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张麻子万分嚣张, 以为能要到封口费,十拿九稳了,没想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对着张麻子就是一声暴吼。
“张麻子!!”
“老……老宋?”
“亏我把你当亲戚,介绍你去工地搬砖, 没想到你转头就把我给卖了, 你说, 你偷了多少袋水泥?”
“没……没偷!”张麻子支支吾吾解释, “是刘二他们偷的。”
中年男子不信:“我去他们家找了,没有!”
宋工头看到张钰青时,愣了愣。
转而就立刻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咦, 这不是张厂长吗,我以前还给您的厂房, 搭过遮雨棚呐。我记得,您说过, 那制衣厂, 要加盖十间厂房, 您有没有兴趣把这单子交给我, 价钱好说,一定让您满意。”
张钰青一眼认出来人,笑道:“我听说, 宋工头挺多活的。”
宋工头急忙摇头:“不多不多, 手底下的工人都闲着没事干,我一直都等着您的消息, 可一直没收到, 我就怕您贵人多忘事,还准备去您的厂问问情况, 后来,听你们厂的工人说,您十月底要结婚,在忙,我才没去打扰您。”
这一番对话,不止惊到了海钩子村的村民。
也让张麻子和赵秀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啥叫给张钰青盖厂房?
这事也太绕了,他们压根没听明白!
古奶奶睁大老花眼,问:“啥厂长?你在说啥?”
宋工头与人为善,笑哈哈介绍:“这可是上了报纸,见过省.长和市.长的著名女企业家,她不光有个制衣厂,还在短短半年内,买卖国库券,赚了五十万的超级女强人。”
村里面,所有人全部张大嘴巴。
五十万……
天啦,一个村找个万元户都难,可这丫头却有五十万,这也太富有了吧。
堆在家里,得占多少地方呀,用来买粮食,就是十辈子也吃不完吧,指不定是万辰市的女首富了!
张麻子张嘴结舌:“老宋,你说错了吧,这丫头不过是个小保姆,是有点文化,但她去年都在捕鱼,哪有本事赚那钱!”
宋工头:“没错呀,咱们这位张厂长,在采访里就说过,她是渔民出身,却特别喜欢看报纸,对国家政策有敏锐的分析能力,所以才能很快赚到钱,可惜呐,我没福气,我家丫头,都只会向我要钱!”
赵秀方抱着儿子质问:“这丫头真的上过报纸?”
宋工头不耐烦地瞟一眼她。
自从张麻子娶了这个婆娘以后,不光懒,还学会了小偷小摸。
“你识字么?识字的话,自己去买份报纸看!”
“不……不大识字。”赵秀方抱着儿子,气焰降下去不少。
就算挨了一巴掌,也不敢再闹事。
五十万呀。
这丫头就是拿出一千块钱,都可以卖她一条命!
而且还见过那些大人物,听说当官的,都帮有钱人的!
想到这里,赵秀方拽了拽张麻子的胳膊:“走,我们回去!”
张钰青冷漠盯着前后妈。
村民大笑了起来:“回去干啥,你可是做过人家后妈的,不跟着去享福?”
“我就说钰青不一般,如果她像你一样不干正事,只会嚼舌根,一辈子也发不了财哟。”
“别走,你也养过钰青几年,让她孝顺你一点呗?”
赵秀方老脸通红,她对张钰青可不好,她懒,嫁过来,从不出门,都是这丫头给她洗衣做饭。
这丫头小时候可听话了,完全信任她。
可惜长大后,就改了性子。
张麻子被婆娘拽走,他敢怒不敢言。
没过多久,众人就听到隔壁发生剧烈的争吵,大意就是,赵秀方嫁给张麻子,倒了八辈子血霉,众乡亲们一边恭维张钰青,一边嘲笑隔壁好吃懒做的夫妻。
对于乡亲们的褒奖,张钰青只是笑了笑。
“丫头,这辈子不用奋斗了呢!”
“你聪明,会赚钱,你们家一定是祖坟冒了青烟。”
“我也得去找人看看我家祖坟,我一直没发财,是不是被借运了哟?”
人性就是如此,生怕你无,恐惧你有,为了不引起众人太过明显的嫉妒,张钰青解释:“本金都是借了未婚夫家亲戚的钱,要分红的,虽然我赚了五十万,但也全部分了出去,手头上,只留了三万而已。”
乡亲们听了,那股酸意没那么明显,笑容也变得真切。
一个个都表示,张钰青出息了,要去参加她的婚礼!
……
谢过乡亲们的热情,又散了一条好烟出去,在道喜声中,张钰青在众人的目送下,坐上了来接她和娃儿们的车。
给孩子们系好安全带,她松了口气。
陈北生柔声问:“很累吧?”
“不累。”张钰青看着从小生活的地方,感触良多。
出村口时,她喊陈北生停下。
看了眼张二牛的家,院子外围长满草,无数泥巴团散落在院子各处,一看就是小孩子扔的。
小孩子不懂得好坏,但欺负人也懂得挑人。
张二牛浑身都是泥巴,捧着下巴,孤孤单单坐在屋门口叹气:“唉……”
张钰青和陈北生领着孩子一起下车。
瞧见熟悉的脸,张二牛满脸惊喜站起来:“钰青妹妹!”
“二牛叔,你咋坐在这里,吃饭了没有?”
张二牛傻傻点头:“好像吃了吧。”
从肚子那里传来饥肠辘辘的声音,他又赶紧摇头:“强强好久没回来,家里没吃的。婶子拿不到钱,不能再照顾我,她回去种地了!”
张钰青瞧见屋里乱七八糟的,被打劫过一样,值钱的家电,都被抢走。
不过客厅里倒是有一台冰箱。
张二牛马上站起来,骄傲又自豪地展示成果:“村里的坏人,要抢我的冰箱,我不给,让他们拿走了电视机,洗衣机,花瓶,还有桌椅。”
张钰青一阵心酸,打开冰箱的门,大概是没交电费的缘故,冰箱臭了,里面各种肉,全长了虫。
“为什么不提前吃掉?”
“我舍不得吃呀。”张二牛挠了挠头傻笑,“他们都说强强是坏人,要被抓起来,木仓毙,我才不信呢,强强一定会回来,如果他饿了,我要烧肉给他吃。”
张钰青心塞,去了隔壁。
找吴奶奶买了几斤鸡蛋,又去小卖铺买了很多白面馒头和十斤挂面。
现在天气凉爽,白面馒头可以放一个星期。
张二牛不会做饭,但他会烧水。
陈北生让他烧水的时候,学着煮挂面和鸡蛋。
张二牛有七八岁的智商,仔细教他几次,也能学会。
陈北生从碗橱里,找到唯一没被拿走的破碗,又出去找了两根细木枝,撅断,洗干净给他夹面条。
“大哥哥,真好吃!”
陈北生温和地道:“那就多吃点。”
张钰青出门了,去隔壁村,找到曾经照顾过张二牛的婶子,让他们家人翻译一下,说要花钱请她回去继续当保姆。
这个婶子是个聋哑人,不会说话,但是人勤快,手脚利索,老实本分,张二牛至今没饿死,有她的一份功劳,她隔三差五就从家里带吃的送过去。
“行,一个月六十就六十,婶子还像以前一样,给张二牛洗衣做饭,打扫那个家的卫生。以后每个星期,我叫人送粮食和菜过去,电费我也会缴,张二牛有什么事,也麻烦你们去临峰制衣厂找我!”
聋哑婶子一家子都挺高兴。
她男人和儿子点头答应,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能有一份稳定收入,改善家里的条件,他们特别开心。
回去时,张钰青又买了一些碗筷,喊村里的木匠叔,打新饭桌和新椅子送去张二牛家。
还是不放心,离开后的第二天,找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去张二牛家坐一坐,意在震慑村里的地痞流氓。
警告他们,张二牛也有人护着,最好不要再去他家抢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
解决了张二牛的事,张钰青心里也算卸下一桩大事。
过了几天,去厂里,取了结婚穿的婚服。
前面几个月,她全国到处跑的时候,脑子里常常自动闪过一些婚纱。
在宾馆里,就抽空画图,西式的画了十二套,中式的画了十二套,她和陈北生一人六套,然后就把图纸邮寄给厂里工人打板,效果不错,就做了出来,她和陈北生全部试穿过,不合身的地方,也有小小改动,今天就是来看最后成果的。
助理戴小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说:“厂长,门卫室有人给您寄了一封信,我给您拿来了。”
张钰青把喜服收好,笑着伸手:“谢谢,给我吧。”
也不知道谁寄的信,看了看信封,上面的名字狗爬似的,又粗又胖,东倒西歪,她仔细辨认一会儿,也没看出人名。
只能撕开信封。
就瞧见一叠白纸里面,掉出了一张两千元的汇款单。
汇款单上面用铅笔写了两行小字。
——这钱干干净净,没沾过血,请替我照顾我二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张强留。
张钰青心中一颤。
不可思议地盯着单子,她跑出去询问保安,送信的人哪里去了。
保安赶紧回道:“走了一个多小时,那个邮差挺奇怪,声音嘶哑,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第92章
收到这笔钱, 张钰青谁都没有说,张强犯了法她知道,所以在他被通缉后, 她就和他断了联系,不再和他借钱, 她承认自己很会明哲保身。
她从不同情张强, 甚至当面说他坏事干得太多, 可能会不得善终。
而且也认为张强就应该被抓起来, 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管他是如何迫不得已走上这条不归路,他犯下的罪,是没办法抹去的。
但是——
她以前承诺过的, 也不会忘记!
她会替他养他二哥。
就当是他曾经在她困难时期,帮助过她。
以及他这么多年, 没有拖村里人下水、给村里修路、改善孤寡老人生活条件的一点善报。
不过,听马叔说, 张强和张雷两兄弟非常狡猾, 反侦察能力强, 他们追踪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人。
张钰青见他们一直东躲西藏, 却始终不肯逃去国外,她推测,他们兄弟俩, 大概是还有什么事没完成。
预知的未来里, 张强和张雷在海上开着大船,和海警在木仓林弹雨中你追我赶三天三夜, 在日本海被抓。
后来也不知道王常福说了什么, 兄弟俩心甘情愿地顶了罪,被判了死刑。
不过这一次, 没有王常福和王少鹏来威逼利诱,他们兄弟,可能有另一种更为夸张的结局也说不定。
……
另外一边。
呆在省城医院的陈北望,在这儿治疗了半年时间后,脑部神经有明显好转,头不再那么痛,走路动作也没那么僵硬,只要不跑,一般人看不出他身体有问题。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冷酷地回答病友的话:“对,回去。”
一个走路异常缓慢的男人笑道:“回去好啊,多多运动,多多锻炼,年轻的身体,恢复起来总是快一些的。”
陈北望要出院的事儿,没告诉任何亲人。
弟弟陈北生发电报说,会在结婚前一天,开车来接他,他也没回复。
一开始就打算提前三天离开医院,此时他扛着一个大包,到火车站买了票,身材高大,又精神,长相出众,不管男女,都会在他身上打量几秒。
就是面部线条太过冷肃,不好亲近,后头排队买票的两个五六岁的小娃儿吵吵嚷嚷,撞了他大腿好几下,他低头,冷冷俯视一眼。
两个小娃儿抬头,对上没感情如同看死物的视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抱紧父母的腿吓得不敢放手。
陈北望眉心微拧。
他有这么可怕?
怎么他家两个娃儿每次看到他,都会亲近他?
不管了,回去吧!
……
陈北望先去了一趟第九厂的生活区。
开完了会的陈北生在半路上见到大哥,满脸惊喜,带着陈北望回到家:“你要回万辰市,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呀。”
陈北望一脸严肃:“没必要,我有手有脚,能回来!”
屋里头,正和女儿一起择菜的朱音菊大声炫耀着丰功伟绩。
她和二婚的丈夫离婚成功了。
那边的姜家人,一直想拖着她,始终不肯答应平分家产。
陈北娟可没那么好打发,直接替母亲,找到了高层,举报姜副参.谋.长作风有问题,疑似和一些人有不清不楚的利益输送关系。
而陈北娟的前公公,正好就是该军区二把手,看到陈北娟义愤填膺地举了一大堆证据,他颇为头疼。
同时陈北娟又把朱外公喊过去,给她撑腰,一起来的,还有谷家那个军衔最高的谷卫军。
一个个都压老姜一头,并且能压得喘不过气。
还不到三天时间,朱音菊就办好了离婚手续。
也分了一半家产,就当她这些年辛苦付出换来的。
此时朱音菊坐在小板凳上,笑得肚子疼:“你是没看见,老姜的两个儿子,气得一直在瞪着我,你说他们傻不傻,他们以为我这个二婚的乡下女人好欺负哩!”
陈北娟看不惯生母嘚瑟,又忍不住嘲弄:“不错,您一个乡下女人,也学会了狐假虎威!”
“你这丫头,咋又损上了你妈?我不都跟你道歉了吗?”
“我承认当年我冲动,但我的错占八分,你爸的错也占了两分。”
“如果他肯离开万辰市,和我一起去享福,指不定就和谷大来父子相认了。而且天北市医疗好,他的病绝对能提前发现,提前治疗!”
“朱女士……别说了……”陈北娟指了指外面。
示意她看一看门口立着的人。
“啊?”朱音菊扭头,发现十几年没见的大儿子,阴沉着脸,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吓得她把手中的茼蒿扔了出去,站起来,用手擦了擦裤腿:“北……北望回来啦?”
陈北望无视了生母,瞟了眼四周。
“北娟,我那两个娃儿没在这里吗?”
放下手中的茼蒿,陈北娟赶紧回答:“大哥,保姆刚出去接他们了,距离放学还有半个小时,要不你也去看看,他们看到你出现,应该会很高兴!”
陈北望点头,对弟弟说:“单位那边的宿舍,还得重新打报告申请,先把行李放你这!”
陈北生笑得腼腆:“放吧放吧,你住这里都行,我晚上可以去钰青的宿舍休息。”
离开第九厂家属区,陈北望去了五道海小学,他走路恢复正常,但速度不快,花了半个小时,才来到校门口。
拥挤的人潮,让他找不到人。
“弟弟,是爸爸——”
“姐姐,爸爸在哪呀——”
听到熟悉稚嫩的声音,陈北望赶紧回头,就见不远处,保姆背着一个小书包,左手牵着陈小南,右手牵着陈小起。
两个孩子开心得直跳。
他们快速冲过来,陈小南五岁,读幼儿园大班,是个五短小身材,挺着肥肚腩,一把抱住父亲的大腿:“爸爸,我们好想你,你终于回来啦!”
陈小起也在一旁欢呼,跳起来说:“爸爸好了呀,能正常走路了耶!”
围观的大人都被小孩子纯真感情所感染,笑着拉开一点距离,别影响他们团聚。
黎凤瞧见好朋友那么开心,很是不解。
紧张地抓住脖子上用毛线挂的钥匙,依旧是穿了一双不合脚的大布鞋,纳闷看着那个冷冰冰的叔叔。
看上去比她爸妈年轻,长相也像明星,就是有点儿吓人。
“陈小起,你爸爸出院了吗?”
“对啊,黎凤,我爸爸他身体好啦,他康复啦!”
陈北望实在挤不出一丝笑容,也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交流。
作为家中老大、长子,从小担负着父亲的厚望,照顾着弟妹,都忘了应该要怎么笑。
后来又成为了海警,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走私犯,更加不需要用笑容来工作!
“叔叔好,叔叔再见。”
黎凤瞧见恐怖的叔叔,在扭曲他的脸,吓得打了个招呼,快速跑走。
回家路上,两个孩子快乐的蹦蹦跳跳,像一只小鸟,一直说着小学和幼儿园的趣事。
途中,经过冰棒批发部。
虽然天气转凉,但万辰市在南方,一般到十一月中旬才不会生产冰棒。
“爸爸……”小胖墩陈小南舔着嘴巴,肥爪子指着马路对面,“看,其他小朋友在吃冰棍儿。”
陈北望问:“你们想吃吗?”
陈小起马上摇头:“爸爸一直在治病,都没有钱,我们不想吃。”
陈北望揉揉女儿的小脑袋:“爸爸这些年工作,攒了一些钱。”
说着,就让孩子们等一等,他过马路去买冰棍儿。
“我也去。”陈小起不太放心,她觉得爸爸穷。
但她书包里有很多钱,可以替爸爸付账,于是赶紧牵上父亲的手,坚持一起过去。
买了几支冰棍儿。
陈北望付了钱,陈小起看到父亲的钱包,有很多十元大钞,她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而马路对面,停下了一辆去年刚投入市场的南方雅马哈125摩托车。
跑下来的骑手,从保姆手中抢走疯狂挣扎的陈小南。
紧接着,把对他拳打脚踢的小娃儿,拿婴儿绑兜,强行绑到身上,他坐在后面开摩托车离开。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十秒。
“弟弟——”
“小南——”
保姆吓得一动不敢动,刚才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拿了刀,逼她交出孩子,她双腿都是软的。
陈北望疯狂地跑起来,他要去追儿子。
可他不能跑,一跑,两条腿像是要打架一般不听使唤,相互碰撞,且软软绵绵的,跑了十多米,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不停地抽筋,发麻到完全抬不起来。
连陈小起都跑得比他远,只是她踢到了路上的石头,狠狠摔了一跤。
校服裤腿刮了两道口子,膝盖擦破了皮,她看着摩托车消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弟弟……弟弟……”
陈北望心疼得不得了,一点点移动过去,艰难弯腰扶起女儿:“别哭,爸爸去找弟弟。”
那个绑架他儿子的人,是王少鹏,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妥妥的就是在报复。
他都没有找上门,算清这些年的前恩旧怨,这个王八蛋又来害他的孩子!
陈北望一直握着拳头,努力让情绪请平稳,思考接下来的处理办法。
他和保姆把女儿送回了弟弟家,接着,饭也没吃,就去了武警部队找领导汇报情况,他要求支援。
武警部队的领导如今对陈北望格外的上心,毕竟之前他们被王少鹏蒙蔽,错把好人当犯人,都有些羞愧。
“陈队长,你别急,我们安排人手给你去调查。”
“王少鹏绑架你儿子,一定是想得到些什么东西,你先别急,他肯定会联系你的。”
几个领导,对陈北望有求必应,马上调派了人,去找王少鹏。
陈北望坐在车内沉思,在万辰市转悠。
他曾经的部下小袁开着车,激动到不停说话:“队长,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第93章
张钰青从厂里下班回来, 得知陈小南被王少鹏掳走,她急得一下子上火了,口腔里长了三个小泡。
所有人一连找了两天, 也没找到王少鹏的老窝,他们只能干着急, 寄希望于武警部队的专业军人。
一大早上, 朱音菊瞧见张钰青面色全是疲态, 就劝道:“你们明天要办酒席, 今天就别出去了,在家好好休息。”
张钰青不肯答应:“我照顾了那么久的娃儿,无论如何也得知道他是否安全, 我才能放心结婚。”
陈北生请了七天婚假,前面两天都用在找侄子上面。
他也和妻子一样的态度。
对了, 他们在上周领了结婚证,现在是合法夫妻, 在找人上面也是一条心。
陈北娟开了车过来, 在院子外面喊:“朱女士, 快点上车!”
“我们也去。”陈北生同样开了厂里的公车, 和张钰青一起外出找人。
保姆王姐带着泪眼汪汪的陈小起去上学,这个女娃儿哭了两天,怎么也哄不好!
王姐只能牵着她的手安慰:“没事, 你弟弟是个有福相的, 一定会回来!”
几班人马,分头行动。
在王少鹏会去的地方, 迪斯高厅, 桌球厅,公园里, 以及那个情妇安娜的老家,通通都去找了一遍,依旧没看到王少鹏的人影。
车上,张钰青分析王少鹏的行为:“他之所以绑架陈小南,一定是想谈条件的,杀了娃儿,对他没一点好处!”
陈北生仔细听着,转动方向盘问:“你认为他会去哪里?”
张钰青仔细想了想,说:“如果不是逃去了山里,就有可能是在海上飘着,毕竟他对水路熟悉,发现岸上不对劲,就会选择开船去其他城市暂时避一避风头。”
现在别说跨省抓人,由于信息不发达,跨市抓人都困难。
海上?
陈北生深沉的表情马上变得轻松,俊秀眉头也舒展开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现在海上那么多渔民,海警也不可能去盘查几千艘普普通通的渔船。
就如今海警队那穷酸条件,人力物力根本达不到。
在海上,比躲在陆地上安全一百倍。
生活用品缺了,就下船补给。
不缺,就一直在海上飘着,也不用担心被抓。
“我们叫上大哥,一起去海上找人。”
“行!”
夫妻俩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把目标人物转移到了大海!
……
阿嚏——
陈小南揉揉鼻子,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小渔船里躺着,已经两天两夜没能下船走路。
晚上也睡在小小的一艘破渔船里,海上风大,吹得他脑袋发热,身上起了很多红色小疹子,他一直挠痒痒,没哭,就睁着一双肿大的眼睛观察四周。
之前他瞧见有渔船快速擦过他们的渔船,他会叫:“救救小朋友。”
但很快就会被坏蛋叔叔捂住嘴巴,坏蛋叔叔只要说一声:“小儿子在闹脾气!”
其他叔叔伯伯就会笑,然后让他听话,别闹腾他爸爸。
无论怎么喊,坏蛋叔叔不是他爸爸,那些渔民伯伯都不会听。
他现在就不叫救救小朋友了!
知道叫了也没用。
身上好痒,是长了风疹,上次他就见小六子起过。
古奶奶给小六子洗绿绿的水,对,叫艾叶水!
小六子说不能挠,会抓破肉肉,变丑丑。
陈小南小小的胳膊,努力环抱住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忍着不挠痒痒。
整个船舱,他就占了十分之一的位置,那点儿小小存在感,几乎可以无视!
要坚强,叔叔和钰青阿姨一定会来救他。
旁边放了一个被风干的馒头。
不好吃,硬邦邦的,昨天咬了一口,吞不下去。
但陈小南还是艰难地伸出小手手,一点点抓住那个干巴巴的馒头,朝嘴里塞。
嗷呜——
必须大口吃,不能饿,用力咬,要吞下肚子,让肚子饱饱的。
一口接一口,用口水舔湿干硬冰冷的馒头,让它在嘴里变软。
慢慢坐起来。
却又因为头晕,小身子一头栽倒下去。
陈小南急忙扶住船舱,晃了晃小脑袋,肿胖的小脸贴在透明的白布上面,注意到海上风平浪静。
真奇怪呀,海上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变得很危险,海浪飞好高,好吵;
但又有一段时间,海浪会安静下来,变得一点都不吵。
陈小南努力地咬馒头,嚼了好多下,一点点慢慢吞下去。
他好厉害,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窗户很大,可以钻出去。
吃完馒头,他又抠了抠那块白布,发现能抠下来,他很开心。
王少鹏嫌恶地弯腰坐进船舱,躺在里面,打算睡一会儿觉,瞧见那傻孩子在挠窗户布:“喂,你在干啥?”
陈小南扭头,脸上也长了风疹的缘故,又红又肿,像个小猪头,笑眯眯摇头:“没有呀,我想看海鸥。”
外面的海鸥在海面上捉鱼,发出咕咕的叫声。
王少鹏对不是自己的孩子,可没多少耐心,瞧见陈小南这张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双眼也眯成一条缝,一点都不像陈北望的种了。
没来由的,王少鹏心情变得很好,随便吓唬几句:“不准看了,也不准再叫救命,否则我剁了你!”
“……好吧。”陈小南乖乖巧巧点头。
小肉爪依旧扒拉在那片白布上面。
等到船舱的呼噜声响起,陈小南站起来,活动一下抽筋的小肉腿。
偷偷看一眼坏蛋叔叔,还在睡懒觉。
用力扯下白布,陈小南小手做出游泳的动作,努力滑呀滑。
小身子艰难地钻出去。
外面渔船上的人,看到小胖娃儿露出半边身子,小胳膊小腿也要攀爬出来,急忙喊道:“乖娃儿,快点缩回去,别掉水里了,会淹死人的!”
陈小南微微停顿,肉肉的五短身材,像是被窗户卡住。
他累得在大口呼吸。
“乖娃儿,把身子收回去,掉海里,你就没命啦!”
声音越来越大,坏蛋叔叔要被吵醒啦。
陈小南慢慢抬起脑袋瓜,冲他们笑了笑,又点点头:“好呀!”
他小腿向下蹭了蹭,发现还在半空中,没找到落脚点,只能一点点滑下去,让双脚落地。
肉爪爪摸索了会儿,找到掉船舱的图钉,把白布贴回窗户上,一个方向一个方向笨拙地钉好。
不能让坏蛋叔叔看到,因为坏蛋叔叔会打他!
没有逃跑成功,陈小南只能继续靠在船舱上休息。
脑袋越来越重,学着钰青阿姨那样,给自己摸一摸额头,好热呀!
身上越来越肿……
嘴嘴变得大大的,手手也变得大大的,脸脸同样变得大大的。
小六子说的风疹,已经从他脸上、脖子上、胳膊上,一点点出现在圆圆的白肚皮上,脚上也有。
好累,想睡觉。
身上痒,不能抓!
肚子还是饿,一直在叫,一个馒头吃不饱,他好想家,想钰青阿姨做的肉肉!
不能哭!
爸爸说,男子汉,大大夫,流血不流泪!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一定要打败坏蛋叔叔。
……
陈北望根据张钰青提供的信息,在海上开了大半天快艇,在长长的海岸线上,一座荒岛附近找到了一艘可疑的渔船。
他们还没靠近,里面的人,听到了快艇动静,就已经抱起了陈小南,拿刀子架着那小小的脖子从船舱出来。
“快哭,让你爸爸跪下来求饶……让他求我……放过你!”
“王少鹏,你丧心病狂的拿一个孩子作为威胁,你就不怕报应到自己儿子身上吗?”
张钰青气得失去理智,如果不是陈北生拦着,她会跳过去干仗。
心痛啊!
这可是她照顾的娃儿。
瞧见陈小南身上肿得不成人样,以为王少鹏打的,气得她撸起袖子,要跳上那艘船拼命!
陈北生拦住她:“他有武器,你别去,太危险。”
陈小南并没彻底昏死,露出虚弱笑脸,喘气如牛:“钰青阿姨……我勇敢……不哭!”
王少鹏没想到死孩子那么倔。
如果换成自家的王瑞,肿成这样,又受了惊吓,别说哭,就是跪下来抱大腿都行。
怎么同样都是儿子,别人家的吃苦耐劳,刻在骨子里的那股劲儿,咋和他家的贪生怕死的很不一样?
难道基因不好?
呸呸呸,他的种没问题,是陈北望的种有有问题,脑袋不正常,只会傻笑。
陈北望直勾勾盯着王少鹏很久,叹了口气,突然道:“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王少鹏拿刀的手一颤。
想起了在警校大学报到的那一年,有人插队领被子,他教育对方要守纪律,那几个外省人就揍他,是陈北望以一敌五,打得那些人落荒而逃。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和陈北望变成了朋友。
过了好久,久到王少鹏以为不会问出这句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背叛了组织,开始走私的?”
陈北望抬头目视远方,不经思索回答:“去年元旦。”
王少鹏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北望:“这么早?”
他算计陈北望,并且暗杀他的时候,已经是在五月份了。
也就是说,嫉恶如仇的陈北望有充足的时间去揭发他。
可他却偏偏没有这样做,他是在给他机会吗?
想到这里,王少鹏手抖得厉害,差点没抓稳那把刀。
第94章
但是, 王少鹏很快自认为识破了陈北望的诡计,他狠狠拍打陈小南的屁股。
狰狞骂道:“小兔崽子,快点哭, 你爸在给老子打感情牌呐,他以为我傻, 什么狗屁兄弟, 我和他从一开始就道不相同, 兔崽子, 你哭,快点求饶,让你爸跪下来磕头求我!”
陈小南小小的身躯像破布一样被摆弄。
只能嗷呜嗷呜地叫着, 却始终不哭,被晃得头昏脑胀, 屁股好痛,他依旧想咬坏蛋叔叔。
可力气太小, 每次伸长脖子都够不着坏蛋叔叔的胳膊。
“不哭是吧, ”王少鹏突然一把举起陈小南, 就要摔下去, “陈北望,跪下来,否则你儿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畜生, 你别打他!”张钰青大骂, 口腔里的溃疡更痛了。
陈北生瞧见侄子半死不活,心痛到在滴血, 但他不能说话, 怕激怒了疯癫状态的王少鹏。
陈北望突然说:“我可以磕头,但你绑架我儿子, 逼我过来,不仅仅只是想要羞辱我这么简单吧?”
王少鹏手上的动作一顿,就这会儿工夫,陈小南在半空中,伸出两只肉手,紧紧抱住那胳膊,小脑袋凑过去狠狠一口咬下去。
“嗷呜——”
“啊啊啊啊!”这小狼崽子果然是陈北望的种!
王少鹏痛得快要死去,揪住狼崽子的头,狠狠朝后一拉,头发都快扯断,那颗脑袋还贴在他胳膊上,牙齿拼命咬着,就像是在啃肉一样,他胳膊流出了血,见拉不动,只能不断地扇那张小脸,啪啪啪打他。
“小兔崽子,快点松口,松口啊,不然我打死你!”
“呜呜呜……”张钰青哽咽,捂住脸,看不得这个场面,心痛得一抽一抽的。
陈北望大声喊道:“别打,你放了他,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一番争斗下来,王少鹏终于把那张小脸扇晕过去,陈小南像块破布一样毫无知觉,耷拉着脑袋,随着王少鹏的走动,无意识晃动一下身体。
小身体被扔到了船舱里!
如同没有生气的破娃娃,小小身体瘫在里面一动不动。
王少鹏看着两排深深的小牙齿印,上面血迹斑斑,皮肉撕裂。
拿出一条白毛巾,堵住流血的伤口。
大声吼道:“陈北望,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绑架你儿子吗,理由很简单,我要换回我父亲!”
陈北望皱眉:“我听小袁说,你爸和你一起逃的!”
王少鹏激动的在船上摇晃,连带着小船也没有办法保持平衡:“我爸在张雷手中,你去把我父亲解救出来,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否则你儿子是死是活我可不敢保证。”
船舱内,陈小南痛得全身抽搐了一下。
艰难挣开眼角,翻了个身。
好痛,全身都好痛……
趴在地上看了眼外面,钰青阿姨在伤心的哭。
叔叔也在抹脸。
爸爸和坏蛋叔叔在说话。
他是最勇敢的小朋友,他不哭,他要努力地朝窗户那边爬。
自己给自己打气。
只要十下,他一定可以爬到那里。
一……二……三……
一……二……三……
数了几下来着?
头好晕,看不清了,下巴重重砸到地上,剧痛让小身子再次抽搐了几下。
脸肿得不停流口水,小胖手擦了擦,继续爬。
张钰青泪流满面,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看到了船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爬动,速度慢极了,小小的胳膊努力朝前移动,每一次挪换位置,都要踉跄几下。
张钰青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到了!
陈小南抓住船舱一角,晃晃悠悠站起来,一把扯下挡住窗户的白布。
小身子拱啊拱,小手摆出游泳姿势作出狗爬式。
头好晕,没力气拱出窗户,他好想睡觉。
小小脑袋低垂下去,小手手没力气抓住窗户,身子又滑下去。
不!
不能睡,他要跳下船。
幼儿园老师上次说,他是最坚强的小朋友。
陈小南晃动青青紫紫的肿脸,一点点爬上去,终于把整个身子都架在了窗户上。
悬空后,他继续爬。
王少鹏见谈判成功,得意地回头,果然还是他聪明,只要抓住人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不对……
地上的人呐?
倏地发现陈小南不知道何时醒来,胖胖的小身子已经挂在船舱的窗户上,要掉不掉。
他奶奶的,都肿得像头小猪崽,浑身伤痕累累,这小娃到底哪来力气爬上去的!
这人比人差距咋就那么大?
他家的王瑞被打一下屁股,都能哭一天!
难道真是遗传?
王少鹏扭头弯腰冲进去,试图抓那两条小腿:“兔崽子,你不要命啦。”
“坏蛋,不要碰窝。”陈小南身上全是汗,眼睛肿得连缝隙都消失,彻底看不清,他只能听见脚步声。
他害怕极了!
一定不能再被抓回去,他要跳海!
身子扭啊扭,彻底挣脱出窗户。
噗通!
无数水花溅起来,小小的人儿瞬间迎来灭顶之灾,沉下去,消失不见。
噗通——
噗通——
张钰青和陈北生同时跳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北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掏出木仓,举起来就射击,一连射了四发子弹。
王少鹏的胳膊和大腿全部中弹。
他扭头错愕地盯着那冒硝烟的玩意儿,剧痛从四肢百骸传遍全身,一直到大脑神经。
痛得他支撑不住身体,软倒下去。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是胜利者呀?
哦……
对了,他低估那个该死的兔崽子,兔崽子每天傻乎乎盯着窗户傻笑,并不是因为海鸥有趣。
而是兔崽子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跳窗逃跑。
“真不甘心啊,为什么连生的孩子都比不过?为什么我一直在输……”
“去监狱里问吧。”陈北望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铐,给他拷上。
又从他的船上找出数巴手木仓。
懒得回答他这种计较了半生的问题,陈北望转头看向海里。
弟弟和弟媳跳下去半分钟了,还没上来,他的心越来越压抑,不会是孩子出事了吧?
他刚脱下外套准备跳,就见平静水面泛起了水花。
弟弟和弟媳冒出了头,浑身湿透,水上阻力太大,艰难地抱着晕过去的陈小南,把那小小的身体举起来。
陈北望欣喜若狂,急忙低下身子,把儿子抱上船。
他不停给儿子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没有一点反应。
那苍白肿胀的小身子冰冰凉凉。
陈北望眼睛通红,他按压儿子的小胸膛:“小南,快醒醒,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鸡腿,去公园里玩蹦蹦床,蹦蹦车!”
张钰青在陈北生的帮助下,缓慢爬上船,累得喘不上气。
她爬过去,把挡住视线的湿发拨开,不停地轻喊:“小南,小南,钰青阿姨最喜欢你了,你醒来好不好,我做炸鸡给你吃——”
陈北生在水里没上来,船太小,容不下太多人,他漂亮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暗淡。
怎么会?
他的侄子三天前还活蹦乱跳,偶尔他有空,去幼儿园接他回来。
饿了就缠着他这个叔叔要买吃的,鸡蛋糕一次可以吃三个,不给吃,就会撒娇一直黏着他走来走去,眨着大眼睛拍拍肚皮,表示饿饿,那么可爱的娃儿,怎么就死了呢?
中弹的王少鹏躺地上大笑。
他看着不断给小兔崽子做人工呼吸的陈北望,笑得全身都在颤:“哈哈哈哈哈……”
陈北生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爬上船,去船舱里踩住了王少鹏流血的胳膊。
“啊!”王少鹏笑不出来,好痛!
“我大哥把你当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却对着我大哥开黑木仓!”
王少鹏咬牙嘲笑:“是他傻呀,我是走私犯的儿子,怎么可能和他一条心,他不设防,被我算计,他活该;还有,他明明都搜集了那么多证据,分分钟就能让我坐牢,却还以为我是迫不得已,还想给我机会,他这样的大善人不死,谁死?”
“王八蛋!”陈北生又用力一脚踩下去,“你们父子简直无可救药,不光害了我大哥,还害了我师父!”
王少鹏痛得冷汗狂冒。
即使如此,他依旧不忘大笑:“哈哈,吴鸣那个傻子,被个女人骗得晕头转向,他活该呀。周童那个纪检组的处长一直在第九厂不走,以为能调查到吴鸣挪用的公款去处,他却不知道,那些钱,早就进了我们父子的腰包,哈哈哈……”
陈北生发现王少鹏在破罐子破摔。
为了激他说出更多的事,他质问:“你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最后不也藏在深山老林,不见天日!”
其实,他也不确定钱的去处,只是随口胡说的。
但必须找到才行,还师父一个清白。
……
“小南……呜呜……”
三分钟过去了,那个兔崽子还没醒。
王少鹏听到了张钰青的哭声。
他满意了。
能让陈北望痛上一辈子,他做鬼也满足!
这会儿,他躺地上心情很好,望着陈北生说:“是啊,我父亲不信任银行,一直把钱藏在山里,这是那些年动乱养成的习惯。他说进可攻,退可守,一旦又回到那十年,他银行没钱,依旧是穷人,还能安稳过日子,你说他傻不傻?”
“他如果能像我二叔学一学,提前把钱转移去南湾香江,我们全家早就逃了,哪有这一遭!”
第95章
“噗噗噗……咳咳咳咳……”
“噗噗噗……咳咳咳咳……”
陈小南在呼喊声中醒来, 一口水先吐了出来,才睁开眼睛。
紧接着,又吐出几口水, 不停咳嗽。
“别怕,爸爸保护你。”陈北望一把抱住小小的身体, 激动的眼里爬上了湿润。
张钰青瞧见孩子醒来, 心总算落回了原地:“醒来就好, 醒来就好, 吓死我了!”
陈小南趴在陈北望怀里,小脑袋搭在父亲肩上,苍白虚弱地冲张钰青笑, 嗓音沙哑,稚声稚气地说:“窝饿……饿……”
张钰青喜极而泣。
知道饿就好, 说明还能吃。
她摸摸那湿润的小脑瓜,认真承诺:“回去后, 等小南身体恢复, 阿姨做炸鸡给你吃好不好?”
“好……”陈小南虚弱极了, 微不可察点头, 又闭上了眼睛。
陈北生冁然而笑。
抬头目视远方,太阳西垂的海面,波光粼粼, 和煦温暖的风吹干了他的短发。
太好了。
他活泼可爱, 爱吃的侄子又活了过来。
真好啊!
而其中一个人,却很不开心。
王少鹏四仰八叉躺地上:“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他期待的结局, 他希望那个兔崽子和他一起死。
为什么就不能满足他这个心愿, 老天真不公平!
不甘心啊,他真的不愿意就这样被抓, 他犯的事,判十次死刑都不够!
想到万一自己死了,儿子会变得很惨。
他的儿子还那么小,不能没有爸爸!
他的乖儿子,如今在母亲那里。母亲不愿意出国,她舍不下八十多岁高龄的外公外婆,以及还在监狱里的妹妹。
父亲又担心那些钱财一时半会运不走,也同意母亲留在国内看守!
他的孩子,王瑞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享受到那笔钱。
希望母亲机灵点,上山拿钱时,别被那群公安发现。
他不希望儿子过苦日子啊!
不远处。
传来船鸣笛的声音。
一艘海警船出现在视野,船上的人搭乘救生艇过来,把王少鹏带走。
……
陈小南被送去了岸上的卫生院,医生发现这孩子在发烧,起了疹子,一番检查询问,才敢打退烧针,又交代了几句。
“带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毕竟大医院有仪器。”
“行,谢谢医生。”陈北望带着儿子,坐上了车,告别了弟弟弟媳。
海上风大。
张钰青的湿衣服,已经被风吹得半干。
她现在还是有点儿后怕,靠在陈北生怀里说:“还好没有拖延太久,还好及时找到了水里的小南,不然……”
陈北生单手环住她的胳膊:“没有不然,我们一定能救他。”
“对!”张钰青一阵猛点头,“没有不然。”
晚风吹来。
张钰青打了一个喷嚏。
陈北生给她披上厚外套:“回去洗个澡。”
“好。”张钰青笑着答应。
拢了拢他的黑呢子大衣,嗅着好闻清爽的皂角香,他们坐上车,不一会儿她在车上累得沉沉睡过去。
回到家,洗了澡。
陈北娟准备了热饭热菜,让他们赶紧吃饭。朱音菊得知小孙子安然无恙,就一副不屑模样。
她磕着瓜子嘀咕:“我就说过,不必紧张,那个只会吃和傻笑的孩子,是个有福的,你们看他那大耳朵,那肉下巴,长了一张国泰民安的脸,怎么可能是个短命鬼!”
陈北娟柳眉倒竖:“别胡说八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冷心冷情。”
“哼!”朱音菊把瓜子丢回盘子里,“我天生就这样,你敢不给我养老?”
陈北娟懒得理会她:“行,您继续作妖。”
见女儿儿子和儿媳都没注意自己,朱音菊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活动四肢。
陈小起在书桌那里学习,怯怯地问:“奶奶,弟弟回来了,您不高兴吗?”
“没有的事!”示意孙女儿继续写作业,朱音菊眼神闪了闪,去了一趟浴室。
偷偷去洗了脸和手。
又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衣领,重新梳了梳头发,确定全身一丝不苟,她走到院子里。
今天月光皎洁,星星细碎,把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明天的婚宴会有个好天气。
先看向西北方位,十多里的山上,对着那里拜了拜。
“感谢列祖列宗,听到了我的求救,把小南安全送回来,我下次去山上,会给你们烧纸钱。”
又走到自己的房间,对着家里才供的菩萨拜了拜。
“感谢救苦救难的菩萨,把我孙子陈小南送回来,我不会忘记承诺吃一个月素来还愿。”
陈北娟拍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看。
陈北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生母。
“咱们的妈,比年轻那会儿,少了些自私,多了点温情。”陈北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摇头说:“不过,照她这种没文化的拜法,可能会惹得两边都不高兴。”
她收回目光,瞥见吃了两碗饭的弟弟和弟妹,交代道:“天北市那边的亲戚下午都赶来了咱们市,全在宾馆里,等下你们都去拜访一下。”
张钰青嘴里塞满了饭,眼睛很亮。
好似来的不是亲戚,而是一个个未来的大金主:“好,一定去!”
不是张钰青贪图礼物,那种东西她不在意。
她在乎的是人脉。
如果亲戚们能穿上她家的衣服,那就是妥妥的活广告呀。
她家衣服不差,既有质量,也新潮,还得体,穿出去不丢人。
做生意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赚钱。
陈北娟见弟妹爽快,她对她的贴心,表示满意。
瞧见弟弟没反应,一直不言不语。
她敲了敲饭桌,给予警告:“小三,别糊弄我,他们诚心诚意来送祝福,你作为主人,就得笑脸相迎,听到没有!”
“嗯。”陈北生不置可否,妻子愿意去,他就去。
陈北娟给丰小宝洗了澡,哄睡好儿子,就把儿子交给了丰一城,让他带回去睡觉。
她开车领着家人一起去了万辰市最好的宾馆。
成华宾馆。
一共五楼,建筑不高,两边却很宽。
这些亲戚低调,没有惊动万辰市的干部,但万辰市的领导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点消息,于是出动了安保人员把守。
住宿环境尽量清幽,不能让老领导们爬楼,通通安排在二楼。
一层二十间房,只住了十五间,二楼其它的房间便不再对外开放。
其他楼层出差人员,感觉有些怪怪的。
每次经过二楼时,被一群便衣目视着他们上楼,或下楼,一旦停顿,就会被驱赶,他们都会吓一跳。
这二楼住了啥大人物啊?
……
张钰青穿上一身得体的复古中式旗袍,化了淡妆,批了披风,还给自己盘了发,戴了珍珠耳环,手腕上一个帝王绿手镯,妖娆身段,走起来,摇曳生姿。
陈北生见她停顿了一下,在低头,他问:“新鞋子打脚吗?”
“有点儿。”张钰青嘟囔。
陈北生看她五厘米的高跟鞋,体贴说:“我背你上楼吧。”
张钰青摇头,只把手放进他手心里,如同女王那样骄傲:“你牵我走。”
“好,请上楼。”陈北生嘴角微勾,绅士地示意。
“嘿嘿……”陈北娟和朱音菊笑着相互拱了拱彼此的胳膊。
这对小夫妻可真有趣。
先见了朱外公。
七十岁的老人家,看上去像六十岁,拍拍外孙胳膊:“以后结婚了,少不得为柴米油盐这些小事吵架拌嘴,你们要学会互相迁就彼此,学会忍让,不要动不动就喊离婚,经营婚姻要靠智慧。”
说着瞟了一眼独女。
“对,你们外公说的没错。”朱音菊心大地附和,完全不认为自己离了两次婚有什么不对。
朱外公又拿出一个红包,送到张钰青手中:“不知道年轻人喜欢啥,你们家里缺锅碗瓢盆,家用电器啥的,自己买!”
红包薄薄的,扁扁的,不可能是十块钱。
大概是支票。
八十年代厂与厂之间的大宗交易,都开支票的,张钰青在做国库券倒卖时,就见到了很多人用支票去银行兑钱。
不过支票麻烦,不能马上取现,需要提前预约一个星期,时间太久,所以张钰青都是用行李箱装现金,走哪带哪。
“谢谢外公!”张钰青喊得亲热。
朱时天不是滋味地说:“以后收敛一下脾气。”
看在红包的份上,毕竟拿人手软,这次张钰青不怼老人家,她鞠躬保证:“一定一定!”
“我要休息了,你们去其他房间看看。”
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张钰青不以为意,和陈北生一间间客房拜访。
来的人,身份都不一般。
女眷们见到张钰青那个帝王绿翡翠镯子,也会高看她一眼。
其中谷卫平的大女儿谷小晴从法国公费留学回来,如今是天北市一家大型服装厂的兼职顾问。
见到张钰青一身打扮,眼里闪过惊艳:“旗袍不错,融入了中方审美,西方剪裁,在哪订做的?”
“我设计的,找老师傅做的。”张钰青微笑道。
谷小晴蹙眉,压根不信,这个堂嫂的背景她调查得一清二楚,就是普通渔民的女儿。
对!
是听说了堂嫂靠国库券赚了点钱,但那应该也是受堂哥堂姐这些高材生的影响才去买的。
谷小晴依旧咄咄逼人地问:“你告诉我设计师是谁,我要去向她请教一二,这个人的设计眼光有前瞻性,肯定也是留学生。”
陈北生眸中闪过不悦:“这就是我妻子画的图稿,她一身本事,设计几套衣服不难。”
也不管谷小晴震惊的脸,领着妻子就走。
张钰青有点儿感动。
她感动于丈夫无条件的护着自己,一旦遇到不尊重她的人,就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只是有点儿废亲戚啊!
第96章
从宾馆出来, 张钰青等人又去了一趟医院看望陈小南,从医生那里得知他耳朵鼓膜那里有点轻微穿孔,估计是被扇巴掌引起的问题, 但不需要手术,滴药治疗即可。
“孩子身上风疹面积大, 建议在家休息一个星期, 不要吹风, 明天最好也不要去参加婚礼。”
陈小南一直用嫩嫩的小指头, 指着自己的耳朵委屈地示意:“嗡嗡哒!”
医生随即强调:“会耳鸣一段时间。”
张钰青急忙揉揉那厚厚的小耳垂:“摸摸哦,不痛不痛。”
陈小南满足了,虽然完全没起到治疗作用, 但他就是快乐,咧嘴傻乎乎乐得开心。
孩子没事, 张钰青放心地离开了医院,被陈北生送回了乡下老家。
舅舅一家人得知她在寻找失踪的陈小南, 二话没说, 承担了去帮她把老家布置的任务, 等车开到海钩子村的村尾。
张钰青下车, 就被几个表哥热列迎接。
望着灯火通明的院落,她张大嘴巴,都快要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家了。
就见院门的外面架了两道大红色拱门, 上面贴了新人姓名。
左右两边, 各挂一个大红灯笼。
往院子里走,铺了一条长长的红地毯, 一直延伸到堂屋。
来到堂屋的大门口, 两边也挂了大红灯笼,门上和窗户贴了喜庆的鸳鸯, 大红喜字,张钰青走进自己的卧室,就看到整个房间焕然一新。
她的床上换了大红色喜被,大红色枕头,十多个气球摆满床头,偷偷拉开被子看了看,撒满了红枣桂圆莲子花生等物。
一改先前对待谷家人的态度,陈北生挂着真切笑容,诚恳道谢:“谢谢舅舅舅妈还有表哥们为我和钰青这么辛苦的布置家里。”
张钰青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帮了大忙!”
牛萍握住张钰青的手说:“孩子,你那个梦,很神奇呐。你舅舅被你逼着,多带一艘救生艇,结果那大船真漏水,他们船员多,上了两艘救生艇才没死一个人,你是你舅舅的福星!”
“福星?”杨顺全国各地跑,都晒成了黑炭,“她也是我和老三的福星,嘿嘿,我们今年没少赚!”
杨帆不甘示弱,说:“也是我的福星,如今咱们市的姑娘们,但凡要买好衣服,都会想到来我们百货商店,连带着,还带动了其它商品的销售额,我每个月的奖金长了不少!”
“表妹……”开火车的杨一想哭,他经常不在家,和表妹的休息时间,总对不上。
他几个弟弟却勾住他肩膀,笑嘻嘻说:“总结起来,表妹帮了我们全家,我们好,你也好!”
外面又有人走进屋,陈北生看到王秀花进来,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笑脸。
“伴娘来一天了!”舅妈道。
王秀花指着旁边的妹妹,“得知有很多新衣服穿,我家这位在家开心了好久,结果早上怕生,差点不敢来了。”
王秀莉躲在姐姐身后傻笑,探出小脑袋喊了张钰青一声:“表姐!”
十八岁的姑娘,今年要考大学了,张钰青笑着摸摸她的头:“小姑娘长大了呀。”
“嘿嘿……”王秀莉憨憨笑了笑。
白白的肌肤,一张小圆脸,婴儿肥未褪去,一笑就有两个酒窝和小虎牙,漂亮又可爱。
张钰青谢过这些亲人的帮助,如果没有他们,她一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了大家,她才能无后顾之忧的结婚,只需要安安心心出嫁即可,她感动了一阵,鼻头和眼眶都有点儿红。
她把陈北生送了出去。
……
第二天,整个海沟子村都很热闹。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一早上没停。
杨家舅舅四个身穿笔挺西装的高大儿子,当了蹩脚的迎宾,惹来无数小姑娘害羞围观。
又是散烟,又是喊吃糖,又是倒茶,好不热闹。
牛萍热情的招呼着乡亲们,瞧见新郎被拦在外面,猜了好几个谜语,还不让进,伴郎团们就试图爬窗。
里面的伴娘、两个化妆师、以及摄影师都不为所动。
牛萍着急,怕这些熊孩子把窗户给拱破,急忙在外面喊:“别闹,别耽误了吉时,快点开门。”
一群小孩子聚在张钰青家外面捡鞭炮,吃糖,看到穿漂亮白色婚纱像仙女一样的新娘子,被一个高大的叔叔轻松抱上车,他们又是跳又是叫,拼命朝人群里挤,兴奋得像是在过年一样。
“头一次看到嫁人有这么大排场的!”
“这一个个的,都打扮得像电视里跑出来的!”
“男方那边来了几辆车?”
“十八辆!”
“咋这么多?五年前那会儿,我走五十里地来结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别说你,就是省长嫁女儿,也没这么气派!”
“哎呀,还有摄像机,不会是电视台记者吧?”
“快站好,要上电视了哟!”
村民们七手八脚把调皮捣蛋的孩子给拽起来,不让他们在外面的泥巴地里继续捡鞭炮,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衣服,一个个对着摄像机拘谨地露出八颗牙齿。
隔壁住着的赵秀方本不想出来,但她娘家几个侄女非要拉她看一看张钰青结婚场面。
“姑姑,你看张钰青她穿的婚纱——”
“姑姑,你看伴娘拿的那双白色高跟鞋,好漂亮——”
“咦?新郎好高好俊,好好看,一点都不像姑姑说的那样是个又老又胖的老头!”
“哼,如果姑姑没找张麻子结婚,指不定我们依旧能拿到张钰青那些好东西,也能嫁个好人家!”
赵秀方听了侄女们的话,恨不得把这些臭丫头全部赶走。
但她又没胆量!
毕竟最近日子过得苦,还得靠兄弟救济一些粮食,才能生活。
她越看越不是滋味。
又抱着儿子,转身回屋睡大觉。
乡亲们瞧见赵秀方离开,嗤笑几声,努了努嘴!
又看向那条路上,排长龙的车!
如今城里摩托车一辆就要七千块,哪个村里,有辆摩托车来接亲,都是大富之家,要被乡亲们围观好久的。
私家小汽车接亲?
那是奢侈品,只在黑白电视里看过天北市人民这样干,他们这地方想都不敢想。
可他们村,偏偏就出了一个能人呀,钰青这丫头厉害哟!
不光找的男人是厂长,自己也是厂长,这赚钱就是厚厚的双份,哎哟喂,可羡慕死他们了!
张钰青坐在小轿车里面,柔和笑问:“不是说八辆车,怎么多了十辆?”
陈北生这个司机给她整理了一下婚纱,说:“姐姐动用关系,帮我借的。”
张钰青探出车窗,发现大部分车是雪铁龙,它也是八十年代进口到国内的一款法系车。
而陈北娟刚好在新第一汽当高工,她能临时调派过来十辆车,也不足为奇。
这次结婚,两边的家人都挑最好的安排,
重视的程度,让张钰青感到暖心。
……
婚宴安排在万来国营饭店。
席开五十桌,只有两层楼的饭店还是头一次接到这么大酒席单子,临时在院子里搭建了场地,才够安排下这么多桌子。
饭店经理早就接到了上头指示,紧张地转了几十次场地,不停地安排员工工作。
“座位牌呐?怎么这一桌没有座位牌?”
“来了,来了!”
二楼安排的都是重要来宾,要注重隐蔽性,要和一楼的人分流,不走同一个门,座位讲究,一点都不能乱!
饭店经理今天第十次对值班的组长说:“二楼来的宾客,非富即贵,一个都不能得罪,上头交代了,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能出半点纰漏,听到了没有?”
组长连连答应:“一定一定!”
到了十一点,张钰青和陈北生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站久了,脚痛,笑容也僵硬,张钰青瞧见陈北生站在了她前面。
她先是一怔。
然后会心一笑,不露痕迹的半靠在他身侧:“谢谢。”
陈北生:“不客气。”
有人来送祝福,小夫妻每次都会真心地笑:“谢谢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第N次说完这句话,才刚把烟和糖递过去,就瞧见谷小晴走过来,眼里好似点亮了一盏大灯泡,吓了张钰青一跳。
“堂嫂,做婚纱的师傅手艺不错,独家订做的吧?穿在你身上好仙气,我摸摸看,嗯,质量和剪裁没得说,面料考究,头纱也别致,设计这婚纱的,是谁?”
“依旧是我。”张钰青笑眯眯指着自己。
发现北生有点儿情绪外露,张钰青急忙说:“既然你叫我一声堂嫂,如果不嫌弃,等你哪天要结婚,可以找我,我帮你免费设计婚纱如何?”
谷小晴啊了半天。
过了几秒,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收敛了傲气,小心问:“堂嫂在哪学的?”
“北生有同学在美国,寄回了很多服装类的杂志,我一边学英语,一边学画图,不知不觉就会了!”
谷小晴信了八分。
在张钰青敬酒时,楼上楼下和露天区,三个地方,一共换了五套衣服,就如同在搞时装表演,谷小晴信了十分。
她忽然之间,很想要挖掘一下这个未来堂嫂的潜力。
毕竟她太给她惊喜了呀!
第97章
张钰青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谷小晴打上了新标签, 这位堂妹已经将她划分为有价值那类,是一个可以讨论服装设计,值得来往, 令人尊敬的亲戚,并且还认为, 换个原生家庭条件更好的, 也不见得有张钰青那么肯下功夫自学那么多知识。
大厅里。
张钰青仰头说:“总感觉你堂妹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大家族出来的姑娘, 大概都比较清高。”陈北生安慰道。
张钰青扫了眼旁边赖着不走, 一直在帮忙挡酒的谷家堂妹:“不是,我感觉不是清高,是眼神太过火辣。”
陈北生轻笑出声:“热情不好吗。”
张钰青想了想, 觉得也对,自己做老板后, 已经习惯成为了众人焦点,她不社恐, 也没有不舒服, 于是对旁边的人很是放任, 爱看就看吧。
而且张钰青发现这个堂妹挺有趣, 只要被她认为自己人,就很护犊子。
敬酒来到谷家饭桌时,张钰青恭敬地和各位长辈们干杯, 昨天从女眷们手里收到了不少好东西, 她回去都没来得及拆开看一看,但她知道, 绝对不是便宜货。
也不知道谷晨怎么发现的, 笃定了她杯子里是白开水:“不行啊,堂嫂, 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喝杯纯的对不对,来,我给你满上!”
如同护闺女一样的谷小晴二话不说,抢走那瓶茅台:“去,别添乱,堂嫂已经喝得够多了!”
谷晨靠国库券发了家,不是张钰青和杨家兄弟那样小打小闹,身家差不多有三百万。
只不过现在,他没了大老板一掷千金的豪气,对着堂姐撒娇:“晴姐……”
“不给!”谷小晴冲他翻白眼,然后凑近他说,“你在外面做的好事,大伯知道了,他很生气,认为你在与民争利!”
“啊……不是吧……很多小地方的国库券没人买呀!”
“别和我解释,回去等着挨抽吧。”
“晴姐……”谷晨看了眼威严的父亲在拍堂哥的肩膀,送了些新婚祝词。
又让堂哥这个厂长婚后努力干,多积累资历,人脉,争取调到省政府。或许到四十岁,就可以去其他大省发展。
父亲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来,能杀人!
完蛋了,父亲最恨他不走仕途一心想着下海赚钱,他肯定马上就会被抓回去!
……
敬酒后,张钰青在补妆。
伴娘王秀莉一直紧绷着,这会儿放松下来,揉了揉腿。
十分佩服这位表姐的换衣速度,以及不怕冷的体质,今天只有几度,可表姐为了美,穿的旗袍又薄又是半袖或者无袖,外套都不需要披一件。
陈北生从外面走进新人休息室,低声说:“可以吃饭了。”
他刚才出去,是去询问还有哪些亲戚没吃饭,如果没吃,就一起上新人桌吃。
张钰青站起来说:“好的,我们这就去。”
一个值班的组长从饭店外面带过来一个年轻怯懦脖子上有淤青的女人:“我见她一直在饭店外面徘徊,问她找谁,她说要上礼,我就把她带进来了。”
“钰青……”
“玉芳!”张钰青激动的走过去,一把握住这个好姐妹的手,“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吧,你怎么知道我结婚?哦,瞧我这记性,我给你母亲发了请帖,从省城回来的吗?孩子呢,怎么没一起带过来玩呀,你脸色不太好……脖子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血痂,别躲,我看看……”
竟然是刀伤!
陈北生把其他人喊去吃饭,然后带关门,把空间留给这对姐妹叙旧。
田玉芳穿了件高领衬衣,但还是没能遮住脖子上的伤。
她牵强地笑:“我听说你结婚,就想来看看,等我随了礼,马上就走。”
“不准走!”张钰青扒开她的衣领,冷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喜的日子,提这个干啥,我不小心撞的……”
“撒谎,这明明是刀伤!”
“钰青,我就想来看看你嫁得好不好,来了发现你男人对你挺不错,我就满意了!”
“好,不提你脖子怎么伤的,你现在必须和我一起出去吃饭,我给你围一条丝巾!”
张钰青从装衣服的布袋子里,摸出一条和旗袍一起搭配的玫红丝巾,她今天没用到,谷小晴说她天鹅颈,很漂亮,不要遮挡住,且搭配丝巾落入俗气。
田玉芳手足无措,红着脸不停摆手:“别别别,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就是暴殄天物,快别浪费了。像我这种不漂亮,又没啥能力,只会丢脸的女人,用不着那么好的丝巾!”
张钰青一愣。
这些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什么叫只会丢脸的女人?她可不记得好友这么卑微过!
“这玩意儿,我厂里面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不值钱!”丝巾只有一尺长,张钰青快速给她斜着绑了一下。
瞧见好友脸色灰青,眉目耷拉,没几年前读书时的阳光明媚,就如同一个上了年纪被生活重担压垮的女人,人生看不到一点希望暮气沉沉的。
张钰青怕影响吃饭,不问为什么变成这样,只拉着她一起去吃饭。
谷小晴也坐在新人桌,对那个满脸菜色的女人不感兴趣。
瞧见张钰青嘘寒问暖如同在照顾幼儿般的夹菜,她不由笑道:“堂嫂对朋友真体贴,堂哥别吃醋。”
陈北生耸肩。
发现这个没接触过的堂妹不是个刻薄的丫头,好感度多了不少,他给张钰青剥了一只海鳌虾送到她碗里:“没关系,我照顾她就行。”
田玉芳看到这一幕,吃惊到忘记吃饭。
“菜不合胃口吗?”张钰青歪头关心地问。
田玉芳用力摇头,赶紧扒一口饭:“不不不,这饭菜特别好吃,我这种没工作靠男人养的女人,能吃到这么好的海鲜,不知足,会天打雷劈的!”
张钰青满脸心疼:“那你多吃点。”
见她吃光菜后,就一直吃白饭,张钰青只能用公筷再次给她夹菜。
“怎么不吃菜?”
“那个,我不太习惯,每次家里请客吃饭,我男人说女人不该上桌,一直让我夹点菜,在厨房和婆婆吃饭,记得刚结婚那会儿,我还傻乎乎坐着,被他骂了很久哩!”
谷小晴蹙眉,第一次瞟了眼田玉芳。
张钰青深吸一口气:“哦。”
原来是好友丈夫改变了她!
忽然有点儿怀念好友自信又张扬的那些日子!
田玉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那时候年少无知,不懂事,如今成家后,才知道他做得对,女人是不该上桌。他工作压力大,下班对我发脾气,我也能理解,我得多体谅一下他。”
张钰青点点头,不发表意见。
谷小晴却猛地停下筷子,似乎想爆发,但旁边坐着的谷晨轻轻踢了她鞋子一下令她冷静了点。
张钰青继续问:“孩子呢?几岁了?平时都是你在带吧?”
田玉芳:“我在带,在上幼儿园,可我没多少文化,总带不好,嘴巴笨,也不会教育,我男人说孩子太笨,遗传了我的蠢,三岁了,还不会背唐诗,他三岁的时候,都能背十首了,我觉得他说的没错,这次回去,我要好好教儿子背诗。”
饭桌上,谷小晴不断地听着田玉芳贬低自己。
“自己一无是处”都说了不止十遍。
她甚至认为这女人是在博取同情,想以此从堂嫂这里得到些什么。
她忍不住问:“你嫁在了哪个老山村?那里的男人怎么如此大男子主义,还有你脖子上的伤,不会是你男人弄的吧?”
田玉芳傻傻抬头,发现是个漂亮到她不敢直视的姑娘。
她怯怯地反驳:“我老公很好的,他不是农民,而是省城邮电局的科长!”
“他打我,都是为我好,是我自己不听话,要化妆,他说得没错,我长得难看,化妆出来就和鬼一样。”
“像我这种一没能力,二没本事,不会赚钱的女人,没了他,都活不下去,还好他没和我离婚。”
听了这话,让谷小晴一时大脑短路。
她甚至在那个女人脸上看到了劫后重生的幸福表情。
被打了,还觉得开心,真是见鬼了啊!
陈北娟让丰小宝自己拿小饭匙舀饭吃,此时也在皱眉头了。
谷小晴忍无可忍尖锐地问:“你男人不是个没文化的农民,他竟然是个科长?”
“……嗯。”田玉芳不敢看那夺目的姑娘,自卑的低头,“他那么高职位呀。”
“你……算了!”谷小晴闭嘴。
阶层不同,她不能胡说八道。
张钰青叹了口气,帮田玉芳把散落的发,拨到她耳后,免得影响她吃饭。
一餐饭下来,谷小晴还是气得饱饱的。
她无法接受一个如今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会出现一个卑微到骨子里被打了还逆来顺受的女人!
她准备走:“堂嫂,等你送走了朋友,我再去你的厂里参观。你这个厂长,一定得让我好好研究一下你们的生产线。”
张钰青:“行。”
田玉芳心里突然紧缩了一下,飙声问:“钰青,你是厂长?”
张钰青没说话,旁边的陈北娟说:“我家弟妹,很舍得干,总说天下无难事,就怕有心人。”
田玉芳放下筷子,鼻头发酸:“钰青好能干呀,我就不行,我男人说我蠢得像头猪,别说开厂,就是去外面干活,马上就会被领导开除,虽然我没出去做过事,但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第98章
酒席吃了一半, 田玉芳随了二十块钱的礼金,在如今这个只有七八十块钱一个月的年代,二十块钱是很重的人情。
只是众人都瞧得出来, 这应该是攒了很久的钱,四张皱巴巴的五块, 包了好几块手帕生怕丢了一样。
张钰青不想说太多的话。
一个人在长时间接触另一个人的洗脑后, 语言劝她回到之前的样子是最苍白无力的。
张钰青邀请田玉芳在老家玩十天, 刚好自己这边也有住的地方。
“我这边刚交新房, 在装修了,虽然还不能住,但是可以住在宿舍里, 你也可以去看看我的新房子。”
田玉芳不肯:“不,我要回去。”
她担心公公婆婆照顾不来孩子, 也怕丈夫有意见。
但是田母却一把将女儿推到了张钰青的跟前:“你公公婆婆那里我会去说,如果你男人敢找事儿, 我也是不怕的, 我女儿回娘家住几天, 怎么了?他如果不满意, 那就上公安局说理去,我看他有这个胆子没?”
“你别这样,妈——”
“别叫我妈, 如果你现在敢回去伺候那一家老小, 那我就当做自己没养过你这个女儿!”
田玉芳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如今,娘家是她唯一的后盾了啊!
心里既紧张, 又害怕。
万一男人跑来找麻烦, 她肯定会被打得很惨!
但还是跟着张钰青乖乖上了车。
当她得知钰青被十八辆小轿车接亲,她彻底傻住。
这个世界会有这么重视女方的家庭吗?
张钰青把闺蜜安排到自己以前住过的军区医院的宿舍里。
最近钱英中午会回宿舍休息, 她吃了饭,也坐接亲的一辆车回来了。
田玉芳瞧见里面有个医生时怔了一下,张钰青就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我婶子。”
“婶子,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特地从省城赶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想让她在我的房间住几天,您看成吗?”
钱英不在意地摆摆手:“住吧,正好有人给我做个伴儿。”
“你好,你好。”田玉芳赶紧弯腰鞠躬。
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好似见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对,应该说除了她自己低到尘埃,就连街上的乞丐都要比她高贵。
钱英挑眉,这丫头太礼貌了啊。
她笑着和她点了点头。
田玉芳一连在张钰青这里住了七天。
每天心急如焚,但是张钰青这几天除了带她吃喝玩乐就不干别的事。
“你不和你男人去度蜜月吗?”
“不去了,他和我都没时间,争取以后再补上!”
“哦。”
好友和母亲都不让自己回去,自己一点回去的路费,早在来的那天就被母亲搜刮走了。
这天一大早,张钰青就领着田玉芳、谷小晴去了临峰制衣厂。
谷小晴参观完了车间以后,就在张钰青的旁边研究设计原稿。
如今厂里面有八十个员工,十一条生产线,当田玉芳得知这里的员工,有好几个人,每个月拿三四百的时候,她的下巴好半天都没合拢上。
“这里只有你一个老板吗?这些人的工资都是你开的?”
“嗯。”张钰青在看财务报表。
田玉芳有点接受无能。
不是嫉妒!
只是感叹沧海桑田,变化太快。
曾经自己这个城里人,其实也是一个天之骄女。
父母是双职工,她好不容易考上了第一师专,父母为此还请了家里人吃了一桌上好的饭菜。
那时候钰青却说她考上第一师专的时候还在海里面打鱼呢。
不打鱼就没得饭吃。
读书那会儿,她很同情钰青,得知钰青的后妈对她不好,就给了钰青很多衣服,又给钰青买了一双鞋子。
那双鞋子只花了零花钱的十分之一,但是钰青却非常的感激她。
因为钰青的旧布鞋又不见了。
后来才知道,旧布鞋被钰青后妈的侄女偷走了。
这才四年不见啊。
为什么她和钰青会有如此大的差距?钰青赚了很多钱,她却拿不出一百块?
张钰青拿了一件做好的新呢子大衣:“给你穿!”
田玉芳:“不合适吧,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怎么能穿这么好的衣服!”
旁边还在看原稿的谷小晴,终于忍不住发飙。
“喂,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多说几句‘一无是处’就能得到别人的另眼相待?不,不会的,你不会得到别人善良的体谅,别人只会觉得你是个傻.逼,是个无能的女人!”
田玉芳:“可我真的不聪明,我——”
谷小晴打断她:“停,请不要再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
田玉芳怕得发抖:“对不起……”
谷小晴不想听对不起。
指着张钰青,告诉田玉芳:“你的好姐妹,开这家厂,都是一路摸索着走过来的,她什么都敢学,一遍学不会,就学两遍,两遍不会,就学三遍,直到学会为止。“
“你敢学吗?不,你不敢,因为你还没开始就否定了自己,所以你只会一事无成。还有,我告诉你,没有谁天生就会某件事,大家都是后天学的!”
“你不要逃避,别有惰性思维,不要再暗示自己不行,不要以为自己无法改变,先从自己赚钱开始吧。正式工没有,你们省城总有临时工招聘吧?”
谷小晴怒其不争,说完后,把那些图纸放回了桌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田玉芳。
张钰青见闺蜜低着头,肩膀在轻轻颤抖,赶紧过来打圆场。
喊了她们去食堂吃中饭。
食堂里的伙食不错,每个月,员工会有餐券,不吃,可以去财务那里换钱。
打饭的阿姨,瞧见厂长领着朋友来吃饭,每样菜都是多多地舀一勺。
田玉芳咬着唇不说话。
但心里还是羡慕这里伙食好。
“喂!”谷小晴指着打饭阿姨,问旁边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田玉芳,“你认为这种活,你也无法胜任吗?”
“我手脚不麻利……”
“我去,又找理由!也对,经济不独立的女人总有各种借口,所以一直苦.逼,无法享受金钱给她带来的愉快生活。”
张钰青赶紧解释:“小晴,我这位朋友是中专毕业生,让她来打饭,那是大材小用。”
谷小晴故作吃惊:“哎呀呀,我还以为你小学没毕业呢,毕竟你表现出来的一面,连小学生都不如!”
为了避免这位堂妹刺激太过厉害,张钰青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吃了中饭后,田玉芳一直沉默。
跟在后面继续参观厂房。
几个车间井井有条,管理得当,工人们有盼头,干活卖力。
看着这一切,田玉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些年来,男人一直说她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她慢慢的就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
越来越自卑,越来越不敢拿主意。
可读书那会儿,她从没有这方面的怀疑,她也曾敢想敢闯,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不是良配,一直在给她洗脑。
可她不敢离婚。
竟然真的相信自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
认命了,妥协了!
所以那姑娘说得没错,她的确软弱,的确活该!
如果敢反抗,她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晚上张钰青陪着田玉芳睡,闺蜜俩好久没有谈心了。
一直都是张钰青说着这几年的事。
田玉芳没怎么搭腔,听到旁边细细的呼吸声,以为对方快要睡着,她突然说:“真好,我的朋友变得这么厉害。”
张钰青一秒钟清醒,慢慢说:“……你知道的,我出生就是渔民的女儿,家里穷得叮当响,很多人说我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嫁给一个渔民,继续过着父母辈的生活,但是我不愿意认命,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能原地踏步,我一定要靠自己去努力的争取。”
“遇到了挫折,被人损几句就认为自己不行的心态,我早就改过来了,我不会逃避任何问题。面对生活,我一直有积极的想法,进入了社会,我也不曾忘记提升自己,学英语,学画设计图。其实,很多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这样吗……”田玉芳喃喃地说。
屋里变得安静,张钰青翻了一下身,侧着睡。
可田玉芳睡不着,她的内心乱极了。
她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这几天看了一下好友夫妻的相处之道,互相尊敬,互相扶持,绝对没有一方贬低另外一方,一方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打压另外一方的情况发生。
再想想自己的父母和其他的亲戚。
没有哪对夫妻,会像自家男人一样,一直将妻子踩在尘土里来凸显自己的权威。
对了,自家男人比她大十四岁!
可学历也是中专,真的没有比她聪明到哪里去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田玉芳透过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脖子。
这是自家男人在睡午觉的时候,孩子进去吵了他,他一直宝贝儿子,却跑到厨房狠狠骂了她。
她不过是小声顶了一句嘴。
自家男人就拿着一把没有开刃的小钢刀在她脖子上敲打了十多下,她哀求数次,脖子上伤痕累累已经在流血了,那个男人还在暴怒当中不肯停下来。
太狠毒了啊!
完全不把她当一个妻子对待。
简直比仇人还夸张。
再看看钰青的男人,嘘寒问暖,从不大小声,从不责备,有问题也是心平气和的一起解决。
人果然不能对比吗?
……昨天母亲来找她,告诉她暂时先别回娘家。
不用猜都知道自家男人肯定是因为她没有回省城,他跑过来,在她娘家发狂了。
田玉芳不想父母因为她的事受气。
和张钰青说了一声,就准备独自一人回去。
“我哪敢让你一个人回家,你等等我,我叫几个人。”
张钰青喊了几个保安,领着他们就上了好友的娘家。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秃顶的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在好友的娘家不停地打砸。
当瞧见她们走进院子的时候,才停止砸碗的动作。
下一秒,他冲过来猛地就扇了田玉芳两个巴掌。
啪啪!
声音又响又吓人。
好友雪白的脸上立刻浮现了五爪印。
张钰青那个气呀!
王八蛋,这是不把妻子当人了吧,想打就打?
抬起腿,狠狠地踢向了男人的裆部。
“畜生,敢打我姐妹,我让你变太监!”
本来委屈兮兮的田玉芳听到好友的怒骂,突然想笑。
听到自家男人捂着重点部位发出痛叫声,她心里面竟然很平静。
如果换成几天前,她会心痛的。
还会骂钰青。
可今天这个男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两巴掌,彻底地打灭了她所有的幻想。
此时,张钰青像一只母鸡在护着小鸡。
“玉芳,躲到我身后来,不要怕!”
“如果你不愿意离婚,你现在必须要有和这个男人平起平坐的想法,你必须变强,要摆脱他的精神控制!”
田玉芳缓缓抬头,一字一句道:“我想离婚。”
结婚整整四年了啊,被这个无耻的男人在这四年间无止尽的羞辱。
然后这些天,在钰青这里,呆了几天,突然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活在正常的世界里。
“啊?”张钰青没想到好友竟然愿意放弃这个男人。
她以为好友已经被彻底洗脑,还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帮不了,以后,被好友怨恨了,她也不在意。
文全章气得大吼:“你这个女人,三天没打又上房揭瓦是吧?想离婚门都没有,我告诉你,儿子我不会给你,钱我也不会给你一分,你还得赔我聘礼钱!”
第99章
婚自然是没有离成的, 因为男方耍无赖,开口就要两千块钱的经济补偿。
还得赔偿当初送给女方的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 一台收音机,一块手表的钱, 以及送到女方家一千五百块的聘金。
田玉芳哪有这么多钱, 连家里买一盒火柴, 她都得向男人伸手要钱。
可娘家拿了她那一千五是事实, 也没算进嫁妆,她不可能逼父母退出来。
她只能想办法自己挣钱还这笔钱。
田玉芳思考了会儿,说:“钰青, 我跟他回去。”
张钰青丝毫不意外:“回去后,如果日子过不下去, 来找我,不要委屈了自己。”
“好。”田玉芳苦笑了一声。
眼里却闪过坚毅的光, 这次她不会再委屈自己。
人活一世, 只要舍得下脸皮, 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这是她在这个男人身上学到的最恶心的一面, 他天天打她,过得舒服潇洒。
她却因为太过内省,苦.逼到几乎快要被压垮。
别人不要脸, 为什么自己还反省?
她这个家庭, 就不是讲理的地方,回去后, 她就闹, 就算被打死她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
两个月后。
今年冬天,张钰青做了很多轻薄款的棉袄。
款式大方, 销量不错。
两间店铺装修完了后,就等着开起来。
通过陈北生的关系,找人在州廣市订做了很多硅胶模特,想搬上火车,乘务员不让,张钰青只能拜托开货运火车的大表哥帮忙运了一趟。
自然也打了报告,给了钱。
杨一和火车上的工人卸货时,看到那些模特光着身子,横七竖八躺着,大老爷们一个个都没好意思搬,还是张钰青自己给抱下来的。有了硅胶模特,店铺里的服装就好展示。
张钰青把厂里面的最新款,全给“模特们”穿上,往店铺显眼地方一摆。
还别说,顾客们争先恐后进来凑热闹。
“这是啥,咋做得和真人一样?”
“这东西像真人,穿衣服怪好看的,老板娘,有没有同款式的,我胖,要大码!”
“男模特身上的黑色棉袄不错,这外层啥面料,咋摸起来滑滑的,我给我男人买一身,老板娘,少点吧——”
男女“模特们”都快被一群热爱逛街的女人摸秃噜了皮,棉袄销量也是蹭蹭地往上涨。
张钰青过年这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两间铺子里请了六个女销售。
她带新人学做生意,还要忙厂里的事,每天回去洗个澡,和老公说不到十句话,沾枕即睡。
还好陈北生体谅她的辛苦,从不埋怨她这个妻子不顾家。
他过年空闲时间多,反倒接棒过去当起了家庭煮夫。
过南方小年那天。
当张钰青再次见到好友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脸上没有任何伤,抱着儿子,充满自信笑的女人。
张钰青赶紧从厂里出来,走到马路对面:“稀奇呀,你男人竟然肯让你带儿子回娘家!”
田玉芳摸摸新剪的短发,把儿子放在地上:“去那边玩皮球吧。”
等孩子一走,张钰青问:“你男人没再打你了吧?”
田玉芳看着儿子,笑道:“从你这离开回了省城后,我先示弱,假装给他赔礼道歉,哭着说不离婚,他信了。说这次原谅我,让我做了一桌子好菜,他要和单位上的同事一起喝酒,我等他喝醉了,把他绑在树上,拿着手臂粗的棍子,打得他全身斑斑点点,不管被骂得多难听,都没停,他伤得太重,生活不能自理,住了两个月的院。”
“我每天不离身的伺候他。拿水果刀,扎他大腿,医生来了,我可怜兮兮说他想出院,闹腾要自杀。医生骂了他几句,就不再管他,第二天,我又抓他的头,对着墙上撞,护士来了,我就假哭,说他有狂躁症,管不住,护士也吓得躲得远远的。第三天,我拿火柴烫他,他身上起了很多水泡,我每天给他制造新伤,他再也不敢骂我,看到我就害怕,这六十多天里,他被我打出了心理影响,出院后,再也不敢控制我。”
张钰青很是欣慰好姐妹的改变。
但又有点儿担心:“他万一也用你这招……”
“我告诉他,如果他敢再动我一根指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就别想好过,我每天晚上磨剪刀,吓得他都不敢和我在一个房间睡觉躲得远远的。”
张钰青又问:“那他还给你家用吗?”
田玉芳冷笑:“以前就没给过,娃儿我也不带了,以后放幼儿园,放学后爷爷奶奶接,他们说闲话,我只当没听到,我前几天自己去毛巾厂,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儿,一个月工资、加班费、奖金能领到一百零八,年后就去工作!”
“那男人以前不许我工作的,这次,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婆婆夸我厉害哩,让我男人拿了两百给我去买几身衣服,他也挺乐意,还多拿了一百,说这些年的弥补,哼!”
女人一旦有工作,就硬气了起来。
张钰青挺替好友高兴。
发现那个男人也有意思,好友以前做牛做马,操持整个家,对他好,他不珍惜,天天家.暴,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就不把媳妇当人看。
结果一天照三餐打他,他却学会了反省,开始上赶着来巴结!
欺软怕硬,生得贱!
……
大年二十七。
今年效益好,张钰青给厂里的员工发了年终奖,又给每人发了十五斤苹果,十五斤梨子,十五斤橙子!
厂里面的员工一个比一个高兴。
这待遇,比国营企业还好,不光工资高,这北方水果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大家抱着纸箱子,高高兴兴回家过个丰收年。
其实,张钰青也是凑巧买到的。
得知大表哥货运火车上,有很多滞销的水果,她就打起了主意。
苹果和梨子是一个镇上的老板自掏腰包从北方城市买来的,打算在过年边上,狠赚一笔,结果原本答应买他苹果的两家工厂采购,全放他鸽子,而又到了年边上,其它厂早提前订了年货,自然不可能再买!
那老板都快愁死了,张钰青得知后,叫大表哥领去了仓库,苹果梨子各要了一千七百斤,那老板感动得直抹眼泪。
老板妻子更是握着她的手,不断说她是个好老板。
至于给员工发的橙子,一开始就是张钰青找本地一个果园,提前订购的!
张钰青手中还有八百斤水果,过年前两天啥也没干,光顾着给亲戚们送礼去了!
大年二十九。
张钰青坐车回到海钩子村,给村长一家送了不少水果,被村长老婆言秀红拉住了手:“张二牛的事,我听说了,也是我男人工作没到位,让村里那些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欺负了他。你放心,以后我们村的干部,会多看着他一点的。”
张钰青叹气:“二牛叔也是个可怜人。”
“谁说不是哩。”言秀红感叹这才一年多,以前最有钱的人家,说垮就垮了。
小旺趴在饭桌那里写作业,冷不丁说:“我昨天早上去搂柴,看到了强叔和雷叔偷偷跑回了家。”
“写你的作业!”秀红尴尬地打了儿子脑门一下,“别胡说八道,你肯定是看错啦。”
小旺捂着脑门强调:“真哒,他们是从后山下去的,进的是后门,我看得一清二楚唔唔唔——”
“这破孩子……”言秀红捂住儿子的嘴巴,不好意思地笑,脸上显得很不自在,眼神也在乱瞟。
张钰青明白有些事不能胡乱打听,她放下茶杯说:“婶子,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哈,老家还得搞大扫除。”
从村长家出来。
沿着一条路下山。
山脚下,张钰青看到了很久没见的前任未婚夫。
一身名牌西装,旁边停着一辆豪车,他脸色不太对劲,双手一直握成拳头,脸黑如锅底,守在她家院子外头,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北生,等等。”
“怎么了?”
“我找块大石头。”
“没事儿,你别怕他。”陈北生嘴角勾起了弯弯的弧度。
张钰青反驳:“我干啥要怕这混蛋?”
选了一块大石头,张钰青拿在手中气场十足地走过去。
“一年多不见,这会儿才想起来报仇?晚啦!你婆娘被我送去监狱,那是她咎由自取,你敢对我动一根手指头,我削不死你!”
“你……”杨剑新不怕那石头。
他有点儿害怕陈北生,站在这男人面前,他矮了一大截,完全不是对手。
自尊心太过受创!
杨剑新后退几步咕哝:“我找你有点事,你知道张强他们去了哪里吗?”
张钰青心中微惊,脸上不动声色:“他们现在是通缉犯,开船跑出国了吧!”
“不对。”杨剑新摇头。
眼里一片恨意。
他昨天早上一直追着张强和张雷,追到了海钩子村,结果去张二牛家搜寻,却愣是没找到。
而为什么会变成他追赶那两人的局面,是有原因的!
自从杨剑新发现岳家人不得力后,他也没有帮一把的想法。
一个人跑去了州廣市继续和香江人做木头生意,现在发了家,为了面子,又给自己配上了小轿车。
本来是衣锦还乡。
可才回来三天,外婆就不行了,送去医院也没抢救过来。
外婆临终前,一直在喊女儿的名字,问她被卖去了哪个国家,怎么还不回来,哭得声嘶力竭。
杨剑新对张强那伙人的恨意,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等他给外婆下葬后,他就花钱找了一群混子,让他们去找张强和张雷,有消息就通知他。
哪里知道,一个星期不到,他去老朋友家玩,在海钩子村的隔壁村,撞见了那两兄弟从一个民房里出来。
他想也没想,就开车撞过去。
路不好,车的底盘低,卡住了烂泥巴,一时竟没转过弯,让那两人给跑了。
第100章
杨剑新从一群混子那里打听到了张钰青在资助张二牛的事。
他认为,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总得有个原因才对。
张强为了傻子二哥,有可能也对张钰青暴露过行踪。
只要从这女人的嘴里打探出消息, 他一定不会让张强、张雷好过。
几天的疲惫寻找和失去亲人的恨,已令他没心情炫耀自己的辉煌成就, 转身说:“你有他们的消息, 记得告诉我, 我重谢!”
张钰青依旧举高砖头, 追问:“你没去州廣市之前,和张强他们相处那么久,怎么就没想着报仇?”
杨剑新狼狈地低头, 心里头早就后悔了自己的懦弱和贪婪。
“我一直对他俩是人贩子的事半信半疑,毕竟我跟他们干了一段时间, 没见他们做过这个生意。”
“直到四个月前,我回乡找人砍香椿木, 休息了一天, 在鱼排那里听到一个老赵的渔民和其他人开玩笑, 说亲眼看到过, 有人在海上和南湾那边的人交易女人和小孩!”
“我偷偷跟着那个老赵回了家,给了老赵很多钱,他经不住诱惑, 说出了人名, 我才知道真的是张强他们……”
杨剑新一边回忆,一边说着这些话, 狠捶了一下树干!
张钰青撇撇嘴, 对杨剑新的母亲深表同情。
但她认为杨剑新这个人不值得同情。
疑心病重,同时也极度自私自利。
为了填饱肚子, 小时候去外婆家又吃又拿,长大要供养时却又找借口翻脸不认人。
为了自己的前途,算计未婚妻,改娶其他女人。
老婆坐牢,没想着花钱走关系捞一捞,躲得却比谁都快。
岳父出事,更是问都没有问过一声,生怕把自己拉下水。
全然忘记了之前能做木材生意仰仗的是岳家的那一层关系。
张钰青不认为王家人值得同情。
但张钰青对杨剑新这个人更觉得厌恶。
但凡张强还带着杨剑新走私,杨剑新决口不会提报仇的事,说不定还会把仇人当祖宗一样供着。
等着看吧。
杨外婆去世的刺激一过,杨剑新就会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
张钰青去看望了张二牛。
见他恢复了正常生活,她便安心不少,坐车准备离开海钩子村,还没出村,一辆辆公安的车全部进来,走另外一条岔路,涌入海滩上,突然对附近的渔船进行大规模搜查。
同时,不远处停着的海警船上,也下来很多海警,其中最打眼是走前面的陈北望!
陈北生的车和杨剑新的车被几个堵在村口的年轻小公安拦住:“同志,请停下来,我们要搜查你们的车。”
“好的,我们下来。”张钰青点头。
话才刚说完,滩涂上忽然响起了机械的木仓声,就见张强和张雷拽着王常福,蹲在一艘木船后不停和公安扫射。
另外一边,那艘小木船像是看不到人,却像长了腿,飞快朝水中推去。
紧接着,停在海面一动不动。
等公安们小心翼翼跑过去查看,木船后面的三人已经狡猾地沉入水里。
“下水找!”马华翔大声道,好几个公安脱掉大衣,跳下水。
陈北望喊来水性好的海警:“他们游不了多远,就在附近看。”
公安不是个个都会游泳,海警加入其中一起在海里找人,只是过了五六分钟,也没找到人。
张强、张雷、王常福凭空从海里消失。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让他们逃脱。
陈北望和马华翔脸色变得很难看,那三人就是在这片海长大,太熟悉怎么逃跑了。
茫茫大海,普通人可能会淹死。
他们从小就在这里泅水,绝对有逃生的办法。
这个时候杨剑新脱掉西装,不顾公安的阻拦,冲过去喊:“我会闭水!”
话没说完,他整个身子已经沉入海里。
八十年代木仓支泛滥,住在山林里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乡亲们听到木仓声没有理会小公安扯破喉咙的喊话,一个个争相跑出来看热闹。
张雷和王常福两只落汤鸡已经被抓上岸戴上了手铐,还剩一个张强。
陈北生和张钰青一起靠近沙滩,就瞧见水里面的杨剑新冒出了头,没过多久,张强也露出了半个头,两人双手揪在一起。
他们沉沉浮浮,在海里打了起来。
还能听到杨剑新的怒吼:“我妈呢,你把我妈卖到哪里去了?”
“妈的,老子没卖过你妈!”
“还不承认,海上的人都看到了,你把我妈还回来!”
“放手。”张强不高,胳膊没人家长,被抓住了脖子,他只能掏出手木仓射击,还没拉保险栓,那木仓就被失去理智的杨剑新反手夺走。
吓得张强又重新沉下水,比电视上游泳运动员游得还快!
一群公安、海警蜂拥而至,这次没给张强逃跑的机会,他们潜入水里快速将他团团围住。
张强身上可不止一把木仓,射击声音又响起来,眼看着他又要逃跑。
杨剑新突然发狂,迅猛游过去拿着木仓对准了水里的他:“张强,还我妈——”
砰砰砰——
张强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僵硬住,慢慢漂浮在水面,露出挣具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胸口位置流出来的液体染红他周边海面。
不远处传来二哥的大哭声。
“强强哇哇哇——”
“小弟呜呜呜——”是大哥的声音。
张强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我我……”杨剑新吓得急忙丢下木仓。
漂浮在水上的张强艰难地看了眼二哥,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二哥。
当年明明是他在海上杀的人,为了躲避公安的追查,他故意说是二哥干的,同时还让二哥拿着那把木仓,站在原地不要动。
导致二哥被抓,盘问了很多天,虽然后面被无罪放出来,但二哥做了很多年噩梦。
他一直心存愧疚,现在终于解脱,他却又有点儿放心不下二哥以后的生活。
他啥都不会,以后有饭吃吗?
能穿暖和吗?
会不会被人欺负呢?
这就是死不瞑目吗?
艰难抬起头,去看岸上的张钰青。找到了那双眼睛,眼神冰冷,明确的写着他不值得同情。
呵,是个嫉恶如仇的丫头!
张强笑了起来。
咳出了几口血,短短半分钟里,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播放着他的前半生。
他罪有应得!
他满手鲜血!
他迟早会有这一天!
他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又不愿带着二哥颠沛流离的生活,也预料到了结局。于是找到了王常福的所有金库,把那些脏钱,全部捐到了市里的几家孤儿院。
下辈子,他想打小就过正常人的生活,能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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