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下坠
温砚白被发现偷亲季筠柔后, 也没有变幻任何脸色,只淡淡出声警告温镜姝:“闭上你的眼,不该看的, 别看。”
“哦。”温镜姝有点儿气呼呼的。
她算是知道那安神香是什么了。
今天她感冒鼻子堵了,不然铁定也像嫂子那样闻着香就睡去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自己的大哥那么卑鄙,嫂子醒着时亲近不了,就把她弄睡过去, 结果这样也克制不了他的兽谷欠,非要把人身上弄得满身吻痕。
啧啧啧, 没眼看。
不过……
看他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人接吻, 总归是享受。
温镜姝悄咪咪地把脑袋探出被子里,小心翼翼地观赏着不远处的那幕。
只见自己的嫂子软乎乎地窝在自己哥哥的怀里, 似乎习惯了被大哥抱睡,原本蹙紧的眉头都松开了,明显是比一个人睡觉时, 安稳得多。
而她的大哥丝毫也不觉得他的行迹无耻之尤, 正在浅尝辄止她嫂子的唇。
一点点的, 放肆地勾着无意识的嫂子给他回应。
明明他们只是在接吻,可是唇齿相交发出的声音,引得周遭的氛围陷入一片旖旎。
温镜姝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在床上, 应该在床底。
不过, 她大哥显然也不是一个因为妹妹在侧就会克制自己兽谷欠的人, 片刻后, 他的吻顺着嫂子的脖颈的曲线,一点一点地亲下去。
烛火的光, 照在他们接触的地方,映出一抹水光。
温镜姝咽了咽口水,红着脸,默默把被子捂住自己发烫的脸。
睡吧,一切就当做梦了……-
次日一早。
季筠柔对着自己身上被蚊子种下的草莓印,又陷入了苦恼。
镜中美人深深蹙眉,不解地自言着:“好奇怪啊,前两天已经没有蚊子了,昨晚怎么又来了。”
正穿衣服下床的温镜姝听此,心虚不已,一个字也不敢应她。
季筠柔默默取出清凉膏给自己的脖颈处涂抹,忽的,她的眼睛被镜子里自己手指上的戒指闪了一下。
她捞起自己的手端详了一会儿,瞬间明白了自己脖子上的草莓印都是从哪来的。
温砚白。
可是……
他来了自己怎么都没发现?
而且先前自己睡得浅,他来留下那么多蚊子印,应该是会醒的。
难道……
季筠柔眉头蹙起,看向一旁最有嫌疑的香炉,片刻后,思绪清明。
一阵愤怒在心头荡开,她在心里痛骂了温砚白一句“卑鄙”、“无耻”。
随后默不作声地从无名指上取下那枚戒指,打开窗户丢了出去。
戒指在石阶上滚动了几圈,一头坠在青草地,彻底消失于视野里。
没再停留,季筠柔沉着面色套上禅意外套,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外走。
而被留在屋内的温镜姝小嘴一瘪,有一种出卖嫂子、无脸再面对她的愤懑。
啊啊啊!这一切!都怪温砚白!
是他间接害她成了他侵犯嫂子的帮凶!
呜呜,她嫂子都不理她了,以前每天早上都会给她抹香香,现在都没看她。
温镜姝真的是哭死。
因为生气,她头脑一热,直接编辑微信发送给了自家大哥:【大蚊子!嫂子!知道你!每天晚上!偷偷来亲她的事了!她很生气!你完啦![略]】
发完、关机。
随后,她披上外套追了出去。
—
依照寺庙的惯例,这天,他们是要去山脚下的福利院里探望小孩的。
但奶奶腿脚不便,便由两个小辈代劳了。
只是温镜姝不仅感冒,到中午的时候更是发了烧,季筠柔不放心让她跟着去,就让温镜姝在寺庙的厢房里好好休息。
而她则和寺庙里的小僧人一起缘溪而行,带着斋饭,下了山。
许是昨夜刚下过雨,山溪湍急的声音颇有活力,却也掩盖不住福利院里孩子们的欢乐声。
季筠柔和小僧人刚踏进院门,就有几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快乐地围过来,绕着季筠柔和小僧人转圈圈。
他们还不谙世事地喊着仙女姐姐。
对于这个称呼,季筠柔的笑靥上满是无奈。
她拿出奶奶亲手制作的福袋,一一分发给了他们。
后来,她见小孩们实在乖巧可爱,便又给几个孩子做了兔子、老虎形状的包子,教他们最新的童谣,还与他们一起玩了小游戏。
虽然她和温砚白结婚已有两年,但始终没要孩子,现在看着小朋友很乖巧的模样,她竟然打心底欢喜和他们亲近。
繁花似锦的大院里,时不时传来鸟语花香与泠泠笑声。
温砚白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在栅栏里被小孩们各种围抱的季筠柔。
他也发现……
她可以笑靥相迎任何人,唯独将他拒于千里之外,让他触之不得、辗转难安。 温砚白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捏紧成拳头,眼底有一抹不明的妒火在蔓延。
但他强忍着克制住了。
他不喜欢失去这两个字。
一旦感受到即将失去,他就想把东西死死禁锢在手里。
可她不是物件,是他想要守护的人,所以他只能对他们的关系,暂时采取绥靖之策维持安稳。
这时,栅栏门打开了。 季筠柔和小僧人一起带着菜篮子出门,打算趁着天还没黑,赶回寺庙里。
她的脸上还盈着被小孩们哄起的笑,在夕阳下,姣好的脸上是柔和与美好。
温砚白原先还坐在车里,见到她出来,便连忙下车朝她走去。
如意料之中的那样,见到他的那瞬间,季筠柔脸上的笑猛然僵住,她周身的气焰又恢复到清冷与疏离。
察觉到她对自己依旧抗拒的情绪,温砚白眼中的浮冰凝聚。
一番无声的对峙后,季筠柔朝小僧人表示:“小方丈,您先上山去吧,我随后就到。”
“诶。”小僧人接过菜篮子,告别了季筠柔和温砚白。
等到周围没有外人后,季筠柔默默走到溪水边。
有风吹拂过来,扬起她脖颈上的杏色丝巾,露出那残留的道道吻痕,是某人的罪行,也是极致的爱昧。
“我该怎么做,你才肯重新接纳我?”温砚白出声,凝望着她在黄昏下消瘦的倩影。
季筠柔回眸望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提了个要求:“我想回家。”她现下也就只有这一个小愿望了。
温砚白沉思了一瞬,还是将实情确切地告知她:“有些事我并没有骗你,你的双亲确实没了。你七岁那年你的母亲病逝,而两年前,在我找到你之前,你的父亲也因病去世了,在景城……你还有一个姑姑,再没有其他亲人。”
季筠柔待在原地,眼尾随着他的话,慢慢有湿润渗出。
温砚白不忍看她这样,上前就要给她安慰。
“你别过来!”季筠柔后退一步,再次划开与他的距离。
她咬住下唇,神情苍白且又脆弱地看着他,“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爱我如生命的人了,对吗?”
“你还有我。”温砚白朝她走近,掷地有声,“季筠柔,温砚白永远是你的后盾。”
“你不是。”
季筠柔吸了吸鼻子,露出一抹苦笑,“温砚白,我做过一个梦,那个梦里我被人挟持着,以我作威胁,要你放走他,你说了句,季筠柔不是你的软肋。你告诉我这个梦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是。”
温砚白垂眸坦白。
现在,她想知道的,他都选择如实告知。
“那就是真的了。”季筠柔垂眸,低声呢喃了一句,“他们说的也都是真的……”
原来失忆前……
她和温砚白的关系并不好。
他恨不得她死,所以在那次,还有前几日她被温择陌挟持的时候,他都能毫不犹豫地允许她处于危险里。
所以现在被他这样报复、践踏一片真心,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季筠柔自嘲出声,那笑比哭都还难看。
她转身准备独自回寺庙,不想与他有任何纠葛。
这时,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传来。
阵阵阳光一晃一晃地刺入她的眼睛里,变得异常扎眼。
待季筠柔双目清明过来,她发现自己正仰面看着天空,而身体则传来一股失重感。
不待她回神,冷冽的溪水便瞬间将她吞没,无数泡沫在她身下朝两侧荡开,朝上方的水面浮去。
浑厚的水声外,随之穿透来一声朦胧破碎的“筠柔”,那是岸上温砚白的呼喊。
下一秒,又有重物坠水的声音。
季筠柔看到斑驳的水波下,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穿过无数气泡朝她抓来……
她浮沉在水中的手被温砚白抓住,他将她拉过去,护在怀里,随即利用强劲的托力,将她托抱出水面。
再次接触到空气,季筠柔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整个人都湿透了,发簪也不知掉落在何处,此时及腰的长发湿哒哒地黏在身后、荡开在水中。
九月的山溪已经冷得刺骨,她此刻唯一的热源就是身前温砚白的胸膛。
因为害怕会丢了小命,也害怕再次遭受窒息的感觉,季筠柔紧紧抱着温砚白的脖子,为生命而妥协。
好在温砚白的水性很好,遇事也理智不乱。
他的额头顶着季筠柔的,脸上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就好像她此刻在他怀里,他将不会再让她有性命之忧。
温砚白对她轻柔叮嘱:“抱紧我。”随即带着她奋力地往一旁的石头滩游去。
可是溪流的湍急,不容人抗拒地带着他们便冲向下游,前呼后拥、激流勇进,时不时将两人卷入暗流。
渐渐地,他们顺着水流的力量,离福利院的建筑越来越远……
—
夜色下的滩涂上,有一间十分破旧的茅草屋伫立于细风之中。周围全部的光源,都来自于小屋前的一盏煤油灯。
四处漏风的屋子里,勉强是能住上一晚的。
季筠柔靠在墙上,看着另一侧脸上苍白、衬衫带血,已经晕了许久的温砚白。
是的。
他为了救她,刚养好的胳膊又撕裂了,也因为伤口再次感染,而发起了高烧。
好在茅草屋里有渔民留下的医药箱,可以给他简单处理伤口。
季筠柔没有带手机,温砚白的手机估计也放在车上,所以他们现在联系不上任何人。
只能明早再出门去找出路了。
她摘下自己的丝巾,去外面的溪水那浸湿,再折返回来,给他的额头贴上,进行物理降温。
忽的,身下的人呢喃出声:“冷……”
季筠柔便把他身上的外套往上拨了拨。
而温砚白就像是感知到了身侧有她这个热源,一只胳膊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后腰,将她往前按进他的怀里。
季筠柔重心不稳,几乎扑在他的身上。
她凝眉,用手小幅度地推了推他:“温砚白,你放开我。”
可半昏迷的人不仅没听,还紧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更用力地按在了他的怀里,似乎把她当成了用来取暖的毛绒玩偶。
季筠柔无处可逃。
不过她确实感受到了温砚白的身体冷得发颤,不是在借口与她亲近。
她犹疑一瞬,继续掰他的手,想要去看看挂在外面的他的西装外套有没有被风吹干。
这时,身下的温砚白双唇一启一合,哑哑地说了一个字:“疼……”
这个字把季筠柔钉在了原地,不敢再动。
不算失忆前的话,她认识温砚白的时间也不短了,就算他痛得嘶哑咆哮,也不会从他嘴里吐出如此脆弱的字眼。
疼字从他嘴里出来,就说明他输了。
故作坚强的他向那个弱小的自己认输。
可人怎么可能一直强大,没有需要抚慰的地方?
温砚白也终究是凡人不是神。
季筠柔眼底的情绪很是复杂,她伸手试图抚平他皱在一起的眉心。
这些天,她除了不想面对他,同样也不想面对自己。
她不能接受自己曾经是个霸凌者,也不能接受自己霸凌过温砚白。
如果自己曾经真的伤害过温砚白,那么现在爱着他的自己,不仅承受不了温砚白的恨,更承受不了温砚白的爱。
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楚,无法抑制地在季筠柔心尖泛滥开来。
但是想到温砚白刚刚在激流里不顾一切地救下自己,她还是心软了。
在他再次发冷颤的时候,季筠柔轻躺在他身旁,伸手抱住了他,就像是以前她感到不安的时候,他也会这样抱着自己。
只要安稳地度过今晚,明后的事情,明后再说。
或许是各种来回的折腾,季筠柔变得无比疲乏,才在温砚白怀里躺了一会儿,一场梦忽然席卷了她的脑海。
梦很荒谬。
自己如同一个恶女,穿着以往都没穿过的一件性感睡衣,躺坐在床上,满面皆是豪门娇养大小姐的高傲。
而床的对面,则站着一身禁欲系西装、垂首不看她的男人。
作为空间里不会被看到的第三人,季筠柔努力看清了那个肃冷疏离的少年是……温砚白。
或许他也不算少年了,看着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对比起如今的温砚白来说,多了些稚嫩和清纯。
他拳头捏紧在身侧,清冷出声:“季大小姐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床上的自己看着年纪也不大,估摸十八九岁。
“他们说了,你是被派来保护我、供我消遣的保镖,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话。”
温砚白并未出声。
而那个自己,像是被宠坏的小公主:“我知道你考入了费城的宾大金融系,是瞒着所有人考的。你进去读书,需要一笔昂贵的费用。”
温砚白这才抬眸看她,目光里的情绪晦涩不明。
“可是,这件事不可以被其他人知道,不然你会被重新带回景城,而且这几天你好像为了攒齐下学期的学费,还去打工赚小费了。”
温砚白攥紧拳头,目光里流出淡淡的恨意:“所以,季大小姐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
季筠柔鼓起脸,可爱的模样中又带了点小恶魔的骄纵。
她并没有说要他怎么做,而是旁敲侧击着:“我呢,实在不想回国和温择陌订婚,我想要自由,还想要……一个完全由自己选定的男人。”
温砚白愣了愣,而后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不耐极了:“要我去找男模帮你排解空虚?”
“男模?我眼前不就有一个吗?”说完,季筠柔跪着挪到床边,一手捏住他纯黑的领带,往自己方向扯,“嗯?”
温砚白彻底气笑,黑沉的眸子底下,是一望无际的怒火:“如果我没理解错大小姐的意思……你是要睡我?”
季筠柔满目纯真,笑容却坏坏地点头:“我家小白就是聪明!我不放心外面的男人,但对你还算了解。”
她粉嫩的手指放开男生的领带,顺着他的胸肌一路往下滑,最后停在他的髋骨处,距离某处不远。
“上次你陪我去水上派对玩,我看到了的,尺寸不错。而且你也没有过女朋友。”说着这句话,季筠柔直起身,双臂圈住温砚白的脖颈,娇滴滴的,“所以小白哥哥,这个学期,我养你如何?”
温砚白怒不可遏:“你!”
季筠柔仰头凑到他唇前,轻轻吻了一口,似是安抚又似撒娇:“小白哥哥不要生气嘛。你也可以把它视为一段爱情,只不过我们各取所需。”
温砚白看着她一言不发。
季筠柔见他不拒绝,笑意不曾落下。
她继续吻他,还凑到他的喉结处咬了一口,不轻不重,落下齿痕。
“小白哥哥,给我嘛~”
室内陷入寂静。
就在冗长的沉默快要将一室旖旎打破。
温砚白垂下眼眸,凝视她,冷声道:“好,但我有个要求。”
季筠柔见他松了口,笑得双目灵动,尽是潇洒:“别说一个,十个也成。”
“以后床上的事,都由我来主导。”
“什、什么?”
温砚白直接以行动代替解释。
他一手掐住季筠柔的脖颈,强迫她抬头面朝自己,随即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强吻了上去。
季筠柔被他的气息倾袭,身体瞬间酥麻,连带心弦都颤动了几下。
她纤细的手臂不知如何自处。
最后,果断地从他的腰侧穿过,紧搂住他的腰身,而后微启朱唇,伸出粉舌,以青涩来回应他的肆虐。
……
从梦中清醒的季筠柔,第一反应便是,昨夜的梦或许不是梦,而是记忆。
她记得上次,自己开玩笑说要包养温砚白时,他看着她满目的冷漠。
原来不是他开不了玩笑,而是因为……确确实实发生过类似事件吗?
他真的被自己……那啥过?!
想到这里,季筠柔不禁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忽然觉得……
温砚白能恨到各种算计自己,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季筠柔心有戚戚地看向温砚白,却没有防备的,撞入他那一潭黑沉的眼眸里。
只见昏睡了一夜的男人已经醒了,他的柔情眼正“人畜无害”地盯着她,显然是从她睡醒前就已经在看她了。
季筠柔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未施粉黛的脸,在晨光下美艳却不安。
“你醒了?”她问了一句对方压根不需要回答的话。
“嗯。”但他还是回应她了。
季筠柔不自在地从他身侧坐起身。
现实与梦境碰撞,昨夜的支模细节此刻再次细致地在脑子里各种环绕,她颇有一种自己昨夜……强行嫖了他的错觉。
不行,她现在绝对不能和他待在一个地方。
季筠柔起身就要走。
只是她垂在身侧的手被温砚白拽住:“去哪?”
季筠柔回头看他,没有回答。
而且就算她现在跑了,他也追不出来。因为他随激流冲下来的时候,腿磕伤了。
“不许——”温砚白似是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紧了紧手,眼底划过一丝慌乱,“不许丢下我。”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季筠柔就抽走了她的手,与他划开了距离。
她眸色闪躲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茅草屋。
看着她决然的身影,不知怎么,温砚白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那个寒冷刺骨的雪夜。
那天是美国的圣诞夜,也是季筠柔的生日。
漫天飘雪下,高大的圣诞树搭配各种LED灯,让整座城市美好得像是处在水晶球里。
从学校回来,温砚白特意去了一趟手工店。
他靠给兼职的公司写程序代码,赚到了第一桶干净的金,于是准备给小姑娘买个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哄她开心。
他在店里亲自切割了一颗粉钻,把它打造成玫瑰的形态,做了枚吊坠,配了银链子。
这比起她一柜子的奢侈珠宝来说,并不算什么,却是他那时力所能及的全部了。
可是等他回家,那个喜欢钻进他怀抱,撒娇说他终于回来了的少女,并没有出现。
他把礼物放在了他们卧室的床上,在别墅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只在茶几上看见一张纸条。
季筠柔约他在后街的咖啡馆见面。
他懵懵懂懂地去了。
但是见到她后,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解除协议里的关系。
“怎么突然……”后面的话,堵塞在温砚白的嘴里,他知道自己没道理问她这些。
而且,眼前的女生似是完全从角色扮演里脱离了出来。
她很高贵,她是高高在上的季家大小姐,而他,在她眼里永远就只是温家最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他很想问她,是不是在枪击案的时候,他说的那句,她不是他的软肋,让她生气了。
谁知,季筠柔开口便是一句:“温砚白,我只是寂寞了才想睡你,不然你一个下等货色,难道还想我爱你?”
一句话,碾碎了他所有的自尊。
其余的原因,都不需要知道了。
“我会结算你的工资。那些钱应该够你完成学业了。之后我会去欧洲进修,我们再也不见。”
说完,季筠柔提起包包绕过他离开了,只在经过他的时候,生怕衣角碰到他,还绕远了些。
那种疏离,就好似这两年恩爱的日日夜夜都不过是一场缥缈的梦,散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温砚白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咖啡馆里,身体像是石膏雕像那样僵硬。
他目光沉沉地凝结在季筠柔喝过的那杯冰美式里。
半晌后,脸上划过一丝自嘲的笑。
是啊。
在她眼里,他也不过就是一杯享用过的咖啡,不喜欢就弃了,而后再无价值。
从一开始他就该明白的。
可他……
真的不想只做她的咖啡。
温砚白重新抬眸,神色已然凌厉许多。
他低声痛骂了一句,随即拉开玻璃门大步追出去。
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季筠柔抓在自己手里,她不可以回国去和温择陌订婚。
她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
季筠柔走得并不快。
眼见就要追上她了,谁知周围却冒出了七八个混混将温砚白的去路死死拦住。
温砚白怕这些人会是仇家找麻烦,到时候再次连累季筠柔,所以没有再追上去找她。
在看到她已经离开巷子走到马路对面的时候,温砚白还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看到季筠柔停在了一辆豪车前,而车上下来了的人是……温择陌。
温择陌还将季筠柔抱入了怀里。
这一幕,刺眼到让温砚白都忘了自己处境危险,只双目猩红地想要冲过去撕碎温择陌。
所以,他毫无防备且结结实实地挨了身后混混的一棍。
不过一下,就让他半跪在地上。
第二下接踵而至,他没挨住这一下,彻底扑在雪地里,无法支撑自己站起。 腥甜的味道从他口腔里蔓延出来,血滴在雪地里,荡开一朵朵粉色的花。
那时,他看见路灯下的季筠柔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从他的世界离开……
而温择陌双手插兜,从巷子外走进来,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又抓起他的后脖颈。
他看他,如看蝼蚁,如看草屑:“我都不舍得弄哭她,温砚白,你特么活腻了敢欺负她。现在,她让我把你处理掉……”
随即,他朝那几个混混吩咐:“你们几个,把他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回忆的最后,是奶奶温琢赶到,一枪打在了温择陌的手腕上,防止他朝温砚白的后脑勺打出致命一击。
可那一夜,温砚白其实是“死”了的。
在听到是季筠柔让温择陌处理掉他的时候,彻底心死。
以至于成了现在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冷血怪物。
而无论怎样的他,命运好像都一样,都是被季筠柔丢弃。
温砚白紧紧盯着茅草屋的门。
大概缓了近十分钟,他忍痛站起来,努力往外走。
就在他要搭上门把手的时候,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推入了。
看着季筠柔重新出现在自己身前,温砚白双眸泛红,心里刚起来的怒意,轰然散去。
他上前一步,一声不吭地将她揽入怀里,紧紧的,用了他现在能使出的所有力气。
季筠柔的脸几乎埋入他的胸肌里无法呼吸,最后是侧过头才逃过了这一劫。
她低喘着,满是疑惑。
“温砚白……”
“你去哪了?”
温砚白的声音一出来,季筠柔就愣住了,那是一丝微不可闻的哭腔。
他哭了?
季筠柔有些不确定,但坦白交代道:“刚刚我想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村子,结果发现山后就有个度假村,所以我去找村民帮忙了。”
随着季筠柔话音的落下,门外来了几位大汉。
为首的村长一看到温砚白,就认出了他是电视新闻上经常出现的那位富商,也是度假村的投资商之一。
他连忙让村民去取来担架,又打了急救电话。
在此期间,温砚白紧紧箍住季筠柔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季筠柔有些无奈。
确实,她有想过就此逃离。
但想到,温砚白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她还是没能狠下心。
而且就算她抛下他离开了,温家也会找她,如果知道是她的抛弃害温砚白惨死荒野,估计会动用一切力量追杀她,估计都离不开香岛,她就被逮回来了。
所以,她回来了。
—
后来,他们随急救车去了镇上的医院。
在车上的时候,温砚白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死死拉着季筠柔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那双骨骼分明的手上,青筋暴起,足以看出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但他还是自控住了,并没有弄疼季筠柔。
而直到被推进手术室前,温砚白始终都不曾松开手,还是医生在他身上下了麻醉,才把他的手从季筠柔手上掰下。
失去意识之前,他对季筠柔再次说了那句:“别丢下我。”
季筠柔看着那样的他,不禁有了一种错觉……
这个世界上,能伤害到温砚白的,或许真的只有自己了。
这时,一旁的护士见她手臂上也有擦伤,便说帮她也去处理一下。
季筠柔看着浑身上下唯这一处的伤口。
脑海里满是他们在水里挣扎时,温砚白是如何力缆狂澜把她从岩石下一次次护住的情形。
可以说是不要命了的护。
但凡他的后脑勺不小心撞上岩石,都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季筠柔叹息了一口,跟着护士离开了手术室外。
在处理伤口的期间,季筠柔借用医生的手机,给温镜姝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们现在在镇上的医院。
温镜姝显然担心坏了,哭着说他们马上就过来。
季筠柔处理好伤口,便等在医院门口,方便他们找到她。
大概等了五分钟,一辆陌生的豪车停在了季筠柔的面前。
季筠柔还往后站了站,不想挡着车上下来的人。
这时,车窗摇下,露出了后座男人的脸。
那陷入阴影里五官的轮廓凌厉分明,却难掩他的英俊。
随着他侧转头看来,一双黑沉的眼眸也钉在了季筠柔的脸上,透着冷漠的疏离。
“好久不见。”
“我亲爱的……妹妹。”
第22章 下坠
平静的初秋, 香岛发布了三条新闻,犹如平地惊雷,将金融、娱乐、刑侦圈炸开了锅。
第一件, 温氏集团的掌权人温砚白坠溪,身负重伤, 唯恐不治。
第二件,温家宣布大少爷温砚白已婚的消息,香岛豪门名媛芳心碎一地。
第三件, 警方发布温太太被掳失踪的消息,若有相关线索, 温氏集团将赏金百万。
而当事者, 正在一处海景别墅里,看着电视新闻, 无法从新的囚笼里离开。
这已经是季筠柔被季筠琛强行掳走的第三天,她联系不到外界,只能通过新闻来知悉温砚白的情况。
但对于新闻上的消息, 她很是不解。
那天把温砚白送到医院的时候, 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就唯恐不治了?
她盯着电视画面,虽然脸上毫无表情,但眸光里还是掩饰不去的担心。
这时,电视突然被步入客厅的季筠琛摁灭了。
他放下遥控器走过来, 蹲在沙发前, 与她平视。
对季筠柔来说, 季筠琛的眉眼很是陌生, 但里头却对自己有着亲人一般的心疼。
他说他是季家的养子,这一次是受家族所托来香岛寻她的。
他的话, 季筠柔并不全信,因为那天温砚白说的在景城的亲人里,并没有这一个哥哥。
许是从她眼底看到了防备之意,季筠琛眼神里有一丝受伤,随后,他轻抚着她的头顶,坚定地告诉她:“乖,哥哥一定带你离开。”
“走不掉的。”季筠柔声音平静地为他这段“掳人”计划,画下句号,“温砚白掌控着香岛的许多资源,一旦我们在外露面,就会被他的人找到。”
季筠琛摇头,眼底是自信:“温氏有陆路、有空路,唯独没有掌控的就是水路。我们走水路。”
季筠柔愣了愣,神情有些茫然。
这一点,她先前计划逃离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过。因为按照她的以为,温氏应该也有参股港口码头。 季筠琛捏捏她的脸颊,语气疼惜,微带自责:“对不起,是哥哥来晚了,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受苦?
季筠柔仔细想了想,其实跟了温砚白后,她好像从未吃过什么生活上的苦,最苦的时候还是三天前饿了一晚上的肚子……
“你现在失忆,有很多事情不记得,所以哥哥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只是有一点,以后一定不能再和温砚白有交集。”
季筠柔:“我和他之间,是有什么仇吗?”
她还挺想知道,自己从前是怎么伤害他的。
季筠琛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其实主要为难他的人是小陌,你还挺喜欢他的,只是你寄养在温家的时候,见多了一些事,但凡你对他好一些,他的下场就惨,所以你在他的一些遭遇上只能表现得漠不关心。”
“这些年……温砚白其实一直在报复景城温家和季家,或许是因为年少的不幸,又或者是他母亲的原因,他对我们季家也很仇视,为了复仇,他已经整垮了温家,现在也收购了季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再多些他就能掌控季氏,到时候父亲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事业就不得不拱手送他了。”
“而他费尽力气把你藏在他身边,是因为你身上有父亲遗嘱里隐藏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拥有你,他也就拥有了季氏。”说到这里,季筠琛摸摸她的头发,“你先前很喜欢他,但是柔柔……从他对我们父亲下手开始,你们便再也回不去了。”
季筠柔搭在膝盖上的手,倏地捏紧了衣服:“他对爸爸……怎么了?”
季筠琛垂了下眼,坦白道:“他认定了他母亲的死跟我们父亲也有关系,从掌握温瑞的大权后,就各种蚕食景城温家和我们季家的产业,逼得父亲病重也要主持大局,最后累病过去。好不容易快治愈了,温砚白去医院看望他……结果等我到的时候,父亲就已经……”
季筠琛停下赘述。
而季筠柔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凝眉看着茶几,一言不发。
“现在,哥哥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哥哥都会代替父亲保护好你。”季筠琛眼神坚定,“等到去景城后,我们就去英国,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找到你、伤害你。”
“……嗯。”季筠柔看着眼前可以算是陌生的男人,迟疑地点了点头。
季筠琛欣慰地笑了笑,转而去联系景城的人,让他们帮忙处理季筠柔的身份问题。
而留在客厅里的季筠柔,看着季筠琛的背影,眼神里的乖巧灰飞烟灭,剩下的全是戒备。
因为她感知到,季筠琛的目的,绝对不是单纯地带走自己。
—
人来人往的医院,有一处地方异常清净,保镖在外层层严守,任谁也靠近不了。
一身西装革履的苏镜,锃亮的皮鞋大步穿过走廊,进到南侧的一间病房里。
里头很安静,除了仪器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温砚白就坐于床上,背对门口,似乎是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察觉有人来了,他才低哑出声:“还是没找到吗?”
“抱歉。”
下一瞬,放在柜子上的茶杯被一扫坠地,处于盛怒的温砚白站起身,浑身是死寂的萧肃。
“弹丸之地,海陆空都有我的人手,你跟我说找不到?”
继而,温砚白低骂了一声,便撕掉了自己手上的针管,就要出去。
苏镜连忙拦住他:“先生,老太太说,这一次,你必须养好伤再出院。”
“让开。”两个字,是温砚白此时能克制住的所有情绪。
苏镜寸步不让。
温砚白转身仰头看天花板,骂了句脏话的同时,转身一拳抡在了苏镜脸上。
苏镜被打得后退两步,有一抹血痕从他的嘴角流下,他轻擦去的同时,依旧挺直身体,挡住身后的门。
温砚白的腮帮子被咬紧,他的眼像是盛着北国的雪,寒风凛冽。
“我再说一遍,让——开——”
“你为难苏镜也没用,外面还有三波我的人。这一次,你必须在医院好好养伤!”
温琢严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镜让开位置,让温琢步入病房内。
三方对峙,无人让步。
温砚白看着自己的奶奶,苍白的脸上勾出自嘲一笑,所有的光彩在他眼底熄灭,清俊的脸有几分凄清。
温琢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季筠柔就把你勾得没了三魂七魄!”
从把温砚白接回来的那一刻,温琢就想把他培养成温家最好的一把刀。
刀可以有喜欢的刀鞘和挂坠,但怎么可以有爱情。
温砚白垂眸,对奶奶的话不置可否。
他在与季筠柔这场拉扯之战中,早就输了。
从她在美国的卧房里,说想要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身心都交了出去。
是他在自欺欺人。
自以为表现得没那么爱,便能在之后的时间里让季筠柔深爱他,再之后,便是他们义无反顾的相爱。
可是,他现在没有她了。
见温砚白如此失魂落魄,温琢眉心蹙起,撒了个谎:“我劝你别执著于她了。人是我放走的,我先前就答应过她,只要她陪你养好伤,无论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她。结果……她说她要离开香岛。”
然而事实就是,那么多豪门惨案里,被劫匪掳走的人,在三天里还没音讯,劫匪也没打电话来要钱,那么等待季筠柔的就是凶多吉少。
而现在自己这样说,至少能断了温砚白的念想。
哪怕以后死讯出来,温砚白也不至于伤心欲绝。
温琢有些头疼,为什么她们家都是情种。
当初温雪兰就是死活要跟着温俊生这个捡来的养子跑去景城,最后落得惨死他乡的下场。
现在生的这个儿子又……
而温砚白则因为温琢的话,愣怔在了原地,片刻后,神色破碎,自我讥讽地笑了起来。
但他还是带着一丝希冀,再次问了奶奶一句:“是她要走吗?”
温琢面不改色:“对。”
温砚白低下头,苍白的脸上渐显茫然。
他靠在床的栏杆上,眸子里的红血丝加深了些许。
温琢不忍看他如此:“你好好在这里养伤,这些天,我来处理公司的事。”
说完,她拍拍孙子的肩膀,转身准备出去。
却听温砚白带着寒意地吐出一句话:“奶奶,我与我妈不同……我妈为爱放手,而我选择,生死同衾。”
温琢震惊地转头看着自己陷入偏执的孙儿。
她知道,这一刻开始,无论季筠柔是死是活,他都会找到她。
—
远在天际线的海岛,在阳光的照拂下,犹如与世隔绝。
孤岛上的房子里。
季筠柔正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直到季筠琛拿来一本相册,递给她:“这些是你成长的轨迹,每一岁的照片都在这本相册里。里面还有哥哥在你身边的照片。所以不许再对哥哥戒备得如此严重。哥哥不是什么坏人。”
说着,他翻开一页,给季筠柔展示。
那是一张有时间标明的十年前的全家福,说是全家,但已经没有了妈妈。
照片上的四个人分别是和蔼温柔的父亲季晨,温雅美丽的姑姑季幼,还有季筠琛和她。
那时的自己显然才十五岁,还穿着私立高中的校服,一头秀发扎成马尾,显得极为青春可爱。
而她的身旁,是比如今略显青涩的季筠琛。
他的手搭在她脑袋上,搞怪地比了个耶,能看得出兄妹俩的感情很好。
有实物为证,不免让季筠柔对他的戒备松懈了些许。
“还有这张大头照,是你拉着哥哥非要拍的,说你有个这么帅气的哥哥,带出去倍儿有面,以后也要把我塞在你的钱包夹里。”说着,季筠琛拿出自己的钱包夹给季筠柔展示。
季筠柔接过。
只见照片里,自己双手拽着季筠琛的胳膊,满是亲昵地靠在他怀里。
如果不是兄妹的身份摆在那,两人更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这感情…… 比她想象中好得太多。
季筠柔陷入错愕。
难道自己错怪季筠琛了?
这时,季筠琛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也不早了,便道:“我已经联系好游轮,明天凌晨我们早点赶去附近的码头,然后彻底离开这里。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午饭。”
“嗯。”
季筠琛宠溺地揉了揉自家小姑娘的脑袋,转身离开。
而季筠柔则继续翻看相册。
不得不说,这世界上最能勾起人情绪的除了文字就是照片。
她虽然对过去并无全部的记忆,但是光靠这相册里的照片,她都能感受出自己过去的幸福和被宠爱。
面庞清冷的女生,嘴角忍不住勾起,周身浮现出和煦的温情。
忽的,她翻阅相册的手顿了顿。
眸光也在看到相册第一张全家福的时候,灵性地颤动了几许。
那是一张很陈旧的照片,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了,泛黄泛旧,几乎看不清楚任何细节。
上面有两家人,一家是季家,另一家应该是……温家,因为一侧用圆珠笔记录了这张照片的日期和相关事件。 ——流苏花下,00年04月15日,温季两兄弟结为异姓兄弟。
季筠柔循回目光,看向照片里头那个窝在妈妈怀里,不过四五个月大的自己。
只见小季筠柔一脸奶乎乎,那双如黑葡萄大的眼睛正满是疑惑地看着一旁牵着自己手的男童。
而男童已有四五岁,脸上也是肉嘟嘟的。
他不管前方有镜头,固执地看着她,那侧着的脸是没有掩饰的开心。
哪怕季筠柔的脑海里没有关于这张照片的任何记忆,但看着照片里的小男孩,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
温砚白。
第23章 下坠
寂静的海面, 浮沉着明月与星辰。
远处灯塔的射灯时不时扫过来,让人无法入睡。
昏昏沉沉的,一直睡到凌晨五点, 季筠柔被季筠琛叫醒了。
她浑浑噩噩地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后, 又随他上了小型游艇,往码头出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浪的起伏摇晃,她有些晕头转向的。
不过除了这种感觉, 她还发觉有另一种滋味在身体里蔓延,就好像前路的迷惘将她的心脏完全提起来了, 悬在半空, 防之不下。
理智在告诉她,景城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那里是她的家,但感性在告诉她,她就要离开温砚白了, 她在不舍。
或许这一次离开, 她和温砚白就再也回不去了。
季筠柔沉思之间, 游艇已经稳稳地靠在了码头。
季筠琛扶着她走上岸。
可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那辆游轮。
季筠琛心下顿觉不妙,他连忙拿出手机找人。
这时,一侧不知何时停着的黑色布加迪跑车“噌”地打开了大灯, 惨白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 映出他们苍白的肤色。
刺眼的光线, 让季筠柔不禁眯起眼睛, 用手挡在眼前。
还是季筠琛率先反应过来,牵起她快速往一旁停着的车里跑去。
奔跑的过程里, 季筠柔一直回头看向那辆车,虽然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谁,但她知道,那一定是温砚白。
季筠琛把季筠柔动作利落地塞进车里,而后绕去驾驶座。
与此同时,对面那辆的布加迪被猛踩下油门,轰鸣的声浪响彻海岸。
顷刻间,跑车穿破夜色,疾驰着冲向季筠琛的奔驰。
季筠琛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立马发动汽车,打算和季筠柔转移。
然而车才刚打着火,剧烈的撞击声从他那侧响起。
“砰”的一下,彻底斩断了他们驾车逃离的可能性。
没能系好安全带的季筠柔,在撞击发生后,后脑勺重重撞在了侧面的车窗上。
她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在脑海里炸开,眼前几次划开微弱的白光,像是什么再挣扎着蹦出来。
季筠柔求救似地看向季筠琛,却看见他那边的窗户外,走来一个人。
车灯下,温砚白的轮廓被灯光照出,姣好的身形却并不神圣,他更像是在神明的审视下堕落的撒旦,浑身是死寂的气焰。
他大步朝她的方向逼近。
浓厚的眩晕感无法支撑季筠柔坐起。
在温砚白把她抱下车的那一瞬,她在他的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
记忆的复苏,往往伴随着求死的痛苦。
有关那些年,有关那些少女暗恋的时光,点点滴滴又密密麻麻刺入季筠柔的脑神经里。
哪怕深陷昏迷,但眼泪还是渗出了她的眼眶里。
季筠柔回忆起的第一个画面,是初升高的那年,她住进温家的第一天。
那年,季氏集团开疆拓土,而她缺人照顾,便被父亲寄养在了温家。
在季筠柔的记忆里,温家的女主人墨一芫是个很温柔纯善的阿姨,也很喜欢自己。
从小到大,无论阿姨去什么地方旅游,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季筠柔带一份礼物。
所以季筠柔很喜欢这个阿姨。
她也喜欢墨阿姨的儿子温择陌哥哥,他总是会送她很多礼物。
嗯……
不过她最喜欢的是那个温家的私生子,温砚白。
他是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温家的,身份虽被尊称一声大少爷,但温家上到叔叔阿姨,下到佣人管家,没有一个把他当成少爷。
他住的地方也不是温家的主宅,而是花园的一间小房子里。
季筠柔每次到温家住的时候,都会偷偷溜过去看他。
没有别的原因。
只因为温砚白很!漂!亮!
无论是五官身形还是周身气质,温砚白只需要站在那里,周围的风景都像是加了一层柔光的滤镜。
但他很消瘦,像是从未在温家吃过饱饭。
一米八几的身高,却像是风一吹就能倒的柔弱美人。
小时候,季筠柔黏完温择陌,就会去黏温砚白。
在她的认知里,温砚白是大哥,温择陌是二哥。
直到后来有一次,在温家过12岁生日的季筠柔,本想给温砚白也送去一份她的生日蛋糕,却看到温择陌带着几个玩伴在殴打温砚白,嘴里一口一个脏东西,一口一个不配做他的哥哥。
其他人还把带着泥巴的雪球砸在温砚白身上。
而其中一颗雪球里面,被人恶劣地掺杂了块石头,硬生生地砸在温砚白的眉骨处,顿时,有艳红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这些,温砚白都忍受着,好像对于他来说被殴打都算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直到温择陌喊出“你妈妈一个妓丿女”时,温砚白才倏地抬头。
那时,鲜血淌进了他的眼睛里,腾起的杀意足以用眼神刀人。
见温择陌还不停下对自己母亲的言语侮辱,温砚白挣脱束缚,冲向温择陌,一把将他摁在地上,拳头死死地往他的脸上招呼。
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原本殴打温砚白的人见此情形,顿时惊呼起来。
有人去拉温砚白,有人去叫大人过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温砚白被罚跪在雪地里。
季筠柔想帮温砚白说话,但温择陌警告地看了一眼她。
也就是在那一次,季筠柔才知道温家所有人的和煦都是伪装的。
温俊生叔叔厌恶温砚白这个“污点”,墨一芫阿姨仇恨温砚白这个“赃物”,温择陌鄙夷温砚白这个“哥哥”。
深夜。
季筠柔洗完澡想要入睡,却看见一楼院子的正中央,一身衣着单薄的温砚白还在地上跪着。
白雪皑皑,钻出云层的月光凄冷地在雪地里落下。
景城的冬天,冷得是可以杀人的。
季筠柔在窗前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披上外套跑下楼,停到了他的面前。
客厅里,暖色的窗户照着他们,好似这是天地之间,温砚白唯一触手可及的温暖。
少年抬起微微泛红的眼,漆黑的双眸前,有些许泪意凝聚。
季筠柔忍不住伸手想要轻抚他脸上已经凝固的血液,但是洁癖起来了,又无法触碰他。
“有事吗?”他哑着声音问她。
季筠柔咽了咽口水,说了句:“温砚白,你好脏啊……”
温砚白眼神里的光像是破碎了,他自嘲一笑:“我知道我脏,不需要季大小姐特意雪夜里来嘲弄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筠柔也懒得解释,她转身跑进屋子里,去给他拿她的蛋糕,还有毯子。
然而等她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温砚白的身影,只有雪地里残存他跪过之后的浅坑。
季筠柔无奈地走到他紧闭屋门的小房子前,把蛋糕和毯子放到他的窗台上。
后来,温砚白把她也划到了“不可亲近”组。
他的脸上再未对她出现过丝毫的笑意,甚至有时候连看她一眼也不愿。
但随着少女的成长,有些人、有些事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开出一朵朵粉色的花。
十五岁的季筠柔在温家的花园里,再度偶遇温砚白后,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少女的暗恋情怀里。
可温砚白总是冷待所有人,尤其冷待她。
小时候还会给她吃糖、哄她开心的大哥哥,变成了高崖上那让人无法触及的花,是她的可望不可即。
他不理她,她只当他性情孤僻,可她还要硬生生忍受他被其他女生觊觎。
那时候,景城的名媛们虽然大多看不起温砚白的出身,但因为他的相貌实在太过出众,所以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谈论的话题里总有他。
直到一次宴会。
一位胆子比较大、行为很open的名媛,竟大言不惭地在女生人数众多的餐厅里说要包养温砚白。
有人问她:“那万一他誓死不从怎么办?”
“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大不了先用怀柔之策,如果还不行就威逼胁迫,或者直接把他迷倒了带上床。”
季筠柔本在安心吃饭,听到这个事情后,心里顿生不安。
她是真的怕温砚白被玷污。
于是在看到名媛把温砚白堵在花园的走廊时,她慌不择路地追了出去。
果然,那名媛已经对温砚白开口“邀请”床上一聚。
季筠柔跑过去的时候崴了脚,不轻不重的“痛呼”吸引了那边两位的注意。
不过名媛没搭理她,继续骚扰着温砚白。
季筠柔护犊子的心起来了,虽然知道温砚白并不会理自己,但她就是要护着他。
于是她忍痛走过去,挡在了温砚白身前,冷眼看着那比她不过大两岁的名媛,傲慢出声:“不好意思啊,这位是我的人。”
说完话,她满脸傲娇地看向身后的温砚白,想要邀功,却发现他蹙着眉头,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模样。
季筠柔没理会,回过头继续与那名媛对峙。
“他怎么就你的了?”
“我不是你的人。”
名媛和温砚白异口同声,把季筠柔打得措手不及。
季筠柔呆呆地看向温砚白,而后用眼神示意他,自己这是在救他!他都快要被对面的老虎拆骨入腹了,他能不能配合些!
名媛:“季筠柔你少搁我面前装了,温砚白我要定了。”
季筠柔扭头看向名媛,也冷了脸:“是吗,我的人你还要不走。”
名媛听此,气得狠狠推了她一下。
季筠柔本就脚疼,这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而名媛向来跋扈,仗着自家有权势,目中无人惯了。
她甚至上前还想扇季筠柔。
季筠柔吓得低头躲开。
可那结结实实的巴掌声,还是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
未感受到脸颊疼痛的季筠柔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看到的就是温砚白被打偏了头,不过他高大的身躯依旧直挺地挡在她身前,犹如护盾。
随后,他从口袋里取出录音笔,播放了刚刚名媛骚扰他的话。
在名媛不解的时候,他森冷的声音响起:“白大小姐,希望我脸上这一巴掌能让您消气。但若……你还是不肯放过,那么这不太体统的录音,今晚就会送到您父亲的耳朵里。”
“你!” 白梦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她父亲是她的紧箍咒。
见自己讨了个没趣,还落了把柄在温砚白手上,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离开前,白梦娴恶狠狠剜了一眼季筠柔,像是在说等着。
季筠柔抬头无畏地回看她,同时也有些生气温砚白对自己帮扶的不领情。
见温砚白不打算理她,还要走,季筠柔气得出声提醒:“喂!我动不了。”要抱。
可惜男生是当真不在意她的,听到她的话后,头也没回,继续走自己的路。
季筠柔又气又委屈,不想哭的,但是眼泪没忍住。
她赌气地坐在原地,靠拔草来发泄情绪,打算缓和好情绪再回去吃饭。
忽的,一记猥琐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哟,小妹妹,一个人啊,怎么在这里哭鼻子呢,要不要哥哥抱着你哄一会儿啊。”
季筠柔迷惘地抬头看去,发现来的人是一个肥头大耳的醉鬼,说话间,他还色眯眯地伸手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啊!你放开我!温、温砚白!救命!”她出声急忙呼喊那离去的男生。
可想到他已经走远,季筠柔猛地推开了那醉鬼的手,哭着往安全的地方爬离。
不知道爬了有多远,忽的,她的小腿被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死死地按住了。
季筠柔浑身陷入僵硬。 直到她艰难地转过头才发现,原来醉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一拳抡倒在了花丛里,而从始至终抓着她小腿的人正是本该已经走开的温砚白。
“跑什么?”
他终于对她除了冷漠以外,有了其他的情绪,是嘲弄与戏谑。
第24章 下坠
伤了腿, 季筠柔被温砚白一路抱去了地下车库。
他不似先前那般清瘦了,靠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的胸肌是练过的, 坚实有力之下,还有点儿肉质的软。
季筠柔想在他怀里多待一会儿, 所以等他们的车到了温家花园,她便假装睡了过去。
她计划好了!
待会儿无论温砚白怎么叫她,她都要装睡不醒!然后让他抱自己回房间。
可是后来车停在花园里许久, 温砚白都没有叫醒她,而他也没有其他动作。
要不是驾驶座的门没有开关的声响, 季筠柔都觉得温砚白是把她丢在车里不管不顾了。
按耐不住的季筠柔睁眼偷瞄, 只见身侧的男人很安静地靠坐在驾驶座上。
车内没有开灯,花园的灯光透过树叶和挡风玻璃, 如星粒一样洒在他们身上。
温砚白的手指很纤细修长,抓握在方向盘上,偶尔还轻轻敲击两下, 简单的动作却让季筠柔想到了“性感”两字。
也不知道, 他的手如果抓着她的腰, 会是怎样的强势……
后来,似是觉得时间确实不早了。
温砚白朝她的位置倾身过来。
季筠柔先是错愕,继而收紧呼吸,看上去像是真在熟睡当中, 如果不是……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
她在强迫自己冷静。
可是……
冷静不了, 尤其是温砚白的呼吸洋洋洒洒落在她脸上的时候, 她的心跳声都快传出胸腔了。
温砚白这是要……偷亲她吗?
季筠柔努力压下躁动不已的心脏, 静待他的落吻。
然而没有。
空气中传来了“磕哒”一声——是她身上的安全带被解开了。
同时,温砚白毫无留恋地抽身离去, 下了车。
他绕到她这边,将她打横抱出车里。
他们一路进了别墅、上了楼,他还亲力亲为地将她送进房间,盖好被子。
温砚白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在她的床前停留了好一会儿。
窗外时不时有风吹入,将他身上的竹叶清香荡进装睡的季筠柔心里。
半晌,男人回过神,轻轻念出了两个字:“囡囡。”
如果不是室内只有他们两人,季筠柔都会以为那两个字不是从温砚白嘴里出来的。
他的嗓音温暖又柔和,像是在喊他的眷恋之人。
季筠柔不知道他到底在喊谁,手轻轻捏紧被子。
“……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温砚白才关掉台灯、转身离去。
而床上的季筠柔悄咪咪地睁开眼,把被子蒙过半张脸,偷看他的背影,目送他离开。
那天,温砚白不经意流露的温柔,让季筠柔做起了有关他的美梦。
只是,一阵激烈的争斗声很快让她从梦中惊醒过来。
昏昏沉沉里,她听到楼下有玻璃破碎声和温择陌的痛骂声。
发觉事态不对,季筠柔慌忙套上外套跑下楼。
结果,她看到客厅里,温砚白正把温择陌强势地摁在茶几上,而他手上握着玻璃碎片正致命地抵在温择陌的脖颈处。
温择陌无能狂怒:“温砚白,你特么有种弄死我!”
季筠柔是知道这些年温择陌如何欺负温砚白的,但此刻看到温砚白眼底的杀气,生怕他控制不住对温择陌的仇恨,真的把玻璃刺进去。
到时候……温砚白坐牢,就算出来了,墨阿姨也绝对不会放过温砚白!
她一边喊住手,一边冲过去。
温砚白一开始还死命掐着温择陌,看到她出现时,有些错愕,待看到她出手制止自己的时候,眼底更是闪过一丝嘲讽。
他松了手,丢开碎片,站正身体。
而季筠柔连忙扶起温择陌,查看他身上有无伤痕。
还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样就算后面温叔叔和墨阿姨问起来,她还可以帮忙拉偏架。
就在她暗自庆幸的时候,温择陌却推开她,动作迅速地抄起一旁的红酒瓶,朝要离开的温砚白狠狠砸去。
玻璃在温砚白后脑勺处碰撞、碎裂,里面鲜红的液体洒了一地。
跪坐在地上的季筠柔,看着这一幕,双眸被琉璃灯照得亮光斑驳,被吓到的泪在此间凝聚。
她几乎是扑过去,抱住了身形犹如高塔一样轰然倒塌的温砚白。
“你干什么!”那是季筠柔第一次朝温择陌近乎失控地嘶吼。
温择陌仍旧不解恨:“我特么要弄死他!”说着,他双目偏执地朝他们走来。
季筠柔连忙护住温砚白,以自己瘦弱的身躯为他做盾牌。
“你滚开,我不想伤到你。”温择陌又拎起一瓶酒,放在手里掂量着。
可是季筠柔没动。
以前她害怕被连累,都躲开了。
但这一次她躲开的话,温砚白会凶多吉少。
而温择陌看出端倪,盯着她的眸光满是狐疑:“季筠柔,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季筠柔刚想说,就算喜欢了,又关他什么事,却见温择陌眼神忽然狠厉,面目变得可憎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表示:“你要是敢喜欢他,我现在就弄死他。”
季筠柔神情化开冰霜,脸上是气笑了的神情:“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是季家大小姐,他是什么?”
“也是。”
“他不过是一个人人看不上的温家庶长子。”说着,温择陌眼神又狠厉起来,他一把抓起温砚白的衣领就要继续揍他。
季筠柔出手制止:“温择陌,你冷静点好不好?你再看不惯他,难道想要因为弄死他而被送进监狱里吗?”
温择陌听了这话后,烦躁地丢开玻璃瓶口,双手叉腰,片刻后,见季筠柔还抱着温砚白的脑袋,他去拉她:“离他远点儿,一个妓丿女生的,你不嫌他脏吗?”
季筠柔从他那抽回了自己的手,拿一旁的毛巾给温砚白捂伤口,神情冰冷:“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善后吧。就算你说破天是温砚白先欺负你的,但这一次受伤的是他。别忘了,叔叔现在很看重温砚白。”
温择陌听到最后那句话,也有些慌了。
确实,自从温砚白考入国内顶尖学府,给父亲长脸后,现在父亲出去谈生意,都会带上温砚白,明天还有一场重要的交易,需要温砚白去做翻译和谈判。
要是父亲回来看到温砚白躺在血泊里,就算有妈妈在,她也护不住自己。
“我、我出去躲两天?”
季筠柔没理会他。
温择陌也不管了,一边让季筠柔帮忙善后,一边自己回房间去收拾行李,他要躲去外公家。
季筠柔则让司机送她和不省人事的温砚白去了医院。
在医院包扎完毕,已是凌晨。
好在温砚白没什么事,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医生叮嘱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便让他们回去了。
等季筠柔缴费回来,温砚白正靠在私家车边准备抽烟。
孤寂的身影,似是不会再为任何事情动容。
少女走过去就抽走了他手中的烟,要关心他,但也只说出了一句:“这个时候抽烟,你不要命了?”
温砚白看了她一眼,但也仅仅是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任她在车旁如何叫他,他既不回头也不应声。
那天之后,温砚白靠着脑袋被温择陌开花的事情,得了温叔叔应允,搬离了温家,独自租住在了外面的小公寓里。
至此,季筠柔和他成了景城里的两条平行线,彼此的生活轨迹里都再没有对方。
直到季筠柔高二,被自家父亲安排出国念书。
临行前一个月,两个家族最后一次聚餐,她才见到了久别的温砚白。
他下身西装裤,上身白衬衫,走进来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哪怕那时候他只是人人看不起的私生子,但浑身散发着的贵气已经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好似温家的继承人并不是温择陌,而是他温砚白。
吃着饭,温叔叔开口想让温择陌陪季筠柔一起出国深造。
谁知道温择陌开口就拒绝了。
“小时候陪她一起去夏令营就算了,怎么现在她出国了也要我陪啊,我不去,国外不方便,而且我英语差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季筠柔看了一眼温择陌,心里清楚得很,温择陌选择不去的原因大概是——他最近在追景城电影圈里一位新晋的小花。
他要是陪自己出国了,他的小花就拱手让人了。
“可是费城很危险,她一个小姑娘没有人陪,多不安全。”墨一芫说话间,目光落在了温砚白身上,似是善意地表示,“要不砚白你陪着柔儿去吧,好歹有个照应。”
原本季筠柔在温择陌拒绝的时候,都已经做好准备自己一个人去了。
此时见墨一芫如此说话,她的眼底起了希冀,并与温砚白冷然的眸光隔空对上。
发觉他好似要开口拒绝,季筠柔连忙出声:“那就让小白哥哥陪我一起吧。不然我一个人过去的话,确实挺不安全的。”
温家既然已经决定要派人陪她读书,现下也不好空口白话,不出人,于是便由温叔叔拍案定夺,让温砚白陪她出国留学。
那时,温砚白看着季筠柔的眼神是高山上四月的阳春都化不开的雪,还夹杂着一丝厌恶。
小姑娘发觉后,很是受伤。
但那时候她并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就是不想留他在国内受欺负。
她现在长大了,可以把他带去国外好好地保护起来。
—
因为遭受温砚白冷眼的事,季筠柔便也不再对他有好脸。
两人继续闹着谁也不理谁的别扭。
是到了后来,季筠柔才从自家哥哥那里知道,温砚白已经在自主创业了,且马上就能成功组局。
而她选他陪去国外,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再者,墨阿姨也并不是那么好心,会把这留学的机会真的给到温砚白。她始终是只提供出国的机会,其余的事情一概不安排。
墨阿姨的目的很简单,只有把温砚白送走了,才没有人能觊觎她儿子的家产,她也可以让温择陌正式跟在温叔叔身边学习经营企业和积攒公司人脉。
所以季筠柔成了一个推手。
害温砚白前期准备都付之一炬的推手。
为此,季筠柔十分过意不去,找上了自家哥哥季筠琛,让他劝温砚白去考费城宾大的金融系。
如果温砚白考不进的话,她就用这些年她所有的积蓄给他资助进去。
但显然,有关温砚白考不考得进国外大学这事,完全不用她操心。
因为温砚白从小就是学霸,在外流浪了近十年,不过两年就补上了所有课程,还拿到了他同年级段的特优。
而到了美国后,温砚白同样也只自学了一年,便成功考入宾大。
他被录取的这件事,并未告知任何人,就连同一屋檐下的季筠柔也不曾知道。
他们就像是住在一块的陌生人。
温砚白自诩是她的保镖和保姆,每天接送她上下课,照顾她的三餐饮食,帮她浣洗衣服,至于其余的她在做什么、为什么事情开心伤心,他都一概不理。
那时候,他看上去是无比的讨厌她,还像座冰山一样融不化。
第25章 下坠
捂化温砚白这座大冰山, 是他们在美国呆了两年后的秋日。
父亲给她寄了快递,并交代其中一份是给温砚白的生日礼物。
在季筠柔的印象里,温砚白从举办过生日会。
没想到她的父亲竟然知道他的生日。
于是季筠柔根据这份提示, 提早一周就去学了烘焙,终于在温砚白生日前夕, 赶制出来一只卖相不错的蛋糕。
在他进家门前,季筠柔暗戳戳关了主灯,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
她还把亲自挑来的领带和一手设计的玫瑰领带夹也都放在蛋糕旁, 并用金漆卡纸标明是送他的生日礼物。
而她则偷躲在一旁,想要看他收到礼物时的反应。
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温砚白其实并不是一个骨子里就很冷的人, 他看到蛋糕和礼物,眼底是柔软和笑意。
甚至还偷偷用手指沾了点蛋糕吃。
见到这一幕, 季筠柔从墙后笑着蹦跶出去。
对面的男人听到她的动静,自然而然恢复到了冷脸,淡淡地看着他。
“想吃就大大方方吃嘛,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季筠柔踩着高跟鞋来到他面前。
那时她已经十八岁, 昔日落落大方的少女出落成了明艳的美人, 从烛光里走出的倩影,很难不让人心动。
温砚白怔怔地看着,不置一词。
季筠柔从礼物盒里取出躺着的灰紫色领带,展开它, 而后踮起脚尖绕过男人的脖颈, 像是要把他圈在怀里。
在细致的观察下, 季筠柔发现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亲近, 温砚白的耳尖都是红的,身体也很僵硬。
不愧是一心只读圣贤书, 两眼不看美人的大处男。
真是纯情呐。
原先季筠柔对他是纯纯的爱慕,但现下长大了反而对他的身体更感兴趣。
毕竟他可是景城公子哥里,为数不多的干净。
她笑着用抹了玫瑰香唇釉的双唇,凑近他,哑着声吐息:“小白哥哥,生日快乐。”
说完,她也不顾温砚白眼底的情绪动荡,给他系起了领带。
偶尔,她手指的温度和他脖颈的肌肤贴在一起,都会让他起战栗。
季筠柔眼底的笑意更盛了。
她明目张胆地调戏道:“小白哥哥,你好像有些敏感?”
说话间,季筠柔抬眸对上他的,眼神直勾勾地从他的眼,一点点……一点点地移到了他的喉结。
伴随着眼神的移动,她的指甲也轻轻划过他的锁骨。
下一瞬,她的手被他倏地抓紧,扣在了他的衬衣上。
他的眼眸一片漆黑,像是不见底的深渊,声音也冷得像是能冰封万物:“季筠柔,我不知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但是千万别再惹、我。”
“我、偏、不。”说着,季筠柔踮起脚尖,大着胆亲了他的侧脸一口。
而这一下,温砚白眼底无名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他穿着西装裤的腿,干净利落地顶开了她的双腿,在季筠柔猝不及防间,把她反抗的双手也都分开后,死死按在了餐桌两侧。
危险的气焰将彼此笼罩。
季筠柔这才有些慌了,生怕温砚白揍她,便结结巴巴地开口求和:“你别打我,我、我让你亲回去……成吗?”
温砚白眼尾划过一丝嘲讽,下一瞬,他用宽大的手掌控住她的下巴,而后不容抗拒地强势落吻,堵住了她所有为自己辩解、求饶的话。
季筠柔被放开的一只手,死死地扣在桌板下,紧张到不知所措。
她的口齿被温砚白的气息完全侵占,丝丝绵绵,还带着心痒难忍。
直到,她品尝到了他唇腔里,有她的蛋糕化开的甜。
季筠柔才酥了身子,松开桌板,两只手一起抱住了他精瘦有力的腰。
她笨拙又大胆地给他回应。
而这,却让温砚白回过了神。
他睁开了眼眸,里面的情绪像是不可测探的深海。
最后,他发狠似地咬破了她的唇。
“唔,疼……”
季筠柔仰头看着他,神情很是脆弱和委屈。
“疼?”
温砚白已经放开了她,他用手背擦去自己唇上季筠柔的血,语气凉薄,“疼就对了。”
“季筠柔,处在高位玩弄底层,是会让你们这些被骄纵出来的富家小姐,感到很快乐吗?”
“我、我没有,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被他这样误会,季筠柔的眉眼里都是难过。
“在一起?”温砚白勾起嘴角,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相爱、结婚、生子的那种在一起吗?”
季筠柔垂下眼睛,抿了抿受伤的唇,疼得蹙眉,但仍是语气坚定地反问他:“难道不行吗?”
温砚白定定地将她看着。
片刻后,他自嘲出声:“我的人生已经烂了。所以不是我的,我不会再去肖想半分。我现在也只求你们这些高贵的人,别再来惹我。”
说完,他转身要走。
季筠柔连忙拉住他的手,焦急地告诉他:“温砚白,你可以肖想的。”
男人没有回首。
季筠柔继续道:“凡事都得试一下,万一就是你的了呢?”
“呵,比如你吗?未来的温二、少夫人。”
季筠柔一懵。
他说话怎么还阴阳怪气的?
却见下一秒,温砚白打开了手机的网页,里面是一条国内新闻,显示的是温二少爷与季大小姐即将订婚的消息。
“我、我不知道这件事!”季筠柔震惊地摇头,急忙辩解,“而且,我也绝对不会答应这种联姻的!”
温砚白却没有理会她的否认,只抽回手机,转身离开了。
之后,他们便又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只是季筠柔仗着自己已经表白过,对他也能更不要脸地粘人起来。
去逛街要温砚白陪,和华人小姐姐们举办水上派对也要温砚白陪,不陪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更严重点的就是不吃饭,闹绝食。
温砚白虽然始终冷脸,但都会妥协。
而水上派对的姐们见季筠柔对心心念念的温砚白苦追不得,便特意安排了一场“意外落水”的戏码,用来测试温砚白到底对季筠柔有没有上心。
当时温砚白离得最远,却第一个游到意外落水的季筠柔身边,将她托抱起。
上岸后,温砚白还强硬拒绝了其他男士的靠近,并用自己的浴袍紧紧裹住了她被浸湿的泳衣。
就算温砚白还是冷冰冰的,但季筠柔终于清楚他很在意自己。
以后她只要循序渐进地把这只兔子哄得爱自己、疼自己、一心只有自己就好。
至于后来她怎么和温砚白搞到床上去的……
是生日那天,她在家里苦等了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他,却发现了他藏匿起来的宾大录取通知书。
季筠柔从来也没有那么委屈过。
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始终都被温砚白排除在人生之外。
他已经入学一年了,却在她面前掩饰得很好。他一点也不想和她分享他的生活。
后来她顾不上12月的冷,衣着单薄的就去温氏集团的分公司找他了,结果在温氏的公司楼下,她看到温砚白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相谈甚欢。
认识温砚白那么多年,季筠柔从未见他与其他女生走得那样近过。
季筠柔猛然意识到温砚白的世界里,将不会只有自己。
而且但凡温砚白给别的女生机会,就是对她判了死期。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季筠柔措手不及。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从来都是那让他最不耐的恶毒富家女,又或者是他为了父亲的交代、为了自己能稍微活得轻松点而不得不虚与委蛇之人。
那个在她幼年里,像是光一样的大哥哥终究是讨厌极了她。
所以当天晚上,她撕破循序渐进的伪装,强迫他了。
以录取通知书逼他与她交欢,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她包养。
她在赌气,在摆烂。
做一个好姑娘得不到他的话,她不介意做个坏女人。
她爸爸教过她,豺狼虎豹家的女儿不能是只凡事只会软着来的小绵羊,有时候可以为目的不择手段。
而得到温砚白,是她第一次不择手段。
无所谓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和看法,她只要他以后都忘不掉她。
只是那天的代价还挺惨的,他被他如同泄愤一样翻来覆去地折腾,整整一天都没能下得了床。后续四肢的无力酸痛,更是让她休息了近三天才缓和过来。
不过她也从温砚白嘴里知道了,那金发碧眼的美女是他父亲在美国公司的律师,那天他们在谈案子,其余什么关系都没有。
纵使心虚不已,但季筠柔还是对温砚白再三强调:“我不管你和其他女人如何,反正协议期间,你从头发丝到脚底心,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的,你的心里眼里也只能有我。”
正在伺候她的温砚白,眸色沉沉,落吻在她颈骨的时候,低哑出声:“好,我是你的。”
—
他们在美国没羞没臊地继续过了两年。
季筠柔毫不吝啬地对温砚白各种表露自己的爱意,也毫不羞臊地各种缠着他要。
虽然在那段时间里,温砚白从未说过爱她,但他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哪怕她后来恃宠而骄各种闹脾气,他也想方设法哄她,冷然的面庞下更多的是对她的独特宠溺。
可最后,他们又是怎么分崩离析的呢?
季筠柔记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有一次她从医院检查身体回来。
被突然闯进家里的男子挟持,用来威胁赶到的温砚白。
从他们的对峙声中,季筠柔知道了绑架自己的人骗了温叔叔一大笔钱,在国内待不下去就跑来了美国。
结果到了美国后也被温砚白各种围剿,这一次,是被逼急了,所以他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但对方显然还是想要活命,所以想用她的性命安全来求温砚白给条活路。
季筠柔怕得要命,也在尽量保持自己的冷静和理智,不想给温砚白添麻烦,好让他顺利救下自己。
谁知温砚白却说:“我想……你搞错了,你手里的这位,是温择陌的软肋,不是我温砚白的。”
一句话,让季筠柔愣怔在原地。
他当真……不在乎她的死活?
之后子弹穿过玻璃,划开她肩膀,刺入歹徒的心脏。
她的肩上永远留下了一条丑陋的疤,一条……时刻提醒她季筠柔不是温砚白软肋的疤。
而男人在她差点死亡的事件上表现得冷静、理智和无情,也让她意识到,在那些日夜、情到浓时,她问他爱不爱自己,他的沉默不答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温砚白真的不爱她季筠柔。
季筠柔在自己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收到了三份东西,医院的体检、英国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死心。
她在咖啡店约了温砚白见面,提出分手……不,是解除协议关系。
从那以后,她回到她的位置、他在他的世界,他们之间互不相干。
在往家走的时候,她其实一直在期待温砚白追上来,解释他爱她、他要她。
可是她没有等到,回望的时候,来路空荡无人。
一切都像是在嘲笑,只有她这个傻子把两年的日日夜夜当真了。
后来,她就走了。
她带走了别墅里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一条温砚白放在她床上的项链。
以绝对干净利落的姿态消失在他的世界。
再之后,她也没怎么听到过温砚白的消息了,只是偶尔会有小道消息说他死在了一个雪夜,也有消息说他去了香岛摇身一变成为了大集团的继承人。
前者让季筠柔痛哭,后者会有庆幸他还活着。但更多的是她在自嘲自己竟然还忘不掉他。
所以为了更好地遗忘,她便按部就班地在欧洲进修、创业、帮季家处理国外的公司,变得很是忙碌。
她没有回国去和温择陌订婚,为此和父亲大吵一架,基本放弃了与国内的联系。
直到两年前她收到父亲突如其来的死讯,打算回国见他最后一面。
那时景城已经物是人非,温家倒了,季家也受到牵连,几乎一蹶不振。
所有人都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温砚白的报复。
甚至就连她父亲的死都与温砚白有关。
后来,季筠柔去香岛进行航班转机的时候,思绪万般不宁。
她无比想要弄清楚父亲去世的真相,也愿意让出自己的股份,换温砚白放过季家。
所以她放弃飞去景城,直接去往温瑞。
但温择陌找上了她,说温砚白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再之后,他们就在机场高架上出了车祸……
她还记得,当时有好几辆车追着赶着来别他们的车,最后导致他们失控翻车,差点坠下高架车毁人亡。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一场人为的追杀。
但会是因为……温砚白想除掉她这个“屈辱”吗?
不太像。
如果温砚白要除掉她,她根本就不会活着,也不会在他身边待上这两年。
但又或许是呢?
毕竟他能在他们有了感情后,还能利用她引出温择陌,又怎么不会在还恨着她的时候,把她和温择陌一起除之而后快呢?
梦境和疑惑交织中,季筠柔缓缓睁开了眼眸。
第26章 沉溺
再次睁眼, 恍若隔世。
季筠柔躺在床上,身心皆处于浓倦的疲乏里,还是后脑勺处传来的隐隐作痛让她恢复了些力气。
她支撑着从床上坐起, 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季筠琛找的暂居的海岛上,也不是在流苏云城或是温氏老宅, 而是……
流苏云城对面小孤岛上的二层小别墅里。
以前她喜欢在这片私人海域里晒太阳、游泳。
可现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季筠柔起身想要走出昏暗的房间,却看到一侧的小客厅里有灯光透过来。
她靠近房门, 张望出去。
只见沙发上坐着温砚白,而他对面站着的是苏镜。
他们之间似乎已经谈了好一会儿的话, 正处于一种沉默状态。
直到温砚白出声叮嘱:“夫人身体不好, 在她伤好之前,这些天, 最好不要让任何人上岛来打扰她休养,小姝也不行。”
“是。”
应完话,苏镜出去了。
而温砚白则起身大步朝卧室走来。
季筠柔也没有躲, 在房门被打开后就这么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身形。
温砚白也不意外她在门后, 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沉凝着看她, 没有多余的情绪。
“醒了?”
季筠柔有些捉摸不透目前的状况,出声问:“温砚白,我哥哥呢?”
“哥哥?你哪来其他的哥哥,你只有我。”
说话间, 男人伸手轻轻把她散乱的发顺到耳后。那姿态温柔极了, 只是他的眼底丝毫不见柔情蜜意。
而在季筠柔的眼里, 此时此刻, 过去的温砚白和现在的温砚白,仿佛重合在了一起, 她紧张到把身侧的手都攥紧成了拳头。
她鼓起勇气,想要坦白:“温砚白,其实我已经恢……”
“季筠柔。”忽的,温砚白出声唤了她的名字,叫停了她的话。
他弯腰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浓重的警告,“之前我是不是就跟你说过,不许离开我?”
“我没有。我现在只是想去看看我哥。”
“他毫发未伤,有什么可看的?倒是你,晕了两天。”
“两天……”季筠柔轻抚自己的后脑勺,原来已经已经两天了吗?
“你无须担心他,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但若……”温砚白的眸色寒峻加深,“你再不好好待着养伤,还想不安分地去找他。那么,我会把他交给警方,你去牢里见他。”
“什么意思?”
季筠柔伸手拽住他的衣服。
“他强行掳走你,我可以请最好的律师告他,让他吃上一辈子的牢饭。”温砚白用指腹轻轻擦着她的脸庞,“你说我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季筠柔的神情既是愤慨又是厌恶:“你!不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我说过,失去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谁让我感受失去,我就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那也……包括我吗?”季筠柔咬着牙,微带恨意地仰视他。
“当然……也可以包括你。”说着话,温砚白捧起她的脸,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又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还是那句话,好好待在我身边。做我的温太太。”
季筠柔听了他的话,不置一词。
只是怒气加深,最后她一把将温砚白推开,想要离开。
然而,她的手才碰到门把手,身体便被温砚白整个地拦腰抱起,漂亮的雪纺羽毛睡裙在空中画出漂亮的弧度,仿佛她稍纵即逝的自由。
季筠柔仰头看着温砚白坚毅的下巴,未能反应过来,腰肢便被松开。
她向下坠在席梦思上,陷入、弹起,然后再被俯身逼近的男人一手钳住控制。
她被迫平躺,眼里是极致克制的镇定:“温、砚、白,你要干什么?”
男人黑沉不见底的眼里划过戏谑和嘲弄:“当然是让你清楚地感知到,我到底有多爱你。”
窗外突如其来的雨如梭一般穿刺在树叶当中。
层层叠叠的树叶挡在老式的玻璃窗上,漆黑的部分能完全映出屋内的场景。
只见床头亮着一盏暖色的灯,将两人密而不分的身影打在一侧的墙上。
多处的光影重合,显得室内的情味越发浓郁。
温砚白的脸部轮廓清瘦又凌厉,垂下的眼眸里不见任何柔情。
唯他在亲吻季筠柔的时候,动作是温煦亲和的。
一点一滴,或轻或重地吮咬她的唇舌,不带强势,好似是被人亲力亲为教出来的温顺,但他也有自己的偏执。
吻了一会儿后,他看着已经不似初时反抗激烈的人儿,手往下笃定地捏住了她睡裙的裙摆……
“哧啦——”
随着一声布料破碎的声音,季筠柔只觉凉意四起。
她身上的雪纺裙原先是及脚踝的,现在却已经被撕开至了她的骶骨,以此来方便男人的索取。
“不……”她的出声制止,没能阻止他顺着她的身线往下落吻。
最后,他在她的髋骨上流连、回味。
季筠柔眼尾潮湿,一手试图抵抗他,一手则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被单。
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是垂死挣扎与害怕讨好:“温砚白,不要……”
她想温砚白一定是疯了!
不然他绝对不会对自己做这种事!
温砚白冰冷的眼朝上戏谑地看了她一眼,就像是动物世界里猎食兔子的狼一样野性十足。
而他的手也像是捕猎似的,把她抵抗的两只手轻轻抓握在自己的拳头里。
“好好感受。”说完,他低下头,温柔地擦过她最为柔韧的地方,帮她做好承纳自己的准备。
季筠柔茫然地仰头看着天花板,片刻后,随着白光在眼前划过,她无法忍受地将脸陷在一侧枕头里,试图捂住自己的声音。
……
比他们最初的对垒更为激烈的就是这次了。
做过后,季筠柔如荡水里,身如无骨似地趴在温砚白的胸廓上,随意他如何折腾自己都没有力气拒绝或是应和。
温砚白洗干净他们后,就带她重新躺在被子里,亲她、安抚她,与她按例温存。
悻与爱是分不开的。
只有在做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彻彻底底拥有她的幸福,不再是那些年的可望不可即,也不是那些年的不配肖想。
她是他怀里的人,是他心里的人,而他合法地占据她一辈子。
他也曾卑劣地想过,让她有个孩子,借此来彻底困住她。
但他怕她承受生子之痛,更怕那夺了他母亲生命的产后抑郁也会发生在季筠柔身上。
这些但凡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他失去她,他也不愿意去触碰。
他落吻在她的额头,带着疼惜与不忍。
怀里的人还处在睡梦里,感受到他的亲近后,低低地啜泣了两声,还紧了紧抱着他腰身的手,像是受了委屈。
知道这是季筠柔无意识的行为,但温砚白还是更用力地回抱了她。
—
季筠柔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浴室里是温砚白在洗漱的声音,淅沥沥的水声坠在地砖上,久久不停。
趴睡着的女生蹙着眉头,想要撑起自己,但最后还是瘫了下去。
自从恢复记忆后,她实在难以接受从前那个禁丿欲到极致的男人,会是如今的要不够。
他在她心里那高岭之花似的人设,全然崩塌。
姿态柔弱的女生轻扶住自己发疼的后脑勺,不再想这些,而是努力理清自己如今要做的事。
其实无外乎两件。
第一,弄清父亲去世的情况,第二,离开这里回英国,那里有她的一切。
而且她不能跟任何人说她恢复记忆的事,包括哥哥和温砚白。 当初父亲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让她小心所有人,保护好自己,如无必要不用回国。
她没听劝,回了。
结果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惨遭追杀,出了车祸,失忆了,还过了两年迷迷糊糊的日子。
最无奈的是,生生地把自己送到了温砚白的手上。
但是恢复记忆以后,她倒是能理解为什么温砚白会利用她去引温择陌出来了。
是啊。
在温砚白看来,温择陌确实不会伤害她,且一定会为了她自投罗网。
因为她是景城温家重新起来的希望。
只要她活着回景城和温家联姻,以季氏托底,温家还是能重新来过。
从这一点来看,温砚白就还是温砚白,不会陷入情情爱爱去扰乱自己的目的。
在他的计划里,拥有她,就等于拥有了一支逗猫棒,有她在手,他若想看温择陌疯狂、想为所欲为地搞季家,都尽在其掌握之中。
而他掌控全局的方式,就是利用她对他的喜欢。
也是她大意了,一直以为温砚白不爱自己是骗人的,他再怎么斯德摩尔综合症,也不至于真的爱上一个曾让他备受欺辱的人。
失忆的自己尚且知道反抗,恢复记忆后的自己也绝对不能让自己和季家成为笑话。
这时,浴室门“咔哒”一声开了。
季筠柔也缓和过来力气,努力拿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后背上,所有被他欺凌过的地方。
温砚白已经换好衣服,刘海被他随手撩起,叠成背头,整张脸干净且帅气。
他踱步到她面前,神情冷然,声音也不带温情:“休息好了?”
季筠柔闭上眼,不愿意看他。
温砚白面色沉凝了一会儿,走去玻璃衣柜前。
晨光下,他的手指如弹琴似的,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最后落定在一条粉色亮片裙上。
他把衣服从里拿下,折返回床前,掀开了季筠柔身上的被子。
温暖逝去,凉意来袭,季筠柔瑟缩了下,努力往一旁爬去。
只是动作才起来,脚踝骨便被温砚白骨骼分明的手给箍住了,下一瞬,她被拽了回去,而他还匍匐在了她的背上。
被男人炙热的胸膛贴在光洁的后背上,彼此的热意相互晕染,继而升腾起的一股屈辱感,让季筠柔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不穿会感冒,还是说,你不想穿?”
一句话,让季筠柔恨恨地转回头看他,她知道,温砚白做得出来。
而见她这样看自己,温砚白伸手掐着她的下巴的手,稍稍用力。
片刻后,他默不作声地帮她穿好裙子,又带她去洗漱、梳整完毕,才将她横抱下楼。
楼下。
从云城坐船过来的欣姨,带来了季筠柔的iPad和一些喜欢的书籍。
她刚进门,便看到衣着慵懒的温砚白抱着季筠柔正下楼来,两人从扶梯上走下的身姿,好似一副中世纪油画。
真是般配。
见他们落座在餐厅里,欣姨上前,把iPad和绘画册交给季筠柔,柔声安抚:“夫人,这些是你平日要用到的东西,我都给你从云城带过来了。养伤期间可以解解闷。”
季筠柔紧了紧拳头。
最后将iPad和绘画册全部扫落在了地上,连带着佣人刚端上来的热粥。
她唯有这样无能狂怒,来表现自己对温砚白的无声反抗。
欣姨见了倒吸一口冷气。
温砚白面无表情地看向欣姨,淡声表示:“让厨房再做一份吃食。”
欣姨点头:“是。”
“温砚白,别逼我浪费粮食了。就算厨房再做,我也不会吃!”季筠柔对上他的柔情眼,准备以绝食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好啊。”温砚白眼底划过丝冷意,也较劲起来,他出声吩咐道,“欣姨,把这些都收拾了吧。”
“先生……”欣姨为难地想劝劝这小两口别吵架了。
谁知温砚白的眼睛对上她,比北极冰川还冷上三分:“照做。”
“明白,先生。”欣姨连忙收拾了地面的残渣和那些给季筠柔解闷的东西。
等欣姨离开餐厅的时候,温砚白把季筠柔放到了餐桌上,他的双臂撑在大理石桌面上,将她的自由限制在自己的怀抱之间。
说话时,他们离得很近,也更能看清楚彼此眼底的情感底线。
“想必,你现在十分厌恶我,所以我待会就离开这里。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好好思考下自己的心。”
说着话,温砚白的手指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戳在她的心口处,“到底要不要爱我,到底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季筠柔毫不躲闪,直接出口:“不爱,也不要。”
男人对此,满是无所谓地嗤嘲一声,随即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他登船的时候,季筠柔依稀能听到他对看管别墅的女保镖叮嘱着:“照看好夫人。”
“是。”
看着窗外的船渐行渐远,季筠柔脸上的泪终是没能控制住,扑簌落下。
第27章 沉溺
再踏温瑞的门, 温砚白大刀阔斧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秦家的秋后算账。
一个上午的会议时间,他指出三个致命性的漏洞, 以温瑞的未来发展为由,强势砍了秦氏与温家谈好的三个项目。
对于这三个项目, 秦氏前期已经投入许多,还借着温瑞的名号融了不少的资。三个项目的流失,注定会让秦氏的财政陷入赤字, 后续亏损不可估算。
下午的会议则是定下温瑞将在景城开一个各方面产业结构与原来景城温氏一样的公司,由苏镜全权处理。
“对此, 各位有异议吗?”高位上的男人巡视了在座的股东。
场上是寂静。
那些曾经把秦若娴当作温氏少夫人, 而给予了秦家不少方便的股东纷纷垂首。
“那好,散会。”温砚白面无表情地带领自己的秘书和助理, 大步离开。
回到办公室,他便打开了岛上的监控,去查看季筠柔的动向。
偶尔看不见她了, 他则会看向电脑屏幕后的一缸金鱼发呆。
以前季筠柔就问过他, 为什么最喜欢的宠物会是一缸金鱼。
其实是她忘了。
当初他进景城温家后, 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季筠柔送他的一缸金鱼。
小小的人捧着比她脑袋还大的鱼缸给他,笑着说话时,还缺了颗牙:“哥哥, 他们都说金鱼只有七秒记忆, 你现在没有朋友的话, 可以跟它说你的秘密和烦恼。”
虽然这些年过去, 季筠柔送的那条金鱼早就没了,但他还是保持了养金鱼的习惯, 也习惯了心里有话就跟金鱼说。
温砚白用指腹轻轻触碰鱼缸壁,眸色缱绻,声音低哑,如常与鱼对话:“七秒,我想和她一直走下去。”
话音落下,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温砚白淡淡看去。
只见是林助。
他已比刚来公司那会娴熟,也会直接朝温砚白表述自己已经一一安排好的任务:“总裁,婚纱已送去云城。婚礼的场地我已经勘探完毕,目前有三家比较安全系数比较高……”
温砚白打断:“找一艘游轮,到时候开到海洋里去举办吧,场地够大,重重安保下,也足够安全。”
林助犹豫片刻,点头:“是。”
“总裁,还有一件事,以往的宴会,我们都会给香岛另外的七大家族送去请柬,但如今我们与秦家……”
“给。秦家要给,景城季筠琛那也要给,我和我夫人的婚礼全世界都得见证。”
“明白,”林助应下,然后拿出行程表,继续汇报,“今晚婚纱设计师郑斯月会在香岛举行一场新品秀,她的助理有发来邀请函请您过去参加,不知您是否愿意过去一趟?”
温砚白沉默了一瞬,果断起身整理衣服:“走吧,备上贺礼。”
大概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想起什么,折返回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了烫着云簪字样的鎏金logo的盒子。
里面躺着的是那枚由季筠柔设计的玫瑰胸针。
她说过的,让他以后无论出席什么宴会,都得戴着它。
于是温砚白将胸针取出,别在西装上,轻轻摩挲两下后,走路带风地随助理离开。
—
海风吹过树杈,沙沙响动的树叶和波涛汹涌的浪潮,是这座孤岛里唯一的声音。
季筠柔从床上清醒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温砚白离开这座小岛已经三天了,他再也没有回来过,好像就真的把她丢弃在了这里一样。
这段时间,季筠柔房间里进进出出的都是来给她送饭的佣人,想是温砚白叮嘱的。
但这些食物,她未曾碰过一口。
以至于这次醒来,她连下楼都快没有了力气。
但越饿越清醒,也让她认知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除非自己先服软,不然温砚白是不会先低头的——
他向来要比她都淡定许多。 又或者说,因为不在乎,所以他在她这里总是能赢。
他没有把她当软肋,所以能舍得她去死;他没有爱上她,所以在美国分手的时候,他也从未挽留;那么现在他们这次的对峙,他也一定会先等她服软。
也确实,是她先撑不住了。
因为她必须离开这里,回去英国。
她不可以再浪费时间与温砚白做纠缠,也绝对不能让温砚白知道那个被留在英国两年的秘密。
强大的信念,让季筠柔重新生出力气,她支撑自己往楼下走。
她要吃饭,然后和温砚白谈判。
今天的一楼并没什么人,只有两个佣人在厨房里煮粥,还聊着天。
声音不大不小,季筠柔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先生和太太是不是要分居离婚了?上次他们吵架,把锅碗瓢盆都摔了,先生走了也再没来过。”
“别瞎说。”
“哪是我瞎说啊,先生从没这样跟太太冷过脸,而且现在娱乐新闻上不是说,先生和那个很有名的设计师一起出席各种酒宴吗,都说先生和那个设计师好了。”
“给我看看新闻。”
“喏,上面还说,那设计师疑似咱们先生的妻子呢,会不会先生是看上新人了?”
这时,门外注意到季筠柔下楼的女保镖进屋,朝厨房门敲了两下,不爽出声:“嘴碎些什么?”
两个保姆这才注意到门边的季筠柔,她们瑟缩在原地,声音颤抖地喊了声太太。
其中那个自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保姆,还补了一句:“那些都是网上胡编乱造的。”
季筠柔伸手:“给我看看。”
保姆犹豫着捏紧了手机。
“给、我。”季筠柔目光坚定。
保姆没办法,把手机递过去了。
季筠柔看着手机界面上,那与对面女生谈笑风生的温砚白,心里却是很平静。
她很庆幸,离了自己,温砚白还能有其他的目标。
这样……
他对自己没有爱的话,就只剩下了利益,拿到他该得的东西,他也不会再执着于她。 心脏的疼,让她更为清醒,也更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位阿姨,你能……”
忽的,季筠柔有些头晕目眩,顿住了声音。
她努力用指甲掐自己掌心的肉,让自己醒神,随后继续把话说完整,“你能帮我给温砚白打个电话吗?”
保姆连忙救命似地夺回手机,可是片刻后才意识到什么,结结巴巴道:“太太,我、我不知道先生的号码。”
季筠柔慢慢吐出几个数字:“153…………”
保姆连忙拨出号码。
大概有二十几秒,电话才被接通,里头传来了温砚白冷漠的一声“喂”。
保姆吓得不轻,忙不迭地把手机递向季筠柔。
季筠柔伸手就要再次接过,只是手才刚触及手机,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柱似的,猛然栽倒,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咚——”的撞击声不仅在地上响起,也在温砚白的手机扬声器里传出。
他不解地准备挂断这个陌生且奇怪的电话,里头却及时传来几道惊呼:“太太!”
同时,对面有人夺过手机,向他汇报:“先生,太太她晕过去了!”
温砚白本来还有些松散的眼神骤然紧缩,还是及时回来的理智,让他紧跟着就吩咐了电话那端的人该如何做事: “小叶,开船把她带回云城,叫医生提早在云城候着,我马上赶回来。”
“是,先生。”
交代完毕,温砚白站起身就要捞起西装外套走,但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商业酒会,他看向对面的郑斯月。
郑斯月喝着酒,朝他做出干杯的信号:“放心,我一个人也能搞定这次的案子,你家那位要紧。”
温砚白颔首说了句“再会”,便带着助理离开了酒会现场。
大概三十分钟后,迈巴赫驶入星火明亮的云城。
温砚白快速穿过层层叠叠的瀑布花泉,一路来到二楼的卧室。
医生正在收拾东西,见到他来,简单交代了此次季筠柔晕过去的原因:“没什么大碍,就是低血糖了而已,已经给夫人挂了点滴,等她睡一觉就会好许多。”
温砚白松下一口气。
“只是她的脑袋撞到了。虽然已经去拍过片子,显示没有异常,但我无法确定会不会对她的失忆症造成影响。”
温砚白心里一紧,半蹲到床前去查看。
果然,季筠柔的额头处,肿了个小犄角。
好在,没有其他外伤。
温砚白:“你先出去吧。”
“是,先生。”医生听话离开,还带上了门。
温砚白轻抚过季筠柔的脑袋,嗔怪着低喃:“倔脾气,怎么就真由着自己饿成这样?”
倔脾气,怎么就真能放她一个人在这三天不理她?但凡他能回来一趟,哄着也好,勒令也好,让她必须吃饭,她也不会摔到这一下。
刚刚电话里那声碰撞,在他赶来的路上,一直在他脑海里环绕播放,可以用胆战心惊来形容。
好在,她没有出事。
温砚白深陷自责里。
想着,他还是要下楼去询问那几个保姆怎么办的差事。
于是男人起身准备走出房间。
这时,身后被窝松动了下,像是床上的人醒了。
温砚白的脚步变得迟疑,最后驻足在门前。
他在等季筠柔唤他。
只要她出声叫他,他就原谅她从自己身边一而再再而三的逃离。
可是很久,身后都没有声音传来。
温砚白偏头看去,心里已经安抚过自己——她是没有醒来,才没有叫住自己。
但很失望,季筠柔是醒着的。
她睁着红彤彤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在盯着唯一的救赎。
她抿了抿嘴,又像是因为实在委屈不已而瘪了瘪嘴,脆弱的神情如同被抛弃的小孩那样,小心翼翼且惴惴不安。
温砚白的心有些被揪紧了,可他还在等。
终于,她向他示弱且犹豫地喊了“哥哥”这两个字,像是在试探他还在不在乎她。
喊完,她眼眶里的眼泪扑簌落下,一颗颗,如坠珍珠。
这让温砚白固执的那条弦彻底被挑断。
他低骂了自己一声,大步返回,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拥入怀里,温柔出声:“我在。”
“呜……”季筠柔像是终于绷不住了,抓着他身前衬衫的衣襟,在他身前啜泣出声,仿佛要把这些天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在他怀里。
杀温砚白用什么刀,就用季筠柔这把泪刀。
她一哭,他什么原则都可以放下。
“乖,不哭。”温砚白稍与她分开了些,然后用指腹去擦她的眼泪,以坚定的眼神来安抚她的不安。
季筠柔不愿看他,钻在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哭得断断续续地开口:“哥哥,你能不能、别、别不要我……”
温砚白见她哭成这样,心碎且懊悔。
他到底在跟她犟些什么?她都失忆了……
就像是当初医生跟他说的,失忆后的人会把相识的第一人当成赖以生存的信仰,这两年他都被她当成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来爱。
她离不开自己的。他明明再清楚不过这点。
第28章 沉溺
“来, 再吃点。”
温砚白将勺子里的鱼粥吹凉后,递到季筠柔的嘴巴前。
季筠柔乖乖吃下,眼周一圈是哭过后的泛红, 睫毛也水润润的,正两三根两三根地粘在一起, 显得她尤为楚楚可怜。
季筠柔把一小碗粥吃完,便抱住温砚白的脖子,不让他放下自己。
这么黏人的姿态, 她很少在他这表现出来。
他下楼去给她做粥的时候,有简单询问过安保镖, 关于她晕过去前发生的事。
才知道, 她会有现在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吃郑斯月的醋了。
温砚白垂下的眼底, 除了有心疼,更多的是满足。
嘴上说不爱了,但心里对他的在意还在愈演愈烈。
他就知道, 她是爱他的。
只要爱他, 她就不会想着离开他。
温砚白拿纸巾轻轻擦拭她的嘴角:“我带你去个地方?”
季筠柔不说话, 只抱着他。
“好,我抱你去。”温砚白把人抱起,一起走出流苏云城的主建筑,往码头停靠的游轮走去。
海边是无尽的黑, 但在黑夜之中, 那艘巨轮亮着灯, 让人恍若见到了那永不沉没的Titanic。
季筠柔被他带入船舱内部,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一起到了邮轮的最顶端的圆球,一个被称为珍珠芯的地方, 也是他们举办婚礼的场所。
里头没有开灯,但顶上装的星空顶,像是会呼吸一样,一会儿亮一下,光线柔和美好,映出满足少女们幻想的婚礼现场。
就在季筠柔好奇温砚白为何会带自己来这里的时候,男人拉了下墙上的一根带子。
下一瞬,帘子划开,露出船舱侧厅的样貌。
看清里头的情形,季筠柔的呼吸收紧,变得小心。
只见一条洁白却又流光溢彩,仿佛缀满碎钻的婚纱,就立于展厅中央。
鱼尾的设计,加上头纱,大概有五米长的拖尾,铺开后,能占满展厅小半个空间。
这身礼服显然是以琉璃玫瑰为设计理念,婚纱上衣是方领吊带,由一朵盛开的玫瑰形成包裹,正好可以挡住季筠柔肩膀上的玫瑰花。
又高贵又典雅。
是一条,季筠柔看上一眼就很喜欢的婚纱。
她轻轻抚上裙摆,眸光里充满了向往。
温砚白看着她憧憬的模样,嘴角勾起:“换上试试?”
“现在就穿吗?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若有不合身的地方,还可以找人修改。”
季筠柔点头:“哦那好,我去试试。”
当然,她会答应,也是因为现在不穿,以后就没机会再穿了。
她拿起婚纱进了试衣间,正准备拉上帘子。
这时,温砚白从另一侧进来了。
“你、你进来干什么?别看我换衣服。”季筠柔下意识说道。
“坦诚相见了无数次,在我面前,温太太会不会太害羞了?”说话时,温砚白靠在墙上,双手抱胸,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
季筠柔听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也没有扭捏,继续脱去身上的吊带裙。
然而随着衣衫褪去,她分明从面前的镜子里感受到了温砚白那如野兽馋食的眼神,越发深邃。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按部就班地穿上了那鱼尾婚纱。 好在婚纱虽是重工,但很是轻盈飘逸,不会让穿着它的人累到。
只是后背需要系绳子,这点为难到了季筠柔。
她看向身后的温砚白。
温砚白揶揄一笑,过来帮她。
他一边帮她系带,一边语调正经地念出一句古诗:“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白居易的这句诗,用来形容夫人的面容和身材,再合适不过。”
“你……”少不正经了。
见调戏她成功,温砚白低哑的笑声从胸腔处传来。
他流转的眼神里,不再遮掩其中的蛊诱。
最后,他落吻在她的后肩颈,印下一抹滚烫。
“很美。”
这两个字,是温砚白由衷的夸赞。
季筠柔不想再被他撩拨来撩拨去的。
于是她提起裙摆,原地转了个圈,对着他的自信笑容如阳璀璨:“不得不说,温先生挑的这身婚纱,还挺配我。”
对于如此明媚的她,让温砚白的神情微滞,产生了一种季筠柔已经恢复记忆的错觉。
在他的印象里,失忆后的季筠柔远没有这样的张扬肆意,那是依y向物h小太阳季筠柔才会有的,而现在的季筠柔更像是清冷的月光。
温砚白首肯了她的话:“是的,它很配你,它为你而生。”
说完话的下一秒,男人将她打横抱起,走向甲板的玻璃台。
玻璃台下是海,因为近岸,所以海面上偶尔会卷起蓝色荧光的浪,拍打在礁石上,显得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温砚白将她放下后,顺势单膝跪地,捞出一只盒子打开,展示出里头的戒指。
那是一枚玫瑰钻石戒指,同他留在她美国房间里的那条项链,款式一模一样。
他这是又重新做了一颗? 就在季筠柔深陷错愕的时候,温砚白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My Princess,forever with you,may i?”
季筠柔无法回答。
但迟疑片刻后,她伸手过去了。
温砚白笑容和煦、动作坚定地往她的无名指上,戴上了那颗钻戒。
向她宣布,他将心定一人,约定一生。
……
把婚纱重新挂回到模特台上的时候,季筠柔好奇地问身后的温砚白:“这婚纱,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这婚纱未曾面世,一看就是定制而不是对外销售的成衣。
如果是定制,那时间也不短了,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发现,他瞒得不错。
“是之前去美国的时候。我顺便去找了郑斯月。她是著名婚纱设计师Mike的首席弟子。我们的这条婚纱就是她的作品。”
“郑斯月……”季筠柔轻轻念这个名字。
“嗯,一位旧友。我在幼年时,曾有一段流浪的经历,是在那时与她认识的。”
季筠柔摆弄裙摆的手停住,不解地看向他。
在她的认知里,温砚白是向来闭口不谈他的这段经历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外流浪了十年,但没人知道他到底过了什么样的日子。
所以这一次,他是要告诉她了吗?
温砚白把她重新带到玻璃台上,把她护到身前,双手圈着她的细腰,与她一起眺望海上明月。
将那段被封锁在他脑海里的记忆,娓娓道来:
“我妈是在我五岁那年跳楼自杀的,带着我刚出世不久的妹妹一起。”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季筠柔怔在原地。
她知道温砚白妈妈和妹妹去世的情况,但不知道是在他还那么小的时候。
那岂不是就和那张全家福照片里的男童一样大?
“我妈自杀的起因是我爸在我妈怀上我不久后,就和他的下属墨一芫搞在了一起。墨一芫是有钱有势的人家的大小姐,她知道我妈的存在,所以怀上温择陌后就离开了景城一段时间。我爸见人走了,便把它当做了一次露水情缘。”
“但后来墨一芫回景城了,还带了个四岁的孩子。墨一芫的父亲知道我爸做的事后,便强逼我爸对墨一芫负责。或许是钱权的诱惑,或是我爸确实移情别恋了,他便联合……”
说到这里,温砚白紧了紧自己的手,语气转变有些许的不自然,“总之,他们联手逼我妈离婚。我妈最初还以为温俊生是被迫的,为了温俊生不被刁难,她选择放手,并积极努力地想独自抚养我和妹妹长大。直到有一天,墨一芫带着温择陌来我家炫耀,我妈才知道这些年温俊生的虚伪和欺骗。”
“那时候我贪玩,不知道大人之间的事,我妈叫我出去玩,我就在大院外边多玩了一会儿跳房子。又在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碰到了一位叔叔。叔叔也是好几个月没见我了,便同我唠嗑了一会儿。就是这么一会儿……我妈和我妹就掉落在我面前,六楼,一跃而下,没有迟疑。”
季筠柔呼吸一滞,手下意识的搭在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温砚白轻轻安抚了她,继续淡淡地将自己过往的伤痛剖析给她:“后来送走我妈,我就从葬礼上跑掉了。那时候我就发过誓,所有伤害我妈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流浪的那几年,我吃过剩菜剩饭,睡过桥洞草垛,也差点进人贩子窝,是郑斯月救我出来的。”
“我和她算是过命的交情,一些生存之道也是她教的我,年级比我小,却要做我大哥。结果她被她继兄找到的时候,我被当成了勾他妹妹离家出走的混小子,以至于我的来历也都被调查得一清二楚,然后我就被丢到了景城温家,结束了十年的流浪之旅。”
季筠柔目露疼惜地回首看他。
温砚白顺势低下头来,轻柔地啄吻住她的唇,不似以往那样沉稳,反而有些寻求安慰的迫切。
温砚白:“所以你只要记住,她是她继兄的人,而我,是你季筠柔的人。”不需要吃醋。
季筠柔平静许久的心,因为他的这句话,再度忐忑动荡。
她回过头面对大海,神情有些不自然。
片刻后,她又暗中说服了自己:既然已经决定伪装和好再趁机逃离,那么面对诱惑也是应该的。
“对了,我们的婚礼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风清日朗,不热不燥,你穿婚纱应该会舒服许多。”
连这个都替她考虑到了。
季筠柔仰着笑靥朝他点头:“期待。”同时,也期待我的自由。
—
要自由的豪言壮志在心里放得是不错,但季筠柔一连五天都不曾自由。
她能行动的范围只有云城。
这天,趁着两个女保镖不注意,季筠柔坐上船,然后在她们的惊呼之中,独自划船驶去了对面的那个困了自己三四天的岛屿。
后来,等到温砚白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躺在吊床上舒服地吹着晚风。
黄昏的风带着一股沙土的焦味,轻抚着季筠柔坠在床下摇曳不停的黄色纱裙。
温砚白一把抓住那条飘到他心口处的飘带,顺着走近她。
在看到季筠柔满是惬意的模样,他多少能气笑。
他疯狂赶回家,怕她翻船坠海,可她却在这吹海风、睡大觉?
温砚白气得伸手轻捏住她的鼻子,作为惩罚。
季筠柔迷迷糊糊地清醒了。
看到是他时,她朝她伸手要抱抱:“回来了?”
温砚白像是抱小孩一样把她提起,让她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腰上,他的两掌则拖抱着她的髋骨,不让她滑下去。
“怎么一个人来这了?”
“找不到事做,就过来这里发发呆。”
温砚白怎么会听不出她在埋怨他不放她自由。
这些天,季筠柔的粘人,倒是让温砚白有些缓和对她的警惕:“若是想的话……明天你可以陪我去公司呆一会儿。”
去温瑞?
来到他身边两年了,她确实没怎么去过温瑞。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要能出去,就有机会联系上季筠琛。只要出去乖乖的,那么迟早就能去云簪拿到自己私藏的一部手机。
季筠柔圈住他的脖颈,笑得乖巧和讨好:“嗯,我陪你去温瑞。”
这时,温砚白的脸色却忽地变了变。
他沉默了一会儿,神情似有后悔。
见他这样,季筠柔连忙双手捧住他的脸,满面不愿:“你是后悔了吗?不想我陪你去了?不、可、以!哥哥,你都答应我了。”
怕他反悔,季筠柔甚至做好待会向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
这时,男人凑到她的脖颈处,绵绵密密地落吻,不掩对她的渴求:“我是在想,在这里好像都没办法……要了那么风情万种的温太太。”
季筠柔双目骤然变为诚惶诚恐。
温砚白翘起一边的唇,如古莲清润过的脸上,难得有了一抹痞气。
他带她走向后方的小游艇。
季筠柔慌忙地想要从他双臂上下来,腰肢却被温砚白强势地钉在了他身上。
同时,他愉悦地定下了他们今夜的快乐之地:“就在船上吧,干净。”
第29章 沉溺
繁星入梦, 夜枕孤舟。
海浪推着小舟,飘荡在清透的海面上,若无所依。
小舟时不时晃动, 晕开一层层涟漪,波涛撞在沙滩上, 一潮高过一潮。
拍击声堆叠,终于浪水打过礁石,冲击在岛上的花巷里。
季筠柔弓起的腰坠下, 整个人无力地躺在船上,如海草的发在后背铺开一片, 那双柔情的眼空洞地望着星空, 湿红一片,一看就是被欺负惨了。
温砚白是跪坐着的, 他身上的衬衫解开了几颗纽扣,在月色下,上面粉痕遍布, 难掩性丿感。
他细致地亲着她的玉指, 一啄一吻, 尽是缱绻。
而后低低呢喃:“回去要给你修剪一下,不然,我这身上是要没一块好的了。”
虽是这样“抱怨”,但他的语气却甘之如饴。
季筠柔眼神如水流一样流淌过他的脸, 潋滟中少有冷意, 看得出里头有一丝生气。
温砚白是会威胁人的。
他威胁自己, 与威胁别人不同。
威胁别人, 可能是谋财,威胁她, 怕是要她的命。
以前他还不这样的。
现在每次做那事,他都会在要到不到的时候,问她一遍——爱不爱他,会不会离开他。
有几次她被做得脑子一片浆糊的时候,说了句:“爱,会。”
结果被垒在高顶上下不来。
那时,她觉得自己都要死了。
今天也是这样。
季筠柔看向自己被他各种摆弄,最后无力挂在船壁上的腿,上面都是掐痕,不禁骂出了一声:“混、蛋。”
她是贪图他的身材还有技术,在国外的那两年,两人没少对这方面进行挖掘和开发,什么体式都试过了。
以前两人还算势均力敌,但自从她失忆后,就变成了对这事一窍不通,有关这些知识全是他一手灌输的,但是现在有些知识都跟不上了,就得受这样的欺负。
她把脚收回来,侧过身,想要缓和下身内被充埋过后,残留的空落之感。
温砚白也躺下来,睡在她身后,帮她拢了拢身上盖着的纱裙,防止着凉:“再有一会儿就会漂到云城了,你好好睡一会儿,等会我抱你下去。”
“嗯。”
不一会儿,想起什么,季筠柔转了个身,钻进温砚白的怀里,仰头看着他的下颚线,决定趁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套话:“其实那天我哥想把我带走,是怕你伤害我。” 温砚白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我知道。”
“他告诉我,当初我爸爸和你有恩怨,爸爸最后一个见的人,是你。”说完这句话,季筠柔瑟缩了下。
温砚白见起风了,把她搂得更紧了。
声音是恣意过后如咖啡那样的香醇和一抹低哑:“嗯。”
“那我爸爸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他让我好好照顾你,所以才有托孤一词。”
温砚白亲了亲她的眼睛和额头,不留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刚不是说很累吗,现在这么有精神?”说着,他的吻开始变得不正经起来。
季筠柔抓着他衬衫的衣襟,缩了缩。她没能控住声音,轻而易举地就被他勾得吟喃起来。
意识里清楚知道温砚白在逃避这个话题,但她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躯体与他共赴沉沦。
海风又起,孤舟动荡,夹杂海鸥鸣叫,在海面上不住起伏。
—
这次,温砚白算是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带她去了温瑞集团。
豪车一到集团楼下,便有数十高管在外迎接他们。
温砚白先下的车,随后绕到季筠柔这边,做了个伸手邀请的姿势。
季筠柔把手放到他手心,走下迈巴赫。
阳光照拂在她脸上,美得清透动人。
今天她身着一套酒红色黑圆领的小香风套装,脖颈还系着杏色的丝巾,整个人可以用“清雅”和“贵气”来形容。
站在一身西装的温砚白身边,只一词就可概括——“般配”。
而许多好奇温太太是谁的人,得知今天温总夫人会来公司后,也都偷偷摸摸在二楼的玻璃幕墙后偷瞄一楼的入口处。
在看到向来高冷不近人情的他们温总,为他的夫人折腰、撑伞,甚至那双好看的眼睛只有他的夫人时,他们才发现有关他们总裁的花边新闻都是假的。
能让他们总裁从高岭之花变成雪绒花的,怕是只有他的夫人了。
而他的夫人也艳丽绝尘,古韵十足,一看就是富养长大的花。
对于她拥有他们的总裁,没人敢置喙半分,眼底唯有对他们这对眷侣的羡艳。
季筠柔被温砚白护着一路上到三十五层。
刚走进他的办公室,季筠柔便看见一桌子的马卡龙小点心,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精美的小蛋糕。
“温先生原来这么爱吃甜食?”季筠柔明知故问。
“我向来爱吃甜的,就比如夫人这样的。”一本正经地说完这句话,温砚白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于是低下头,扬起笑意走向办公桌。
季筠柔连忙在自己嘴里塞了块小蛋糕,企图掩盖心里的虚。
“下午我有会议,不能全程陪你。若是饿了、渴了都可以去叫林助去帮你采购。”
“嗯……”季筠柔状若不解,“那我要是困了呢?”
温砚白从文件那抬头看她,眼神如深渊:“书柜后是隐形休息室,可以在里面等我。”
“等你做什么。”季筠柔语气里稍有些嫌弃。
她绕到巨大的书柜前,搜寻着一些待会想看商业书籍,“我还不会自己睡了?”
一句话,让温砚白愣了下。
“你以前,都希望我来哄睡的。”
季筠柔拿书的手顿了下,扯了嘴角:“大概是成长了。”
温砚白正要说什么,门外的林助过来通知他去开会。 他重新站起身,走到季筠柔面前:“好好在这里等我,知道吗?”
“知道啦,温总,你快去吧,早点开完会,晚上带我去吃大餐。”
“嗯。”
温砚白没有离开,而是侧过了脸。
季筠柔当然懂他的意思,踮起脚尖,亲了他脸颊一口,又给他正了正身前的领结:“温先生,在外要注意形象。”
温砚白点头,而后柔着面色出了门。
等他们走远了,留在办公室的季筠柔,依旧能听到温砚白同林助说道:“今天夫人过来,你叫人去给楼里的员工都准备一份下午茶,算是见面礼。”
“是。”
季筠柔抿起嘴巴,过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等确定不会再有人进来打扰,她动作利索地开始在他的办公室里搜寻。
三个月前,在知道自己并不是简单的富商托孤后,她也有在云城里找过自己的身份证、护照,但是云城里始终找不到,那么最有可能藏着她身份信息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搜寻了好大一圈都没什么线索,最后季筠柔按照温砚白的指示,进入了隐形门里。
里头是一间现代风的休息室,和云城主卧的装修风格有点像。
季筠柔来到一侧衣柜处,发现衣柜里有一只保险箱。
“密码……”是一串数字。
她试了试温砚白的生日。
不是。
她的生日,也不是。
最后,季筠柔试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嗑哒”一声,锁开了。
来不及惊讶于他为何会把他们结婚纪念日设为密码,季筠柔在里头迅速翻找起来,最后拿到了一只巴掌大的盒子。
一打开盖子,她的脸上当即盈起了欢喜。
找到了。
她的身份证、护照都在。
这时,保险柜里又滚落出一支笔。
季筠柔把它从地上捡起,才发现那是一支录音笔。
她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播放键。
开头都是很正常的会议记录,还有温砚白录制的今日需完成的事项。
听里头的事项内容,应该是到了温砚白在温瑞学习管理的阶段。
很快,录音又到了股东会议、方案会议、收购会议。
小小的录音笔,见证了温砚白从寂寂无名到一跃成为商圈炙手可热的新贵,还真是有点儿神奇。
季筠柔虽然并不喜欢温砚白现在对自己做的事,但见他从一个人人可欺的私生子变成如今谁也不敢欺的总裁,还是由衷为他高兴的。
以前她很想保护他,现在他已经成长、已经可以很好地保护他自己了。
忽的,录音笔“滋啦”了一声,里头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白,是叔叔对不起你和你妈妈雪兰。”
季筠柔原先柔美的眼睛瞬间变为凌厉,她听得出,这是她爸爸的声音!
她把录音笔的音量放大,能很清楚地听到医院的仪器声。
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爸爸去世前和温砚白交谈的那次。
温砚白动了动,是衣物的摩擦声,想是录音笔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无意触及的。
父亲的声音带着垂垂暮已的沧桑:“叔叔求你,放过季家吧。”
温砚白的声音很冷,不近人情:“放过这两个字,你们但凡懂,也不至于让我五岁就没了妈。”
“我要的很简单,温家、季家,所有人都为我妈偿命。不过很可惜,现在你们的命对我来说,毫无价值,我倒是很乐意看着你们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东西,嘭~轰然崩塌,盛大而又惨烈。”
季晨沉默了一会儿,病中的声音是沙哑:“你不是一直在找筠柔吗?我拿她换季家集团能够继续维持下去。我告诉你她在哪,你去找她,好吗。”
录音笔里是冗长的沉默,是死一样的寂静。
良久,温砚白才嗤笑出声,充满鄙夷的语调。
“你和温俊生就是一对畜生,一个为了权势富贵抛妻弃子,一个为了所谓的集团利益,卖女儿?”
“叔叔知道你喜欢她,当初是有机会从温家逃走的,但是看到放学路上有人敲诈她,你怕以后不在,她受欺负没人管,所以你留下来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原先我还能与她有些情分,但三年前,您的女儿在美国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件事你知道吗?”
季晨沉默。
“叔叔,你应该庆幸她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也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趁着您还健在,不如说点有用的,兴许我高兴了还能放过她。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你和小琛真是一模一样。”季晨自嘲了一下,“你知道我这副身体会是如今这模样是谁弄得吗?”
“小琛为了得到季氏没少下功夫。我偷偷把股份都给了筠柔。现在叔叔告诉你这个,是因为只有你能护住她。你是为得到季氏的股份也好,为了旁的也好,看在小时候娃娃亲的份上,答应叔叔,护她。”
“可以。”
听声音,像是爸爸取出了一份东西:“这封信,希望由你给交给筠柔。”
“家书?”
“我的亲信如今都是季筠琛的人了。这封家书交不出去,只能拜托你带给筠柔了。”
录音到这里就断了。
季筠柔连忙翻找盒子。
果然,盒子里有一封信,上面的火漆保持得很好,显然温砚白没有打开过。
季筠柔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囡囡,等你拆开信纸的时候,爸爸或许已经不在了。上次见你,姩姩都会叫外公了,爸爸真想再见见这个孩子。上次去英国找你,爸爸把公司二十的股份都转给了姩姩。一切都交由了爸爸的亲信律师来打理,等孩子大了就会全权交给她。
不过爸爸要提醒你的一点是,千万小心季筠琛。是爸爸养虎为患,但想必他也不舍得伤害你。
囡囡,若你需要找人庇护,就去找温砚白吧,他是姩姩的父亲,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不过你也别怪他会对我们家那么恨。当年爸爸听信了你墨阿姨的话,以为她去找你温阿姨是想补偿她,所以带她去见了,却没想到她是去耀武扬威的。最后害得你温阿姨想不开自杀。爸爸为此将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如果温砚白迁怒于你,请你多担担。”
看完最后一句,季筠柔直接把信纸撕碎。
她庆幸于温砚白没有看过这封信,不然他就知道了季姩的存在。
爸爸写的这封家书,压根就不是给自己的,而是他专门留给温砚白看的。
可是父亲没有料到,温砚白向来很尊重他人隐私,所以压根没看过这封信的内容。
不然,怕是两年前温砚白就到英国去找她了。
她拼了命想要带着孩子远离温季两家的恩怨,自己也差点死在他们的争斗中,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绝对不会再让季姩卷入这些事情里,成为那些人争夺权利的牺牲品。
不过想到自己缺失父爱母爱的童年,现在季姩也都遭受了一遍,季筠柔手攥紧成拳头,心疼自责充斥她的心脏。
此时,夕阳渐去。
百叶窗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明暗清晰,只是拿柔意绵绵的眼,坚定许多。
她真的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把那封信冲进了下水道里,季筠柔收拾好自己的护照和身份证,又把保险箱里的东西一一复原。
她若无其事地走出温砚白的办公室。
林助理正好进来,见她要出门,好奇地唤了一声:“夫人?”
季筠柔的神色已然冷了许多,她不带迟疑地出声:“我要找温砚白。”
林助看了下手表:“总裁刚刚在同层的会客厅里会客,夫人在这等……”
“带我去。”
“……是。”
一路跟随林助来到了建筑西边的会客厅。
季筠柔按下了林助要敲门的手,并用手示意让他先去忙。
林助点头,随后离开。
季筠柔走近会客室的门,却见门并没有关紧,里厅的声音倒是先传了出来。
“师父,我错了,求你救救我。”
那声音……
好熟悉。
季筠柔侧首看进去,只见温砚白因伤过后的身形清瘦了许多,他正靠在会议桌前,周身皆是冷意,而他的正前方跪着一个全身裹着围巾、目戴墨镜的女人。
虽然只有过距离不近的一面之缘,但季筠柔还是轻易认出了那人是……
秦偌娴。
第30章 沉溺
“师父, 我知道我不该跟你作对,求你救我。”
秦偌娴扯下裹在自己头上的围巾和眼睛,露出自锁骨至眼角没有一块是完好的皮肤。
温砚白冷到骨子里的眼, 对此,是漠视和疑惑。
“温择陌……他没有死。他找上我, 想借秦家之力拯救景城温家,这些天他把我关在我的公寓里,各种折磨我。”秦偌娴仰起头, 昔日的高傲全然不见,只剩下苍白与柔弱。
哪怕已经带伤破相, 但依旧能从秦偌娴的脸上看清她的美。
温砚白眯了眯眼睛, 漫不经心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似在端详, 片刻后,是冷漠的嘲讽:“无论是站错队,还是你认为秦家翅膀硬了, 可以展翅独飞, 都掩盖不掉你背叛我的事实。”
“对不起……”
“还有, 你那天叫了狙击手,是想带走谁?”温砚白的手指用力,似要捏碎秦偌娴的下巴。
秦偌娴痛得眼泪渗出,期期艾艾地哭诉:“对不起师父,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我会向师母认错, 等你把温择陌控制住, 我就去自首。”
“你还没资格见她。”温砚白抽回手,拿起一旁的湿纸巾擦手, “把温择陌的动向都跟苏镜说清楚,他会全权处理这件事。”
说完,温砚白要走。
秦偌娴连忙拉住他的手,哭诉着:“师父,我今天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你就收留我吧,我现在去哪都没有安全感,我爸现在也在国外,家里叔叔伯伯都在觊觎秦家,我在香岛孤立无援,只有你能救我。”
温砚白垂首看她:“你对我来说毫无价值,我为何要救你?”
“有价值的!”秦偌娴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拖住温砚白,“师父,我跟你说过的吧,我手底下有个侦探,他帮师母查身份的时候,有查到过一个叫季姩的孩子……”
温砚白微微侧首,漆黑的瞳孔旁是一抹渐显的红血丝,似乎有什么情绪要从他的咽喉汹涌出来,让他想叫她闭嘴都不能。
—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温砚白的脑海里,还在回响着秦偌娴的话——
“那个孩子是温择陌的,你爱着的女人并不属于你,迟早有一天,她恢复记忆,会为了那个孩子,离开你。”
离开他?
谁都不可以让季筠柔离开他。
推开办公室的门,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正在他的办公桌前翻阅着公司企划书。
百叶窗的光落在她身上,一切显得那样的美好。
温砚白默不作声地锁上门,动静不大,但还是惊醒了她。
季筠柔转头看来,双目如月光似的,温柔地洒在了他身上。
她笑意盈盈道:“回来了?”
温砚白修长的腿朝她迈过去,在逼近她之后,一把摘下自己的金丝框眼镜,而后箍住她的腰俯身吻了上去。
“唔……”
季筠柔下意识后退,但是后腰抵在办公桌上,再无路可退,几乎是正面承受了他的肆虐。
“温砚……唔……”
他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季筠柔睁开眼,想要从他的脸上巡视出他情绪的变化,但是他闭着双目,躲过了她对他情绪的探索。
他一手搭在她的胯骨上,一手轻轻拉下她包臀裙的拉链。
季筠柔感知到了,连忙躲过他的吻,一手轻轻捂在他的唇上,认真问他:“怎么了?”
他刚刚不是还在会客厅见秦偌娴吗,怎么回来后就开始不对劲了。
“把你给我。”
说完这两个字,温砚白将她翻过身。
季筠柔被摁趴在办公室的桌板上,只感觉到男人的大手摁在她的腰窝上,不让她直起腰。
她艰难地看向身后,温砚白依旧衣冠楚楚,甚至情绪都未曾因为他目前在做的事有变化半分。
他正在挑起她对他最原始且直白的回应。
季筠柔抓住前方的桌板,指关节都泛白了。
“哥哥……”
“乖,让我感受你。”
说着,温砚白摆开修长的腿,像是神明一样居高临下地站立。
他的面色冷峻,只腰腹在季筠柔身后小幅度地晃动。
“胀……”她没能完全准备好。
温砚白给她了些时间缓缓,又俯身下来,轻啄了她的耳尖,低哑出声:“婚礼后,我们要个孩子吧。”
季筠柔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我会做一个好丈夫,也会做一个好爸爸,我会好好爱你,也会好好爱孩子。”
“可是生孩子好疼的。”季筠柔小声嘟囔。
温砚白听到这句话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连忙从她身后抽离开去。
季筠柔懵懵地朝后看去,身姿优雅中带着一丝纯真的蛊。
她大大的眼睛里有些好奇:“是不做了吗。”可都被挑起来了。
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温砚白这人怎么还搞半途而废的?
温砚白靠坐到沙发上,仰头闭眼,然后沉浸在自己的一手之间,用自己的手来纾解大大白的充丿血。
又向季筠柔解释他的突然停下:“办公室里没有套,怕你怀孕。”
季筠柔听此走回去,顺势坐在他的股骨上,从他的手中抢过此时此刻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啮着自己的下唇,忍受被杵入的酸酸麻麻的快意,在他身前喟叹。
而后她噙起笑,在他耳边吐出热意三个字:“安全期。”
被大力按倒在沙发上的那一刻,季筠柔看见温砚白眼底是不带遮掩的进攻意识。
她只能尽量放松自己去容纳他。
冷色调的现代风办公室里,和工作时的温砚白一样不带人情味,此刻却被于热火中交叠在一起的两人,完全打破了它独有的清冷感。
—
深夜的流苏云城弥漫着淡淡的薄雾,藏蓝色的天镶满了碎钻般的星辰,随海浪拂来的,还有一波一波的清风。
把季筠柔折腾睡着后,温砚白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远处装扮梦幻的邮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褪去凌厉的攻击感后,清俊的脸庞似是带着一丝破碎。
他点燃烟,轻吸了一口,而后拨通了奶奶的电话。
“这么晚还不睡?”温琢的声音并没有被打断睡眠的不耐。
她知道,没有什么大事,自己的孙子也不会这么晚打电话给她。
“奶奶,后天,你就要去英国看望秀香奶奶了对吗?”
“嗯,她最近身体不好。我们老年人嘛,这次去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我还会在那呆上十天半个月的。你和筠柔的婚礼,怕是赶不上了。”奶奶的声音里有抱歉。
“没关系,筠柔会理解的。奶奶,我找你是想你帮个忙。”
“我的孙儿还会叫我帮忙了?”温琢觉得稀奇。
温砚白看了眼屋里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的人,还是为她打破了自己所有的原则。
“筠柔有个孩子,现在在英国被一对华人老夫妇收养,大概四岁了,需要您帮我把她带回来。”
对话那边是冗长的沉默。
温琢犹豫地问出声:“她和谁的孩子?”
“温择陌的。”
“你……”温琢想说“你疯了”,但她又转而问,“那你对那孩子是什么想法?”
“养在香岛,是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只有这样,季筠柔恢复记忆后,才不会有离开他的可能。
再卑劣一点的话……
孩子,是他让季筠柔好好留在自己身边的人质。
挂了电话。
温砚白重新走回他们的卧室里,躺在床上后,拥紧季筠柔。
“唔,热……”她嫌弃地推走他。
“刚刚还黏着我要,现在又翻脸不认人。”
低哑着怪她无情,温砚白又勾着笑与她十指相扣,脸颊窝在她的肩颈处,像是不再纠结于那件事,沉稳睡去。
—
月季花爬满的围墙下,海鸥时不时越过波光粼粼的海面,飞向远处的绿洲孤岛。
露天花园里,一道纤细的倩影侧坐在遮阳伞下。
她的身段是标准的s型,穿着白色锦缎的旗袍,那露在蕾丝布料的肌肤,白如凝玉,如瀑的长发铺在身后,浓而密。
季筠柔那张艳红的唇,正小口小口地吃着下午茶里的玫瑰蛋糕,目光则落在那艘游轮上,思考着自己逃离的路线。
不多时,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来到花园与女佣楼的阻隔门后,与季筠柔对视。
一旁的欣姨见是保姆区过来的人,过去作势要赶走她。
还是季筠柔拦下的:“欣姨,让她过来吧。”
欣姨只得答应。
不过她时刻防备着,怕来者冒犯自家夫人。
秦偌娴则鄙夷地看了一眼欣姨,而后踩着高跟摇曳身姿着走过来。
“温太太真是好闲情逸致,今年秋老虎还挺猛的,你竟然愿意待在这看海景?”
季筠柔眉头一挑,嘴角勾起:
“我无事可做,来这赏景权当是为婚礼场地监工,自然是闲情得很。倒是秦小姐,秦氏集团都快没了,你还挺乐不思蜀地待在这里看我监工?”
秦偌娴愣了愣。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没想到季筠柔不占名字里的柔字,而是占了这个筠字,性格像竹子那样坚韧不摧。
她兀自地坐在石桌对面,声音雅柔:“秦家有师父帮忙,自然是能顺利度过危机的。”
季筠柔听了,吹开红茶的香醇,眼尾是嘲讽。
她懂秦偌娴话里的意思。
她是要她误会吃醋、自乱阵脚,可惜,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季筠柔了。
于是,她四两拨千斤,轻巧回击:“你师父自然是会竭尽所能帮忙,毕竟他向来对秦家在红海那边的石油和天然气很感兴趣,想收秦家的这两个产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秦偌娴听到这句话,默不作声地暗咬住一口银牙。
季筠柔给她倒了一杯红茶,推到她面前,笑靥清浅:“你跟了他不少时间,怎么还不了解你师父呢?你该明白的,你师父是纯正的商人,一切都以利益为重。”
一个是想让人误会,温砚白会帮人是因为情,一个直接明了点明,温砚白会帮人只是因为利益。
秦偌娴自讨了没趣,还想再度攻击:“是,我师父是商人,所以我用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交换了他的收留,你想知道是什么秘密吗。”
季筠柔对上秦偌娴自信满满的眼睛,微有错愕。
但秦偌娴不看她了。
她一脸高傲地吃起了佣人给她端来的蛋糕。
但蛋糕还没入她的口,她便因为奶油的甜腻,侧身突然干呕了起来。
见此,季筠柔的错愕消散,满是了然:“既然怀了温择陌的孩子,就当心着点,别让你师父看出来,小心他迁怒。”
秦偌娴这下才真是慌了。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筠柔,满目震惊。
她怀孕了,季筠柔怎么会知道?
她怀了温择陌的孩子,季筠柔又怎么会知道的?
“还有,既然怀孕了就别穿高跟鞋了,哪天摔下栏杆就惨了。”
秦偌娴的面色很是难看,她咬牙丢下一句:“希望你也能记住你现在说的这句话。”
说完,她起身没好气地大步离开。
季筠柔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尾泄出一丝轻嘲。
不过,秦偌娴出现在云城,倒是给了她一个向温砚白闹别扭的好机会,借机也可以要求他允许自己去云簪。
只要能去云簪,一切都好办了。
季筠柔从遮阳伞下起身,脸上是一抹得逞的笑。
随着她转身,那张美艳又清冷的脸上像是阴晴不定似的,被一层委屈所覆盖,只见晶莹的泪花框在她大而黑的瞳孔前,仿佛随时有珍珠坠落。
一旁的欣姨见了,满是疑惑。
她家夫人这哪学的变脸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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