跟她理清楚:“太太,让我帮你洗澡,我会把你的衣服脱光。”
“洗澡是要脱衣服的。”
听,她多么懂事、多么有逻辑。
“不止脱光,我还会把你看光。”
她傻笑两声,完全无所谓:“早就看光了呀。”
倒还记得这事。
宗霁上身下压,扣着她的后颈,额头抵着她,另一只手掌在她的身上流连。
“脱了衣服,我的手会碰到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纪幼蓝觉得痒痒的,越躲越钻进他怀里,依然是欣然同意的态度:“碰呀。”
她笑得没心没肺,压根儿不懂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宗霁败了。
不就洗个澡吗,速战速决,他也不必折磨自己。
帮她把鞋脱掉,带着人走到浴室。
她乖乖站着,一副全听你安排的表情,连衣服都等着他脱。
宗霁的自制力一压再压。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先把她戴的首饰都取下来,接着摸索着她礼服上的隐形拉链,就在她腰侧,“太太,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情况。”
宗霁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纪幼蓝的反应给了他明显的信号。
如果不是客观条件限制的话,她今天应该不会再害怕的。
“什么情况?”纪幼蓝问完,慢半拍地恍然大悟,接着把真相全抖落出来,“我骗你的,生理期是下周五。”
“你——”宗霁脑子蒙了一下,“你再说一遍?”
“生理期是下周五,”她一个字一个字念得非常标准,“不是今天。”
宗霁一时只觉得心情复杂。
那他还傻了吧唧地选love,合着她故意耍他呢。
早知道他们下了游艇就该回家。
他掐着她的腰,这时候有点气:“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好,拖完半个月,再拖我一周?”
“我没有,”小醉鬼吐露心里话,“我跟你说过的,降低期待,收获惊喜。”
她一踮脚,脸凑得很近,五官全部在表达真诚:“你现在觉得惊喜吗?”
惊喜?
是够惊喜的。骗了他好几天。
他扣着她的下巴吻上去,他进她退,快步地来到淋浴区。
恒温花洒打开,温度适宜的水浇下来,两人持续吻着。
纪幼蓝被压在浴室湿滑冰凉的墙壁上,身前是火热的人,她紧紧抱着,承受他来势汹汹的吻。
不知多久,宗霁猛地喘了口气,突然理智回笼,刹住了车。
纪幼蓝敏感地察觉到,睁开眼睛,迷茫地问:“怎么了?”
他把沾在她脸上的湿发拨开,声音里全是压抑的难耐,“太太,你这里没有安全套。”
纪幼蓝发出轻细一声:“有的。”
宗霁:??
“上次去古今苑看到你柜子里的,我……顺手拿了一盒。”她低着头,饶是喝多酒的状态,仍然生出一丝不好意思来。
宗霁喉结滚着,眼睛里是浓烈的情愫,声音像诱骗她交出什么藏宝图或传家宝:“太太,放在哪儿了?”
纪幼蓝手指向洗手台下面的柜子,“最底下那个抽屉。”
宗霁顺着看过去,把花洒关了让她站稳,自己一身湿地走过去。
他得确认,这不是纪幼蓝喝醉酒编的瞎话。
要不然等箭在弦上,再被生生摁住,他今晚就不用活了。
白色的抽屉拉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未拆封的蓝色方盒。
非常好,她是来真的。
而且早有预谋。
宗霁擦了下手,把方盒外面的塑料封膜撕开来。
东西拿到淋浴区,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
俏生生的人落入眼睛里。
从头到脚,哪里都漂亮极了。
是他的人。
宗霁摩挲着纪幼蓝细滑的肩头,声音是进浴室以来难得的清正:“太太,最后再问一遍,你还害怕吗?”
似乎她如果真的害怕,他还是会停下来。
“有一点。”纪幼蓝坦诚,拉他的手摸摸自己的心口,让他感知到自己心跳的快速。
她低头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他起兴的表现,可这一回大胆地主动去碰了一下。
轻轻地抖动,像是回应。
她随即抬起头,眼睛里清晰地传递出意愿,舔了舔唇,终于说出口:“但你会让我体会到这不可怕,对吗?”
宗霁俯身吻住她,再次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喘息声都是前所未有的剧烈。
“太太,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第69章 .三分气
浴室里的水声很快被关停, 纪幼蓝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身上的水迹被潦草地擦干。
眼前的人说:“不在这里。”
她只听到四个音节,分辨不出应有的意思。
身体、意识,全部脱离自己的掌控。
她暂时臣服于这样的状态, 内心渴望着, 再放纵一些。
整个人被抱起, 暖黄的光切换成明亮的白光, 从浴室回到卧室。
被放到床上。
光.裸的脊背接触到柔软的床单,头发铺开在枕头上,两只手腕被攥住, 压在头顶。
房间的灯好亮, 紧闭的眼睛可以感知到。
难以忽视。
更难以忽视的是他的视线。
遮也无从遮起。
他屈膝跪伏,紧紧箍着她。
轻轻地触碰一下,对双方都是莫大的刺激。
宗霁压下来亲亲她。
从下至上地流连,一直到她的眼睛。
唇舌间溢出沙哑的字音:“太太, 睁开眼睛。”
她言听计从,好, 睁开眼睛。
入目是顶级水准的色相。
他的眼眸中敛着浓重的欲, 凸起的喉结滚动一下,又一下, 从喉间溢出的喘息声, 深深地裹挟着她。
耳朵受不了。
她动了动自己的手腕, 示意他松开。
于是一只手得到了自由。
他怎么亲她的, 她就怎么摸他。
从眼睛,到嘴唇,到他的喉结。
所过之处带起酥酥麻麻的电流。
纪幼蓝的害怕程度在宗霁耐心温柔的动作下减轻到最弱。
前期的安抚做得足够充分, 愉悦感完全可以覆盖其他的感受。
公主床的床幔随着床上的动静,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频率越来越快。
有时又突然恢复平静,聆听到三两句简短的对话。
“……你怎么还没好?”夹杂着压抑却动人的哭腔。
“很快。”听起来是哄骗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同样的对话再来一遍,被骗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
“你说过就这一次的!”
“我说话不算话。”
浴室的水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纪幼蓝的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了。
她挂在宗霁的身上,最后的力气用来骂人:“我讨厌你。”
被骂的人无所谓:“那没关系,我喜欢你。”
“你是个混蛋。”
“混蛋没有让你爽吗。”
“……混蛋!”
宗霁把人洗得白白香香,擦得干干爽爽穿好衣服,抱到软榻上。
床上一片狼藉,他新换了一套床品,回身去抱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脸颊还泛着红,长长的睫毛落下细细的影子,看起来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像小猫一样。
太可爱了。
他又亲了一口。
抱着她回到床上,她蜷在他怀里,呼吸绵长又均匀,终于可以安安生生睡觉。
宗霁把灯关掉,躺下来将她搂得更紧。
在她额头落下吻,声音里压着无限的愉悦和满足:“晚安太太。”
折腾得时间太久,天光很快亮起。
第二天早上,宗霁顾念着家里有长辈在,自己不好起得太晚。闹钟一响,他便醒了。
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他一睁眼就感觉到双眼皮又翻出来了。
揉了两下,没什么用。
身侧的纪幼蓝睡得沉,两只手抱住他的左胳膊。
他捏捏她的脸颊,她毫无知觉,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不禁想,选在周五真是太对了。
要是今天还得上班,他恐怕罪加一等,她被叫起来得发不小的脾气。
宗霁小心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下床洗漱好,出去之前,回到床边,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太太安心睡。”
来到前院的餐厅,遇到管家阿姨,他特意嘱咐了一句,暂时不要叫纪幼蓝起床。
管家阿姨是知道他们昨晚很晚回来的,连忙应好。
餐桌上只有纪云晔在吃饭,宗霁坐到他对面,问道:“舅舅跟舅妈呢?”
“昨儿晚上去我姥爷那边了,两个老头都不让人省心。”
“程老爷子也身体不适?”
“老毛病。”
宗霁没睡饱胃口也不怎么好,他舀着面前的海鲜粥,喝不下两口。
桌上有纪善泉每天都要看的报纸,这几天照常送来,他捡起一份,随意扫两眼。
纪云晔问:“你们昨天半夜回来的?”
“嗯,言回求婚,玩得晚了些。”
“小九呢,还没起?”
宗霁没抬眼,“……她昨晚喝多了。”
“感谢爷爷不在家吧,要不然没你们俩好果子吃。”
“……”
料到了。
宗霁揉了揉太阳穴:“阿公明天出院?”
“对,眼看谁也摁不住他了,再不出院我们都得变成他的仇人。”
“我跟小九再住一周。老爷子不会嫌烦吧?”
“要跟今天这样,保不齐。”纪云晔看他不怎么舒服的样子,“待会儿你去遛狗?”
“我去。”
去外面走动走动,清醒一下。
宗霁吃完早饭去牵了狗,遛完回到房间,纪幼蓝已经不在床上了。
阿姨正在收拾房间,他问了一句:“阿姨,小九什么时候起的?她去哪儿了?”
“也就二十分钟吧,抱着猫去吃饭了。”
宗霁去了餐厅,结果没找到人。
给她打了个电话,好家伙直接关机了。
这是怎么着,生气了无声的抗议?
横竖就在这个家里,她还能躲哪儿去。
前院后院花园池塘他全找了一遍,没看到她半点人影。
又去召唤狗狗,聪明的边牧遭遇职业生涯滑铁卢,竟然闻不到mommy 的气味。
宗霁意识到他错了,这地儿够大,他又不熟,藏个人太容易,而且她肯定不是待在一个地方不活动,说不定她前脚走他后脚才到,生生错过。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回房间,启动了无人机。
无人机的效率高多了,飞到空中,各个角落一览无遗。
没一会儿便锁定了纪幼蓝的声影。
她在家里的锦鲤池旁,抱着猫猫在给鱼喂食。
前两天她觉得好玩,给无人机装了个喊话的设备,今天正好给他派上用场。
喇叭里传来正义之音:“纪幼蓝小姐,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手中的武器,立刻投降。”
武器本器猫猫:喵喵??
纪幼蓝抬头,通过无人机跟宗霁对视。
……你在搞什么?
她抱着猫起来,无人机一路跟着,持续和她说话。
“太太,我找了你好久。”
“太太,你是不是生气了?”
“太太请回答。”
……刚不还让她投降吗?回答什么?回答了他能听见吗?
她走快,无人机也加快速度,她回头瞪一眼,无人机战术撤退。
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还。
她本来没生什么气的,现在就气给他看。
宗霁也在往纪幼蓝的方向来,两人最终在侧院的凉亭里碰上面。
无人机降落,被放到桌子上。
猫猫喵喵两声,看看mommy和daddy,察觉到气氛有一丁点的不对劲,跳下来爬到凉亭外的枫树上,自己玩自己的。
纪幼蓝坐下来,把无人机上面绑着的喊话设备拆下来。
很小学生吵架的语气:“这是我的,你不能玩。”
宗霁挺乐观,她还愿意跟他说话,看起来气性不算大。
凉亭摆着的一张四方桌和四把椅子,都不太大。
他挤到纪幼蓝的椅子上,顺势掐着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
没反抗。
问题不大。
她今天穿着一件方领的针织衫,锁骨上的小痣清晰地露出来。
他最喜欢这颗痣,忍不住亲了一下。
结果这人突然变了脸色,振振有词:“你不知道吗,痣一直摩擦有癌变的风险。”
她身体向后仰,发出惊天质疑:“你把我亲死了怎么办?”
“……”
他有多大的本事把她亲死。
好的他错了,他判断失误,她气性很大。
识趣地不提这茬,他假意咳了一声,旁敲侧击:“太太,手机怎么关机了?”
纪幼蓝气势很足:“谁昨晚没帮我充电?”
“……”
还是跟昨晚有关。
“我的错。”他全都认,揉着她的腰,“早饭吃了吗?”
手法很到位,腰上的酸被揉散。
纪幼蓝本来就是三分气七分演,他语言加行动上的关心给足,她气也不用气了,演也不用演了。
还好侧院没什么人来,今天舅舅舅妈也不在。
她暂时放松地享受一下。
嘴上回答:“吃了,但昨晚喝了酒,胃口不好。”
“午饭好好吃一点。”宗霁的手揉到她胃的部位,“以后我看也不用喝酒了。”
“……”
纪幼蓝确定这是好几重意思,忍不住跟他对着干:“我就要喝。”
他的立场一点都不坚定,转瞬就变了:“随你,反正我挺喜欢。太太,你喝了酒也很可爱。”
可爱里包含的意思也在变味。
再说“不喝”显得自己很幼稚,她放弃争这种没用的东西。
“我去餐厅没找到你,记忆力也没找到你,不是故意躲我?”
“日华哥说你去遛狗了,我出去找你的。”
敢情是两人错过了。
纪幼蓝抓住他的小辫子,“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躲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过分?”
“太太,你说这话就不公平了,昨天晚上你难道没有……”
话没说完,被她捂住嘴。
“你不许再说了!”
掌心下嘴唇张开,他的呼吸吐出来,溢出模糊的音:“OK,那我直接做。”
“……”
第70章 .糖葫芦
凉亭里的话题逐渐失去控制。
宗霁被纪幼蓝捂着嘴依然不影响发挥, 反而借着含糊不清的感觉,说的内容越来越放飞。
“昨天晚上,是谁给我科普, 男人肩宽有什么好处。”
纪幼蓝:。
男人肩宽的好处。
好放腿。
这是孔葭和曲飞飞教她开的一辆小黄车, 昨天晚上她呜呜呜地开到了他面前。
腿架在肩上……他的肩确实够宽。
纪幼蓝这时捂嘴的力道, 就有点想杀人灭口的感觉了。
但那点劲儿不够宗霁看的, 他握着她的手腕,轻巧一用力就把她制住。
嘴巴获得了自由,他放肆说:“太太, 我没太懂, 麻烦你,今天晚上再给我演示一遍。”
纪幼蓝:这个家是不能待了。
她现在只想离他远点,但被他按住,两个人打情骂俏式的拉拉扯扯了一会儿, 骤然听到猫猫凌乱地叫了一声。
齐齐转头看过去。
猫猫还小,爬树的本事没修炼到家, 下来时没抓稳, 差点摔倒。
不过灵活性还在,四个爪子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 勉强把自己稳住了。
纪幼蓝第一次在小猫脸上看出尴尬的表情, 猫猫估计也觉得自己丢猫猫一族的脸了。
她总算有了光明正大离宗霁远点的理由。
他也不再拦着, 纪幼蓝走过去把猫猫抱起来, 顺着毛撸两下,鼓励式教育:“乖乖已经非常厉害了,mommy 很为你骄傲。”
猫听不懂, 但感觉得到mommy是在安慰自己。
也不尴尬了,舒服地蹭蹭mommy的手。
纪幼蓝抱着猫, 福至心灵地想到什么。
有人刚才那么得意,她势必要找回自己的场子。
走到凉亭里,她说:“我打算给猫猫改名了。”
“改什么?”宗霁疑惑,怎么心血来潮的又要改名。
她起的名字几乎不叫,成天猫猫猫猫的,跟猫猫狗狗说话一律称呼乖乖。
他觉得起名都是浪费。
她还有心思改。
“改成醉酒。”
“……”
好端端的,这不会是她昨晚喝多了的灵感吧?
宗霁一把将猫猫抱到自己手上保护起来,好像它即将受到纪幼蓝的迫害。
“醉酒的猫是你。以后孩子的名字你不要取。”
话题有点超前了,但纪幼蓝不服,他给孩子取名难道好听吗?
她还记得呢,叫什么氧气。
多奇怪。
不过她今天的目的不是这个,顺着问:“怎么了?不好听吗?”
“猫猫顶着这样的名字,在其他猫面前,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宗霁低下头来,握着猫猫的爪子,“我们又不是醉猫对不对。”
纪幼蓝继续发挥她的创造力:“那换一个,叫钻戒。”
她伸手过去想摸猫猫,这人还不给摸了。
“打住,太太,它就叫猫猫,挺好的。”
纪幼蓝拿出自己的手机,在输入法里按下两个字母,跳出来好多词,她一个个接着念:“或者叫知己、主角、中奖、直觉、炸鸡……”
宗霁:“……”
好的他明白了。
首字母全是ZJ,跟他名字一样。
他掩唇假咳了一声,一脸认真:“中奖挺好的,改这个。”
纪幼蓝从他的表情里知道自己没猜错。
“所以记忆力不是因为记忆力好才叫这个名字的?”
他想糊弄过去:“你去问当事狗,我不太清楚。”
纪幼蓝直接当成他承认了,得意地凑到他面前:“是谁满脑子都是纪幼蓝,给狗取名字都要用我的首字母?”
他抱着猫走开,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巧合。”
纪幼蓝紧紧跟着不放:“你当时是不是讨厌我?不会把狗当成我了吧?”
“……”
“太太,说话要讲良心。”
“那你明知道我怕狗呀,你……知道吧?”
宗霁没好气,“对,我知道,我就是故意的。”
这句纪幼蓝听出来了,是气话,她拉着他的胳膊,语气变软:“老公老公,你肯定不是故意的,告诉我原因好不好。”
当初决定养狗是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宗霁跟记忆力遇到的那一天,正是纪幼蓝在操场上心脏骤停那一天。
她被送到医院,他翘了课想去看一眼,在路上听到小狗微弱的叫声,灌木丛下,幼小的边牧身上血迹斑斑。
明明心里着急去医院,可他骑车又回了头。
他不能漠视这样一条生命,他会忍不住想,如果当时纪幼蓝的生命也被漠视了呢。
他去医院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如果他能把这只狗救活,那么积攒的功德全部用来保佑纪幼蓝没事。
后来她平安了,狗狗在宠物医院也渐渐被治好。
他犹豫过要不要亲自养它,因为知道纪幼蓝怕狗。
但这只狗对他的意义已经不同。
当时对她的怕狗程度也存在认知错误,他以为她害怕的是大型犬或者不受管束的流浪犬。
这么可爱的小狗,她怎么会怕呢?也许多相处相处,就能克服了。
所以他最终决定把狗带回家。
给狗狗起名字时,想了好久,用她名字的首字母取作记忆力,更多的是一种珍贵的纪念意义。
是因为她,才有他养的这只狗。
叫记忆力,对外也很好解释这么取的原因。
陈年旧事,回想起来还有些矫情和中二。
宗霁不打算跟纪幼蓝说了,他突然想念狗狗,抱着猫猫去找狗。
“纪幼蓝同学,你自己悟去吧。”
纪幼蓝:“……”
她该朝哪个方向悟?
/
中午吃饭,两个人的胃口都好了很多。
午睡补充了精力,醒来以后,纪幼蓝和宗霁来到医院看望纪善泉。
刚出电梯,经过护士台。
负责纪善泉病房的护士见他们来,一脸新奇地说:“纪小姐,刚才有个大明星来了,找你们家老爷子。”
纪善泉住院一周,来探望的访客络绎不绝,都被拦在八层特护病房的护士台了。
但这一位是被允许进入病房的。
“哪位……明星?”纪幼蓝声音很低,心中已经猜到这个身份代表的人物。
护士还在激动中:“赵宏岩诶!我妈的偶像,我能找他要个签名吗?我一开始以为自己认错了,一看登记的名字,一个字都不带差的。纪小姐,他怎么会来看你们家老爷子啊。”
纪幼蓝垂下眸。
她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过来。
阿公为什么还愿意见他。
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锁上方的长条玻璃,恰好看到病房里站在窗前的几个人。
不仅是赵宏岩,连缪蓝也在。
纪幼蓝紧紧握着门把手,心里左右徘徊,要不要进去。
病房里有她想见的人,也有她曾经想见但放弃了的人。
“太太,”身后的宗霁握住她的肩膀,带她到旁边,“你不想进去,我们先出去转转。”
纪幼蓝背靠墙壁,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略显迷茫,叫了一声老公。
“还是想进去?”
宗霁准确地分辨出她心中摇摆不定时更偏向的一方。
如果单是赵宏岩在这儿,她可能真的会当作不知道他来过。
就像他们在怡安路的别墅偶然也会遇到他,只是互相点个头,不会多交流一句。
但今天缪蓝也在。
一方面她不想让缪蓝为难或多想;另一方面,她大概想亲眼见见,赵宏岩对她和对缪蓝的区别在哪里。
纪幼蓝把头顶的棒球帽摘下来,脑袋一低,靠在宗霁的肩上。
他们今天戴了同款的帽子,还是前两天约会的时候买的。
出门之前她特意说过,帽子是造型,不许他随便摘她的帽子摸她脑袋。
现在就是主动让他摸的意思。
宗霁的手掌抚着她的后脑,轻轻地捏捏,“不管你想不想进去,都没有错知道吗?”
她声音沮丧:“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不想再见他的。”
“可以不想见他,可以突然改主意,纪幼蓝,你想怎么都行,你永远有资本。”
这种时候,他最可靠,纪幼蓝长长地呼出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宗霁的声音也在开导她:“病房里不仅仅有他在,我们是来看阿公的,阿姐也在,他们都值得你见见,对吗?”
“——还有姐夫。”旁边的病房门倏地被打开,出来了贺京桐。
两人都有些惊讶,纪幼蓝脑袋抬起来,重新把帽子戴上,“姐夫,你也在。”
“那当然,我老婆在哪儿我在哪儿。”贺京桐一脸“这还用说”的表情,“怎么着,还害羞啊不进去?正候着你们俩呢。”
宗霁看着纪幼蓝,替她做好决定:“这就进去。”
贺京桐压门把手的动作一顿,回头轻声说:“mini蓝,我得帮你姐解释一下,岳父不是她带来的,我们在楼下遇到,他来医院看病的。”
“他……生什么病了?”
“我就说mini蓝是个好孩子,你看,多大气,多善良。”
“姐夫。”宗霁示意他打住。
“我听提了一嘴,胃的老毛病,估摸着这回挺严重。”
话都交代完,几个人终于进去,纪幼蓝叫阿公阿姐,可是面对赵宏岩,喊不出应有的称呼来。
谁也没强求。
宗霁代替她,跟这位血缘上的父亲打了个招呼。
病房里有专门的会客区,所有人坐在沙发上。
这样的人员组合还是头一次共同出现。
纪幼蓝端起杯子喝两口水,另一只手搭在宗霁的腿上,这时候也不考虑是否得体。
总之她想这么做,他也说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当下最安全的话题是缪蓝肚子里的孩子,她已经开始显怀。
关心孕妈妈的不易、关心孩子的状况,在座都是至亲之人,谁都可以插一句。
闲聊再久,终须切入正题,纪善泉把持住方向:“小九,今天你爸过来,不仅仅是看我,他有些话要跟你说。正好阿蓝也在,你们父女三个,也该好好聊一聊。”
宗霁和贺京桐对视一眼,明白彼此的意思,这时候还是让他们这些血缘至亲单独谈谈。
两人主动说先出去。
纪善泉点了头。
宗霁把自己的帽子跟纪幼蓝的交换,临走前当着大家的面摸摸她的脑袋,“没事的。”
病房里,话一直最少的赵宏岩终于开口:“小九。”
纪幼蓝应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小宗是个好孩子,你们俩在一起,我很为你开心。”
赵宏岩是演员出身,观察人的行为细节是职业习惯,他轻易就能看出来,小女儿女婿的感情很好。
她客气着:“谢谢。”
“爸爸……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知道,这远远不够,但不够也应该说出来。”
纪幼蓝曾经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客观地想过,赵宏岩并不期待她的降生,也并不为她的出生负有责任。
他即使不认她当女儿,似乎也情有可原。
但她就是他的女儿,她不是局外人。
她想要来自父亲的爱,和她阿姐等额的爱。
可是她始终没有这样的爱。
在她已经不强求的时候,听到他一句对不起。
纪幼蓝心中辨不出是什么滋味。
缪蓝坐过来,捏捏她的手心安慰。
纵使她此刻夹在妹妹和父亲之间身份尴尬,可她依然要坦荡地表达自己的关心。
她希望她的父亲和妹妹关系能近一些。
“小九,爸爸他决定要息影了,他接下来会移民到国外。”
“是身体原因吗?”
她一进来就发现了,赵宏岩的脸色苍白,看起来比纪善泉还不好。
“有一部分。”赵宏岩接着讲,“好久之前就想告诉你们了,今天正好在你们外公这,也是个正式的见证。”
“我这些年赚的钱,大部分都捐了,你们姐妹俩物质上不缺我这一份。”
茶几上有个文件袋,他拿过来,“小九,在我离开之前,我想把富余的资产全部赠与你。”
纪幼蓝难以置信:“什么叫全部赠与我?你……到底怎么了?”
赵宏岩笑了一下,果然是血缘关系的感应,她很敏锐。
他掩盖重点,换了个方向讲这件事:“我听人说,钱在哪,爱在哪,如果钱能补偿的话,小九,我希望你收下。”
“那我阿姐呢?”
缪蓝道:“我有钱啊,小九,爸爸给的,一定要收的。”
事实上,她有的是父亲绝大部分的爱。
赵宏岩做这个决定,亦是她促成的。
这些资产对她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可以很大程度上弥补纪幼蓝。
“阿姐,不可以,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你有多少,我有多少,好不好?”
纪善泉站在窗边,一直没开口,这时候转过身来,“小九,你个傻丫头,你现在跟阿蓝比不是亏了吗?那都是你应得的,痛快都收下。”
“阿公,不行。”纪幼蓝做不到,来回看纪善泉和缪蓝,“阿姐,不行。”
赵宏岩和颜悦色,展现父亲的关爱:“没关系,你再好好想想。我在怡安路十二栋住着,你任何时候想好了都可以去找我。”
/
医院外,宗霁和贺京桐找了个咖啡厅坐了一会儿,聊的还是姐妹俩的事。
贺京桐知道的比宗霁多,一些事都跟他讲了,让他心里有数。
没过多久分别收到消息,她们从病房出来了。
缪蓝顺道来做产检的,还有些报告要取,接下来他们便不是一路。
宗霁让贺京桐先回去,“我去买点东西,哄哄老婆。”
贺京桐给他竖大拇指:“妹夫可以可以。”
宗霁发消息给纪幼蓝,让她先别去停车场,在一楼大厅等他一会儿。
医院外不缺花店,他随意进了一间,选了束玫瑰花。
这家医院的儿科很出名,生病的情况下,家长对哄孩子绝不吝啬。
大门外有不少卖氢气球和小吃的小摊贩,生意都不错。
宗霁买了一串糖葫芦,又挑了一只Kitty猫外形的氢气球,眼睁睁看着前面一个小朋友的气球没拿住飞上了天,嚎啕的哭声一起直冲云霄。
他失笑,他的太太应该不会因为气球飞上天而哭鼻子吧。
回到医院的时候,纪幼蓝正从一楼大厅出来,准备去找他。
迎面看见他手上拿了好多东西,毫不怀疑都是给她的。
心里堆积的各种复杂的情绪顷刻间散开。
看,他永远会哄她开心。
人来人往中,纪幼蓝小跑着去抱住他。
宗霁用下巴蹭蹭她,她抱够了才从他怀里退出来。
伸出手,理所当然地要他手上的东西:“给我的吧。”
“花是送给我太太的,气球和糖葫芦是送给小九的。”
纪幼蓝成功地被哄到了。
一般都是当着家里人的面,他才会叫她小九。
两人私下里很少如此称呼,偶尔叫一回,她会觉得自己被当成小朋友。
粉色的气球和甜甜的糖葫芦也是这样的感觉。
纪幼蓝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给他看:“谢谢,你太太很喜欢,小九也很喜欢。”
宗霁把气球的绳子绑在她的手腕上,打了一个活结,“飞了可不能哭鼻子。”
“那不行,飞了我就要哭,你得给我买个新的。”
不管她说什么,全都顺着来,“好吧,小孩子可以尽情哭。”
纪幼蓝把花抱到怀里,好奇问:“怎么不是洋桔梗?”
“花有千百种,偶尔换一种,换换心情。”
也是那间花店没有蓝色洋桔梗,不过他说的理由依然成立。
医院离纪家老宅很近,宗霁陪纪幼蓝走路散散心。
玫瑰花交给他拿着,她专心吃糖葫芦,山楂上的糖衣在嘴里化开细细密密的甜意,一直融化到心里。
谁也没提病房里的事。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纪幼蓝说:“我想去买刮刮乐。”
“好,买多少都可以。”
她能乐出来就行。
“你帮我刮一个大奖出来。
宗霁握住她腕上气球的绳子,生怕气球飞了人真哭了。
“太太,这事儿你指望不了我。我这辈子不会开出大奖了。”
“不要这样想嘛,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你觉得,一个人一辈子中两次大奖的几率有多大?”
她惊奇:“你以前中过吗?”
中一次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同一个人中两次,在概率学上的可能性为零。
就算真有这样的人,十有八九也是“彩票滞销帮帮我们”的托儿。
他平静地说:“不是以前,就最近,我跟你结婚以后。”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纪幼蓝当真了,注意力都被吸引,“结婚以后都算夫妻共同财产,你不能偷偷转移的。”
“我想想,还挺难转移的。”
“完蛋了,你不爱我了,你开始转移财产了。”
“……”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太太,我这辈子所有的好运都用在一件事上。”宗霁拉着她停下来,在道旁某棵梧桐树下,神情十分认真,“那就是拥有你。”
猝不及防听到一句情话,纪幼蓝的嘴角克制不住扬起,两颊的苹果肌笑出好看的弧度。
“我也拥有你,我还拥有你的爸爸妈妈。”
这是想跟他谈“爸爸”的事情了。
宗霁带着她继续朝前走,秋日天气凉爽舒适,周六下午的街头熙熙攘攘,身处其中格外惬意。
“那是当然,我爸爸就是你爸爸,反正他一直偏心我,爱屋及乌地也偏心你。”
“爸爸偏心吗?”纪幼蓝对宗明怀从来没有这样的印象。
“可能吧,不过我姐不同意这话,她说我爸偏心的是她。”
兄弟姐妹之间可以肆无忌惮地争论爸爸妈妈最爱谁,恰恰是家长不偏心的体现。
纪幼蓝跟他讲一个心酸的秘密:“宗霁,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嫉妒过你,你有那么好的爸爸妈妈。”
“没关系,现在他们也是你的爸爸妈妈。”
“说一个事实你不许生气,”她先写好免责声明,“我当初选择跟你结婚,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你爸爸妈妈,他们太好了。”
“……”
今天不适合跟她生气。
宗霁:“谢谢我爸妈。”
她立马给甜头:“不过,选择跟你一直走下去,只是因为你本人。”
好了他连那点不适合生的气都消了。
纪幼蓝手里的糖葫芦吃到一半,递到他嘴边:“给你吃一口。”
宗霁摇头,声音忽然变得很郑重,明明是糖葫芦大小的事,一渲染变成了天大的事:“全是小九的,别人不能吃。”
气球没飞,可是纪幼蓝忍不住鼻子酸了想掉眼泪。
她拉着他的衣袖站住,仰头望着他,声音里掺杂着一星半点的委屈:“全是我的。可以这么自私吗?”
“可以。但这不是自私。”
“不是吗?你都没有的吃。”
“我吃过很多了。”
宗霁把她头顶的帽子取下来,戴在玫瑰花上,另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
“不是自私的小九,是受了委屈的小九。要再多补偿都不为过。”
纪幼蓝眼眶红红的,吸吸鼻子道:“但是小九现在不觉得委屈了。”
“那我们小九是天底下最好的小九。”宗霁仍有些心疼,“但是最好的小九和最多的补偿,一点也不冲突。”
她笑了:“单独补偿给我的,不是夫妻共同财产。”
他始终是那个态度:“全是小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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