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事, 越早查出来越好,好在发现得及时,也能尽快遏制, 张钰青不停地安慰钱英。
临走前,陈北生和马华翔说:“马叔, 我想起了公安局那边有个王志, 是我们副厂长的一个侄子, 您注意一下他。”
“你们的副厂长, 是王常福?”马华翔蹙眉,“我们最近一直在调查他的事!”
陈北生:“我也在查他,我师父坐牢, 和他脱不了干系!”
马华翔叮嘱:“当心点,这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别着了他的道。”
快到工作时间,马华翔坐车去上班, 很镇定,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走进了公安局。
……
张钰青在钱英的万分感谢中, 领着孩子回了乡下,过没两天,“一帆风顺”四个表哥, 除了一哥在开火车, 不能来,其他三个都精神旺盛地跑来, 准备帮她干活!
得知今年不种冬小麦, 三个表哥就拿着新买的地笼准备下海。
而那些地笼是可以捕虾的,旗峰岛的虾好吃, 甜甜的,口感鲜糯,只是一般很少有渔民会去捕捞。
浅海附近,岩礁多的地方,虾也多,但太小,值不了几个钱。它们喜在岩礁缝隙、石洞或珊瑚窟窿内活动。现在城里人,主要还是想用钱买肉吃,吃虾的,可能也会有,不过很少。
所以收虾的贩子不是特别多,但能捞到“中国龙虾”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一只大的有七八两重,太稀少的缘故,能卖出一块钱的高价!
张钰青瞧见两个哥哥去烧锅炉后,变瘦不少,顺子哥脸变得黑红,风哥脖子那里是青紫色,一问才知道,是被倒下来的铁架子砸到了脖子,明明很疼,两个表哥却笑得很灿烂。
“要带他俩到旗峰岛放地笼?不行不行,你们粗心,孩子掉水里,都不一定知道。”
“放心,一定给你安全送回来,听说小娃第一次去,运气会很好,多放几个地笼,万一能捕到龙虾,咱们回来就加餐!”
陈小南眼巴巴瞅着:“对,赚钱钱。”
陈小起可怜兮兮看她:“钰青阿姨……”
张钰青拿两个孩子没辙,孩子现在对赚钱有瘾。
“那别光顾着放地笼,也要注意一下船上的娃儿,早去早回。”
两个孩子开心得转圈圈:“谢谢钰青阿姨!”
四个人,带了十多条地笼,围在旗峰岛附近海域捕龙虾,这边放几个,那边放几个,两个孩子瞎指挥,就出来玩一玩,压根没有抱希望。
杨顺以前不是没放过地笼,那大龙虾很难找,基本都是一些小海虾。
小海虾多到吃不完,晒干倒是可以保存起来慢慢吃,可是天天吃也就那个味儿。
……
此时。
张钰青在家里做玉米饼子,杨帆没跟弟弟们去放地笼,在盯着玉米饼子,他好这一口,特别喜欢吃宣软香喷喷的饼子。
杨帆吃了一个饼子,竖起拇指夸赞,“好吃!”
顿了顿又道:“多做一些,你舅妈也喜欢吃,上次你送给我家的那一百斤玉米面,全被我妈做成了饼子,一家子半个月全部搞定!”
“吃这么快?”张钰青非常惊讶。
那可是一百斤啊!
可是想到四个将近一米九的大小伙,还有很能吃的舅舅,于是又变得了然。
“行,回去的时候,再带一些玉米面走,我再给你多做十斤饼子,让你带回家!”
张钰青一下午,在厨房忙活着,她喜欢给家人做吃的,整个屋子都是玉米面的清香,喷香的饼子,通过烟囱,把味道散出去,外面的娃在流口水,小阿德和小阿顺跑进来,没过多久,嘴里各叼着一个饼子笑呵呵离开。
玉米面调得很稀,但饼子却很有筋道。
“真香,放了糖对吧?”
“放了一点。”
“难怪口感香甜又绵软。”
吃完了饼子,杨帆坐在灶边上控火,木炭余温就行,所以要把燃烧的柴火夹出来。
他欲言又止,过了片刻,还是问道:“钰青,你以后,不继续当老师了吗?”
“嗯。”张钰青想到自己在城里做临时教师的那几个月,每个月才拿十五块钱,就一阵后怕。根本养不活自己,也不包吃住,要从那十五块钱里面,租二块五一个月的房子。
还要买米、买菜,当时在城里,看着那十五块钱的工资,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向老父亲要钱。
其实,一开始被教育局分配到乡下,如果坚持久一点的话,在那个老山村也能习惯,就是日子苦一点。
“那你准备一直当小保姆?我先声明,我没有瞧不起小保姆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个有文化的人,不教书,可惜了!”
张钰青一边摊饼子,一边认真想了想:“其实,我更想有个家!”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杨帆心里瞬间被触动,被针扎的难受。
想到那两个孩子,忽然之间明白了表妹为什么宁愿做个小保姆,她真的太孤独,太缺少人陪伴。
“那要不这样?我们单位有个不错的年轻人,我给你们做个介绍?”
“我身体不好,结不了婚。”把饼子放篮子里,再用湿棉布盖好。
杨帆站起来:“是因为你病了一个月,担心有人会说你的闲话?”
“不是。”张钰青低下头,又调稀了一大盆玉米面,“我以前下冷水太多,冬天出去捕鱼,那时候,也没母亲教我如何保护身体。你也知道,我妈死得早,然后医生说,我伤了身体,很难怀孕。”
张钰青说完,冲杨帆苦笑。
杨帆瞳孔在缩紧,唇部蠕动,能听到他很轻的声音:“怎么会这样?你那时候捕鱼,天天下水吗?”
“有啊,冬天鱼太多,提不起网,很多次直接从船上侧翻下去,掉进海里常有的事,冻得全身发麻!”
“唉……”杨帆一把捂住脸,懊恼摇头,“怪我妈,怎么就没提醒你一声!”
“不怪舅妈,她也不知道我天天捕鱼。那时候,我家住在破破烂烂的房子,台风天一来,后屋垮了半边,整栋房子变成危房。当时,只想帮我父亲一把,他太累太辛苦,又有风湿,到了冬天就难受,我才卯足了劲捕鱼赚钱,想争取早点盖栋新房子!”
杨帆越听越心酸,喉头堵塞,一阵阵刺痛,十分不舒服。
看到表妹这么平静讲述着过去的那些艰难日子,忍不住想哭,扭过头去,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他替表妹惋惜。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变成这样!
“别急,先去好好治疗,治疗好了,说不定可以结婚!”
张钰青点点头,笑容中带着一抹坚强:“我现在每天都在吃中药!”
杨帆:“是镇上卫生院的老中医给开的药么?他很厉害,我妈腰痛,也是被他治好的,那个老中医给你开了药,说明还有希望,没关系,你还年轻,晚点结婚也行!”
“嗯……”张钰青用力点头。
她心里,一直怀有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所以就算中药难以下咽,每天也雷打不动的按时吃。
……
屋外传来陈小南和陈小起欢快的笑声,紧接着,是杨风和杨顺的声音。
那咚咚跑步声,没过多久穿过堂屋飘进了厨房。
陈小南抬头挺胸,肉肉小手骄傲指着后面那个桶:“大龙虾,好大的龙虾!”
张钰青好奇地看了看,吓一大跳,竟然有一桶。
这种又叫“中国龙虾”,橄榄色,很多那种小麻点,个头大。
“去哪抓的?”
“我们就去那个旗峰岛礁石区域附近,竟真有收获,那边的龙虾,好多,我怀疑可能是今年的气温比较低,也没热多久,所以龙虾多,一个地笼下去,十多只呢,一只差不多八两重,这里差不多有二十斤的龙虾!”
张钰青太开心,喜不自胜。
擦了擦手,这种虾,主产于国内,但像他们这种地方,很少能抓到。一般抓到小的,会把它重新扔回海里不吃,但大的就不一样,不光能卖个好价钱,就算自己吃,那肉也多,肉质鲜美,很嫩的。
不管是蒜蓉龙虾,或是清蒸龙虾,味道都特别好!
“地笼还有没有放在那里?”杨帆问两个弟弟。
杨顺道:“十二个地笼,全扔到了附近的海域!”
听弟弟这么说,杨帆点点头:“行,等晚上退潮的时候,我们再去捞地笼!”
“二哥,你咋比我们还积极,明天不要上班,晚上不睡觉啦?”
杨帆想了想说:“钰青,今晚在你这里住一晚,不会太麻烦吧?”
“当然不会,随便住,我家房间多,空在这里也是浪费,不过帆哥,你咋对龙虾感兴趣,你是准备拿出去卖吗?”
“不是卖,是拿去送人。”杨帆解释。
张钰青表示理解,这位表哥一直挺会来事,所以才能在短短六年时间,爬上了百货商店主任职位。像她这种不会来事的,可能在百货商店做一辈子,也就是一个普通站柜台的职员。
“这些龙虾,不吃了吧?“”
“吃,咱们把这些龙虾全吃了,如果吃不完,把它赶紧煮熟,否则龙虾死了后,肉化成水,会变成空壳!”海边上的人,从不吃死了超过半天的海鲜。
张钰青撸起袖子,负责做蒸龙虾,炒龙虾,盐焗龙虾,生腌龙虾。
孩子们就跟过年似的:“吃龙虾,吃龙虾,好棒!”
以前陈小起在国营饭店里面吃过大龙虾,记得好好吃。可惜那个饭店,才一只龙虾,只有一点点肉,全被她和弟弟给吃光,叔叔一口都没舍得吃,直到现在陈小起还记得虾肉真嫩,好香!
看到孩子笑,张钰青也跟着笑,能让他们吃好就行!
今天,乡亲们得知张钰青家里来了客人,就都没有来看电视,小孩子也被家人压着,没来蹭饭,毕竟人家屋里来了这么多客人,再来蹭饭,太没礼貌。
“好吃,这龙虾肉竟有一股甘甜的味道。”
“好细嫩的肉,一口下去,满足了呜呜!”
“确实不错,蘸点酱汁,蒜瓣一样的肉,特别香甜!”
没敢给孩子吃太多的虾肉,张钰青让他们吃了一些鸡蛋羹,吃了一点炒红薯藤的嫩尖,孩子们只能望着虾肉,小大人一样的叹气。
……
晚上睡觉,张钰青听到隔壁开门声。
张钰青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隔壁小床上的孩子们,陈小南在打小呼噜,四仰八叉,肚皮一鼓一鼓的。
陈小起睡得文静,蜷在床边,一动不动。
想到几个表哥大概去找笼,她也没管,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张钰青被惊醒。床头柜的手表显示四点半,外面公鸡在打鸣,惊醒了寂静的村庄。
三个高壮的表哥提着六个大木桶,昂首挺胸走回来。笑得眼睛放光,一晚上没睡,却精神奕奕。
张钰青看着他们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去补个觉,等下还得上班呢!”
“不补觉,这些龙虾,是我的精神粮食,我睡不着!”
“这么多?”每个桶都是满满的,张钰青惊呼,“你们去打劫了龙虾的老巢?”
“我猜大概是吧!”杨帆也很开心。
张钰青急忙去外面找麦秆过来,一只只给龙虾绑上大钳子,防止他们打架把钳子给夹掉。
这龙虾一堆堆的,简直晃眼睛,小心脏都怦怦跳个不停。
杨顺:“表妹,先不要告诉你们村里的人,我今天晚上还过来!”
“你们晚上出海,白天上班,身体扛得住?”张钰青担忧地看着他。
杨顺一脸自信:“扛得住,放心吧,我给钱,让人帮我顶几天班,白天补个觉,晚上再过来……你知道在城里,大龙虾多少钱一只吗?两块一只都买不到!”
最近走私犯变多,舍得吃的人也变多。
“这个东西,国营大饭店特别想要收购!”杨帆倒是没说再来,他对挣这个钱,没什么想法。
只是警告的瞪两个弟弟一眼:“适可而止,不要做得太过分,这工作该干的,还是得去干,不要一天到晚想着花钱买别人来干活,让父亲知道,又会打你们两个!”
“噢!”杨顺提着大桶,咧嘴笑得像个傻子。
杨风不以为然:“二哥,你那工作是铁饭碗,好好端着就行,我们一个看锅炉的,干不干无所谓!”
张钰青倒是想让两位表哥能多一些赚钱的机会,而且最近,村里吃绝户的二流子,也有点蠢蠢欲动,总在旁敲侧击,打她房子的注意。
正好,能让两个将近一米九的表哥来镇镇场子!
第32章
清晨的第一缕海风, 送到房间里来,八月份入秋以后,整个早上都是清爽凉快的。
风大舒服, 连院子里都没有那么炎热,体感很清爽。
看到这么多龙虾, 张钰青已经睡不着。
村里公私合营的早市在五点开门。天亮得早, 外面雾气缭绕, 走出去, 途经朱奶奶家,老人正把那几只鸡,从鸡舍里赶出来。
笑着和她打招呼:“钰青, 又去买肉呐?”
“朱奶奶,我家里有客人, 想去买点杀猪菜回来,做点杀猪面吃!”
“哎哟喂, 杀猪面好吃哟, 特别是早上那新鲜的猪杂和青椒炒在一起, 下点面条, 那味道可鲜啦!”
朱奶奶也有些心动,但家里的水桶里还有小鱼,老人舍不得买肉:“去吧, 昨晚下了一点雨, 那边的路不太好走,全是泥巴, 你注意一下, 别踩了泥巴!”
朱奶奶的叮嘱声,是那么的温和。张钰青笑着点点头, 手拿自己缝制的小钱包,继续朝村外走去。
要去村外,就要路过张二牛的家。
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谁?”
张钰青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神经紧绷,盯着正前方不断耸动的一团,那灌木的叶子,像是要全部掉下来,不停动着。
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踩在灌木丛里,杂草和树叶还在扑簌簌的掉。
“滚出来,有胆子跟踪,怎么没胆子出来——”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拼命架势一定要足。
其实不拼命不行,这一天到晚的被人惦记着,而且还是在自己的村,也不知道是谁,她必须吓退了他们!
难道那些二流子想把她猥亵了?隔壁的李水村,就有一个吃绝户的流氓,强.奸了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胆子小,不敢告诉父母被人侮辱的事,自杀的时候,被查出怀孕,闹得很大,那个流氓就堂而皇之的住进去,当了上门女婿。
那家就一个闺女,父母老实本分,见女儿怀孕,只能忍气吞声。流氓不干活,吃喝嫖赌,仗着力气大,天天打骂岳家人,岳父被逼无奈,喝农药自杀,后来那个姑娘崩溃,拿刀和流氓同归于尽,流氓死了,姑娘被抓,要被判刑的时候,全村人写联名信,按手印,给那个姑娘求情,姑娘被判了缓刑,没坐牢。
但是一个家,就这样被毁了啊。
张钰青想到这里,咬咬牙。
不愿意坐以待毙,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一点点靠近,灌木丛里耸动的叶子很快便骤然停止。
一只狗,呜咽几声,拱了一头的叶子和刺,可怜兮兮的从里面钻出来。
同时冲她汪汪叫两声!
张钰青扶着额头忍不住嗔怪:“原来是你呀,旺财!”
这是张二牛家的狗。
张钰青把刀收起来,摸了摸这只叫旺财的狗,好像是张强从城里带过来的,听说是为了给他二哥做伴。
而且这只狗特别的凶,见人就叫。
但是很奇怪,这只狗不会凶张钰青,每次见到她就会摇尾巴。
“旺财,以后不要再吓我了,知道不?”
“汪汪……”旺财冲她汪几声。
头上的刺多,它不舒服,回去找主人拔刺。
张钰青笑着摇摇头,去了市场,早上的猪肉最新鲜,带着温热的水汽,大家看到了张钰青,于是都笑着打招呼。
“钰青啊,买肉呢?”
“钰青啊,今天要啥子肉?”
现在够早,猪肉还没有全部挂到钩子上,公私合营的一个肉摊子,眼前这个老张是肉联厂的职工。
“庆江叔,给我拿一些猪肝猪心猪肉,不要多了,就三斤!”
“好嘞!”报纸包着零零碎碎的猪杂,当着她的面再次称重。
正好三斤。
张钰青赶紧接过来,放到篮子里,然后付了九毛钱,杀猪面好吃的地方,就在于食材的新鲜。
转身回去,乡下地方,大家起得早,家家户户在扫院子的树叶,要么就嚷嚷着让孩子们起床。
张钰青经过张二牛家时,狗又汪汪叫了两声,突然跑出来,狗的嘴巴里叼着一个篮子。
是个小竹篮,大概也就两个巴掌大小,张钰青好奇看一眼,里面是外国的一些糖?
Chocolate……
旺财一直围着她不停的转圈圈。
“要给我的吗?”
“汪汪!”旺财的尾巴摇得欢快,见张钰青不接篮子,它不肯挪开嘴。
“你主人呢?”张钰青探头看了看院子。
张二牛的家里,没有杂物,院子倒了水泥。
就算下雨,也不会弄脏院子,看上去特别的干净,不过也对,兄弟都有本事,是最有钱的富裕人家,那个张强对哥哥还是挺不错的。
“二牛哥?”张钰青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并没有人出来。
张钰青摸摸旺财的狗头:“不要叼着这个篮子给我,等一下你的主人,还以为他家失窃了呢!”
给狗转了一下狗脑袋,把它推回家。
张钰青笑着和狗挥手,继续朝家里走去。
而躲在房间里的张二牛,透过窗户,瞧见自家的狗狗,没有完成任务,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步步走出来。
从自家的狗狗嘴里,扯下篮子:“这是强强给我的糖,他说好吃,我觉得也好吃,为啥钰青妹妹不吃?”
张二牛一边说,一边走到外面的小道上。
痴迷偷盯那个远去的纤细背影发呆。
钰青妹妹真好看,他好喜欢钰青妹妹,可是他不敢和钰青妹妹说话。
他怕钰青妹妹嫌弃他。
因为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傻子,而且大家都很害怕他,还说他杀过人。
可是他没有呀,他是好人,不会干坏事的,但是大家都不相信。
窸窸窣窣……
没过多久,一阵奇怪声音响起。
张二牛诧异,看到了村里头的两个鬼鬼祟祟,打牌输得只剩下裤衩的家伙。
一个是张小柱,一个是张小铁。
两个人是兄弟,笑得特别的猥琐,躲在树林后面也在看远去的张钰青,眼里全是算计。
张二牛冲这两个人问:“你们笑啥?”
“我们笑啥,关你屁事!”张小铁骂道。
张小柱不耐烦继续走:“你个傻子,回去吃饭去!”
“张小柱,你完了,你敢骂张二牛傻子,张强会削了你的脑袋,挂在他的船帆上晒成人干,哈哈哈哈哈!”
听到哥哥这么笑,脑海里情不自禁有了画面,吓得张小柱抖了抖。
马上露出讨好笑容,哄张二牛:“二牛哥,回去吧,我们没干啥!”
然后又继续去跟踪张钰青。
……
张钰青回到家,在院子里扯一把葱、四根青线椒。
杀猪面的做法,很简单,把这些猪杂,清洗干净,切细,然后准备几颗大蒜,和青椒一起炒了吃。
因为新鲜,所以肉特别的嫩和香,张钰青煮了两大盆的面,又炒了一大盆的码子。
两个孩子刚刚起床,头发翘得乱七八糟,小手扒拉在门上,蒙蒙圈圈的。
张钰青低头问:“看到家里这么多人,害羞了吗?”
“钰青阿姨,我带弟弟喝水了,上厕所了,也带弟弟漱口洗脸了!”陈小起道。
张钰青感动:“我们家的小起,好厉害呀,这么会照顾弟弟,辛苦你了噢!”
陈小起眼睛变得很亮很亮,被夸得害羞:“不会……”
睡得迷迷糊糊,一路上被姐姐哄着的陈小南,皱了皱小鼻子。
然后突然彻底清醒,张大嘴巴等着投喂:“啊——”
张钰青和杨帆扑哧一声笑出来。
给他塞了一杯牛奶:“这小子,味觉比脑袋还先清醒!”
两个小孩子开心的捧着杯子喝牛奶,这是叔叔上次买来的,叮嘱他们每天喝,长高高。
杨帆一直在控火,坐在灶边上在笑。
旁边的杨顺把杀猪面,全部端出去,杨风则在摆桌子。
早上的家里很热闹。守在外面,两个鼠头鼠脑的男人相互对视一眼,互相打了彼此的脑袋一下,气哼哼的质问对方。
“张小铁,你不是说他家的三个表哥,昨晚就走了吗?”
“随口瞎说你也信,你自己不也傻乎乎的跟着我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傻啊?”
外面的声音很快慢慢消散,这对兄弟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觉。打着赤膊,就这样无所顾忌的在村里走着。
迎来了朱奶奶的怒骂:“两个兔崽子,吓我一跳,咋又打个赤膊?输钱啦,你们就不能学点好……”
张小铁和张小柱急忙逃窜。
空气中,都是香喷喷的青椒炒肉味,那种略微一点点油渣的香,闻了受不住,抓心挠肝的想吃。
他们流着哈喇子,嗅着飘出来的肉香,已经幻想着将来会过上皇帝的日子。
无耻地想着,这女人名声嘛,很好毁的,大家都知道,女人的名声大过天!
这边,杨家的三兄弟,喜滋滋提着水桶离开了张钰青的家里,三个木桶上面都盖了一层杂草,所以大伙也不知道里面是提了什么东西。
张钰青让他们把剩下的龙虾全部带走,能卖出高价自然是好的。
院子里的树叶,被表哥们扫干净。张钰青吃饱了,带着孩子们去走走,看看海。
回来后一上午都在做衣服,买的布多,花了大价钱,直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做完,张钰青有空就踩缝纫机,甚至连冬天的棉袄,也做了两身出来。
秀红婶子看到她在塞棉花,羡慕得眼珠子瞪大,拿着看了又看:“钰青啊,怎么连棉袄都做?这不才刚入秋吗?”
张钰青继续塞:“婶子,我的衣服,之前都被我后妈,拿给她侄女了,到了冬天,我是没有棉袄穿的,所以我得提前准备好!”
秀红婶子表示愤慨,骂了两句不要脸的后妈,看到那雪白蓬松的棉花,也喜欢得紧。
家里孩子们的棉衣,也该换新,扁塌塌,硬邦邦的,晒多久都没用,穿了太多年,里面的棉花早发黄、发硬。
“钰青,这棉花是在哪里买的?”
“在城里买的,就是一道桥专门给人做棉被的地方,那里有棉花卖,我记得是叫陈运来手工棉被店,他那里还顺带着兜售棉花,不过要工业券,我找人,买了券!”
农村都这样,各种票券据供应上面,没有城里人那么多。
所以想要买的话,很麻烦,特别是像他们这种渔民,那是什么都要买。
“不贵吧?”秀红婶子小心问。
张钰青觉得还行:“六毛一斤的棉花,加上工业券花的钱,我买了四斤,一共是三块二毛钱!”
“啧啧啧,又涨价了,我前些年买的棉花才三毛一斤。”
秀红婶子直叹气,这棉花也太贵了一些,还有啊,这丫头也真舍得哟。别人家,都是穿补丁的衣服,她却全是新的,看看这棉袄多精致,好拆卸,外衬也好洗。
张钰青做衣服的手艺不错,以前读中专的时候,学过裁缝。
秀红婶子看着那娴熟的缝纫技巧,也忍不住赞叹这个闺女,真是心灵手巧。
“对了,你瞧我这记性,每次忘了要和你说正事。我公爹说,你平时,可要小心一点,记住,财不外露,别让村里不干活的二流子给盯上了!”
“我知道,朱奶奶刚才和我说了,是张小铁和张小柱他们在我家外面转悠。”这两兄弟常常来看电视,从没给过钱,又吃瓜子花生又偷菜,还骂她钻钱眼里。
张钰青懒得和他们纠缠,不和他们计较。
“我呸,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算计到你头上,不行,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说道说道!”
“婶子,别去。他们也没来撬我家的门,会反咬我一口的,我这名声,就更不好听了!”
“对,你现在还没结婚,这名声对你来说,那是相当的重要。”秀红婶子急得团团转,敲了敲自己的头。
张钰青不急。
最近顺子哥和风哥晚上会来她家住着。
到了凌晨,才会出去捕龙虾。
只要外面的人,敢打她的歪主意,两位表哥的拳头,那可是不会长眼的!
第33章
另一边, 海钩子村的一栋破土坯房里,一对兄弟在翻箱倒柜。家里啥吃的都没有,张小铁饿得踢了踢弟弟张小柱的屁股:“快点想办法, 出去借点米回来!”
“谁家还愿意借米给咱吃?别做梦了,还是赶紧睡一觉, 晚上起来去张钰青家里偷一点吧!”
兄弟俩不愿意出海捕鱼干辛苦活, 只想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此时双手空空, 只能躺在家里, 饿得头晕眼花。
昨天晚上把最后的米给吃光,家里就剩个空米缸子。
“你说,我们也跟着张强在海上走私, 这日子是不是不会这么苦?”张小铁羡慕张强能赚到很多钱。
张小柱在抓跳蚤!扒开烂草席,从床铺底下扒拉出的稻草, 都长了小小的黑虫,咬死人了。
但是好累, 啥都不想干, 这铺了几年的臭稻草, 不想换, 他挠了挠胳膊:“羡慕?你去呀,你看张强收不收你?人家记着老村长的情,不会把咱们村的人, 带去走私, 而且你又那么懒,张强说过一次, 他看不上你!”
“妈的!”张小铁骂了一句脏话。
然后想到那海面上血淋淋的场面, 心里那一关确实过不了。到底是没那个胆子,去拿枪和海警杠上, 也真不敢在海上走私。
两兄弟饿得难受,猜拳后,由张小铁去大伯家借米。
……
每个村都有懒货,如果家里没父母鞭策,那就更加不事生产。
张小铁两兄弟就是其中的翘楚,每天打打牌,喝喝酒,嘴里调戏一下附近长得好看的姑娘,日子过得跟神仙差不多。
家里那点财产,在父母死后没半年,被他们挥霍一空。
亲戚不愿意搭理他们,两兄弟不务正业,去镇里和一些小混子打牌,赌得大,一毛钱一张牌,小偷小摸搞来的那点钱,常常一夜输精光。
村长不是没教训过他们,没多少用。
况且他们也有大伯,叔叔,姑姑之类的亲戚,自家亲人都劝不住,何况一个老村长。
老村长懒得管,只警告两兄弟,如果敢在村里偷东西,就打断他们的腿。
所以这两人,倒也一直没敢在村里犯事,常常去隔壁村偷鸡摸狗。
要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捕鱼!
废话,捕鱼苦,捕鱼累啊,放网,等拉网,一天下来才挣个几块钱,那鱼最便宜的时候,才卖两分钱一斤,一天拉个两三百斤的鱼,有时候也就挣四五块,人都累得脱层皮。
这种日子,消耗太多,死得早,不到四十一身的病,还不如躺在家里睡大觉!
如果能让他们吃个绝户,那就更好了!
……
张钰青在菜园里忙碌。
秋黄瓜的苗,慢慢长出来,去竹林里砍六根竹子回来,用刀削掉竹叶子和多余的枝头,然后,把竹子插在土里。
把长出来的黄瓜苗,盘到竹竿上,之后便不用再管,它们自己会慢慢的往上爬藤,才入秋两三天而已,树上还是有很多蝉鸣声。
孩子们对蝉很好奇,张钰青便从龙眼树上捉了几只下来,给他们研究,同时也能让耳根子清静一点。
这蝉声,叫得耳朵都疼。
结果,陈小南蹲在地上观察一会儿,这胖小子突然跑过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呜哇呜哇……”
张钰青奇怪的看着他:“为啥哭?”
“知了……蚂蚁吃,翅膀上面好多蚂蚁,赶走蚂蚁,蚂蚁咬手手,呜呜呜呜呜……”
张钰青捧起小肉手看看,白白嫩嫩一只,还有窝窝,左手食指那里多了几个小红点,被咬过敏了。
“如果很痛,或是肿了,阿姨带你去卫生院看看好不好?”
有些人对蚂蚁过敏,张钰青只能这样叮嘱他。
陈小南听到去卫生院,马上捂住肥肥的小屁股,他怕打针:“我不痛!”
陈小起也在低着头研究地上。
不过,她倒没有哭:“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蚂蚁?”
张钰青好奇的走到院子的一角,看到陈小南的那个水壶翻倒在地。
而今天,她给孩子们泡了一点蜂蜜水。
蜂蜜水的味道是甜的,蚂蚁最喜欢吃甜的食物,这自然就吸引了一群蚂蚁过来。
惨不忍睹啊,那几只蝉全部被蚂蚁给攻击了,咬的咬翅膀,咬的咬脚,咬的咬屁股。
“是不是给蝉喂水了?”张钰青问。
陈小南鼓了鼓脸颊,两坨婴儿肥的脸垂下来,很理所当然的点头:“知了会口渴呀,要喝水的!”
“这哪是喝水,你这是用蜂蜜水,将它们给淹了,行了,等下钰青阿姨再给你们抓几只蝉!”
陈小南含着两泡泪,得知是自己用蜂蜜水给它们招来了灭顶之灾,圆圆的小脑袋低下去。
肉窝窝的小手,继续给蝉抓蚂蚁。
张钰青哭笑不得:“好了,阿姨帮你把蚂蚁赶跑行了吧?”
只是那些蚂蚁,已经把蝉给移出好远。
那些蝉几乎都被蚂蚁给咬死,翅膀上面全缺了角,一动不动。
张钰青摸了几下:“好像死了!”
“噢!”陈小南失落的站起来。
他是一个很容易转移注意力的小孩。
一下子,又被蚂蚁搬动着比它们大几百倍的昆虫给吸引住。
小嘴巴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嘀咕。
张钰青洗干净手,喊来陈小起,给小丫头一条明艳黄的小裙子。
“试试看,能不能穿?能穿的话,阿姨给你洗了,你明天就穿吧!”
“阿姨,我给你钱!”
陈小起知道钰青阿姨照顾他们是有工资拿的。
但给他们做衣服,却是没有钱的,陈小起知道钰青阿姨很穷,所以马上就想从小包里掏出钱。
张钰青笑着拒绝她:“不要钱,阿姨喜欢小起呀,所以才会给小起做裙子。”
“谢谢阿姨!”陈小起很开心,小脸蛋红扑扑的,喜滋滋回到房间去试小裙子。
穿在身上发现,和小娃娃穿的裙子,颜色款式差不多。
阿姨真好,知道她喜欢小娃娃的裙子呢!
张钰青仔细观察,好像还挺合适:“好看,袖子那里会不会紧?”
张钰青给小姑娘做的是三分袖的连衣裙。
本来想做一条无袖子、背心式样的小裙,又怕招来村里那些婶子们的闲话,说什么穿太露,不检点。
她才又给孩子加了两条小短袖。
“不会!”陈小起自由活动着两条胳膊,“钰青阿姨,谢谢你!”
张钰青弯下腰,亲切的整理那娃娃头:“不用谢,咱们小起,是个特别懂事的好孩子,你马上要读一年级了,以后啊,阿姨会再给你做更多的衣服。”
陈小南就没关系,穿个小背心小裤衩,也不会被人说闲话。
所以张钰青没有给陈小南做衣服,他也不在乎,不会去比姐姐为啥有裙子,而他没有。
他只喜欢吃和玩!
到了傍晚,张钰青要做饭,天空下起了小雨,一群孩子迎着雨丝,浩浩荡荡走过来。
陈小南:“岩岩哥哥,你们要去哪里?”
张岩笑容柔和:“我们要去抓知了猴,你们去吗?”
“去呀!”陈小南和陈小起跟着队伍一起走。
得知是去后面的林子里玩,张钰青叮嘱几句,便没再管他们,出去不到一分钟,听到了跑步声。
“咦,咋又回来了?”张钰青笑道。
她瞥见两个小娃噔噔噔的冲回来。
陈小南叽里呱啦:“钰青阿姨,我们要捉知了猴,但是没有那个……那个……”
陈小起见弟弟不记得,补充:“我们要瓶子,要装起来。”
“噢,你们等一下。”张钰青转身去屋子,拿出两个小口径的汽水瓶子。
这是花钱买的,上次两孩子想喝汽水,但一时间喝不完,送回铺子又很远,她当时花了一块钱,买走了两瓶汽水。
看到汽水瓶子,两个孩子的眼睛贼亮。
他们的瓶子,比小阿顺、小阿德还有小旺他哥哥的瓶子都要漂亮。
“注意安全,如果瓶子不小心打碎,不要去捡,就让它坏在那里,等阿姨过去扫干净,知道吗?”
“知道了!”
“知道了!”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回答,拿着瓶子笑呵呵跑出去。
小伙伴还在外面等着他们呢!
领头的人,是小旺他哥哥张岩,已经十六岁,是个高中生。
他变成了孩子的王,他指哪儿,孩子们就跟到哪儿,都在林子里挖土。
下了雨,有很多小洞,一掏一个准。陈小起用小木棍戳洞,抓出一个土黄色的知了猴:“哥哥,是这个吗?”
张岩正在教训弟弟,听到小姑娘的声音,马上换脸色,变得异常温柔:“对,就是这个,来,哥哥帮你把瓶子里装点水。”
小旺揉着被敲的头,呜呜呜的哭!
哼,哥哥最讨厌,一点都不喜欢哥哥,他要抓很多很多的知了猴,然后回去和妈妈告状,哥哥都在玩,没有认真干活!
……
晚餐,不太想吃饭。张钰青用高压锅熬了一锅红豆小米红枣粥,摊了几个玉米面饼子,炒了一个京酱肉丝,凉拌了一碗海带丝。
这就是今天的晚餐。
孩子们没回来,晚一点吃饭也无妨,张钰青打开了电灯。
她在看英语书。
自从能看到那些未来的画面后,她对英语这方面就上了心。
口语不行,但是能看能写,词汇量还在积累中。家里没有收音机,也没有录音机,要学口语,不光这些要买,还得买磁带。
张钰青打算过一段时间,去找陈北生问一问,请他推荐几盘磁带给她。
孩子们噔噔噔地跑回来。
“钰青阿姨,吃知了猴!”
“钰青阿姨,好多的知了猴!”
两个小孩以前吃过小旺家送的知了猴,他们认为香香的脆脆的,味道特别好。
两个汽水瓶里,挤满了知了猴!
张钰青问:“怎么会有这么多?”
陈小起做了一个倒水的手势:“哥哥倒了一些给我们!”
陈小南:“好多小朋友,都给了我知了猴。”
张钰青笑着揉揉他们的脑袋,一一接过了他们的瓶子,转身去厨房。
“这是高蛋白的食物,怕你们吃多了过敏,一次只能吃两只!”
“好少!”陈小南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憨憨的鼓了鼓脸:“可是我很能吃呀!”
张钰青让孩子们远离灶边上,自己烧了秸秆,引燃了灶里面的柴。
把知了猴,加盐搓洗干净,水煮几分钟捞出控水。打个鸡蛋,加入各种调料的玉米面糊糊,把知了猴,放进糊糊里,均匀滚一下,油炸一遍,两面金黄再捞出来,香味在整个厨房里弥漫。
晚上,小阿顺和小阿德来吃菜,瞧见桌上的知了猴,急不可耐地尝一个。
比自家做的好吃,更脆更香:“为什么比妈妈做的好吃?”
“不知道!”小阿顺实事求是。
张钰青只肯给他们吃两只,其它的,就让他们带回去给哥哥姐姐吃。
小阿德不停吃凉拌的海带,同样的海带,咋味道差别这么大?
他大口呼噜着红豆小米粥,吃香甜的玉米面饼子,味道不错,忍不住学陈小南晃头,觉得好好吃。
他们的家人说,他都胖了好多。
那是因为钰青姐家里的饭菜,太好吃了呀!
他才不想回去吃水煮的青菜、水煮的腥臭小鱼,一点都不香,那糙米还很难下咽!
“来,多吃点。”见他们喜欢吃玉米面饼子,以为不够,张钰青摊了几个端过来。
……
晚饭后。
张钰青洗了碗,收拾了一下厨房,把电视机搬出来。
村里面的大伙儿,坐在院子等着看电视。
大家相当于是乘个凉,一边看电视,一边指着电视里面的人惊叹。
“哎哟,这人会飞呀?”
“说你傻帽,你还不信,这叫武打片!”
大家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挺强,如今知道了武打片,古装片,爱情片。
他们特别喜欢看古装片,南湾台那边会放香江那边的古装电视剧,这边能收到信号。
一个个完全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大家今天都在看射雕英雄传。
张钰青下午煮好了凉茶,放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大家口渴了就去喝一杯,清热解毒,又消暑。
看完了两集射雕英雄传。
乡亲们陆陆续续回家。
但有人却故意想使坏,张小铁和张小柱一直坐在院子里,赖着不肯走。
张钰青皱眉:“我们要睡觉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钰青啊,我帮你把电视机搬进去。”张小铁凑过去道,张小柱也搓手献殷勤,两个男人笑得猥琐。已经想好了,一定要捞些好处再走。
张钰青很冷静。
院子外面有动静,同时也出现了两片衣角!她的心,安定下来。
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不用!”
“我们看你一个人,住在新房子里孤单,要不咱哥俩,也住进来陪你咋样?”张小铁说着,伸手去摸张钰青的脸。
外面的人,动了一下,很快又被另外一个人拽住了胳膊。
张钰青眼睫微动:“我不孤单,你们赶紧回自己的家吧!”
她躲开了那只手。
谁知,另外一边的张小柱竟然上前去摸她的胸部。
“你一个姑娘家,应该会害怕的吧,我们哥俩力气大着呢,住在这里,能帮你看房子也能帮你防贼!”
两个小孩注意到这边不对劲,赶紧噔噔噔跑过来,挡在了张钰青的面前,气鼓鼓瞪着眼前的坏叔叔。
“啪啪”两声。
张钰青用力的打开了那只手:“你们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啥呀,再怎么泼辣,也不过是个女人,早晚都得嫁人,便宜了外人,还不如便宜了咱们村的人!”
每个村子都有龌龊事。
如果懦弱的主人家,立不起来,被欺负也只能自认倒霉。
张钰青把孩子们护到身后。
眼看着那两只手又要伸过来,去摸她胸部。
张钰青一脚踹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滚——”
张小铁和张小柱眼睛一瞬间瞪大。
“哟,要踢我啊?”张小铁继续笑,快速躲开。
他心中得意,这丫头真的只是个女人而已,完全就不是他的对手嘛!
只是下一秒……
张钰青的动作更快,一脚踹过去,又快又狠完全就没有一丝的心软,正好踹到了□□。
“噢——”一声销魂的叫声,从张小铁的嘴巴里发出来,他夹着两条腿,痛得差点昏过去,颤手指着张钰青。
屁股也夹得紧紧的,俨然一副被侵犯了的模样
“滚!”
张钰青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张小柱瞧见她又要伸腿,哥哥那么惨,吓得他也夹紧了自己的腿,舔了舔干涩的嘴巴:“死丫头,你信不信我们打死你!”
“你打……我告诉你,我不会屈服于你们两个,我不在乎名声,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傻了一个月,我杀人不犯法的,你们就算死在我的手上,也是白死,因为我可能又犯了病!”
张钰青面容阴森森,放话威胁。
在别人那里很重要的名声,在她这里似乎不那么行得通。
张小铁猛的想起,这丫头的确是傻了一段时间。
那还搞个屁,如果不能让她怕,那他们啥都得不到。
不过没关系,他们今晚可以用强的!
第34章
张钰青知道自己只能智取, 不能硬碰硬鱼死网破,她有孩子要顾及。
想起了昨天,看了南湾那边播放的香江电影, 名字叫《倩女幽魂》。学着王祖贤扮演的女鬼角色那样,突然冲两个男人妖媚一笑:“哥哥们真想住进来?”
“……你?”张小铁和张小柱同时被勾住了魂, 有点移不视线。
“张小柱, 你过来?”张钰青伸出指头, 勾了勾。
努力回忆那个电影, 小倩那种略带幽怨又勾人的气质。
“你啥意思?你是答应了让咱哥俩住进来啊!”张小柱见色起意。
以为这女人害怕、想妥协了,色眯眯跑过去。
“喂喂喂,不要过去!”张小铁夹着腿, 护着要害地方,想去扯弟弟这个白痴, 这女人一看就不对劲啊!
“别管我!”张钰青那张白嫩漂亮的脸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
如果不是她泼辣, 早被他占了便宜。
张小柱视线直直的, 膝盖软了半分, 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立刻流着口水上前。
两个小孩试图保护他们的阿姨。
陈小起好害怕:“坏蛋,别欺负钰青阿姨!”
陈小南皱着一张包子脸:“走开!”
阿姨一直在保护他们, 他们也要保护阿姨。
张钰青把两个孩子推进了堂屋, 关上了堂屋的门:“没关系,阿姨跟叔叔说两句话, 你们放心吧!”
张小柱觍着脸问:“要跟我说啥?”
“我要跟你说……”张钰青转身, 笑颜清丽,一点点走过去, 突然抬起一脚,狠狠踹向了张小柱的□□。
“噢噢噢噢噢——”
杀猪的声音,让整个海钩子村变得特别的不一样。
村民听到动静,打开了自家的门,想要出来查看情况。
张小柱不停喘大气,指着张钰青的脸,痛哭流涕:“你,你这个女人,你敢踢我——”
“我不光敢踢你,我还敢废了你!”张钰青勾了一下头发。
难怪别人说,电视里的东西,可以教一个人学到奇怪的知识。
这不?她马上就学以致用,好像还挺好使的。
张小铁也夹着腿:“张钰青,你卑鄙无耻!”
张钰青轻笑:“这叫兵不厌诈,还来吗?我不介意拿把刀,将你们的第三条腿,切成一块一块的,拿去喂狗!”
张小铁和张小柱同时夹紧了屁股。
双手用力捂住了重点部位。
他们现在觉得那里真的疼,钻心刺骨,这女人下脚特别得狠,完全冲着废了他们来的。
“行,有种,今天吃了这个暗亏,我们认栽,但你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你等着——”
狠话还是要撂下的。
虽然他们痛得已经快要升天。
妈的,男人那里是最脆弱的啊。
必须夹紧腿,赶紧走,别真的给废掉,他们还想传宗接代呢。
张钰青拍拍手:“哥哥们别走啊,来玩呀!”
“我日你个仙人……”如果没有被踢,张小柱一定心花怒放,心潮澎湃!
而此时看到张钰青那撒娇的模样,瞬间就吓得抖了一下。
完蛋,感觉第三条腿更疼,而且那女人又在靠近。
“不要过来呀——”
“你别想再踢我们!”
两个男人说着最狠的话,做着节节败退的事,然后退到了院子外面。
为了回家确认情况,夹着腿,扭扭捏捏疯跑起来,就怕晚一步,这丫头又给他们来一脚!
该死的,这丫头太诡计多端,说什么兵不厌诈,我呸,她那是欺诈!
……
夜晚的风,徐徐地吹,吹乱了张钰青的头发,也吹散了她的笑。
惊出一身冷汗,搓了搓胳膊,此时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打不过两个大男人,只能用这种手段去对付他们。
不过,他们没说错,对付得了一时,对付不了一世!
所以必须想点其它的办法才行。
张钰青走到外面:“顺子哥,风哥,你们进来吧?”
院子外的围墙旁边,只有一个桶。
那两个高大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皱皱眉:“今天不是提出去了三个桶吗?为啥只送一个桶回来?”
张钰青把那个木桶提回家。
打开门,安抚着两个受惊的孩子,笑眯眯的哄着。
陈小南红着眼睛,握紧了小拳头:“钰青阿姨你别怕,我吃很多饭饭,快快长大,帮你打坏蛋!”
陈小起呜呜点头:“坏蛋叔叔欺负阿姨,阿姨你别怕,我拿扫把打他们!”
张钰青感动得抱紧了两个小娃儿。
小小的身体,带着一点奶香,从那里传递过来的温暖,让她惊慌的心,慢慢的恢复了稳定。
“好的,一言为定,阿姨等你们长大,你们以后要保护好阿姨!”
张钰青笑着调侃两句。
两个孩子双眼红红的,用力点头,张钰青哄着他们睡觉。
在孩子这里得到治愈后,她变得异常的平静。
……
村头,灌木丛里。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有人挨打了。
定睛看去,就见两个才一米七左右的男子头上,都套着一个大木桶。
旁边有两个像山一样的男子,对着桶,不停捶来捶去。
张小铁被打得苦不堪言:“是哪个英雄好汉在打我们,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张小柱被揍了肚子:“英雄啊,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啦!”
然而回应他们两个的是——更凶猛的拳击。
杨顺和杨风此时气不打一处来!
心情愉快跑来海钩子村,可却让他们碰到了这么肮脏的两个鼠辈,敢打他们表妹的主意,这两人怕是活腻歪!
一路追到灌木丛,趁两个鼠辈不注意的时候,一人脑袋套一个木桶子,在他们的头上对着他们就是一顿拳头招呼!
乒乒乓乓,叮叮咚咚——
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这暴捶的节奏,成了夜晚不可多得的旋律。
没过多久,又是扑通两声响。
陈小铁和陈小柱被揍晕过去,全部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哼!”杨顺和杨风兄弟俩这才停手。
他们踹了那两个人的屁股一脚。
“晦气!”杨顺怒道,“以后还敢打老子表妹的主意,老子让你们两条腿进去,四条腿横着出来!”
杨风也火大,踹了他们屁股一脚:“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杨家四兄弟,在整个镇上出了名的凶,竟敢去招惹我家表妹,我看你们是活烦了——”
又是两脚踹过去。
地上装晕的人,苦不堪言。
好痛,屁股痛,肚子痛,脸也痛,头也痛。
他们就知道,张钰青是个灾星,果然碰不得,还没享受呢,她家的表哥就已经报复过来了。
呜呜呜……不行!
一定要忍住,如果发出声音的话还会被揍得更惨。张小柱和张小铁这样想着,不管屁股挨了几脚,不敢睁开眼睛喊一声疼,就这样躺在地上装晕。
杨顺和杨风认为威慑效果起到了作用。
“以后还敢欺负老子表妹,老子卸了你们的腿!”
丢下一句话,取下鼠辈头上的木桶,两兄弟扬长而去。
只留下张小铁和张小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之久。
风呜呜地吹,吹得满脸都是泪。
下雨的声音响起来,噼里啪啦砸在脸上,他们不动,雨来得更猛烈,他们多哭了一会儿。
不对,有骚味!
缓缓睁开眼睛,兄弟俩看到那只旺财,抬高一条腿,欢快的对着他们撒尿!
……
农历初八,退潮是在凌晨四点以后。
吃过早餐,家里留了四只大龙虾,张钰青笑眯眯出来送两个表哥:“注意安全!”
“表妹你放心,顺子哥今天晚上,还会去那个张小铁家里,好好教育他!”
张钰青用力点头。
如果不是看到有两个哥哥在场,昨晚上,她也没胆量,那么勇敢踹人。
目送他们离开,张钰青拿着木桶,带着两个小孩一起去赶海。
顺子哥说在旗峰岛上看到了鲍鱼。
大鲍鱼一个八毛钱,特别是那种肥的,鱼贩子给的价更高,从古至今鲍鱼都是稀缺货,野生的特别难以寻找。
两个小娃坐在船上,一动不动,很喜欢大海,每次看到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就很激动。
张钰青摇着船桨,不断向前划水。
速度快,旁边的渔民笑着打趣:“钰青,来捕鱼啦?”
“没有,我想去找鲍鱼!”
“哎哟,鲍鱼可不好找,都在那礁石上巴着,好难敲下来的,而且很小一只,鱼贩子不愿意给高价钱收购嘞!”
“我找大鲍鱼,不卖!”张钰青笑着和明老叔几个打了招呼,摇着船和他们分道扬镳。
众乡亲们看了直摇头。
谁家舍得吃大鲍鱼,那大鲍鱼比肉还贵!
“丫头,鲍鱼难找,还不如捕鱼,放一网下去,就会有收获。你去那边找鲍鱼,一天下来,也就找两三只,还不如捕鱼吃——”
村里的老叔们劝她不要白忙一场。
张钰青不肯放弃:“没事,就当来玩了!”
领着孩子们来到了旗峰岛,这里没有可以绑绳的地方,张钰青从船上捞起一个大大的石头,绑在绳子上,把石头放到岸上,如此也能固定了船,不会被浪吹走。
一手拽一个,把孩子们拽上了岸。
张钰青仔细叮嘱:“一定要跟着我,不可以乱跑!”
“好呀!”两个孩子用力点头,提着自己的小木桶,小木耙子,兴奋的到处寻宝。
张钰青就在礁石上,和礁石的洞口附近慢慢找。
昨晚顺子表哥提过一次,这里有鲍鱼。
还别说,大概是现在赶海的人少,加上大家更多是捕鱼,所以漏了的这里,果然有不少好货。
两个巴掌大小的鲍鱼,紧紧贴在湿润的礁石上。
从礁石上面,取鲍鱼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并且一次性就要摘下来,如果摘第二次,它们会死死黏在那个礁石上,强行掰扯,会伤肉,而且很快就会死。
陈小南挺着肚腩大笑:“哈哈哈鲍鱼!”
张钰青点头:“对呀,这就是鲍鱼,很好吃的哦,很鲜的!”
提到吃,陈小南忍不住咽口水。
陈小起看到一个,用力扯下来:“阿姨,给你!”
“哎?小起真棒,竟然一下子学会了怎么操作,好厉害,阿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过来,可是扯了半天都没有扯下来呢!”
被夸奖后,陈小起很开心,不停的笑。
陈小南撅着小屁股,在礁石上用力的扯啊扯。
可他力气不够大,等他好不容易用力的掰扯下来,还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张钰青看了一眼,那个鲍鱼死了。
“阿姨,给你!”陈小南非常自豪,挺着小胸脯,继续搜寻鲍鱼。
张钰青笑着点头,夸他两句,没拒绝,把死鲍鱼也放进了木桶里,等下偷偷扔掉吧。
一些渔船路过,跟过来看了看。
小阿顺和小阿德他娘瞧见钰青的时候,讪讪笑着,大家都下船了。
三个女人各自抓了大半桶鲍鱼:“发财了,发财了,今天收获真不错。”
“那是,这桶鲍鱼起码能卖十块钱,我婆婆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钰青,你今天总会卖一些出去吧,十块钱呢!”
张钰青摇头:“不卖,回去做蒜蓉粉丝蒸鲍鱼,现在想到那肥美的口感,我就想流口水!”
两个婶子惊呆了,这丫头,竟然舍得吃十块钱的鲍鱼,这日子,是想上天吗?
张钰青转身上船:“走,阿姨回去给你们做鲍鱼吃,你们开不开心?”
“开心!”光是听着,两个小娃儿就连连点头,嘴角出现了一抹亮亮的水渍。
小阿德的娘哭笑不得,这丫头哟,真不会过日子!
小阿顺的娘也在笑:“对了钰青,我听说有人在找你!”
“谁?”张钰青笑着问。
刘婶子用力想了想:“是黄大娟跟我说的,有两个穿公安制服的人,在你家门口等着你回去……你这丫头,不会是犯了事吧?”
张钰青心里感觉奇怪,马上收拾工具。
“那我回去看看。”张钰青提着桶子离开。
丰收后的喜悦已经冲淡了不少。
岸上两位母亲面面相觑:“这丫头怎么这么慌慌张张,没事吧?”
小阿德他娘有些担忧:“被公安找,肯定不是啥好事,咱们老百姓又没见过世面,哪能不怕公安!”
这边的小木船,快速驶向海钩子村。
张钰青之所以会紧张,是因为想到了昨天顺子表哥,风哥揍了那个张小铁和张小柱兄弟。
她心里暗暗揣摩,不会是出了人命吧!
这要如何是好?
昨天她听表哥说,把那两个人揍晕过去了!
万一伤到了头部要害,或者流血过多,死在了村里,然后被村民发现报了案……
张钰青越想越恐怖,一滴滴冷汗从额头上滚下来。
两位表哥是为了替她出头,才会去教训那两个王八蛋的。
如果真的有公安找上门……
张钰青深吸一口气,被海风吹乱的长发,随风飞舞,海鸥展翅飞过,水面波光粼粼,她脸上却一片大义凛然!
已经想好了对策,她去替表哥们顶罪。
第35章
村子里的人在暗中观察, 一路上,张钰青在思考自己蹲监狱的事。
不是怕被抓,而是担心陈小起和陈小南没人照顾。当然, 也可以把娃儿送回给陈北生,可陈北生自己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要防备的人太多。
还得让厂子赚钱, 产生利润, 一个没搞好可能就被人陷害, 后她一步,来蹲监狱,那孩子咋办?
浑浑噩噩来到家门口, 外面聚了不少人。
古奶奶踮着小脚,急问:“钰青啊, 咋才回来,公安的车, 在你家里门口停了好久, 你是不是犯事了啊?”
朱奶奶没好气瞪老姐妹一眼:“胡说八道啥, 钰青好好一个闺女, 天天在家住着,能干啥坏事!”
张钰青的手心里全是汗,忍不住在衣服上擦了擦。
……奶奶们, 她可能真犯了事!
“那里有车车!”两个孩子牵着她衣服的一角, 好奇地看着那辆绿色的公安车。
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很高大, 一身笔挺制服, 脸上没表情,宣判“死刑”的那一刻, 即将来临。
张钰青一直低头,吓得不敢看,她才二十岁,即将和这个世界永别了吗,杀人犯要判死刑……
马华翔纳闷道:“钰青,怎么低着头?”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钰青一怔,全身渐渐放松,慢慢抬头。
“马局长?肖军?”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张钰青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肖军笑:“怎么看到我们像是看到了鬼?”
“没有啊……”张钰青尬笑几声。
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放松下来,身子瞬间就有点发软。
马华翔觉得有趣。
这丫头在老书记面前,耀武扬威,怎么见到公安的车,就像老鼠见到了猫!
“干坏事啦?看到我们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
张钰青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能干啥坏事!”
见他们认识,而且关系很好,都可以自在的交谈,乡亲们瞬间就变得特别的崇拜张钰青。
肖军严肃道:“钰青,根据你的提示,我们破了一个药物走私大案,是来感谢你的,公安局还给你准备了一百块的奖金!”
啥?
一百块奖金,这么多?!
乡亲们不仅仅只是羡慕了,都震惊了!
张钰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开门干笑:“受不起受不起,可别给我奖金。”
然后走进院子里,请他们进屋。陈小起和陈小南乖乖喊人,旁边的乡亲们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小阿顺和小阿德这些小孩子,一个个得意的翘着小下巴。
他们才不相信钰青姐是坏人呢!
朱奶奶拍拍胸口:“这下我总算安心了!”
古奶奶跟着长舒一口气:“这丫头,吓死个人,我还以为犯了啥事呢,没犯事就好,没犯事就好!”
村里的人非常佩服那个丫头,不显山,不露水,她到底是怎么认识公安的?
而且这个公安还配了车,一看等级不低。
老村长叫人不要围在这里,大家才依依不舍离开,真的好想知道,这丫头到底是怎么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
堂屋里。
张钰青给马局长和肖军泡了茶,马局长看到碧绿的茶叶愣了一下。
张钰青急忙解释:“这茶叶,是我自己上山采的,加了一点茉莉花炒制,所以有茉莉的清香,没下毒的!”
马局长忍不住哈哈大笑,半晌才道:“我喝那个王志的茶,那茶很苦,也没想太多,以为就是苦丁茶,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在里面放了氨茶碱,听我媳妇说,这种药,服用过量,会引起心室颤动,导致猝死,像自然死亡!”
一旁的肖军也连连点头。
他看向张钰青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他们之前的局长,是一个只喜欢收礼、让下属阿谀奉承,从不办事的人,而且还把整个万辰市搞得乌烟瘴气。
后来被抓,换了新局长,肖军发现这个新局长刚正不阿,并且纪律严明。
肖军就很想在这样的队伍一直干下去。
想到如果不是张钰青及时发现,那么这个局长可能会死,肖军就忍不住替大家都捏了一把冷汗。
他由衷地感叹:“钰青,多亏了你,救了局长!”
也救了整个万辰市的未来。
张钰青摆手:“别,我也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有心脏方面的问题,才会关注这些事,我真的只是无心之举,并没这么大的功劳,都是你们自己办案有方……”
她想问一问那个王志的事。
此时屋外又停了一辆桑塔纳。
张钰青没能问出来,好奇的看了一眼,暗暗猜测这应该是玩具厂的公车。
陈北生下来后,同时和他一起下来的还有钱英。她快速走进屋子,握住了张钰青的手。
“好孩子……好孩子……太谢谢你了……”
张钰青用力回握钱英的手,知道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急忙安抚:“婶子,没事了,您看,马局长不是好好的吗!”
钱英轻笑,眼中泛着水光,太过激动,只能抓紧张钰青的手。
张钰青赶紧拿出手帕给钱英擦眼泪:“婶子,那个氨茶碱没下太久吧?”
钱英摇头笑道:“多亏了你,发现了我家老马的不对劲,那个氨茶碱,他已经停止服用,还好发现得早,用量也不是特别大,所以没有对心脏造成特别大的影响,只要停服一段时间,身体会恢复正常。”
听到那个药停服后,身体会好转,张钰青长松一口气。温柔地环抱住钱英,像哄自己的母亲:“婶子,都过去了,马局长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马华翔依旧板着脸,却道:“不要叫我马局长,叫我马叔,以后你和北生一样,都是我的侄子侄女,都是我的亲人!”
张钰青怔了一下。
自己这是多了一座大靠山,而且是市公安局的局长!!!
有靠山好啊,有靠山以后,可以在这个村放心的居住,再也没有二流子敢打她的歪主意。
张钰青从善如流,连连点头,咧嘴大笑。
“好,那你们以后就是我的叔叔,婶子。我和小起小南抓了很多鲍鱼,还有龙虾,大家都留下来吃饭吧!”
心里头开心,张钰青努力留下两个长辈吃饭。
而马局长是打算送了奖金后,就离开,皱了皱眉头:“现在的鲍鱼,可不便宜,你不拿去卖了吗?”
“不卖不卖,难得能抓到好东西,当然要留着自己吃。”
肖军也不客气:“那敢情好,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大家笑起来,两个孩子一直抬头,看看自己的叔叔,又看看阿姨,不明白大家为啥开心,反正跟着傻乐就对了。
做饭的活儿,交给了陈北生和肖军!
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让张钰青来帮忙。
张钰青没有办法,只能自动退后,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叔叔,婶子,你们还没有来过我们村吧,我们村靠海,今天带你们去海边上走走怎么样?”
认了一个侄女,钱英特别开心,本来想拿红包给她,但张钰青死活不肯收。
钱英作罢,等孩子结婚的那天,送上一份厚厚的大礼也不迟:“那不错,我们正好想去看看外面!”
三个大人两个小娃儿,来到了海滩上。
即将涨潮,很多妇女在争分夺秒,如今蛏子只有四分钱一斤,不值钱,但是蚊子多了也是肉!
不过,在见到穿着一身公安制服的男人出现在海滩上面时,众人还是惊得不敢乱动。
一个十来岁调皮的小子,好奇跑过来,奉了母亲大人的命,不敢靠太近,偷偷问:“钰青姐,你这是犯了啥事?怎么有公安跟着你?”
“去去去,你才犯了事!”张钰青笑骂道。
马华翔瞧见众人的眼神,都带着猜测。
想到自己的到来,会给这丫头带来困扰,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于是清了清嗓子:“钰青是我侄女,我是他的叔叔,小孩,你今年多大啦?”
钱英马上领会,铿锵有力的解释:“我是钰青的婶婶,在军区医院上班,今天来看看这孩子平时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两位长辈口径一致,简直是平地一声雷。
那小孩马上跑回去,因为太激动,还崴了一下脚,变成连滚带爬,飞快赶到母亲身边,将这个警察伯伯的话,传递给家人。
然而压根就不需要他解释,他母亲已经呆住!
“天哪,钰青这丫头,竟然有一个做公安的叔叔!”
“而且这个公安,不是骑自行车来的。听我家的老人说,人家可是开汽车过来的!”
“那辆绿色公安车,好威风,以前可从来没见过呢!”
所以啊,人家一定是大官!
胡婶子忍不住搓手,战战兢兢笑着问钰青:“以前咋不知道啊,你爸也没兄弟呀?”
张钰青不知道怎么解释。
旁边的钱英笑着回答:“我们投缘,才刚认的关系。”
胡婶子和旁边的一群婶子对视。
大家忍不住议论纷纷,声音很小很小。
“这丫头咋这么能呢,竟然能认识这么大的人物!”
“要知道我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治安队的小队长!”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能认识市里面的大人物,这丫头到底是干了啥好事哟!”
海边上,一群婶子们聚拢在一起,忍不住惊叹。
张钰青感觉自己有点狐假虎威,不过,也有点爽!
村里的婶子的话,好多都传了过来。
“你们说,以后咱们村,还有没有人敢打钰青这丫头的主意?”
“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几个不干活的二流子,现在见到她,都会吓得绕道走哟!”
村民们能想到这一层,张钰青自然也能想到。
为了断了张小铁和张小柱的邪念,张钰青看完了海,决定带着新认的“叔叔婶婶”去逛整个村。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栋破旧的土坯房外面。
外面长满杂草,想进院子,几乎都没地方落脚。
必须从杂草上踩过去,可偏偏那杂草有半人高。
“就是这里吗?”钱英问。
张钰青点头:“对,那对兄弟就住在这里,他们想来我家,吃绝户。”
听到张钰青这么说,钱英咬牙切齿,想到这小丫头以前受的那些苦,她都忍不住要流泪。
马华翔生气,村里吃绝户的事儿,他以前也没少听过。
此时他走进屋子里面,那半边门,要倒不倒,木门上的锁,生锈了,掉下来半边。
走过稀烂的堂屋,里面的桌子和凳子,像是几百年没有擦过灰尘。
向左走进屋,马华翔发现两张床上,躺着两个年轻人,大白天的不去干活,在呼呼大睡。
而且这间屋子,也没有好好收拾一下,全是一层层厚厚的灰尘,走进去能闻到腐朽的味道,还有汗臭味。
“谁呀?没看到我们在睡觉,吵死了,滚出去!”
“再不滚,当心拿刀砍了你们!”
听到踹门声,那两个睡着的人很生气。
以为今天又有混子来找他们,要带他们去打牌,此时他们心里窝着火,教训不了杨帆和杨顺,难道还教训不了又叫他们打牌的混子吗?
只是才睁开肿成熊猫眼的眼睛——
看到穿着公安制服的中年男子,他高大英武,一副有罪必罚的表情,抿直的嘴角,好恐怖。
吓得他们啊的一声,发出尖叫,然后往床里面缩着,接着不小心撞到墙壁,那土块灰,扑簌簌的砸脑袋。
“张钰青,你报警?”
“张钰青,昨天不是啥都没干成吗?你竟然给老子喊公安——”
说到后面,张小铁和张小柱马上反应过来怎么不打自招?于是又捂住了嘴,想撞泥巴墙。
张钰青只在旁边偷笑。
果然还是穿制服的公安好使,瞧,都吓得语无伦次了。
马华翔冷酷看着他俩:“我听说,你们两个想吃绝户,欺负我侄女?”
钱英是个城里人,没见过这样的脏房子,她摇头:“你说你们好好的一个小伙,干点什么不好,怎么就那么懒?”
当听到“侄女”两个字的时候。
张小铁和张小柱两个人,如同被点穴道,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不停颤抖。
啥啥啥?耳朵是不是失灵了?为什么会产生幻听?
兄弟俩小声嘀咕。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张钰青怎么可能会有做公安的叔叔!”
而且这个男的一身威严,一看官位不小,要不就是所长,要不就是所长更上面的大人物!
想到这里,又想到他们曾经做过小偷。张小铁和张小柱此时在瑟瑟发抖,太可怕了呀,他们到底招惹了什么女人啊?
张钰青笑眯眯看着,也不说话。
反正心里就一个“爽”字,酣畅淋漓地痛快!
有人罩着的感觉,就是好,所有的担惊受怕,所有的恐惧和无助,在有一个靠山后,那些畏惧全部消失,整个世界都是温柔的。
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两个小娃,很嫌弃这里的脏乱。
陈小起记性好,指着两个坏叔叔:“我记得你们,你们昨天跑到钰青阿姨家里,说要阿姨给你们钱钱,阿姨害怕,你们就欺负阿姨,你们是大坏蛋!!”
陈小南用力点头:“嗯嗯!”
他同仇敌忾,挥舞小拳头:“我也记得,他们好可怕,昨天阿姨,抱着我和姐姐在哭。”
这?
张钰青昨天晚上的确是抱了孩子们好久,但是她没哭呀,只是害怕得打寒战。
不过,陈小南的话派上了很大的用场。
这话显然点燃了马华翔的怒火,看完房子,很气愤这两个年轻人不求上进,只会欺负村里人。
“下午在这里等着,我让人带你们去一趟公安局!”
钱英叹气:“出来后,好好改造。”
兄弟俩想要晕倒,感觉自己即将完蛋。
瞧见这一伙人离开了他们的家,他们想要跑路。
可是能跑到哪里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想到可能要坐牢,没有办法再出来,他们互相抱着脑袋痛哭起来。
兄弟俩现在已经睡不着,他们可怜兮兮的去大伯家蹭饭。
把自己即将坐牢的事,一边哭,一边说了出来。
张树根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当得知他们还在城里偷东西,老人颤手指着两个侄子。
“要坐牢、要判刑,随你们去吧!”
不管了!
另外一头的张钰青,打了两个喷嚏。
得知以后去城里照顾孩子,可以住在钱英单位分配的宿舍里,她不用租不熟人家的房子。
有了两位长辈的保护,张钰青的彷徨和无助,一点点消失,她忽然间变得很安心!
第36章
从懒人兄弟家里出来, 已经是中午,张钰青道:“马叔,谢谢您, 不过,您就这样把他们带回去, 会不会对您的工作, 有不好的影响?”
“你啊, 心思别那么重。”马华翔劝道, 这丫头太体贴人了。
不过,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带张小铁和张小柱回局里问话。
张钰青挠挠头:“他们……”
“丫头, 你放心!”马华翔见她还是不放心,只能解释, “我抓人,师出有名。刚才, 我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家, 看到了北生一直在废品回收站找不到, 消失了很久的模具!”
“啊。”张钰青愣住, 想了想,好像是在那个家的床铺底下,看到一些破铜烂铁!
想到那两人一向喜欢小偷小摸, 她也认为正常。
不过, 又有疑惑点:“马叔,我听北生说, 他安排了好几个门卫守着厂房, 但那些门卫都被敲晕。可张小铁兄弟俩……您也看到了,就跟两只瘦皮猴似的。我觉得那模具, 有可能是有人,放他们这儿的……那对兄弟欺软怕硬,没胆子去大厂干一票这么大的……”
马华翔点点头。
觉得这丫头说得在理。
这两人大大咧咧把模具放在家里,还是那么明显的地方,就说明,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是赃物。
可能是被有心人利用。
要能查出那个有心人,就能找到盗窃者是谁!
如果真的是第九厂内部的人,那么也能给北生扫除一些障碍。
唉……
想到老书记一直惦记着两个孙子,大的那个海警生死未卜,小的这个厂长困难重重,马华翔是无论如何也得帮一帮他们。
老书记对自己有提拔和知遇之恩,他想让老书记孙子的路,走得更顺畅一点。
……
回去的时候,看到屋里四菜一汤时,张钰青惊讶得说不出话。
分量足,闻起来香,丝毫不逊色于国营饭店厨师做的菜。
张钰青道:“好香!”
钱英夸赞:“这鲍鱼,比我在天北市吃得还要大!”
而马华翔对那龙虾更感兴趣:“我在这菜里面,闻到了酒香味儿。”
张钰青顺着视线看过去,那龙虾的摆盘真漂亮,龙虾壳鲜艳欲滴,龙虾肉雪白,一瓣瓣的,很厚实,看着食欲满满。
肖军急忙介绍:“我带来了一瓶花雕酒,放了一点酒。这道菜又叫花雕极鲜盐焗龙虾!”
张钰青颇为惊讶:“你这是有备而来,带了鸡,带了肉,带了酒,这花雕酒我闻一闻,有些年头了吧?”
陈北生看过来,冲她温柔一笑。
张钰青被那好看的俊脸,眩了一下眼。
陈北生点头:“那道手撕葱油鸡,是我做的,你尝尝味道!”
说着,用筷子夹了一点鸡丝肉,放到她碗里。
同时满眼期待。
这让旁边的钱英忍不住会心一笑:“北生很会做这道菜!”
张钰青吃了一口,口感特别鲜嫩:“让我猜猜是怎么做的,拔毛鸡焯水,用高压锅压,上汽后,压三分钟,这鸡不大,然后,这葱油里面放了红葱头……”
陈北生叹气:“果然瞒不过你。”
旁边陈小南,低头大口吃蒜蓉粉丝蒸鲍鱼,用力点头:“好吃,真好吃!”
陈小起蘸点葱油,小口吃鸡丝:“香香的,嫩嫩的,好吃!”
两个小孩给自家叔叔,和肖叔叔竖起大拇指。
几个大人听了笑得合不拢嘴,让他们多吃点。
蒜蓉粉丝蒸鲍鱼,这道菜是大家最惊艳的,味道一绝。
闻着香,粉丝白细,配上蒜蓉酱汁,味道厚重,肉质饱满,口感层次丰富,全在口腔里体现出来。
马华翔给出评价:“鲜香十足,爽滑无比,口感筋道弹牙,味道特别棒。”
肖军很骄傲。
他感慨:“这一桌菜,如果是在饭店吃,怎么说也得花一个月的工资。”
张钰青笑:“没这么夸张吧。”
肖军真没说假话,他家亲戚平反后做生意发大财,请他们家吃了一餐饭,就花了八十多块钱。
此时,肖军指着这鲍鱼:“我说它们,四十块钱一碗也不过分!”
以前,还以为张钰青家里会很穷,真没想到她的日子,过得比城里还要好:“又是鲍鱼,又是龙虾,你家这海鲜啊,太丰富了!”
张钰青:“如果你们喜欢,常来我家吃吧!”
肖军眼睛顿时满是神采:“那好,我有空就来哈!”
两人的互动,氛围感特别好,陈北生瞟了一眼好友,没有吭声。
但那一眼的意味,却让肖军摸了摸鼻子,他马上低头吃饭。
自己这个发小,别看话少,看上去是个温和的人,实际上心黑着呢。
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有学生拿陈北生的母亲说事,污蔑陈北生母亲是资本家千金,谁知陈北生,和另外一组的班长说了几句悄悄话。
后来,班长和那人就吵了起来,原来两个都是红小兵,因为谁更红这个问题,打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陈北生却啥事都没有,淡定离开学校。
那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这个发小运用得炉火纯青。
饭后。
大家吃饱喝足。
钱英和马华翔都是大忙人,一个要去医院给老首长安排后天手术的事,一个则要回局里开会。
他们准备离开。
外面又聚集了不少乡亲,看热闹的,羡慕的都有。
钱英上车时,想起了此行目的。
“孩子,这是你叔叔让我给你的奖金,你间接帮助他们公安,破了一个大案子,这钱是你应该拿的。”
张钰青得知是破案的钱,只好接过去,同时还拿了一张证书:“谢谢婶婶!”
肖军是司机,和他们挥手告别,把那军绿色的车,驶入了张小铁和张小柱的家,从里面带人出来,也塞进了车内。
众乡亲纳闷:“这两兄弟咋回事,难道是在外面偷鸡摸狗,被发现了?”
胡婶子不屑撇嘴:“活该。”
刘婶子笑道:“我还以为公安是来抓钰青,原来是抓张小铁和张小柱的,抓走也好,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还要担心自家晒在院子里的粮。”
陈北生没有回去,要和两个娃儿说些话。
乡亲们看着张钰青拿着一沓钱,眼热得不得了。
胡婶子探头探脑,忍不住咽口水:“钰青啊,拿了多少奖金?又帮忙破了啥案子啊?”
张钰青笑着道:“啥案子?这我得保密,钱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是多少,一百块哩!”
乡亲们虽然心里面已经有底,但是看到人家张钰青拿到一百块,相当于城里人近两个月的工资,大家眼红得不得了。
抓心挠肝的难受!
怎么这丫头运气那么好呢?
破了啥案呀,为啥他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怎么办,他们也想要这么丰厚的奖金。
一个个眼睛直勾勾地,双眼通红。
刘婶子郁闷:“你说,同样是人,钰青这丫头,咋这么能干,我家丫头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胡婶子嫉妒:“别说丫头,我家小子都不如一个钰青,一百块钱,我家小子要捕鱼三个月!”
虽然大家的男人,都会出去打鱼,但也不是天天出海,而且最近台风天,很多时候只能守在家里。
就这个月,马婶子家才赚十块钱,其中还包括了她赶海赚的钱。
再看看钰青这丫头,两张嘴巴子上下扒拉一顿说,就轻轻松松赚到一百块,这人比人气死人。
村长瞥见众人,那恨不得抢钱的架势。
他背着手,眼皮子一翻:“你们也把儿女培养成才,让他们多读点书,自然也能像钰青这丫头一样!”
大家伙一听,好像是这个理儿!
于是又不那么嫉妒了,人家的起点比他们高。
人家是中专生,能赚钱,理所应当。
……
张钰青很好奇,关于王志在海上走私贩药的事儿。
抬头询问陈北生:“你告诉我,王志是怎么被抓的?”
陈北生有点惊讶于张钰青对这事的看重,但还是温声告诉她:“王志是王常福的侄子,但是王常福是个很狡猾的人,天性多疑,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怀疑一个人,就算是侄子也一样。”
“……我在王常福面前,提起了王志,很有钱,故意说王志靠着自己的身份,在大规模的走私药物,发了大财。”
“……这事,王常福自然会去调查,他发现是真的,王志确实分赃不匀,背着他这个伯伯,和香江那边的人,私自勾结,确实捞了不少!”
“……王常福他是一个掌控欲特别强的人,他给手下钱,那是一种恩德,一种高高在上的赏赐,但是如果手下背着他捞钱,那就是背叛!”
“……他不允许有超出掌控的事存在,你知道吗?王志死了,是被王常福的手下杀死的!”
“……当时肖军去抓王志的时候,想留个活口,从他手上套出更多万辰市走私集团的线索,以及,那个集团地下加工厂在哪里。”
“……是王志的一个手下,突然杀了王志,然后那个手下又突然跳海自杀。”
“……王常福操控人心,很有一套,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倒死去的王志身上,王常福完美躲过了一劫!”
张钰青没说话,一直很安静地听着,能想象到那个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有多么可怕。
这些都是亡命之徒。
张钰青叹道:“你们厂的副厂长,太心狠手辣了。”
一阵唏嘘。
陈北生却又道:“当年,王常福收养了很多孩子,背着一个善人的名头,你知道那些孩子,如今都去了哪里吗?”
张钰青摇头。
忽然感觉有些冷,她低估了人性,有些害怕!
陈北生冷眉说:“男的做他手上的棋子,没用的时候,也可以当弃子;女的长相漂亮的,就努力培养成才,送去万辰市,各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里,要么当儿媳,要么当老婆;不漂亮的,卖去南洋……”
张钰青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个王常福,简直不是人!
她摇摇头,觉得怒火在一点点地攀升。
但她也很害怕,这个人在万辰市如此强大,是很难摧毁的存在。
陈北生闭嘴不再说话,冲她抱歉的笑。
两个小孩没觉得不对,跑过来吹肥皂泡泡,拿着葱杆子,吹得很起劲。
这是张钰青帮他们调的水,他们玩得开心。
一个个泡泡,慢慢在空中飞起来,透明的,遮住了树叶,被阳光照得五光十色。
龙眼树上的蝉,突然一下子弹到了陈北生的衣服上。
张钰青出于本能,伸手去碰陈北生的肩膀。
陈北生下意识,后退一大步,防备的看着那只手。
“你——”张钰青尴尬地抬手。
陈北生不自在的轻轻咳嗽一声:“谢谢,我自己来。”
张钰青懊恼不已。
她也是笨,男女大防啊,她应该有点分寸感才对!
……
今天截止,一个月时间已到。
领工资了!
张钰青从陈北生手上,领到七十块钱的保姆工资:“老板,多了十块,还给你!”
陈北生没有接过去;“你帮孩子们,买了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十块钱够不够!”
“那好吧。”张钰青收得心安理得。
今天收获不错,一百块的破案奖金,七十块的工资,家里还有六百的现金,她的小金库有四千六百七十块了。
“老板,你说,我什么时候去城里?我也好收拾东西,搬去婶子那里,她说,要把她那个宿舍,借我住一段时间。”
如果能在城里拥有一套房子,那也不错。
可惜,她现在又成了农村户口!
陈北生认真想了想:“我见了五道海小学的校长,他说,九月一号把小起带过去报道就行。”
张钰青笑:“不要面试的吗?”
即便是在农村,张钰青读一年级去见校长,也面试了一下。
虽然校长和老师的心思不在教学上,一天到晚干农活,让孩子们给他们家干活,但走个过场还是要的。
陈北生摇头:“那个校长也是我的老师,他说随时都可以报到。”
“那行,八月底我搬东西去城里。”张钰青认真道。
第37章
也不知道为什么, 陈北生看到她的笑,就觉得心里面怪怪的,总认为不太真诚, 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陈北生并不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而且有时候会有点粗神经。
但是张钰青, 却让他很在意, 他想自己应该又是哪里没做好惹她不高兴。
他想补救, 却不知道错在哪里, 只能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
所以,她真的在生气对吧?
……
最近,张钰青在村里可以横着走, 乡亲们对她刮目相看,有什么事, 都会来问一问她,让她给个主意, 令张钰青哭笑不得。
就连孩子到了预产期都来问她。
谷脆花急得团团转:“钰青, 孩子超过预产期九天, 还没有发动,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哟?”
张钰青:“婶子,你带着儿媳妇,去卫生院看看吧!”
那个谷脆花抠抠搜搜, 不愿意去。
钰青只能道:“女人分娩是大事, 万一孩子出现了什么情况,去了那边, 早点发现问题, 也可以早点治疗。”
旁边的老人觉得有道理:“蠢货,孩子出事, 有你后悔的,赶紧带你儿媳妇上卫生院去!”
被骂了,谷脆花才急急忙忙回家拿钱,用驴车拉着自家儿媳,叫上儿子一起去了卫生院。
到了傍晚,张钰青吃上了红鸡蛋。
“幸亏去了卫生院,不然在家里发动起来,一定会难产,医生说胎位不正哩……”
有人讥笑:“如果生的是个丫头片子,没这么高兴吧?”
“呸,我可不重男轻女,哎呀,这都多亏了钰青,来,丫头,多吃两个红鸡蛋!”
在一群人的打趣声中,张钰青拿着红鸡蛋,心里感慨良多。
如果她身体健康,是不是也可以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在谷婶子的千恩万谢中,张钰青被送了半斤肉,一条鲳鱼,两斤花蟹!
陈小南张大嘴巴,等着投喂鸡蛋:“阿姨,要吃!”
“好,给你吃。”张钰青把鸡蛋分成两半,塞进他们的嘴里。
两个小孩吃着鸡蛋开心得直点头。
张钰青整理了一下衣服。
准备去做晚饭,今天的菜多,必须赶紧吃完才行。
叫那个谷婶子不要送,依旧送个不停,她只能和孩子们拼命吃了。
……
两天后。
傍晚的雨,给炎热的天气盖上一层蒸笼,地冒着湿润的热气,烫脚底板。
张钰青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和陈北生一起坐上火车,去州廣市参加玩具展销会。
她记得自己是来城里看房子的,因为钱英把钥匙给了她。
到底是大医院的主任,宿舍里面什么都有。
电视机、冰箱这些都配着。
张钰青都惊呆了。
而且里面还有热水澡可以洗,隔壁的住户很不错,也是个医生,得知她是钱英的家属,非常热情大方。
钱英的宿舍是一室一厅,张钰青昨天放了行李后,陈北生就开着厂里的车,送她回乡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钰青故意拉开了一些距离,不太想和陈北生说话。
两人尴尬一阵之后,陈北生突然问她,想不想出去玩,能不能去打个报告。
张钰青一开始不知道打什么报告,结果陈北生说是开介绍信。
张钰青得知要去州廣市,而且陈北生负责食宿,她想也没想,带着孩子,拎了行李跟上。
别的人,可能不好打报告,但张钰青是谁?她以前可是高才生,帮镇政府起草过很多重要文件。
所以镇长非常大方的就给开了证明,同时还不忘叮嘱张钰青注意安全。
八七年的火车软卧票,十二个小时竟然要收四十八块钱!
张钰青看着这么昂贵的票,忍不住心疼。
“这次跟你去的人有多少?怎么没看见他们?”
陈北生给孩子们扇风:“在第三号车厢,十个销售人员,他们带的东西多,提前上了火车。你放心,不是王常福那边的人,所以不会给我们添麻烦!”
“那就好。”张钰青放心了不少。
就怕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遭人陷害缺胳膊少腿!
展销会从改革开放开始,就陆陆续续办了很多年。
最早是天北市那边先举办,卖的东西五花八门。
很多厂家会把积累已久卖不出去的库存,用展销会的形式,卖出去。
还能给厂里面增加一点订单。
读中专时,张钰青就在人民日报上看过展销会的新闻。
一个老板交了订金,结果那个厂家不发货,等老板找到那个城市,才发现是在农村,而且是空壳公司,遇到了骗子。
……如今也有了特定的展销会,比如服装展销会,家具展销会,汽车展销会。
而张钰青跟过去参加的是一个什么都卖的展销会。
需要入场券。
一般很难弄到手,只有政府人员手中才有券,一张能卖出很高的价钱。
不过陈北生厉害,找州廣的大学同学,要了十五张州廣市特大展销会的入场券!
张钰青已经很期待,她听说,还能买到洋货。
“我想买一台录音机!”
陈北生仔细思考,说:“这次日本的松下电器,也会来展销会,不过挺贵的,一台录音机要一千多。”
松下这个集团的电器,在一九七八年就逐渐进入国内市场。
张钰青瞬间就打了退堂鼓,干笑:“啊,这么贵,我记得国内双响录音机才六百多!”
贵了一大半,还是再看看吧。
两个孩子此时撩开火车上的窗帘子,趴在车窗上面看外面的风景。
小手都在窗户上,脸也紧紧贴在玻璃上,外面夜色朦胧,街灯少,城市的景色看得不太清楚。
陈北生迟疑不定,觉得自己可以帮助她:“你要录音机,我家有一台!”
张钰青怔了怔。
瞧见他非常大方的让出录音机,她笑:“那么贵重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陈北生一脸认真:“我去天北市读大学,我外公给我买了录音机,我毕业后,一直放在家里闲置着,不用也是浪费,你拿去吧,不然会坏掉!”
张钰青有些看不懂他。
认真观察他的表情,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
而且,为了维护她的自尊心,他说得小心翼翼。
张钰青不想占人家便宜:“如果你担心不用会坏掉,那我手头上有点钱,要不,你退给我怎么样,我不会让你吃亏!”
陈北生连连拒绝:“不用不用,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感激你还来不及,真的不用给钱。”
张钰青支着下巴笑,打算偷偷给他塞钱。
如今能有一台录音机,是非常时髦的事,现在就需要磁带。
陈北生又道:“你要练英语口语,我家有很多磁带,我一起拿给你!”
张钰青低头苦恼:“一直占你便宜,怎么好意思!”
陈北生怔了一下,听到她说占他便宜。
让他忍不住有点脸红。
他没谈过恋爱,以前甚至很抗拒找对象。
可是,是她的话……就不一样。
这种不同的想法,让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原因。
于是他转脸看向了车窗外。
火车轰隆隆的声音,车厢与车厢之间摩擦碰撞的声音,很响很响,扰乱了他平静的心。
……
州廣市繁华,这里有歌手,有演员,有贸易,有最时尚的服装,大家喜欢来这里淘金,而且都希望在这里大展拳脚。
街上的年轻男女,烫着最时髦的头,衣服垫肩,穿着喇叭裤,拿着长长的录音机,在公园里跳迪斯高。
张钰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些青年戴着□□镜,扭动着身体,跳着机械舞。
陈北生包下了一辆小卡车。
火车站附近就有专门包车的地方,因为是国营企业,所以走流程的时候,签了很多文件。
陈北生用三十块钱一天的高价,包下了这辆小卡车三天。
陈北生让十个销售人员,全部把纸箱子放进卡车上面,纸箱子被他们绑得严实,但是如果拎着到处走总是不安全的。
现在的人,也没有太多安全意识,司机让他们坐上车斗。
把他们送到了青合国营宾馆。
司机大叔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道:“展销会在明天早上九点,明天七点我来接你们怎么样?”
陈北生觉得可行。
不过他需要去买一些装饰品。
陈北生叫人把这些玩具,全部抱进了宾馆的房间里。
给看了介绍信之后,宾馆大方的让他们进去,发现差不多每人手上,都有十个大纸箱子。
除了铁皮玩具,陈北生突发奇想带了一些布娃娃。
公费留学去美国读博士的大学同学,给他寄了一本英文杂志,上面的布娃娃给了陈北生启发和灵感!
明天必须要布置好场地,而布置场地,就需要装饰品,还需要桌椅这些东西。
展销会是不会给大家准备的,必须自己买或者是去借,陈北生问了前台。
前台大妈得知他们要借桌椅,笑得脸皮直抖:“我亲戚家里有桌椅,就是这钱怎么算?”
陈北生思考片刻:“十张大长桌,五把凳子,五块钱一天。”
前台大妈笑得合不拢嘴,写下一个地址:“一天给五块钱吧……我下班就去说,你们明天喊车,去我亲戚家搬桌椅!”
哪里是去亲戚家,这钱当然是装进她自己的腰包里。
陈北生给大妈押金,她给了陈北生开了一张条子。
因为是展销会,如果桌椅不漂亮的话,就需要桌布。
桌布……
陈北生想去买一些白棉布回来,白色的显眼。
张钰青带着孩子,很闲适的笑着。人家说,工作中的男人很有魅力,她深表赞同。
陈北生忙忙碌碌,安排人还挺有章法,一点都不显慌乱,看来展销会应该是能办成功的。
张钰青道:“买棉布就交给我吧,我顺便再让裁缝给你们裁好边!”
陈北生迟疑:“会不会太麻烦你,你本来就是来放松旅游。”
张钰青挥挥手:“闲着也是闲着,到处走走看看,我也开心!”
陈北生抽出五张十元大钞递给张钰青:“要扯十五米棉布!”
“哪用得了这么多钱,我听说这里的棉布,只有九毛钱一米,比我们万辰市的更便宜!”
陈北生:“你拿着,如果看到好吃的,带孩子们去吃一吃。棉布缝好了边,你告诉我,我叫人去拿!”
张钰青笑嘻嘻的接过钱。
她家雇主真大方啊!
“那行,我带孩子们出去走走。”张钰青给孩子们戴上手工小帽子。
给自己也戴上了一顶蓝色的帽子,牵着两个小孩慢悠悠出去,阶梯上,一袭白色长裙在风的吹动下翻飞,仙气飘飘。
路人看着那高挑漂亮的女人,忍不住呆了呆。
几个销售里,有一个短发姑娘,郁闷道:“奇怪,厂长条件好,是个大学生,而且能力又强,咋每次看到这个小保姆,就会脸红?我记得厂长以前看我的时候,可一直都是拉着一张脸,活像我欠了他几十万。”
“嘘,小点声,当心厂长又皮笑肉不笑给咱们安排更多的活……你坐了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
外面的大街上。
张钰青问了路人,找到这里的供销社,在供销社里扯了十五米棉布。
然后又找到了一家裁缝店,让对方踩边。
裁缝说还要等一阵子,于是张钰青带着两个孩子去外面逛街。
到底是大城市,繁华、人多,脸上精神面貌很不错。
更多的是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的精英人士,他们拿着包,一个个行色匆忙,腰中间金灿灿的皮带别扣很显眼。
“哇……”陈小南看到了一家烤鸡店。
店面装潢高级,白白的墙壁,透明的玻璃门,亮亮的灯,像另一个世界。
陈小南流着口水,踮着脚尖站在店外面,停下脚步。
张钰青笑眯眯问:“想吃吗?”
陈小起立刻摇头:“不想。”她怕阿姨花钱。
张钰青却已经牵着他们的手,走进烤鸡店。
那外皮金黄焦脆的烤鸡,特别诱人,有蜂蜜的香味,这才走进去,就让人闻了受不住,只想吃。
张钰青安抚小姑娘:“小起,没关系,你叔叔给了我们钱,我们可以在外面吃饭!”
陈小起和陈小南立刻转身,准备坐上高凳子,陈小南吭哧吭哧的爬凳子,有点高,可以旋转。
坐上以后还摇了摇肉屁股:“阿姨,吃烤鸡。”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服务员看到他们走进来。
马上拿着菜单过来招待。
张钰青打算先问清楚:“要票吗?我们没有票,能不能用钱买?”
服务员马上点头:“没票没关系,我们这个城市,在饭店吃饭,也不太时兴用票了!”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经济好,物产丰富!
张钰青:“烤鸡多少钱一只?”
男服务员瞧见张钰青冲他笑,也回以微笑:“四块钱半只,八块钱一只。”
张钰青皱眉头,有点贵啊,在她们万辰市,吃烤鸡的话两块钱半只,四块钱一整只。
服务员瞧见美人蹙眉也好看,以为她舍不得,心里面不想这位顾客流失,马上又说:“可以送米饭,还可以送凉拌黄瓜。”
张钰青听了立刻拍板决定:“行,就吃烤□□。”
香喷喷的烤鸡,几乎是一瞬间就端上桌。
原来是早就烤好。
烤□□块钱一只是相当贵,而且这种烤鸡也就两斤来重,是那种没喂养多久的小嫩鸡。
在农村,像这种鸡才五毛钱一斤。
两斤也就一块钱左右,不过农民一般舍不得两斤就吃,都要养到七八斤重左右,阉鸡更重,长到十多斤一只才送到集市上去卖。
陈小起和陈小南吃着烤鸡,蘸酱汁,连连点头:“好吃。”
陈小南嘴巴塞得鼓鼓的,喜欢吃鸡皮:“脆脆的,好香。”
“喜欢吃烤鸡啊,阿姨回去也给你们做烤鸡吃好不好?”张钰青给陈小南擦了擦花猫一样的脸。
又给陈小起夹了几块焦脆的烤鸡皮。
两个孩子吃得满足。
张钰青也在吃,味道不错,外皮焦香很脆,肉质鲜嫩,而且还带有汁水。
这八块钱,贵也值得。
旁边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顾客,挺着肥肚子。
商业人士的打扮,那公文包,时不时拿起来看一眼,是个非常显眼的人物。
“给我们拿只烤鸡。”成功的商业人士,大手一挥。
陈小南扭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商业人士,此时正在等人,瞧见这虎头虎脑的小娃长得怪好看的。
又瞧见这小孩的妈,好像特别的年轻,而且长得真漂亮,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结果赶来的女伴,妖妖娆娆的过来,然后狠狠掐他的耳朵:“我还不够你看的?”
“啊疼疼疼。”那个男人马上好好的看着女伴。
张钰青收回视线,继续吃。
不过有句话叫做——冤家路窄。
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杨剑新,那个杨剑新走进这里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颤手指着张钰青。
吓得后退三步,如同见到女鬼!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惊吼。
张钰青冲他笑:“来玩呀!”
杨剑新讪讪看着她,想到这傻女人,上次在百货商店打了他两巴掌,他现在还恼火得很。
这仇不报回来,他就跟她姓。
这女人似乎对金钱看得挺重,而他有一批没付钱的衣服,已经被州廣的公安和治安大队的人盯上,连火车都坐不了,他必须想办法处理了才行。
不如……骗这女人帮他送货?
第38章
最近倒卖木材的生意已经做大, 万辰市林业局给杨剑新开的是一次性木材采伐批条,他靠着第一次赚的一万多块钱,后来多次贿赂木材管理站各个领导, 如今已打通了木材买卖渠道。
砍伐香椿木运出城,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就是销售渠道需要多几个, 就比如眼前这个胖子。
“唉, 老银也是可怜!”胖老板叹道。
杨剑新也道:“是啊, 好好一个厂,说破产就破产。”
胖老板没在说话。
他瞟了一眼旁边那桌:“杨老板,那姑娘结婚了没, 怎么那小孩叫她阿姨?”
杨剑新:“没结婚,我老乡, 给人当小保姆赚钱哩!”
胖老板的女伴又扯住了那只肥耳朵。
杨剑新笑着劝:“丫头不好惹,凶悍, 就别提她了!”
胖老板委屈, 他不过是问两句都不行吗?
杨剑新心思活络:“咱们谈谈木材。”十天前, 他在州廣市遇到的第一个老板是个倒霉蛋, 人家拿了他的香椿木,却只结算了一半尾款。
搞到现在,只能拿衣服抵债。
杨剑新有些郁闷, 因为那些衣服, 他被三帮人盯上。
其实,他对木材生意的看中, 更甚于去倒卖衣服。
别看一立方米, 好像显得不是很多,可香椿木重, 一立方米有九百多公斤。
像他们万辰市,一立方米的香椿木可能也就卖个两三百块钱,但是运到天北市,可以卖到六七百块钱。
而运到州廣市,那就更赚,一立方米能卖出八百的天价。
之前,杨剑新为了搞到计划外的火车皮,他送了不少礼给火车货运主任。
还给人家搞了一台彩电,如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除去打通各个部门送礼的那一万,他可是又赚了五万块哩。
泥腿子说的万元富翁,压根就看不上眼。
他的目标是当十万富翁、百万富翁。
而此时来跟他谈生意的这个胖子,名叫肖金元,三十八岁。
在这个不太富裕的年月,能吃胖的人不多,所以这个胖子家里,一定是非富即贵的。
先谈生意要紧,等下再来骗张钰青那个蠢女人,给他运送那批即将砸在手里用来抵债的衣服。
……
肖金元请杨剑新尝尝烤鸡才开始谈价:“杨老板,我最多出八百一立方米!”
“这少了点,您再多加五十……”杨剑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实际心里乐开了花!
发财了!
肖金元也不好糊弄:“现在市场双轨制,每个城市的商品价格都有不同,你不要把我当傻子,你们市的香椿木卖给本市,也不过才两百多一立方米。”
这个肖金元对杨剑新的坐地起价,表示很生气,认为他不知好歹。
杨剑新却也不急:“您说得没错,但是也要想想,我把香椿木运到州廣市,冒了多大风险,要花多少钱打通关系,这都是天价成本,最后分到我手中,真没有几个子儿!”
肖金元听了微微思考一会儿。
如今运输不方便,很多人有胆子干这行,偏偏有些市卡得严,没有办法从相关部门拿到运输条子,就不能把货运出来。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万辰市,管理得松,肖金元一点都不想错过:“行吧,我不赚钱,给你涨三十,八百三一立方米收购你的木材!”
杨剑新心里在放烟花。
高兴啊!
本来那批木材,只能卖到六万四的价,提三十后,又多挣几千块哩。
不过他很好奇,到底是谁收肖金元的货。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价,已经是天花板,如果有人出更高的价,买肖金元手中的香椿木,那就是冤大头,傻冒中的傻冒!
肖金元:“这个你别管,只管给我运过来!”
见对方显然是防备着自己不愿意说,杨剑新也不勉强,笑嘻嘻的签合同。
“行,今天是星期一,下个星期二我把货运过来,就在州廣火车站,你自己去提怎么样?”
肖金元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只要你能让火车把货运过来,我就有办法提货!”
两人的交易,在这一餐饭上谈成,他们的声音可不小。
张钰青暗暗佩服,这些人心真大,万一被那个服务员听到,举报到公安,说他们投机倒把,那是要坐牢的。
谁知胖老板打开公文包,掏出一叠钱给店员小哥:“把之前的账,都给我结了吧。”
那个服务员笑嘻嘻道:“哥,一共三十八!”
得,原来他们都是熟人,难怪谈生意无所顾忌。
……
吃了饭以后,杨剑新送走了这两人。
又折返回来,敲了敲张钰青的桌子,张钰青慢慢抬头。
“谈个事。”杨剑新一屁股坐在旁边。
“啥事?”她问。
两个孩子吃东西慢,而她吃得比较快,已经吃饱。
所以就在这里等孩子们,她懒洋洋抬起眼皮看着这个男人。
杨剑新问:“什么时候离开州廣市?”
张钰青瞟他一眼:“想找我做啥事,炫耀你又赚了多少钱?炫耀你的人脉?免了,我不想听!”
这话里带着嘲讽成分。
杨剑新现在财大气粗,能开到各种票,能让火车给他送货,这得花多少的财力,也不知道他收买了多少人。
杨剑新心中不耐烦:“想找你帮个忙,你放心,绝对不让你白忙一场!”
张钰青颇为讶异。甚至揉揉耳朵,她就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给岳父是大佬,他自己又超级能赚钱的人帮忙?
“我能在这里待三天左右!”张钰青道。
杨剑新暗暗得意,鱼儿上钩了:“我这里有五大蛇皮袋的衣服,帮我运到万辰市的相合宾馆,你放心,好处绝对不会少,我可以给你五百块钱!”
张钰青看了他很久很久,看得杨剑新有点受不住。
她才问:“仅仅只是一些衣服,没有脏东西?”
杨剑新尽量让自己笑得很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货,就是一千一百件男士衬衣,这里的衬衣便宜,进货价才三块一件,所以我就想多带一些回去送亲戚朋友!”
张钰青见他笑,于是也跟着笑,俩人一个笑得一个比一个虚伪。
见这傻女人不愿意上钩,杨剑新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轻易说服她。
只能半真半假说:“好吧,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这些衣服也确实不全是给亲戚……我不过是被你教训后,一直想要改过自新,然后想做一些善事,打算把这些衣服捐给孤寡老人!”
张钰青微笑:“我很好奇衣服从哪来的。”
“你放心,绝对是从正规渠道进的货,不是洋垃圾!”杨剑新举手发誓。
他之前也听说,海钩子村的张强,把一船的洋垃圾销毁了的事。
张强是岳父手底下的人,损失一船货,岳父还挺生气,不过后来张强解释了原因,又报复了南湾那边的人,自家岳父倒也高看了张强一眼。
杨剑新想到这里就笑了笑。
只要让张钰青宽了心,他就又能赚钱,又能收拾她一顿。
“杨剑新,你不和我说真话,我认为自己没必要帮你。”张钰青道。
还在兴奋中的杨剑新傻住!
这女人竟然拒绝了他?仅仅只是当一个运输员而已,就能赚五百,她大半年的工资啊,她竟然会拒绝,是不是脑子又开始短路?
挣扎半天,杨剑新只能说:“好吧,说实话,其实那些衣服,是一个服装厂老板抵押给我的货。那个老板从我这里进了二十立方米的香椿木,他资金短缺,有一部分钱付不出来,就用他厂里的衣服抵债。”
“……我看他可怜,没逼他还钱,拿走了他厂里所有的衣服,结果我没想到,那个老板得罪了一些地痞,又因为他挂靠在国有企业的私企被查封,听说里面的机器被搬出来全部抵债,然后还说要赔钱,现在有三伙人全部跑过来要钱,我先一步搬走衣服,所以我不光是被公安和治安大队的人盯,同时也被二流子盯。”
杨剑新叽里呱啦,长篇大论把自己说得很无辜。
甚至想流几滴眼泪。
“你为什么不在这个市区卖掉衣服?”张钰青纳闷。
杨剑新不自在笑着,州廣市本来就是一个大型服装生产产地,哪能卖出好价钱。
他是商人,当然要利益最大化。
所以只能让张钰青人工运回万辰市。
张钰青思考半晌:“除去坐火车的花销,怎么说,也得给我一千块钱好处费才行!”
见鱼儿已上钩,杨剑新兴奋得头皮发麻,忍痛想了想,一千多件衬衣,在他们那个城市卖,能卖出八到十块一件。
杨剑新思考到这里,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当然,最后他会无偿送五十件给她。
然后在她售卖的地方,带人举报她倒买倒卖。
至于他的一千件衣服?那自然是交给其他人去销售,张钰青想举报他,门都没有!
如今把一个城市的东西,卖到另外一个城市,如果不是国有企业牵头,没得到上头文件批准,私人买卖的,通常视为倒买倒卖,被抓到了,是要判刑的。
天北市被判了好几个,上了人命日报。
不过很显然,这个张钰青傻乎乎的,似乎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想到这女人,打他两个巴掌,还没报仇,那他把她送进监狱,让她去劳改也不错,省得看到她,就让他烦躁。
“行,我先给你一百的定金,等你把货背到万辰市,我再给你九百。”
张钰青不干:“你当我傻?到时候你不认账了怎么办,至少也得给九百!”
杨剑新咬牙,这女人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他实在是割舍不了到嘴的肥肉。
“三天后,你帮我运货,根据这个地址找过来,我给你钱和货!”
张钰青点头:“成交!”
等到陈北生的展销会结束,她就去取货,陈小起和陈小南紧紧的盯着杨剑新,两个小娃想起来了,这是个坏叔叔。
此时杨剑新乐悠悠离开烤鸡店,陈小起很担忧的看着阿姨。
“钰青阿姨,他是坏蛋!”
“我知道。”张钰青心里有一本账。
陈小南吃完最后一块鸡肉,舔了舔嘴巴,好奇的看姐姐:“钰青阿姨会不会被坏蛋抓走?”
陈小起觉得深有可能:“阿姨一定要小心!”
反正跟王燕阿姨在一起的人,在陈小起的心中,都是可怕的人。
王燕阿姨以前不回家,会抽烟,会喝酒,喝醉后,喜欢胡乱敲门,有时候晚上敲叔叔家的门,叔叔会很生气。
那时,王燕阿姨身边的一群人还会大笑大叫。所以,陈小起认为王燕阿姨的老公也是一个可怕的叔叔。
张钰青拿出两块小小的手帕,温柔的给两个孩子擦了擦嘴巴。
然后,牵着他们的手离开这里。丝毫不担心会不会被抓的问题,杨剑新这个人喜欢算计她,但更在乎他自己的利益。
所以在火车上,他是绝对不会害她的,要害人,也是在下了火车后。
……
说回另一边。
州廣市的这次展销会,涵盖了好几个单位几十种产品。
最著名的企业是天水的手表厂,永靖市的制鞋厂,铜陵市的瓷器厂,还有天北市、万辰市的两家玩具厂,以及一个外资企业松下电器。
承办单位是州廣政府。
一大早上,张钰青给孩子们穿衣服,因为昨天认床,睡得很晚,所以早上起来都是迷迷糊糊的,差点撞到墙。
张钰青把陈小南放在了床上,让他坐好,给他换小背心。
陈小起在洗手间里,换了一条米黄色的小裙子。
张钰青走过去,在她身后,给她拉上拉链。
这裙子是她给孩子做的,小丫头很喜欢上面的枫叶,一直摸着。
“小起真好看!”
“阿姨,谢谢你给我做的裙子。”陈小起低下头,转圈圈。
张钰青温柔梳着她的娃娃头:“不用谢,咱们的小起是个小公主。”
陈小起抿嘴笑得很害羞。
能遇到阿姨真好!很快乐、也很幸福,如果阿姨能成为她的婶婶,她会更开心。
陈小南打着哈欠,瞥见姐姐的裙子,百无聊赖摸摸肉嘟嘟的脸蛋:“钰青阿姨,我想吃饭!”
张钰青给陈小起梳好头发,又看一眼陈小南的头发:“好的!”
带两个孩子洗漱好。昨天提了两个热水瓶上来,揭开了一个木塞子,水已经放凉。
张钰青把放凉后的水,灌进他们的小水壶,一人挎一个小水壶,接着就出去吃早餐。
七点不到,陈北生房间里却没有了人。
他们去忙工作,早餐肯定是没有吃的,张钰青提着厚厚的油纸包,拎着早餐去了展销会。
第九厂的销售看到她的油纸包,荷叶包,犹如看到亲娘一样,差点热泪盈眶。
“亲人啊,知道我们忙了一个早上,还没吃早饭,简直是雪中送炭。这包子是莲蓉的,好吃!”
“州廣市果然是美食之都,我喜欢吃这个瘦肉青菜肠粉!”
陈北生无奈笑着,督促快点吃,因为马上就要到九点,顾客陆陆续续进场了。
大家很紧张,来自全国各地的采购商,可是专程来这里参加展销会的。
作为销售,必须拿出十八般武艺才行!
旁边的摊位上,有人在招揽顾客,而他们完全蒙圈,好丢脸,那些人像一个个小摊贩。
张钰青见陈北生这个年轻的厂长,摆着国有企业的架子,不会招揽顾客。
于是道:“第九厂都快倒闭,还害羞呐?你们不来,那我来!”
第39章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这位同志,您是来采购玩具的吗,看看我们这铁皮玩具, 出口的外贸商品,质量杠杠的!”
在张钰青的人生观里, 赚钱必须放得开, 比如她一个中专生后来不也靠打鱼赚钱盖房子。
不是说这些销售放不开, 而是他们没有参加过展销会。毕竟第九厂是个要倒闭的厂, 这些销售人员以前就是按部就班来工作,除了附近城市的百货商店,完全没想着去打开新的渠道。
“我知道第九厂, 外贸做得不错,这铁皮猫挺有趣, 多少钱一个?”一个穿中山装的男子停下脚步。
“您可真有眼光,如今的外国小孩就喜欢这种小玩具!”张钰青捅了捅旁边的那个女销售的胳膊。
让她赶紧报价。
旁边的销售都有点惊讶, 三言两语, 顾客就上门啦?
听到采购商问价, 厂长陈北生示意旁边的那个女销售回答。
文爱玲马上笑眯眯操作:“十块钱一个, 转动发条,这猫会自己跳!”
如今这年月,能买得起玩具的都是干部家庭。铁皮玩具价格贵, 有些一个需要半个月的工资。
“那你们这铁皮车多少钱一辆?”另外一个男的挤进来, 戴着副眼镜好奇地指着那个消防车。
这是陈北生他们团队今年新研发出来的产品,这辆红色消防车, 仿照的是国内刚出来的消防车外形。
销售之一李大俊马上道:“这位同志您可真有眼光, 这是我们今年刚生产的新货,一辆二十八……”
“贵, 给我一个进货价,您不能拿我当普通顾客对待,我们拿货不是一辆两辆,至少也是五十辆起批!”
“这……我们能给您最便宜的价钱是二十三。”
“贵了贵了,我只出十八,底价在这里,我也不跟你们讨价还价!”
戴眼镜的男人一副要去别的玩具摊位的架势,张钰青立刻凑过来笑:“同志,别的摊位上,有这么好看的玩具车吗?现在小朋友喜欢车,家长舍得买的,像我家的邻居,看到玩具车,就走不动路,上次愣是让他妈,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给买了一辆消防车,零售价三十八哩,看到孩子开心,他妈也舍得。现在都是独生子女,谁家都只有一个宝贝,您放心,这批玩具您进过去,绝对能一下子卖光。”
八十年代的铁皮玩具确实贵,买一个都能让人肉疼好久。
一辆下来要花半个月的工资,所以这不是普通工人能消费得起的,但是架不住国内干部家庭也有庞大的基数。而且改革开放了,人们的腰包鼓了起来。
采购被张钰青一顿忽悠,倒也听进去了那么一两句话。
“你们谁是管理人?”
“我是。”陈北生温和道。
这个采购看了看四周,走到陈北生旁边:“我可以进货,但是得给我一些回扣!”
“……您看要给多少?”陈北生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国内大多数人做生意讲究变通。
吃回扣这事,要用辩证的思维去看待。
陈北生不会去吃上家厂商的回扣,那是贪污。
但是他给顾客吃回扣,能带来效益,他也是愿意的,因为厂子有这么多张嘴,大家要生存。
陈北生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销售主管,那个主管马上勾住了这个戴眼镜同志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说悄悄话:“您从我们这里二十三进一批货,我们给您三块钱一辆车的回扣,您看怎么样?”
一辆车三块。
五十辆车就一百五十块,这对于国人六七十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来说,是很有赚头的,采购想了一下,觉得对方很上道,加上自己是真心的要买,于是点点头:“成交,但我只收现金,你们也不要走什么公账!”
销售主管认真道:“这是当然,我们一定每次都给您现金。”
于是今天开张了,销售出去了一百辆铁皮消防车。
张钰青见好就收,也不瞎凑热闹。
现在这些销售,比她更有经验,她不过是胆子大一点,喜欢瞎吆喝。
陈北生的第九厂能赚钱,她高兴,于是牵着两个孩子这边看看,那边逛逛。
摆摊到一半,陈北生从后面的纸箱子里掏出一些布娃娃。
有人形的,有猴子的,有小猪的,有小海豚的,一个个里面塞满棉花,胖乎乎,憨态可掬。
“喜欢吗?”陈北生问侄子侄女。
陈小南和陈小起用力点头:“喜欢!”
“给,抱着玩吧。”孩子的怀里被塞了一个小海豚布偶。
陈小起喜欢那个娃娃,用毛线做成的黑头发:“叔叔,我可不可以换这个女娃娃?”
“可以!”陈北生扭头,弯腰从箱子里抽出那个布娃娃塞给了陈小起。
两个孩子开心,抱着娃娃在会场上面继续逛,迎来了无数人的瞩目。
虽然这些采购员目的性强,只关注自己想买的柜台,但也会想要去看看新奇的东西:“小朋友,你们等等!”
两个冰雪可爱的小娃,白白净净,背着小水壶,穿着背带裤,讨人喜欢,那些专门来采购玩具的厂商追过来频频问:“小朋友,娃娃哪里来的!”
陈小起紧张,双手抱着娃娃,看上去像个小可怜。
“我知道!”陈小南比姐姐胆大,不害怕陌生的叔叔,“在那里……那个高高的人那里,那个是我叔叔,他有!”
讲半天,陈小南这个小话痨没讲明白。
陈小起抱着布娃娃,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旁边的钰青阿姨,想了想,鼓足勇气嗫嚅:“叔叔,我们带你去看!”
“对,我带你呀!”陈小南小小一只,伸出肥肥的小手拽着中年男人的裤腿,强行把他带到自家叔叔的摊位上。
张钰青挑了挑眉,没想到陈北生这么狡猾,让侄子侄女给他做免费的广告,效果还挺惊人。
不知不觉,竟然带了不少大人去买。
摊位上的玩具款式多,吸引的采购也多,人挤人了,张钰青护着两个孩子,一直在后面看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
结果还不能去吃饭,因为中午还有一波本市的采购商。
“厂长,别管我们,去吃饭吧。”一开始早上的时候那些销售还拉不开嗓子来招揽顾客。
此时可没有一点顾忌,比拘谨的同行牛逼多了。
张钰青瞥一眼隔壁,对陈北生说:“你们同行的那些铁皮玩具,都还是一些小动物,小汽车,你们高端多了,又是娃娃,又是大消防车!”
陈北生被她夸赞,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我也担心卖不去。”
还好顾客都喜欢。
今天的采购商不少,一个个都在问价钱,敲定了不少订单。
“阿姨,肚肚饿!”陈小南嘟嘴,揉小肚子要吃饭。
他在会场,拉了很多人,帮叔叔赚了大钱钱!
张钰青摸两个娃的头:“你们是大功臣,辛苦了噢,等一下,先让你叔叔忙完。”
羞涩完,陈北生和顾客交谈,不卑不亢,坚持自己的底价不退让。
旁边的玩具摊上却没啥生意。
而那个玩具摊也来头不小,是陈北生之前所说的总厂。总厂的销售主管黄主任,看到分厂生意如此之好,都被吓住。
而他们看到陈北生这个厂长亲自上,都还有点震惊。
到了快一点的时候,总厂的黄主任邀请陈北生出去吃饭。
陈北生没拒绝,顾客走得差不多,大家总算喘了口气,其他销售等着吃打包的饭。
公款消费,选的饭店自然不会差,
张钰青还是第一次来大酒楼,到底是大城市,这古香古色的酒楼好漂亮,而且三层楼高。
酒过三杯。
“小陈啊,不对,我应该叫你陈厂长,你说你以前一个高工,专门搞研发的,怎么如今突然一下子出来跑业务啦,而且跑业务还这么厉害,你看你们那个柜台,围得水泄不通,再看我们这个柜台,都没几个人,你快点跟我交代,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稳重的陈北生正襟危坐:“黄主任,我也是没办法,我们厂如今就那么一个烂摊子,上半年,都快发不出工资,虽说国家政策扶持着,可对我们厂,也没那么多资金投入,现在扶持的都是私有企业,不是说要大力发展私有企业吗?”
黄主任撇撇嘴:“那都是吹的,上头政策是好的,下头的人,都防着私企呢,而且还必须挂靠在国有企业下才能经营,否则根本生存不下去。”
张钰青和两个孩子负责吃吃喝喝,两个男人负责举杯谈事。
陈北生嘴上说酒量浅,喝不得,实际上谁想灌醉他,那也挺难的。
陈北生不停说穷,挺有一套:“黄主任,您回去后,告诉总厂的书记,我们厂效益不好,生产的东西,都卖不出去,不像你们,每年能出口那么多玩具。我们分厂出口份额少,总厂能不能把份额让给我们一点?我们现在设计的新款消防车,一定能在国外打开市场!”
“你这小子,还来挖我们总厂的墙角,我们总厂也就靠着外贸过活,你可千万别打我们的主意,都已经给了你们海外四分之一的份额,你还要,余下的份额,我们总厂还等着养活几千人呢,你还是好好的在国内做吧,打开国内的市场,才是生存之道。”
陈北生只能不停叹气,俨然一副即将吃不上饭,全厂都要下岗模样。
张钰青偷笑。
黄主任吃了一口菜:“对了,你们分厂如今设计出来了几款新玩具?”
“十七款!”陈北生道。
黄主任点点头:“不错,果然年轻有为,胆量也大。我对那大型的消防车感兴趣,你说说销售情况吧。”
陈北生一脸无辜,只说一般,不好卖。
每个厂都有保护机制,图纸也不可能毫无条件的贡献给总厂,除非是过了三年以后。
但是三年以后市场已饱和,再要那图纸也没用,所以他们竞争也是很大的。
黄主任决定买几辆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陈北生失笑:“我们可是有专利的!”
黄主任:“知道你们有专利,不会偷的。”
这一餐饭是黄主任出钱,也出得心甘情愿,他手中拿着票,惊叹于陈北生这个小年轻的韧劲儿。
刚开始以为这个大学生来总厂,只是为了镀金,以后会往更高一层发展。
没想到转脸这小伙子就被调去了万辰市。
要知道万辰市,可没人愿意去,太乱了。
之前他们厂的车间主任,去万辰市才一年多,就坐了牢,这一看就知道是被人陷害,所以大家都推辞,不愿意来分厂。
但总厂的老书记,也不可能让分厂就这样垮下去。
毕竟国家上头的人,还在盯着呢。
于是左思右想,总厂的书记大概是猜到了陈北生上头有关系,于是就把这个小子突然一下子提拔到了总工程师的高位,要知道他才两年的工作经验啊。
即便是大学生又怎么样,在天北市大学生也不少!
大家本来还想阴阳怪气说酸话,结果转脸这个总工程师就被调到了万辰市当厂长。
敢情是用这一招来对付他呀!
众人瞬间明白原因,也不再嫉妒陈北生,他们只同情陈北生这个小年轻的遭遇,这就是去送死的。
头铁的话,搞不好还得蹲大牢。
不过看到陈北生把那家厂,经营得有声有色,黄主任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不用接手烂摊子了。
“你小子好好干。”
“放心,我不会让其他人来当背锅侠!”陈北生认真道。
“臭小子!”黄主任笑恼,作势想打他的头。
虽然心里是有这种想法,但是被这小子说出来,感觉有点别扭啊。
张钰青负责吃,吃完后,带上饭店新炒的菜,拿着数个饭盒,回到会场,大家看到饭盒里全是肉菜,直喊这次出差不亏,满脸幸福的大口吃肉。
下午,玩具总厂和分厂开始打擂台。
大有比个高低的趋势,拿出了最厉害的嘴炮销售,来抢顾客。
第一天陈北生这个厂接到了四十万的订单。
第二天八十万订单。
第三天更好,差不多九十万。
也就是说陈北生这一次展销会,给厂里带来了两百一十万的销售额。
虽说只有两百来万,但这些订单是可以无限延续,也就是说销量不错的话,顾客有可能还会再进货。
十个销售累得跟孙子一样,却也开心。
其中那个女销售文爱玲叽叽喳喳问:“厂长,这次圆满完成了任务,甚至还超出预期,我们有没有奖金啊?”
陈北生一脸温和:“回去后,让会计算一下这次的销售情况,给你们按提成来算奖金!”
大家懵逼,有个别的,眼睛都瞪得溜圆。
“提成……也就是说,如果销售出去的东西多,那我们就赚得多?不再是领死工资?”
“不满意?”陈北生见他们没有特别的高兴,有点疑惑,“我之前,在会议上提过,你们忘了?”
可哪知下一秒,这些销售全部激动得跳起来,这种有奖机制,可比他们以前工作有干劲多了。
张钰青笑了笑。
这次任务圆满完成,而她还有事要忙,牵着两个小孩儿来到了字条上面写的金鑫大厦国营宾馆。
这栋大厦,六层楼高,张钰青抬头羡慕的看着,她以前见过最高的宾馆,也就四层楼而已。
走到三楼,从杨剑新手中收了钱,然后叫来一辆三轮车,背着一袋袋衣服离开,吭哧吭哧的上火车。
陈北生对于衣服很好奇:“衣服哪来的?”
“杨剑新让我给他运货,给我一千块,划算吧!”张钰青道。
陈北生语气淡然:“现在抓投机倒把很严格,小心点。”
“放心吧,我不在万辰市销售这些衣服!”
陈北生听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第40章
落日的余晖照在车窗上, 映射出一圈圈橘色的光。坐上火车,还没有完全天黑,张钰青打着蒲扇, 给两个巴在车窗上看风景的孩子扇风。
火车上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 空气不流通, 所以非常的闷热。
想到了空调, 张钰青忍不住好奇, 电视上那玩意儿能吹冷风,但是特别贵,一台要四五千, 一般人根本就消费不起,听说他们整个万辰市, 一台都看不到。
电视里面的人也说,走进空调房间, 就会感觉凉飕飕的, 很舒服, 夏天用那个空调很好。
“你见过空调吗?”张钰青突然问。
陈北生在看书, 心静自然凉,他白白的脸皮上,没有一滴汗珠。
听到她在和他说话, 他愣了一下, 然后才注意她的问题,于是仔细想了想回答:“我在天北市, 见过一次, 是在一个日资老板的家里。”
“那个老板是不是做空调生意的,空调好贵的吧?”张钰青又问。
陈北生摇了摇头:“不是。”
见他惜字如金, 她也不好继续再问。
于是继续拿折扇,给孩子们扇风,火车里面太闷热,还没有出发,现在静止不动,打开窗户也没用。
“别站起来,会栽跟头,掉下去!”张钰青拉开窗户,指着外面说。
“噢噢!”陈小南蹬掉鞋子,小胖腿爬上椅子,见阿姨不肯,急忙又穿上小凉鞋。
旁边传来了陈北生谨慎的声音:“虽然他家有空调,但是听说一直没怎么用。”
上次陈北生去拜访对方的时候,是在去年七月份,也是大夏天。
当时那个老板,指着空调对他说,这个很凉爽,不过却不能打开,还说国内的电压不稳,带不起来,容易烧机器。
陈北生当时也有点好奇。
“你是指那个日本老板小气?”张钰青回头看他一眼,原来他不是嫌弃她啰唆,而是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有趣,他这个人好严谨。
“不是,我想起来了,他之所以没有开空调,是因为电力不稳。就算是天北市电力,也很难带得动空调,那空调一打开,电压就会造成负担,周围居民停一片的电,安装了变压器也不管用,必须调试很久,很麻烦,所以天北市的人民也都是用风扇。”
张钰青笑着点了点头:“看来,等国家电力越来越足,那种先进的机器,应该会多起来的。”
她现在有钱,对新事物一点都不抗拒,甚至还想尝试。不过,即便真想买一台,她的钱也不太够,所以还是得努力赚钱才行。
……
晚上,火车哐隆哐隆的声音特别催眠,两个娃儿揉着眼睛,想睡觉了,张钰青负责带陈小起睡,陈北生负责带陈小南睡。
累了一整天,晚上睡得很早,张钰青感觉疲惫,带着小姑娘一下子在软卧上睡过去。
陈北生却在看书,偶尔给陈小南扇扇风,防止皮小子被热醒。
抬头,对旁边走来走去一个满身酒味的中年男人警告地瞥去一眼。
“干什么的?”鬼鬼祟祟的酒鬼在探头探脑,瞧见张钰青漂亮脸蛋因为炎热变得粉粉的,那手突然就朝卧铺伸了去,陈北生站起来,冷声问。
巨大的身高差,一下子显现出来,那个猥琐的男人吓了一大跳,衣服邋里邋遢,手上还拿着化肥袋,马上装出老实人模样:“我来找人。”
“找谁?”陈北生继续问。
“可能是记错了车厢!”那人在陈北生的逼视下,急急忙忙下了车厢。
现在有站台票,很多小偷会买一张便宜的票,假装来送人,然后就会在火车上浑水摸鱼,拣最好的车厢偷东西,然后再下车。
陈北生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到了晚上九点后,普通乘客就不能再进入这里,陈北生这才去洗漱了一下,收拾收拾睡觉。
他有轻微的洁癖。
在外面住的时候会睡不着,不过听到对面那张床沉稳的呼吸声,他扭头看了看隔壁床的小脸。
很安静的一张睡颜,没有任何防备。
……睡眠会传染,陈北生扭头,觉得有了一丝困意。
粉扑扑的脸蛋睡得很香,漂亮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让他有点窒息。
小嘴是很漂亮的粉色,似乎做了一个美梦,还微微勾着唇。
非礼勿视,陈北生立刻收回视线,闭上眼睛。
他觉得这样盯着人家不礼貌,拿着扇子一边给侄子扇风,一边想着工作,慢慢进入梦乡。
……
清晨的风,从车窗外面灌进来,很舒服。
现在是早上六点钟,还有一站就要到万辰市。
闷热的空气,总算变得凉爽了。
张钰青领着孩子们去上厕所,然后给他们漱口洗脸。
陈北生瞧见张钰青,在收拾那五个超级大的蛇皮袋,挤压得满满,五个大袋子起码有四百多斤重。
“你要去哪里?”陈北生见她用力的把袋子从床铺底下拖出来。
张钰青冲他笑:“秘密!”
陈北生也没勉强,此时火车慢慢停在万辰隔壁的市——禾天市。
这里是个大站,有四十分钟的停靠时间,张钰青看了看外面的早餐车,忍不住搓了搓手:“老板,我出去买个早餐。”
“火车上有早餐。”陈北生不想太麻烦她。
张钰青用力摇头:“不麻烦不麻烦,火车上的早餐不好吃,我想去火车下面看一看,您放心,我去去就回,就是麻烦你帮我带一下孩子!”
“去吧!”陈北生猜测她是不太方便,可能需要买一些东西,于是马上反应过来。
张钰青笑着摸摸两个还在打哈欠的娃,低头认真跟他们说:“阿姨去买早餐,马上回来,你们要听叔叔的话,不可以乱跑知道吗?”
陈小起和陈小南靠着叔叔坐好,异口同声:“知道!”
“真乖。”张钰青夸赞一声。
她没有说假话,两个孩子真的很听话,他们这些年的成长,失去了太多人。爷爷,母亲,现在又失去父亲,他们非常缺乏安全感,太会看人眼色,乖顺得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
所以张钰青想给他们很多的安全感,去哪里都会说清楚。
揉揉他们的小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出了火车站。
她四处搜寻目标。
其中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因为对方正在偷偷摸摸做交易,仔细看,是在卖早餐。
“阿姨,我这鸡蛋绝对是新鲜的,放一万个心。”
“对,肉包子好吃,用的是前腿肉!”
现在这年月,想要在街上做生意,一般都要有个体户营业执照,管治安的巡逻大队常常会来查。
但是这种执照,超级难办下来,很多人只能偷偷摸摸的做生意。
否则一个没搞好,是会被抓起来的,罚款事小,如果特别严重的,还会被抓起来判刑。
张钰青慢慢走过去,那个男人吓了一跳。
瞧见是个浓眉大眼的漂亮姑娘,他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是公安呐!”
张钰青从他这里买了十个茶叶蛋,瞧见有包子和馒头,外面的肉,吃着不放心,她只买了十个馒头。
付钱的时候,她突然问了一句:“小哥,做生意不怕被抓吗?”
孙新城瞬间脸胀得通红,找钱的时候,磕磕巴巴辩解:“有证的,我是执证上岗!”
“哦,那你给我看一看你的证?”
“啥意思啊?怀疑我,就不要买我的东西,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便衣,你钓鱼执法?!”
张钰青见他生气,甚至指着她的脸,已经在想说辞,即将开骂。
她只能一点点跟他解释:“我和你一样,也在偷偷摸摸做生意。我手上有一批男士衬衣,从州廣运过来的,现在在火车上,你愿不愿意买,不贵的,我不方便带回去,所以想就近找个人卖掉。”
一心卖早餐赚钱的孙新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听这姑娘的口音确实是外地人。
想到家里生病的老母亲,以及要和自己分手的女友,孙新城为了赚钱,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相信张钰青的话。
自己卖早餐,真的赚得不多。
一个馒头一毛钱,十个馒头一块钱,茶叶蛋也卖得不贵,才一毛五一个,除去本钱,一天最多赚五六块钱!
但是衣服不一样,一件就可以赚到五六块!
他知道,如今有很多人从州廣市那边进货,偷偷把衣服运到各个城市卖,已经有很多人赚得盆满钵满,腰包鼓鼓。
其实他也想挣这个钱,但是他没有渠道,也没有胆量去外省搞批发!
“有多少货?怎么卖?多少钱一件?”他吞吞吐吐问。
“一千一百件男士衬衣,质量非常好,你就算卖十块钱一件,也有人抢着要,我就算你五块,卖个成本价怎么样?”
见他不相信,张钰青从自己的布袋子里掏出一件男士衬衣递给他。
这料子一摸质感就非常的好。
张钰青又道:“不是便宜货,服装厂用最好的技术,纯棉和涤纶混纺,抗皱,不易坏。”
孙新城兴奋得瞳孔放大,也很紧张:“真的五块一件卖给我?”
百货商店有这个一模一样的衬衣,连上面的标签字母,都差不多,要十三块钱一件嘞。邻居家的二柱子哥,上次就去百货商店买了一件,他去相亲,那对象一看他穿得这么正式,对二柱子哥刮目相看,夸了好几句。
说完后,孙新城又忍不住后悔。
自己想还价,怎么就藏不住话,把这事说出来了?
张钰青笑:“对,我前几个月,也想去买一件给未婚夫,去百货商店走一圈,才发现这么贵,当时没舍得买,然后就偷偷去了州廣市进货。”
孙新城对张钰青卸下了防备。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现在缺钱,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用得赌一把,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五块钱的进货价,如果十块钱一件卖出去,或者是八九块钱一件卖出去,那不能赚到三四千吗?
给母亲治病的钱,有了。
小丽的母亲,也不会再嫌弃他穷!
只要干这一笔。
孙新城咬咬牙:“把货给我看看,我给你去找钱!”
张钰青却道:“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在哪,我今天中午给你送货上门。”
因为是第一次交易,所以双方都防着彼此。
孙新城想了一下自己那个家,也没什么好偷的,而且这个姑娘也不是公安。
于是他告诉了她地址,两人就此分开。
孙新城不忘提醒:“我一定会给你筹到钱的,不要卖给别人。”
张钰青冲他挥挥手,继续走去了火车站,中间叫了两辆三轮车。
一上火车,张钰青给孩子们吃鸡蛋和馒头。
又充满抱歉的看陈北生:“我有点事要忙,必须请一天假,等下得在这里下火车!”
“你这是……”陈北生温和的看她,“想去哪?”
旁边两个老汉在帮她的忙,扛着麻袋下火车,似乎是开三轮的。
“钰青阿姨,你要去哪里?”陈小起紧张的问。
张钰青蹲下来,给小姑娘整理了一下头发:“阿姨要去见一个朋友,今天会回来,你们乖乖的,好不好?”
陈小南坐在床上,踢着小腿,吃着馒头问:“我们会乖乖的,你能早点回来吗?”
“阿姨下午就回来。”张钰青认真承诺。
两个孩子想了想,觉得可以,于是点头答应。
陈北生看她这一顿操作,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他满脸担忧。
刚弯下腰,想要帮忙把最后一袋衣服扛下去。
张钰青拒绝了他的好意:“没关系,我自己来!”
她如同一个大力士,扛着最后一个大大的蛇皮袋下了火车。
俨然就是一副要去干大事的样子。
陈北生打开车窗,不放心地凝视她:“要不要我陪你去?”
“你带着孩子,哪能让你帮我,没关系,我真的能搞定。”张钰青冲他笑。
人家是厂长,第九厂需要他,投机倒把的事干不得,她不能把他拖下水。
张钰青包了两辆三轮车,半天的时间,一人给十五块。
两个老汉很高兴,哪有不干的道理,他们一个星期也赚不到十五块,所以张钰青说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说要等谁,他们就在巷子里乖乖等着。
反正也不急,一边休息,一边赚工钱,这十五块钱赚得很轻松哩!
没过多久。
那个孙新城又苦大仇深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人,似乎是叫来了一个伙伴。
因为凑不到这么多钱,他家有一个病在床上的母亲,人家都说救急不救穷,母亲病了也不是一两天,而是病了三四年,整个家穷得叮当响,所以大家都推说没钱。
孙新城没有办法,只能去那个家里开矿的小学同学李亮家,碰碰运气,他甚至想到了给人家下跪。
只要让他周转了……能赚到这笔钱,他什么都愿意干!
李亮家住在郊区,独栋房子建得非常敞亮,两层楼,里面贴了瓷砖,就和电视剧住的豪宅一样。
才刚把借钱的事,提了一嘴。
李亮想都没想就拍板同意,并且还跟着他一起来取钱。
因为李亮担心他被骗。
张钰青看到两个人走过来,诧异了一下。
“我不是说了,不要告诉别人?”
李亮马上笑着执言:“姑娘你放心,我是不放心我朋友,才跟他一起来的,我这个朋友心思单纯,我怕他遇到女骗子!”
张钰青笑了笑:“看不出你们哥俩还挺有兄弟情谊。”
李亮立刻笑起来:“我这个兄弟心地善良,为人仗义,我读小学的时候,个子矮,老被同学欺负,我这兄弟常常帮我打架!”
就连孙新城本人也愣了一下:“这……你还记得?”
他没想到这个家里开煤矿的同学,会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当年也不过是无心之举,没想到这个同学竟然会记到现在。
李亮道:“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成绩好,考试会给我抄答案。”
“是……”孙新城露出大大的笑容,以前母亲总教训他,不要冲动,别人的事少管,可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帮助弱小。
他也没想着要回报,就是求个心安。
他没想到自己爱打抱不平的性格,能帮助他今天借到钱。
孙新城忽然认真道:“姑娘,我们是一起的!”
张钰青怔了一下,问:“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吃下我这批货?”
“对!”孙新城认真点头。
李亮愣了一下,然后问:“兄弟,你想让我也跟着赚钱吗?”
孙新城用力点头:“我刚才去你家,你爸不是在骂你?说你只会花钱,不会挣钱,你今天就证明给他看,你也能赚钱……”
李亮想了想:“那行。”
把蛇皮袋搬到院子,看过衣服,没有任何质量问题,给了六沓子钞票,张钰青数了数确实是五千五。
她心中狂喜,拿着钱和他们说再见。
孙新城想了想,拦住她:“以后还有没有衣服卖?”
“没了,我只做这一单生意。”张钰青颇为遗憾地笑道。
如果不是有人要算计她,她也不会把这些衣服全部卖掉。
一下子进账这么多钱,今天真是爽啊!
想到杨剑新没有收到这批货,还得知她在中途卖掉,一定会气得跳脚,甚至会杀了她,张钰青又忍不住抖了抖。
不行,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她必须去市场,买些东西回去假装一下,否则真的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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