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场面又恢复闹腾。

    “小同志, 快点让她松开我,否则别怪我伤了她!”陈北望满脸严肃地站在这里说。

    陈北生只能上前劝道: “二姐,你别哭, 大哥脑袋受伤了,没了关于我们的记忆。”

    陈北娟掏出手帕, 擦干眼泪, 抬头仔细打量陈北望。

    见他左后脑勺那里, 有蜈蚣疤痕, 疤上面光光的,头发都长不出来,一看就是头皮受损严重。

    见陈北望一脸防备, 好像怕别人占便宜,陈北娟哭笑不得地朝旁边的人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正经。”

    一旁的王秀花两只手相互抓握, 瞧见这一家子团聚,好像没她什么事, 于是转身要去厨房。

    陈北望着急, 心慌。

    也要跟过去, 只是被陈北娟拉住胳膊, 他想用力甩脱,瞧见这丫头又哭出了两行泪,陌生的不忍情绪, 让他只能任由她拉着。

    “我不是你的大哥, 你真的认错了人!”

    陈北娟霸气道:“你就是,不信的话, 你去问那个照顾你的大姐, 她肯定知道你的身份。”

    谷晨连连点头:“你们兄妹挺像的。”

    陈北望蹙眉,硬朗的脸多了几分不耐, 扭头看向堂屋:“秀花,你来说……”

    王秀花脚步微顿,闭了闭眼,该来的,躲不掉。

    心底深处一股悲哀涌遍了全身,她扭头,走过去,开始说事。

    把陈北望被救后,自己照顾他,然后又因为坏人找上门,不得不搬离桑岛,来到远房亲戚家借住一段时间的经过和盘托出。

    “所以,我不是你老婆。”

    “不,你是!”

    “我离过婚,我的前夫不是你。”

    “……”陈北望目光呆滞。

    王秀花一脸轻松:“你弟弟给了钱,让我照顾你,而我卫校毕业的,正好干个老本行,还能赚钱。快过年了,你回去吧。”

    也不等陈北望说话,王秀花走进屋,决绝地把衣服清理出来,放进包袱里,又拿出中药单子,递给陈北生,交代他定时去前面的中药房拿药。

    “清风堂中医馆是我叔开的,我每天会去那边帮忙,你们有事,可以过去找我。对了,你大哥的记忆,有恢复的迹象,他知道老家在哪,也知道父母的名字,你把他带回去走走,用不了几天,他应该就能全部想起来。”

    把东西整理好,一股脑塞给陈北生,王秀花始终不肯看陈北望一眼,重新戴上套袖,她就离开了院子。

    谷晨戳了戳陈北望的肩膀,幸灾乐祸:“大哥,你一点都不像我,我多有魅力啊,认准了的女人,绝不让她飞走,你好像被抛弃了哈。”

    张钰青一脸无语:“少说两句。”

    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秀气的眉头微拧,双目紧紧盯着谷晨,脑海里有电流闪过一般,刺激着她的脑细胞,她神情一顿,问:“你叫他啥?”

    谷晨摸摸鼻子:“大哥。”

    其他人没发现不对,此时都在劝说陈北望先跟他们回老宅看看。

    而张钰青却一把拽住谷晨,用极低的声音说:“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在陈家呆这么久,你在查什么?”

    “糟糕,瞒不过去啦?”

    张钰青瞪眼:“快说!”

    谷晨微笑:“我是他们三兄妹的堂弟,嫡亲的!”

    张钰青微怔,她的确能看到未来很多画面。

    但她猜测,应该是她前世经历过了这些人事物,所以知道一部分人的结局。

    而没经历过的,她就无法做到预知。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天北市的谷家,会和陈家有关系。

    谷晨见她不敢置信,于是就把自己推测出来的一些事,全部告诉张钰青。

    声音并不小,旁边的陈北生和陈北娟听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院子里发出了陈北娟不可思议地惊诧:“小子,真的假的,我爸和你爸是兄弟?”

    ……

    这一晚,注定有个不平静的夜。

    陈北望身上还有案子,暂时不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回老家。

    果然不出所料,陈北望见到两个孩子,回到陈家老宅,剧烈的头痛,让他很快想起了所有事。

    他一直沉默,偶尔弯下腰,抱两个孩子,累了,就放下来,反复好几次。

    大半年没见,陈小起和陈小南紧紧贴着他,就怕他再次消失。

    “大哥,这是你的房间,你结婚后,单位分配了宿舍,不过,你很少去住,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家里。”

    “大哥,这是你的书桌,爸给你打的,然后你见我喜欢,又把书桌让给了我。”

    陈北生和陈北娟不停地帮陈北望回忆过去的事。

    过了大半夜,两个孩子支撑不住,睡在了陈北望以前的床上。

    屋里只剩下一群大人。

    陈北望立在门口,眼神从迷惘,到坚定,过了没多久,他看向弟弟妹妹,说:“我明天回一趟武警大队。”

    “大哥!”

    “大哥!”

    “大哥!”

    不和谐的一声“大哥”,来自谷晨,他用力摇头,试图劝说这个初次见面,却让他很有好感的堂兄:“你去了就是被抓,王家人不会放过你!”

    陈北望的声音,铿锵有力:“我有证据,证明我没罪!”

    张钰青在一旁点头,未来的画面里,陈北望确实洗刷了自己的罪名。

    可他回来得太晚,即便天北市有朱外公帮忙,可谷家给王常福撑腰,完全压朱家一头。

    几次权力交锋下来,陈北望被无罪释放,但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

    而王家为了逃脱罪责,就指派了张强和张雷两只替罪羊,去坐牢、判死刑。

    王少鹏那个副队长,依旧逍遥法外。

    陈北望瞥了一眼谷晨,对他没多大好感:“你回去后,告诉你爷爷,我们姓陈,不姓谷!”

    瞧见大堂哥对自家爷爷那么大怨气,谷晨不好说什么。

    他只能解释:“当年战乱,爷爷抛下你父亲,也是迫不得已,不止我家,其他和我爷爷交好的战友,至今都有几个,没找回孩子的……”

    陈北望眼中全是讥笑:“所以你爷爷,就胡乱认子,为了弥补亏欠,乱认的孩子无法无天他也不管,还助纣为虐!”

    “这个……”谷晨低头不敢说话。

    张钰青听了,也有些生气。

    她嘀咕:“亲生的儿子孙子,被乱认的儿子,害了也不知道,你爷爷糊涂,他怎么就不查一查呀。”

    谷晨抠了抠墙壁:“大概是他老人家以为,别人承诺给他养儿子,就信以为真了吧……”

    陈北娟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儿,想要撒气,一把拽住谷晨胳膊:“走,我们上天北市说理去!”

    谷晨被拽得踉跄,一头撞墙上,他哭丧一张脸,摸着肿痛鼓包,敢怒不敢言。

    为啥要他来承受恶果呀。

    “堂姐,你消消气,现在这么晚,都凌晨一点了,又没个车,我们怎么走,明天好不好?”

    一声堂姐,叫得陈北娟心软了点,于是,这一晚大家都在老宅休息,早晨天不亮就起来,一起陪着陈北望去了武警大队。

    而另一边,王少鹏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压根没想到,快要过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陈北望,会出现在一众领导面前“投案自首”,他努力扯出笑容,却在和陈北望对上视线后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又瞟了眼谷晨,对方冷漠异常。

    王少鹏头脑发昏,支撑他的天,即将要塌下来了!

    ……

    张钰青给制衣厂的工人们发了年终奖,就在家带孩子,兼算账。

    拨弄算盘的速度很快,除去还债,她今年净利润15928块钱。

    两个小娃紧紧靠在一起,陈小南悄悄问:“姐姐,爸爸又出去玩了吗?”

    陈小起摇头:“没有,爸爸去工作了。”

    自从陈北望那天去了武警大队后,两个孩子日夜盼着父亲回来。

    他们的奶奶在做中饭,差点把厨房给烧咯,屋里一阵阵黑烟冒出来,张钰青急忙跑去厨房,瞧见铁锅起火,她忙拿起祸盖压上去,盖好。

    见火灭了,朱音菊撂挑子不干:“我就说该请个保姆,让我一个老人家干这种活儿,像话吗!”

    张钰青诧异:“您也是从农村出来的,怎么连饭都不会做,您的外孙和孙子,还等着吃饭呐!”

    朱音菊掏出洗面皂,仔细洗脸:“我命好,小时候穷,乡下的爷爷奶奶怕我浪费,他们做饭。结了婚,男人和保姆做饭,怎么都轮不到我。”

    张钰青不予点评,刷干净锅,快速炒菜。

    不到二十分钟,三菜一汤便端上了桌。

    也不是她爱劳动,而是习惯使然,看到做事不够利索的,她就想自己动手,要不然就得眼不见为净。

    陈北娟扛着丰小宝巡视新厂回来,又一次去王家捶门。

    可敲了半天,里面没人答应,气得她用力踹了一下门。

    “麻麻……”丰小宝饿,拍拍肚皮要吃饭。

    “自从你哥回来后,王家人,连夜跑路了!”张钰青喜欢奶香味儿的软萌娃儿,一把抱过去。

    把没放辣椒,提前准备好的菜盛在一起,加点白米饭,喂入那张大的小嘴巴:“好吃吗?”

    “舅麻,好次!”丰小宝指着红烧肉,流口水,“我要次肉肉!”

    “好,那你多吃点。”张钰青又喂了一匙饭菜。

    陈北娟皱眉问:“你说,他们不会是坐船偷渡去了香江吧?”

    张钰青想了想说:“有可能。”

    陈北娟不甘心地坐下来:“那我家的仇,就这么算了么!”

    张钰青不置可否,想到了什么,说:“我觉着,按照那家人视财如命的性子,他们可能还会回来。”

    第82章

    张钰青只猜对了一半, 王常福确实舍不得放弃他那些钱财。

    不过,他不是逃了之后再回来,而是压根没跑。

    没机会转移钱之前, 他不想离开大陆。

    而他的弟弟王常明却比他精明得多,钱财早就转移了一部分, 带着一家老小, 坐船逃去了南湾那边。

    深山里。

    王少鹏扶着王常福的胳膊, 走在小路上:“爸,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走吧。”

    一路上, 为了躲避视线,他们都是晚上出来, 王常福拿着手电筒,狼狈喘气:“我不走, 我那么多钱, 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来到瀑布边上, 一处干净的山洞里。

    王常福走进去, 拿起铲子,铲掉上面松软泥土,露出盖了油布的木头大箱子。

    “爸?”看到五口大箱子, 王少鹏震惊的瞪大双眼, “原来您把钱和金条都藏在了这里。”

    王常福满脸得意:“狡兔三窟,还有其他地方有藏钱, 我信不过银行, 自然得留后手。”

    这些金子,有一部分是十几二十年前, 抄地主家时,得来的。

    至于那些钱,就是这些年走私赚的,其中还有美金。

    王少鹏兴奋地说:“爸,那咱们带上这些钱,走吧。”

    王常福却叹了一口气:“走不脱,咱们总共三艘大船,一艘去了香江,一艘你叔开去了南湾,一艘在张强和张雷手中,那两小子听到了风声,叛变了,不肯把船开回来!”

    王少鹏也有退路:“爸,您别急,如今海警队还有我的人,他们今晚要去公海巡逻,我们可以搭乘上去,然后……”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只是没笑多久,山洞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张强,一个是张雷,他们狞笑着拍手,看到那些金子和钱,笑得更大声:“好呀,真好!”

    “你!”王常福去掏手木仓,却慢了一步。

    张强先一步,把刀抵在他脖子上:“不准动!”

    王少鹏气急败坏:“两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我爸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张雷指着自己断了一截的眉毛:“恩人?我呸!他不过是想培养两只听话的走狗而已!不听话就喊打喊杀,瞧瞧我这眉毛,这可是他用刀砍的!”

    王常福吓得直哆嗦。

    没了往日的不可一世,和指点江山的气势。

    “张强,有话好说。”王常福惊恐地说着,身子不停朝后躲,一只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来。

    一声木仓响,子弹击中了张强的肩膀。

    张雷见弟弟受伤,怒火攻心,想也没想,拿木仓反击,王常福的手被射穿,流血不止,木仓也掉落在地。

    王少鹏赶紧掏出家伙,护送父亲一边逃跑,一边开木仓。

    只是,王常福身体不比年轻那会儿,在山路上,跑得艰难,踢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摔了一跤,从坡上滚下去。

    而王少鹏一边开木仓回击,一边还要护着父亲,力不从心。

    此时瞧见父亲滚到山脚,他一边追,一边大叫:“爸——”

    王常福大吼:“别过来,你赶紧逃,保护好王瑞,给咱家留个根——”

    王少鹏定了定,想到了自家胖乎乎的儿子等着他去找他。

    父亲和儿子比,天平便有了倾斜,他跺跺脚,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张强不再去追,他处理伤口。

    从斜跨的包里,掏出镊子,拿出消毒的药水,大胆洒在伤口上,一阵刺痛袭来。张强面色瞬间变得惨白,经验十足的从血肉里夹出子弹,再用绷带缠了无数圈,给伤口止血。

    张雷一连数脚踹到王常福身上:“老畜生,你当年给咱们兄弟下套,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啊,疼疼疼,别打啦——”

    整个森林里,都是嗷嗷地痛呼声。

    张强丢掉擦血的纱布,看见大哥在揍仇人,笑得灿烂。

    ……

    大年三十晚上。

    张钰青在舅舅家吃年夜饭,拿到了六个大红包,笑得眉眼弯弯。

    钱不多,但拿到压岁钱的喜悦,让她感觉到了被宠爱的幸福。

    杨华泉一边看春晚,一边让四个儿子发言,总结去年干了啥。

    杨一在铁路上开火车,拉货,经常不在家,但有正经工作,所以他简短说几句,就得到了父亲满意地称赞。

    杨帆今年托张钰青的福,赚了不少钱,加上和林彤见了家长,是最稳定的一个,得到的夸奖,比老大还多。

    至于杨风和杨顺,虽挣了不少钱,但当保镖时,差点死在煤矿,被他们的父亲,狠批了一顿。

    瞧见牛高马大的表哥们像一只只鹌鹑,缩着脖子听训,张钰青笑得肚子疼。

    杨华泉瞟了一眼外甥女:“早点去休息,明天会有客人来拜年。”

    张钰青点头:“好。”

    她没想太多,只以为是舅妈家的亲戚,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听到外面唧唧哇哇小娃儿的笑声。

    以及牛萍和朱音菊互相斗嘴的声音。

    张钰青看了看腕表,糟糕,八点五十。

    她懊恼地从床上起来,折叠好被子,赶紧去洗漱。

    杨顺一边扫落叶,一边委屈地说:“表妹,你赖床!”

    张钰青从厨房出来,吃了一口包子,不好意思地笑:“在这里,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太放松了,不小心睡沉了过去!”

    牛萍最爱听这话:“钰青呐,别听你表哥胡说,你一年下来,都在忙,多休息会儿不碍事。”

    丢下朱音菊,牛萍抬手,张罗着喊孩子们来吃瓜子花生糖果。

    万辰市这边的大年初一,不是重要的事,一般不会来拜访,陈北娟也知道这个理儿。

    她抱着丰小宝,走到张钰青跟前,开门见山说:“钰青,我代替父母,今天向你家来提亲的。”

    “噗——”

    张钰青嘴里的包子喷出去老远,“咳咳咳咳咳咳!”

    陈北娟嗔怪的单手拍她后背:“有必要这么激动吗,虽然我家小三儿温吞了些,老实了些,但你放心,他以前和村里的陈老牛练过,保护你不成问题!”

    张钰青苦笑:“娟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北娟马上会意:“你不就是想说,自己小时候当渔民,冻伤了身体嘛,没事儿,现在孤儿院那么多孩子,如果你们不能生,那就去领养一个!”

    另一边,朱音菊垮着一张脸,不咸不淡地和牛萍说提亲的事。

    “我儿子,配你家外甥女,绰绰有余,你别不知好歹!”

    牛萍来了火气:“你儿子优秀,关你屁事?”

    朱音菊不爽地吼道:“他是我生的,你说有没有关系?”

    牛萍嘲弄起来:“你生的又咋样?北生打小,你就不在他身边,他成才,也是他父亲靠谱,努力培养出来的,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朱音菊气得半死。

    如果不是儿子说,以后大概会去天北市发展,否则打死她,也不来受这份气!

    院落中央,龙眼树下。

    正主儿陈北生被杨家的几兄弟勾着脖子,一个个不怀好意,质问他以后,敢不敢有二心。

    陈北生几乎喘不上气,却还在轻笑:“没有,就认准了你们的表妹!”

    杨顺不解:“你大哥找到啦?”

    陈北生认真说:“嗯,不过两个孩子还得在我家住上几年,我大哥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陈小起和陈小南在院子里骑着两匹小木马,前后摇摆,开心得直笑。

    这是杨华泉做的木工活儿,为了哄小娃娃开心,他断断续续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完工,昨天就把木马搬了出来,放在院子里。

    大概是到了当爷爷的年纪,如今他可喜欢小娃儿!

    杨帆觉得无所谓,回道:“我表妹喜欢这两个孩子,指不定养到成年,她都愿意。”

    顿了顿,杨帆把其他几兄弟撇开,勾住陈北生脖子,小声警告:“我表妹的身体情况,你知道吧?我可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在几年后,因为‘不能生’这个理由找事,那你得当心我的拳头!”

    陈北生凝视那边给孩子穿新衣服的姑娘,眼里溢满柔情:“不会有那一天。”

    杨帆冷哼:“你就这么笃定?”

    陈北生慢慢地说:“帆哥,你相信眼缘吗?我怀疑自己大概是上辈子就喜欢上了钰青!”

    呃……

    好恶心,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一旁偷听的杨顺没谈过恋爱,但他会反胃啊。

    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飘出来,他不停搓胳膊。

    杨帆如同找到知己,缓缓放下胳膊:“我信。”

    他深有同感。

    想到了林彤,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在百货商店见到那个姑娘来面试,他就怀疑自己前世可能错过了她。

    那一阵阵没来由的心痛,让他纳闷。

    后来回到家,还做了个很长的梦,为了不让梦成为现实,杨帆铆足了劲追求林彤。

    “你俩在说玄学吗?”杨顺错愕地瞟一眼老二。

    这一个个的,大概脑子都有问题吧,人死了就死了,哪有什么前世今生。

    不能再待在这边听两个神经病说话,否则会被传染,还是陪小娃儿玩木马吧。

    瞧,那几个小家伙摇晃得多起劲儿。

    院子外头。

    张钰青和陈北生被家长们赶了出来,让他们去村里走走,美名其曰,透透气。

    两人相对无言。

    不过俊男美女的组合,从不缺少关注度,杨海村的乡亲们,都在打招呼,议论纷纷,各种羡慕。

    来到一棵百年龙眼树下,张钰青打破沉默:“谷晨回到天北市,给你打电话了吗?他家人怎么说?”

    陈北生温柔笑道:“他家人很激动,打算来一趟万辰市,想要看看我父亲生活过的老宅,不过,我二姐在厂里,打电话过去,把他们骂了一顿!”

    第83章

    有些问题, 不能逃避。

    浅聊了谷晨几句,话题又回到了订亲上面,张钰青知道陈北生的意思, 大概是他认为上次求婚太唐突,被她严词拒绝, 所以这次为了突显重视, 就就叫上全家人, 郑重其事来拜访, 以表诚意。

    张钰青不是不开心,她很感动,但还是问:“你想好了吗?一辈子没孩子哦?”

    陈北生眼眸带笑, 用力点头:“嗯。”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嘈杂地声音。

    “收鱼, 起网嘞——”

    “收鱼,起网嘞——”

    张钰青便不在说什么, 不远处一个大池塘, 塘主人闲得无聊, 喊来不少乡亲, 把几十米长的渔网放下去,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他叫众人在四面拉渔网。

    白花花一片的鱼, 在网里跳跃。

    张钰青一把牵住陈北生干燥温暖的手:“走, 我们去看看,听舅妈说, 塘主养了大螃蟹, 等下买一些回去,如果蟹膏多, 我做蟹黄包给你吃。”

    陈北生被她的笑容感染,咧嘴憨笑,乖乖朝前走:“好。”

    到天涯海角,他都愿意跟着她!

    不远处。

    牛萍站在院子外面,拱了拱自家男人的胳膊,笑得合不拢嘴:“你看,这不就成了!”

    “嗯……”杨华泉有种老父亲送嫁闺女的感觉,舍不得,心酸,难受,但又喜悦,复杂的情绪让他鼻头发酸,他抓了抓光头,又抹了抹眼角,转身回去。

    牛萍不停地大笑。

    一旁的陈北娟也跟着笑,她带着任务来的,把十沓子钱放在堂屋的饭桌上:“这是我家出的聘礼!”

    杨家四胞胎,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杨顺颤手指着钱:“咋那么多?”

    朱音菊抱着丰小宝,不让他玩泥巴。

    又瞟了一眼屋内,羡慕和嫉妒从眼里闪过,嘟囔:“我年轻那会儿嫁人,五十块钱顶天了!”

    陈家人也觉得这聘礼有点吓人。

    一万块呀。

    陈北娟一挥手:“不多不多,现在天北市有头有脸的人家,就这个数。”

    牛萍觉得钱扎手,自家得陪嫁多少才不被压下去,再加个一千块够不够?会不会少了些?

    不过转而一想,她家钰青有个厂,能赚不少钱,压根就用不着担心,在婆家会被人瞧不起。

    所以女人呐,自己有本事最重要!

    于是,牛萍也不心惊,淡定自若地拿起这一万块:“他二姐,这聘礼我们收下,等钰青回来就交给她。”

    杨家的“一帆风顺”四个儿子看到母亲把钱点好,小心放进房间,他们既高兴,又郁闷。

    表妹夫有点可恶啊!

    杨顺最是贪财,如果给家里人花钱,那他心甘情愿。

    但是给一个没感情未过门的女人花钱,那比要他命还难受,他嘟喃:“聘礼,一千块钱不就够了吗?”

    杨帆瞪四弟一眼:“那是去年的行市,咱们隔壁鱼哥谈了对象,打算今年五月结婚,跟我说,他都送了一千六的聘礼。”

    杨顺不干:“如果我娶老婆,要我这么多钱,那她就别进门,这是在卖女儿!”

    “啪”的一声,牛萍狠狠拍了小儿子的后背一巴掌。

    杨顺疼得龇牙咧嘴:“妈,干啥打我——”

    牛萍揉着太阳穴,指着他吼:“你这没开窍的臭小子,给我闭嘴!”

    杨顺只能捂嘴,不过,他也不是真生气,看到陈北生对自家表妹这么重视,他倒是挺开心,也跟着一起去了外面鱼塘那边,决定好好戏弄一下这个未来妹夫。

    ……

    天北市。

    大年初三。

    一处大宅院里,有警卫人员把守,过年了,各种公车进进出出,都来拜访里面住着的老人。

    谷大来接待了一些曾经的老部下,就有些力不从心,捂着胸口,躺在床上吸氧。

    他的三个儿子,一个长孙,三个孙女和家庭医生随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谷大来吸了氧,感觉呼吸顺畅了些,胸口没那么疼,就招手说:“谷晨,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

    谷卫军制止:“爸,您刚从医院回来,还是好好休息吧。”

    谷大来厉眼瞪过去:“你闭嘴!”

    即便大儿子军衔高,享有很高地位,可在谷大来看来,这个家还是他说了算。

    谷晨警惕瞟了一眼四周,瞧见众人责怪视线,他也头大。

    从万辰市回来,他就把自己调查到的真相说给了父亲和叔叔们听,家里就闹翻了天,又是打电话去万辰市,又是派人着手调查凤凰村那边的情况,光是发电报,收电报,都忙得脚不沾地。

    等家人确定了真相,一个个垂头丧气,过个年,比上坟还痛苦。

    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同身在重病的老爷子解释这件事。

    谷晨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等谷大来从疗养院回来过年,就把去万辰市遇到的人事物,说给了老爷子听。

    别看谷大来表面平静,接受了老部下的拜年,但他内心风起云涌,为了再次确认真相,等客人离开,他就又让孙子重复一遍那些话。

    谷晨小心翼翼地轻喊:“爷爷?”

    谷大来悲伤地坐在床头,目视窗外,喃喃自语:“我家的老二死了吗……”

    谷晨谨慎地盯着那张苍老的脸,扯唇笑:“和爷爷没关系,二叔是病死的。”

    老人双眼变得浑浊,他想到了去世的老伴儿,那个陪他一起走过人生漫长岁月,有共同理想,为国奋斗一身的女人。

    临死前,她求他好好爱护小二。

    他们对不起那个孩子,就当是为了她一点点私心,求他一定不要忘了那个儿子!

    谷大来突然掀开被子,却倒了下去,几个儿子急忙扶住他:“爸,您这是要去哪?”

    家庭医生也就是三儿媳,急忙劝公公:“您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

    谷大来丢开儿子的手:“去机场,去万辰市!”

    谷卫军柔声轻哄:“爸,我们代替您去好不好?您身体吃不消呀!”

    谷大来瞟了一眼几个儿子,声音平静:“你们不想我马上死,现在就扶我起来!”

    几个儿子都吓了一大跳,知道事情紧急,父亲又病重,容不得半点马虎,于是赶紧出去打电话联系。

    这边又安排了几个医生。

    过没多久,一行人浩浩荡荡坐专机出发。

    飞机上,谷晨被几个堂妹掐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他不能求饶,否则会被家里其他人听到,只能硬生生受着。

    等下了飞机,市里接到电话和电报,早就安排了数辆专车来接人。

    张全安作为市长亲自接待,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直在问维护治安的马华翔,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这边,张钰青收到了一万块钱聘礼,想也没想就存在了农村信用社。

    舅舅说要给她加一千六当陪嫁,她没要。

    几个表哥却决定了,等她出嫁那天,一人出几百,给她添一笔娘家的嫁妆,意在告诉男方,她就算没有父母,但娘家也有人撑腰。

    对此,张钰青没拒绝。

    她和陈北生去了马华翔家拜年,送了些海鲜。

    钱英笑道:“你们别走,留在这里吃中饭。”

    张钰青探头问:“马叔呢,他不在吗?”

    钱英无奈摇头:“加班呐,去了机场,维护治安,说是接一个大人物。”

    陈北生:“没办法,马叔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

    钱英又笑了起来,保姆过年这几天放假,她负责做饭。

    张钰青见钱英手忙脚乱,螃蟹乱爬了一地,钱英慌慌张张,弯腰捡螃蟹,手又被螃蟹钳子,夹出了血,于是,张钰青赶紧和陈北生一起去厨房帮忙,同时把钱英请出来休息。

    饭桌上,得知陈北生求婚成功,钱英开心,想了想,回了一趟卧室,拿出一个绿得像是要出油的玉镯:“钰青,把手伸出来,给你戴着玩儿。”

    “啊?”张钰青伸手过去。

    冰冰凉凉的玉镯便套入手腕。

    张钰青吃惊,这东西在改开后,渐渐变得值钱,在未来,会更加的价值不菲,她想褪下手镯:“不不不,我不能要。”

    钱英一把拉住她的手,不准她动:“你叫我和老马一声叔叔婶婶,再怎么着,你要结婚,我们也得给你备上一份礼才对,收着!”

    张钰青头痛:“婶,这个镯子,太贵重了呀。”

    钱英笑了笑,把她额前碎发捋到耳后:“你救了我家老马,就是送你一箱子,我都愿意,不过我没那么多。”

    张钰青听了,哭笑不得。

    饭后,她收下了传说中价值连城的帝王绿手镯。

    只是有点儿压力山大!

    回去的路上,张钰青打算去银行咨询,哪里可以买到保险柜,否则放在家里,她真怕被贼惦记。

    陈北生轻笑:“别有负担,拿着吧,钱婶的娘家,世代都是大官,这个镯子,并不会让她大出血。”

    张钰青听了,这才放心了点儿。

    在路上,几个第九厂的熟人,正好看到陈北生,于是就冲他招手,气喘吁吁跑过来。

    “陈厂长,你快点回去,你家来了好多的客人,一直守在外面,等着进屋哩!”

    “对,还有穿着制服的公安,好可怕的!”

    “其中有个老人,我不大识字,但以前常常出现在报纸上视察工作!”

    张钰青和陈北生对视一眼。

    客人?

    陈北生笑着谢过对方,说了声新年快乐,就和张钰青朝家里赶去。

    陈小起和陈小南在陈北娟那边玩耍。

    陈北望洗刷了罪名,被队里送去了省城医院治疗脑部神经,最近都不在。

    所以如此兴师动众的客人,大概只会是谷家人。

    第84章

    隔大老远, 张钰青就瞧见了谷晨缩头缩脑地站在人群里,几个年轻的丫头,时不时暗算他一下。

    旁边一群颇具气势的中年男女, 穿着体面,气质不俗, 在瞧见陈北生后, 眼睛都变得很亮。

    而正中间那个老人佝偻着背, 几乎是被他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架着走, 看上去像没有一点力气。

    谷晨躲开堂妹的偷袭,比谁都兴奋:“回来了,回来了, 诺,这就是北生哥!”

    陈北生堂堂正正上前, 面无表情询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谷大来气短,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 当看到这个长得和父亲八九分相似的孩子, 他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

    但很快又摇摇头, 父亲早死了。

    谷大来挣扎着推开儿子们的手,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三摇晃上前:“孩子……我是你爷爷, 我叫谷大来, 你能不能带我去你父亲坟头上看看?”

    陈北生想了想,他父亲一生善良, 从不做恶毒之事。

    即便被人陷害, 也常常一笑泯恩仇。

    所以,带他的老子去坟头见见面, 父亲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大概只会有点儿委屈,为啥这个老人当年不要他。

    可是,陈北生偏偏就不愿意。

    他摇头:“我爷爷名叫陈草根,他已经死了,我想您大概是认错了人。”

    谷卫军一眼就认出这是在医院走廊见到的小同志。

    他上前诚恳认错:“孩子,我们知道你有怨气,可你也看到了,我父亲身体情况不好,你就满足了他老人家,小小的请求吧,让我们去你父亲坟头道个歉可好?”

    谷家的三儿子谷卫平,也满脸歉疚:“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满足你,求你带我们去一趟吧,满足我家老父亲唯一的心愿好不好?”

    外面的人群里,张钰青一把拽住向前冲的陈北娟,朝她摇了摇头。

    可陈北娟是个急性子。

    她把拍手看热闹的丰小宝,塞进张钰青怀里,又让陈小南和陈小起牵住张钰青的衣角,接着,就冲进去大吼。

    “别来假情假意,我们家不需要!”陈北娟怒容满面。

    其中女眷,有好几个认识陈北娟,毕竟天北市权贵圈子就这么大。

    而陈北娟外公是朱时天。

    嫁的人,公公也是军区的二把手。

    女眷们劝道:“北娟呐,你别生气,我们进屋里谈吧?”

    陈北娟怒极反笑:“你们也怕自己做的好事被人揭穿?”

    女眷们尴尬不已。

    谷晨几个堂妹撅着小嘴巴,对陈北娟很是看不上。

    谷佳佳撇嘴:“你以为自己身上流的血,就和我们有所不同吗,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这样,也是丢了你自己的脸……”

    谷程程皱眉说:“堂姐,爷爷身体不好,您就让他去吧。”

    “哼!”想到弟弟以后还得在这里工作,陈北娟第一个走进了宿舍,“进来说!”

    其他谷家人相继进屋。

    第九厂家属区这边的人,议论纷纷,大家好奇他们是什么来头,一个个都在打探。

    只是,数个公安在院子里守着,又在驱散人群,众人只能依依不舍离开干部楼。

    ……

    屋内探讨了好一会儿。

    也没见商量出一个结果,还没人出来。

    张钰青在外面带着孩子没进去,只是偶尔会听到陈北娟拍桌子怒吼的声音。

    “什么狗屁爷爷?您的所作所为,差点让您二儿子绝后您知道吗?”

    “别跟我提什么骨肉亲情,我们姓陈,不姓谷!”

    “如果没有发现真相呢?我家兄弟,就要被他亲爷爷,间接害死!”

    丰小宝紧紧抱住张钰青脖子,奶香味十足的脸,贴贴张钰青的脸,软萌地说:“舅麻,怕怕。”

    张钰青急忙安抚:“不怕不怕,你妈妈没有生气,她在屋里头聊天呢。”

    陈小起抓紧张钰青衣角,满脸同情地问:“钰青阿姨,那里面的老爷爷生病了吗?”

    “对呀。”路都走不了几步,一看就知道生了病。

    陈小南咕哝:“老爷爷好可怜,姑姑好凶哒,我今天要吃第四块鸡蛋糕,她就骂我啦,还抢走我的鸡蛋糕,哼,我不喜欢姑姑!”

    呃……

    张钰青低头看这小胖子快撑爆的衣扣,肚皮越来越鼓了,她认为他姑姑做得挺对。

    屋里面的一群人,商谈了一个小时,陈北娟黑着脸打开门,众人走出来,相继坐上来时的车。

    陈北生招招手,张钰青跟了过去。

    头一次坐上了传说中干部专用小轿车,这些车全部开去了凤凰村。

    谷大来是被几个儿孙轮流背上山的。

    他看到四周堆满黄土,以及孤零零的一个坟包,眼睛变得越发干涩。

    他很累很累,喉咙里像有痰,一直发出嗡嗡的声音,即便如此难受,他也不肯让儿子搀扶,自己拄着拐,亲自蹲下来,除去坟头边的杂草。

    其他几个儿子,一边点香烛,一边磕头。

    儿媳妇紧紧跟随。

    谷大来直起腰,差点倒下去,陈北生急忙扶住:“您当心些。”

    “好……好……”谷大来拍拍陈北生的手,看着坟墓笑了笑。

    他注视得太久,那墓碑上的名字,好似要刻在脑子里。

    其他人也不敢打扰。

    到了天黑,众人见不下山不行,才央求父亲离开。

    “走吧……走吧……”

    谷大来闭上了眼睛,趴在谷卫军的后背上,眼里却有湿润透了出来。

    他看到了老伴儿在山上,对他笑,同时又在埋怨他,为啥没有照顾好二儿子。

    对不起啊。

    他好像犯了很多错。

    ……

    还没回到陈家老宅看一眼,谷大来就不行了。

    谷家人手忙脚乱,把人送去了军区医院,医院院长刚下班,又吓得从家里跑来亲自抢救大人物。

    从急救室出来时,院长摇摇头,告知只能勉强吊一口气。

    于是,谷家人连夜把父亲送回天北市。

    陈北生和陈北娟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带了过去,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朱音菊。

    第二天,电视和收音机里多了一条老人去世的新闻。

    朱音菊烦躁地替外孙洗澡,又给换上香软的小衣服,嘀咕:“北娟那丫头过去参加丧礼,说得通,她在天北市经营多年,身份摆在那里,人脉广,被邀请,也在合理范围,怎么北生也得去?”

    张钰青检查陈小起和陈小南的寒假作业,不经意道:“那是他们的爷爷,自然得去参加丧礼。”

    屋内顿时安静。

    过了一分钟,朱音菊把外孙放在地上,让他去拍小皮球玩儿。

    接着,她尖声问道:“你刚才说了啥?”

    张钰青瞥她一眼,说:“没想到吧,您抛弃的丈夫,原来不是个普通人,他身份非同一般。”

    朱音菊火速冲来,抓住张钰青的手,好一通审问,紧接着,又是笑,又是哭。

    坐在门口那里,不停拍大腿:“老天爷,你不公平呀,怎么就让我遇到了这种事啊……”

    陈小起觉得这个奶奶好古怪:“钰青阿姨,奶奶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陈小南憨憨点头:“有点儿像二青子哥哥家的奶奶。”

    张钰青囧了囧,那个二青子的奶奶是个精神不正常的老人,喜欢打人,常被小孩子骂神经病。

    “没有哦!”张钰青摸摸他们的头,“你们的奶奶只是懊恼错过了一座大金山,在后悔而已!”

    两个小娃儿顿时表示理解,就连丰小宝也似懂非懂的抱着皮球点点头:“二婆,好可怜……”

    过了三天,陈北生和陈北娟在大年初七这天回来。

    大年初八要开工,他们必须上班了,同时跟来的还有谷晨。

    ……

    而另外一边。

    东躲西藏的王少鹏,知道不宜久留,带着儿子和情妇安娜,准备出海。

    还没来得及坐上快艇,就被人守株待兔拦住,这个人是王常福的情妇刘霞。

    一把冲出来,抢走了小胖墩王瑞。

    “刘霞,放下我儿子,有话好说!”

    “王常福人呢?他在哪里?我跟了他几十年,他不念旧情,把我儿子害死,我要找他报仇!”

    “你儿子刘兵不是逃走了吗?我爸咋可能害他!”

    刘霞神情疯癫:“我以为我儿子逃走了,可是他没有啊,有人刚跟我说,逃走的那个晚上,就被王常福的手下给杀了,在海上飘好几天,喂了鲨鱼呜呜呜!”

    王瑞吓得大哭:“爸爸,救我——”

    刘霞当即就拿刀刺了王瑞的脸,一道划痕出现在那白净小脸蛋上,王瑞痛得大叫,王少鹏心痛到要发狂。

    他的情妇安娜一把扣住他:“别去,我怀孕了,你去了就是送死,时间快来不及了,五点之前,那边没等到我们,就会开船离开!”

    王少鹏推开她:“要走你走,我必须救我儿子!”

    安娜挣扎了数秒,她太想去美国,听说那里的人,如同活在天堂,她必须去看一看,于是真的坐上快艇,自己操纵了几下机器,离开海岸上。

    王少鹏小心周旋,举起双手一点点靠近:“刘霞,你要钱吗?我有的是钱,我给你钱好不好?求你放过我儿子!”

    刘霞不干,她已经疯狂:“不,你别过来,我儿子怎么死的,你儿子就得怎么死!”

    王少鹏突然掏出随身携带的木仓,也不管附近渔民在看着,他快速射击。

    刘霞右胳膊中弹,剧烈疼痛袭来,那把刀便落了地。

    王少鹏一把抢走儿子,朝岸上逃跑。

    就怕慢一步,会招来一直在找他的公安。

    第85章

    得知刘霞没来上班, 是好几天后的事,很快就有人向陈北生汇报,刘霞被子弹射穿了胳膊, 住院了。

    陈北生作为厂长,有必要去慰问一下病人, 和厂里的干部班子一起去了医院后, 刘霞右手绑着绷带, 瞧见陈北生, 就死死抓住他,说看到了王少鹏。

    王家人没有逃出国,陈北生当然是能想到的, 这事他跟张钰青提过,如果有机会, 他想亲自抓到王少鹏,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从医院出来, 陈北生去了一趟监狱。

    吴鸣穿着囚服, 在小房间坐下来后, 依旧不言不语。

    陈北生想了想说:“师父, 王家人倒台了!”

    吴鸣骨瘦嶙峋,双目无神,过了会儿, 慢慢回神, 眼里闪过不可思议,嗓子沙哑地问:“真的?”

    陈北生点头:“真的, 现在他不在了, 您翻案吧,难道您真的打算把人生禁锢在监狱里吗?”

    吴鸣眼里全是痛苦。

    双手慢慢捏成拳头, 手铐便跟着一起响动,他眼睛通红,语气低沉:“你师母……谷医生她还好吧?”

    陈北生摇头:“您坐牢后,她身体情况也不大好,晕倒了好几次,听说低血糖,不怎么吃饭。”

    吴鸣着急起来:“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能不吃饭,你回去告诉她,一定要她好好照顾自己。”

    半小时探视时间到,陈北生在监狱工作人员的催促下起身。

    吴鸣被人带回牢房,临走前不停回头。

    一改之前的生无可恋,这次变得有精神了些。

    陈北生只能点点头,承诺回去转告。

    吴鸣就彻底放下了心,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

    离开监狱,陈北生去了第九厂,来到厂区里的门诊室,在里面见到了正在给工人拿药的谷医生。

    等她忙完,陈北生把师父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下,谷医生双唇微颤,错愕抬头:“他……提起了我?他不知道……是我把他送进去的?!”

    陈北生摇头:“师父担心你的身体,他让我转达,请你务必好好照顾自己。”

    对这个师母,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交代完几句,陈北生转身准备回办公室,身后却传来呜咽的声音。

    他奇怪扭头,就瞧见冷若冰霜的谷医生蹲在桌子下面,一手捂唇,呜呜地哭着。

    陈北生震惊:“你……”

    谷医生哭得泪眼朦胧:“我不敢去见他,一直不敢,我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睛,害怕他说永远不会原谅我,可我也没有办法。”

    “王常福用孩子威胁我,我那个才一岁的孩子,他不见了啊。我只能拿着伪造的财务报表,塞进你师父的家里,我知道纪检组的周童下午就会去他家搜查贪污公款的证据,可我还是这么干了呜呜呜……”

    陈北生微愣。

    不过很快又变得了然。

    钰青曾经就猜测过是这个原因,所以陈北生也没有太多惊讶。

    他上前几步,安慰道:“师父没有怪你,他知道你有苦衷。”

    谷医生听了,哭得更大声,肝肠寸断。

    为失踪的孩子,也为监狱里的男人,把心中压抑的苦,一股脑哭出来。

    太痛苦了啊!

    ……

    另一头。

    过完了年,张钰青得知舅舅又要出海,她特地来送行。

    因为之前预见了舅舅的未来,大船漏水,舅舅把唯一的救生艇让给数个船员,他自己和剩下两个副船长,则随着大船一起被淹没。

    为了防范于未然,张钰青千叮咛万嘱咐,几乎是半强迫让张华泉多带了一艘救生艇。

    杨华泉挥手:“丫头,五月我就回来,喝你们的喜酒!”

    张钰青眼眶渐渐变红:“好,一言为定,不能赖皮,我和北生等着您。”

    杨帆瞟了一眼表妹:“怎么哭啦?”

    杨华泉以为外甥女舍不得自己,暗暗感叹还是闺女贴心,他家几个小子,心大的很,可没这份心,他认真保证:“别哭,舅舅一定按时回来。”

    这次杨华泉的公司,安排出海计划太突然。其他几个儿子都不在家,就连牛萍忙着抓计生要去逮人,也没过来,今天送行的就只有张钰青和杨帆。

    看着渐渐远去的大船,杨帆收回视线,揉了揉表妹的头:“走吧。”

    张钰青眨了眨眼睛,又清清嗓子:“好。”

    一步三回头地看着。

    那船在视野里,变得很小很小。

    杨帆见表妹如此不放心,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就问:“你们厂,今年打算做什么衣服?我觉着,你身上这掐腰系带的红色大衣不错,最近林彤也仿照着在家做了一件,她穿在身上,老喜欢了!”

    张钰青马上从悲伤的情绪中剥离出来。

    猛地想起前几天,林彤说她衣服好看,就拿过去研究了半天。

    记得林彤说想要做一件穿,但当时张钰青在给孩子喂饭,没怎么听。

    寒风吹过,张钰青打了个冷颤,急切地问:“林彤今天穿了这个颜色的大衣?”

    “对啊,她肤色白,穿大红色挺好看!”

    “遭了,要坏事。”张钰青猛地想起今天是正月二十,头也不回地跑去舅舅家,骑上她的二八大杠就要走。

    杨帆以为表妹生气了,不许别人模仿她的穿着打扮,见她要去临万村,就怀疑她要找林彤算账,吓得赶紧拦住:“表妹,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张钰青瞧见不远处,陈北生开了厂里的公车过来,她立马丢下单车,快速坐了上去。

    同时,还朝杨帆招招手:“帆哥,快来!”

    等人上车,张钰青对陈北生交代道:“去临万村。”

    陈北生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没能去送舅舅出海。”

    “没事没事。”张钰青担心他不认路,就在后头指挥。

    好奇的谷晨坐在副驾驶打着哈欠问:“堂嫂,你要去爬山啊?”

    杨帆苦大仇深地诉苦:“我表妹要去找林彤算账,有必要吗?”

    张钰青懒得解释,她紧张得半死,不停催促陈北生开快一点。

    不到半小时,车开到了临万村,她喊着众人一起跟她朝山上跑。

    杨帆想拦,没拦住:“错啦错啦,林彤老家不在山上,你看右边的炊烟,那栋土坯房,就是林彤的家!”

    张钰青听都没听,继续朝前冲:“跟上!”

    山路不好走,费了一些时间才爬上山。

    刚到山顶的平地处,就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只是马上就消声了。

    就见距离他们两百米的地方,肖荣双眼全是猩红色,疯狂掐林彤的脖子,一边哭,一边笑,嘴里大喊:“后妈,您穿红衣服真漂亮,真的是最爱了,您跟了我吧,我有钱,我给您买吃的,买衣服好不好……”

    林彤拼命挣扎,却在那一双手的力气下,变得越来越虚弱。

    杨帆见到这一幕,脸上一片震怒,如同一只豹子,疾步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过去,把肖荣踢翻在地。

    随后,雨点般的拳头砸向肖荣那张脸和腹部。

    肖荣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后背一阵发麻,看着一米九的杨帆,他吓得不停讨饶:“我错啦,我错啦,您别打——”

    嘭嘭嘭!

    几拳头下去,肖荣狠狠摔倒在地,牙齿掉了两颗,他捂着流血的嘴,痛苦地哀嚎:“别打……”

    张钰青急忙扶起不停咳嗽的林彤,又是拍背,又是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林彤如同惊弓之鸟,吓得全身打寒颤。

    谷晨没能拦住暴燥中的杨帆,只能喊到:“堂哥,你快过来——”

    陈北生健步过去,一把就抓住了杨帆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别打了,他死了,你得坐牢,得不偿失!”

    杨帆又生气又有点儿吃惊,想扯回手,愣是不行。

    张钰青怕杨帆做傻事,在一旁说:“帆哥,你快点过来,林彤姐不舒服呀。”

    杨帆心急,用力扯回手,跑到林彤身边,蹲下来仔细问:“你怎么样?我看看脖子?该死的,伤得不轻,我现在带你去卫生院。”

    说着,抱起了发抖的林彤。

    林彤窝在他怀里,不停地哭,没有声音,陈北生把肖荣拽起来,推着他走。

    谷晨看了看四周,扯来一把草,搓在一起,变成一条绳子,然后绑住了肖荣。

    下山后,林彤不愿意回去,怕乡亲们看到她的脸,于是,紧紧地缩在杨帆的怀里。

    杨帆一阵后怕,如果晚来一步,那么梦里出现的场景,可能真的要发生。

    想到这里,他紧紧抱着她。

    陈北生把几人送到卫生院,林彤已经能正常说话,除了喉咙痛,没什么大碍。

    但肖荣脸肿得爹妈都不认识,还掉了牙齿,他哭着说要看医生。

    可就在这时,一群公安过来,最前面的那些手铐,说:“你涉嫌谋杀,请跟我们回去调查。”

    肖荣心中一惊,狡辩:“闹着玩而已,我没杀人。”

    张钰青突然走过去指控:“公安同志,这个人对穿红色衣服的女人,有虐杀倾向,他之前还跟踪过我,我当时就穿了红裙子,好在我未婚夫在身边,他才没有得逞。”

    “这次我未来表嫂,穿的也是红色大衣,这个混蛋又想故技重施。”

    “对了,我刚才听到他喊后妈,说什么最喜欢看后妈穿红色大衣,说红色漂亮,我怀疑这个人有恋母情结。”

    其中有个老公安,刑侦队的,听了张钰青的话后,马上反应过来。

    “我记得五年前,出现过一个杀人狂,在每年正月二十,会杀穿红衣服的女人。”

    其他几个小公安心中大喜,发现原来这是条大鱼!

    第86章

    说实话, 张钰青自己也不明白肖荣什么时候转移了注意力。

    明明她一直天天穿红色衣服,他也跟踪了她几天,怎么最后, 又回到了预定的轨道里?

    好在赶来及时,没让肖荣得逞,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被抓的肖荣, 想哭……

    此时在审讯室里, 熬不过长时间不睡觉的折磨, 把那些年杀过的女人,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清楚。

    心里懊恼不已,他一开始的目标, 的确是张钰青。

    就连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抱着那丫头雪白的尸体, 颠鸾倒凤。

    可后来调查到,丫头背后有马华翔这个公安局局长撑腰。

    害怕以后没完没了的调查和追踪, 更怕惹火烧身, 于是就转移了目标, 看上了百货商店穿着红色风衣的林彤。

    这年代, 人淳朴,社会新闻也不多,他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老家也在临万村, 可以顺路载林彤回去, 而林彤家里刚好有点事,就上了车。

    那辆桑塔纳停在芦苇荡里, 熄火。

    他故意说车抛锚, 两人为了去临万村,就得抄近路, 需要翻越几座大山。

    其中有一座山,就通向了林彤山脚下的家,两人便结伴一起上山。

    之后发生的事,也就是张钰青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肖荣想不通,张钰青一伙人,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山上!

    ……

    其实想不明白的还有杨帆。

    他把林彤送回了她家,就询问张钰青为什么会知道林彤会出事。

    张钰青的解释有些牵强:“因为之前,肖荣一直在跟踪我,他习惯在正月二十杀穿红衣的女人!”

    “可他一直没有来抓我,那就说明他转移了目标。而林彤姐和我走得近,记得上周,天很冷,林彤姐曾借走我的红大衣穿过一次,被盯上不很正常?”

    杨帆看了眼陈北生,疑惑抓头:“是这样吗?”

    陈北生微微一笑,随口说:“挺合理的。”

    谷晨翻了个白眼,合理个屁,漏洞百出。

    杨帆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林彤会在临万村出事。”

    张钰青抬头望天,睁眼说瞎话:“因为林彤姐每个月农历二十号休息,都要回一趟老家。大路上,肖荣没胆干坏事,不就得找个理由,拜托帮忙啥的去山上?”

    “我猜,没有防人之心的林彤姐,肯定会被骗,而且你又跟我说了,林彤姐今天穿了红色大衣,强烈的第六感,指引着我必须马上过来查看一番,结果就那么凑巧!”

    杨帆闭了嘴。

    恋爱中的男女,通常会有一方直觉超级厉害。

    比如杨帆外出和厂商应酬,聪明的林彤每次都能猜中,在场有没有女性。

    搞得他常常会吓一大跳,为了不让林彤误会,他有时候干脆带上她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

    ……

    这事过没几天,轰动全国的多起红衣女尸案,宣告凶杀已经找到,大家议论了好一阵。

    第九厂的胡杏棉找不到失踪的丈夫,每天以泪洗面。

    朱音菊抱着外孙哄了哄,听到她的哭声,烦得很,把报纸塞她手中:“哭哭哭,除了哭你还会啥?你活着,还怕找不到下一个男人?那些死了的姑娘,可是连找下一个的机会都没有!”

    胡杏棉抹掉眼泪:“我不识字。”

    朱音菊就把报纸上的新闻说给她听。

    胡杏棉心不在焉地说:“她们倒是挺可怜。”

    朱音菊瞧见张钰青回来,便懒得再理会胡杏棉,赶紧把活泼好动的外孙交出去,否则她的老腰要断!

    胡杏棉给儿子做了个蛋炒饭,儿子吃了两口就跑了出去。

    她没心情吃,靠在门上看着漆黑的院子发呆。

    到了深夜,要睡觉关门,听到隔壁传来动静,她打开门。

    就瞧见了多日不见的吴桂香戴着头巾鬼鬼祟祟地从隔壁屋里搬东西出去。

    “好你个吴桂香,你那个骚狐狸妹妹把我男人带哪去了,你不说的话,老娘今天和你没完!”

    “是你管不住男人,关我啥事,你自己去找,别挡在我屋门口,我要出去。”

    “我偏偏就让你走不脱!”胡杏棉伸出爪子不停地挠。

    同时抢走几个存折,看到里面竟然有五万块,胡杏棉嚷嚷道:“我的天啦,不得了啦,那个逃跑的王副厂长夫人回来啦,大家快点来抓呀!”

    干部楼变得闹哄哄。

    很快外面有人过来查看情况,就瞧见以前十分要好的姐妹,如今反目成仇,打得不可开交!

    胡杏棉:“难怪第九厂上半年发不出工资,敢情钱都去了你家呀。”

    吴桂香没了矜持,疯狂偷袭:“关你屁事,你没本事弄到钱,那是你无能!”

    胡杏棉恼怒道:“我们职工揭不开锅,你家过得像皇帝一样,你就该死。”

    吴桂香嗤笑一声:“那是我应得的。”

    这一笑,彻底激怒胡杏棉:“你这个阴毒女人,还让你那离婚的妹妹勾引我男人,拆散我家庭,你不得好死,啪——”

    张钰青走出来,就瞧见这样一幕。

    胡杏棉坐在吴桂香身上,左一个巴掌,右一个巴掌打过去,颇有她张钰青当年的风采。

    咳咳……

    吴桂香不停叫救命,大家无动于衷,有的恨不得上去踩一脚。

    陈北生在厂里加班到现在才回来,急忙制止:“这里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快住手,有什么恩怨,去公安局说!”

    胡杏棉一边打,一边哭:“我打不死这个烂娼妇!”

    其他职工家属:“打得好,狠狠地打!”

    “对,贪污我们的血汗钱,就该打!”

    “一直装好人,结果做的事,猪狗不如!”

    张钰青在人群中围观,莫名的有些解气,之前,她在第九厂名声不太好。

    什么泼妇,爱慕虚荣,勾引雇主,甚至请了几天假没去接孩子,都传她去打胎了!

    这些谣言,全拜吴桂香添油加醋胡说八道所赐!

    她可是亲耳听到过的。

    谷晨最近跟在陈北生这里当秘书,跑过去把人提溜起来:“要打出去打,在这儿打,别脏了我们进出的地!”

    很快便有人出去喊了公安。

    肖军和几个公安跑过来:“谁闹事?”

    张钰青指着地上的两人:“她俩!”

    肖军一直在找吴桂香,瞧见她喘着气,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好像受了天大委屈。

    “原来你在这里,正好,你起来,跟我们走一趟!”

    吴桂香眼里的狡诈一闪而过,吞吞吐吐笑道:“我男人和儿子犯事,和我没有关系吧!”

    肖军:“有没有关系,到公安局再说!”

    吴桂香和胡杏棉两人互殴,都被抓走,第九厂家属区的一众人,却都在不停拍掌欢送。

    ……

    深夜十一点。

    张钰青准备回自己的宿舍睡觉。

    陈北生在一旁送她:“对不起,让你待这么晚才回去休息。”

    张钰青毫不在意:“我忙的时候,你不也天天给我做饭?而我现在有空,陪陪你母亲不累,还能休息了一下。”

    夫妻相处之道,在于相互体谅。

    情绪也要做到稳定。

    张钰青最怕的就是互相怨怼,不停责怪,家宅不宁的生活。

    一句话就能点燃一方怒火的关系,她有多远躲多远。

    啪——

    不远处的巴掌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陈北娟的手,狠狠打在丰一城脸上:“给老娘滚回你的大学去——”

    丰一城却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感觉不到疼,大高个儿,孩子似的,低下头蹭了蹭陈北娟的肩膀:“不回去!”

    陈北娟怒火攻心:“你特娘的从一个大学老师,变成初中的数学老师,你还挺骄傲是吧,滚!”

    一把推开那脑袋。

    不解气,陈北娟又狠捶丰一城的胸膛:“听到没有,我让你回去!”

    丰一城被捶出内伤,他捂着胸口哎哟喊疼:“别打,内出血啦!”

    深夜里,下夜班的人,经过一中校门口,错愕地注视着那个好看的年轻人,被那个泼妇一样的女人又打又踹。

    其中几个中年女人骑着二八大杠,调笑:“小同志,你女朋友太可怕啦,换一个吧。”

    丰一城露出一口大白牙,圈住陈北娟的细腰,炫耀似地强调:“不是女朋友,她是我老婆!”

    那群妇女哈哈大笑起来。

    又调侃了陈北娟几句便离开。

    丰一城搂着老婆,笑着朝马路对面招招手:“北生,你旁边那个姑娘,就是未来弟媳吧?你好,我是北娟的男人,我叫丰一城,以后叫我姐夫就行。听说,你在帮我们夫妻照顾小宝,多谢多谢,明天请你们吃饭哈。”

    张钰青赶紧打招呼:“你好。”

    陈北娟扭头就要走:“我们离婚了,你是什么姐夫?”

    丰一城急忙去追,同时不忘扭头交代:“明天下午六点不见不散,咱们就在一中校门口对面的好运来饭店碰面哈。”

    这对离了婚的夫妻,便风风火火离开。

    张钰青看了会儿,不由扯唇笑了起来。

    陈北生不解地问:“笑什么?”

    张钰青解释道:“我觉得姐姐应该很开心。”

    陈北生轻问:“有吗,我只看出,她很生气,姐姐又得头痛一段日子了,我姐夫的母亲对儿子有很强的掌控欲,老太太一定会追过来。”

    张钰青笑道:“只要姐夫不走,他们还会复婚的,等着看吧。”

    陈北生不置可否,他牵着张钰青的手,沿着昏暗路灯把人送回家。

    军区医院的宿舍楼下。

    张钰青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大哥好些了没有?”

    陈北生语气平和地说:“情况不太好,医生说会终生残疾,他自暴自弃了,我打算星期天去省城一趟,能不能请你表姐去开解一下我大哥?”

    张钰青干笑:“好,我会和表姐转达。”

    第87章

    张钰青没能劝说成功, 表姐不愿意去省城医院探望陈北望。

    只让带了一句话:“如果他想让两条腿残疾一辈子,就继续自怨自艾吧,我讨厌觉得自己可怜的男人!”

    而陈北望听了, 没生气,反倒笑了起来:“她这是在安慰我。”

    本来挺糟糕的形象, 长满络腮胡子, 起皱的衣服, 如同一个野人, 突然又打起精神,收拾好自己,恢复活力, 一边治疗,一边积极地做复健。

    两个娃儿如同拐杖, 一左一右牵着父亲在医院走来走去。

    张钰青和陈北生是坐火车来的省城,回去的时候, 带了娃儿, 就坐了硬卧, 在车厢, 遇到了要去上海市的范志高。

    张钰青发愁自己的房子,问:“范老板,您的合伙人之一, 张强成了通缉犯, 这盖楼的资金是不是就断了呀?”

    范志高把报纸递给张钰青,笑眼弯弯, 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我的确是缺钱, 但我有法子弄钱。”

    张钰青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人民日报。

    就见上面登了几个大字,八八年国库券购买点在上海……

    张钰青看了报纸, 自言自语地归纳信息:“国库券以前针对的对象是国营企业,私人不能买卖;而现在曾加了一个主体,普通老百姓也可以买国库券了……”

    范志高:“小友有没有兴趣也去一趟上海做这个买卖?”

    张钰青朦朦胧胧看到了一点未来画面,立刻来了精神:“有啊,这东西年利率比存钱高多了。”

    顿了顿,她又为难地说:“可我现在身上没钱。”

    陈北生语带关切:“你要多少?”

    张钰青侧过脸,冲他轻笑:“回去再说。”

    范志高也只是随口一提,原本以为这个姑娘会出于谨慎态度拒绝,没想到,她懂得还挺多,竟然还真敢去买,他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平时应该没少看报纸,对金融方面的知识了解挺多,否则无法做出这样的决断,看来,是个有远见的丫头!

    回到家,张钰青就去翻存折,当天把钱全部取回来。

    陈北生在一旁研究图纸,问:“钱够吗?”

    张钰青身上所有家当两万六,其中还包括了陈北生给的聘礼一万块。

    她犹豫了几秒,脸有点红:“你……你那还有钱吗?”

    陈北生冲她浅笑,去了一趟自己的卧室,没过多久拿出了五沓子厚厚的钞票:“五千够不够?”

    张钰青连连点头,“够的!”又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这钱,我一定连本带利给你挣回来。”

    陈北生小心斟酌措辞:“挣不挣钱,无所谓,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而张钰青完全没在听。

    身上一共三万一,这些钱,如果能好好运作一番,出去赚个十来万不成问题。

    这下,自家制衣厂架设十条生产线的目标要实现了。

    请工人的钱,也不用再发愁,而自己设计的衣服,能在立夏之前,赶工出来投入市场销售!

    思考到这些,张钰青兴奋得小脸都泛着润光。

    陈北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想了想问:“你一个人不安全,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

    张钰青从激动中清醒:“你经常加班到晚上十点,我不能耽误你的工作!对了,我可以请顺子哥和风哥当保镖,他俩最近都在范老板那里辞职了,在街上摆摊卖货。”

    只要有营业执照,别看摆摊小本经营,架不住竞争力小,一个月赚得比普通工人多两三倍工资!

    张钰青是个雷厉风行的急性子,说干就要干,她去了一趟北区,找到了两个在固定点支摊子的表哥,说明了来意,想请他们当保镖。

    “给你们开工资,一人一千怎么样?”

    “表妹,这点小忙,哪用得着开工资,你把我们当啥人了,我们可是你哥!”

    “对,不用钱。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大城市,正好也去看一看那地方有多繁华,我还想吃遍那里的美食呐!”

    杨顺和杨风马上收拾摊位,把东西放回他们租的房子里。

    张钰青领着他们去了临峰镇,找了镇长说明原因,给要了几份介绍信。

    如今大家都怕张钰青。

    别说那些流氓地痞不敢来她的厂捣乱,就连镇上的干部们见到她,都吓得抖三抖,生怕惹她不高兴,官帽不保。

    俩表哥听了张钰青的建议,拿上所有家当六千元,稀里糊涂地被带上了火车,打算去上海赚钱。

    坐了十多个小时火车,早上人都还有些晕乎,张钰青问了路人,三人就直奔上海最大的金融机构。

    八点不到,他们发现外面围满了人,等待着开门。

    杨帆眼睛看不过来,一路都在赞叹:“到底是大都市,有钱人,可真多!”

    杨风啧啧称奇:“我还以为没啥人。”

    张钰青仔细解释:“这里的人,比我们小地方的人见识多,肯定知道国库券的好,听说,还有黄牛!”

    都是现金交易,小偷小摸的人,鬼鬼祟祟观察四周。

    知道这些人身上都有钱,又瞧见张钰青一个姑娘家,挎着一个大包十分打眼,马上就有贼眉鼠眼的人过来搞小动作,杨风和杨顺两个身高一米九的大汉立刻一左一右聚拢过去:“干啥?”

    那人吓得不停后退:“没,没干啥。”拔腿就跑。

    有了这个小插曲,众人也更加看紧自己的钱袋子。

    九点时,两扇大门打开,众人一窝蜂的去抢购当天发行出来国库券。

    前面的职员,不停地喊着排队。

    让表妹排在第一个的杨顺骄傲抬头:“幸亏我们来了,不然你这小胳膊小腿,一定挤不过他们。”

    张钰青整理着被挤成鸡窝头的乱发,没好气地笑:“是啊,多亏了你们,把我架起来,体验了一把童年的举高高!”

    前面工作人员不耐烦地重复:“买多少?”

    张钰青急忙问:“您好同志,早上开盘价多少?”

    “104。”

    杨顺又暴露了吝啬本性:“啥?104元买一张价值才100元的国库券?”

    张钰青急忙捂住他的嘴:“我要买三万一,喏,这是钱。”

    此话一出,引起了不小轰动。

    几个工作人员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行,你稍等,我们点个数。”

    排在后面的人有些着急:“啊?不会被这丫头全买走吧?”

    工作人员怕大家闹事,急忙站起来安抚:“大家放心,今天的国库券比前几天的要多几倍。”

    众人这才放了心。

    张钰青身上总共就留了十块钱。

    而杨风和杨顺两人在理财方面,是绝对听从这个表妹的,他们把六千块钱花光光,两人出来时,后知后觉想起,口袋空空如也!

    于是互相揍彼此一拳,就在那里哭。

    张钰青也不走,等着下午的收盘,扛着包裹坐在大厅,杨风饿得慌,可他没钱呀,张钰青掏出十元钱,揶揄:“这是我们所有家当,你看着买吧。”

    杨风想也没想冲出去,买了很多包子回来,其中还有三个奶油面包。

    “我闻着这玩意儿,怪香的,就去那漂亮的店铺里,买了三个,发现比包子贵多了,要一块钱一个!”

    杨顺语气沉重:“老三,你这个吃货,是吃了这餐,就不打算吃下餐了吧?”

    杨风满不在乎:“谁说的?还剩下三块钱呢,晚上可以买三十个白面馒头!”

    杨顺扯唇想要嘲讽几句。

    张钰青就递了个面包给他:“顺子哥,你吃吧,别担心,下午我们就能搞到钱。”

    “我不着急。”杨顺不抱希望,并且认为表妹在开玩笑,毕竟这又不是捡钱,如果这么好挣,那整个上海市人民不都来抢吗?

    不过,杨顺是个妹妹奴。

    从小,表妹说啥,他就干啥。

    解决了早午餐,等到了下午两点半,快要收盘的时候,发现那小黑板上的粉笔字被擦去,收盘价变成113元。

    张钰青又喊了一声:“走,咱们把国库券全部出手!”

    “啊?”杨风和杨顺还没反应过来。

    张钰青就已经扛着国库券,去交易,这一来一回,当天净利润赚了一千多。

    而杨风和杨顺也挣了好几百,拿着钱下巴差点没能合拢:“我的天啦,一天收入,比得上别人两三个月工资!”

    两人笑得酒窝显现出来,急忙去追张钰青,一起嚷嚷着要去最好的饭馆吃美食。

    张钰青紧紧抱着自己的大包,笑着反问:“你们这下相信我了吧?跟着我出来,没错吧?”

    兄弟俩拼命点头:“以后还跟着你干,你就是个小财神爷呀。”

    张钰青傲娇抬头:“今天只是小试牛刀,明天我们去赚更大的。”

    “行,我们跟着。”杨顺眼里冒出了光。

    如果不是给活的小辈磕头不吉利,他简直想要拜一拜表妹这个财神。

    两人以为明天还是在上海,也没想太多。

    晚上去江边饭店,美滋滋吃了一顿大餐,去逛了夜市,买了好多小零嘴,又拿着介绍信,去了一家大旅馆,开了两间房,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花钱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

    就连精打细算的杨顺在这一天,也压根不在乎花钱如流水。

    他们美滋滋想着,明天要早起,依旧在那家金融机构排队。

    谁知,张钰青第二天就领着他们坐上了火车,打算离开上海去合肥。

    第88章

    火车上。

    因为是首发站, 人多得挤不过来,呼吸都困难,杨风杨顺护卫着张钰青上去后, 云里雾里跟着去了有床位的车厢。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拿着火车票坐在硬卧下铺, 有些想哭。

    不对啊……

    这和计划的不一样, 他们该去的地方, 不是上海那家金融机构么?

    而且这里闹哄哄的, 小孩跑来跑去,男人女人吵架的声音,老人小孩的吼声, 耳朵都是痛的。

    对了,还有那眼睛到处瞟的男女, 一看这火车上扒手就多,万一把钱给跑没了咋办?

    兄弟俩都想开溜, 同时也准备把张钰青给架下去。

    眼睁睁看着钱跑了,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张钰青瞧见火车上乘务员推着小车过来, 就扭头问:“吃茶叶蛋么?”

    杨风停下动作, 脱口回答:“那就来五个吧。”

    杨顺没好气扫一眼老三这个叛徒,小声商量:“表妹,我们回去吧, 我还想继续去上海挣钱呐。”

    张钰青付了钱, 买了十二个茶叶蛋,两个哥哥一人吃五个, 她吃两个。

    也同样以小小的声音说:“别急, 我们过两天还会回来。”

    这下,两兄弟懵圈了, 就有些猜不出她的心思,瞧见她也不说原因,只能按捺住好奇:“行吧,听你的。”

    这一坐火车就是十个小时,火车中间出了故障,等了好一会儿才启动。

    从早上六点坐到下午四点,一直很吵,草草吃了点东西,紧接着下榻在合肥最好的宾馆里,兄弟俩都麻了,一个晚上要十块钱的住宿费,花了普通工人八分之一的工资。

    比他们一个月房租还贵。

    张钰青这个时候想出去逛:“表哥们,我们去附近的百货商店看看吧?”

    杨顺看了一眼手表:“没关门吗?快五点了呀。”

    张钰青摇头:“没,六点钟才关门。”

    于是兄弟俩又背着大包,陪着张钰青去了附近的百货商店,建筑和万辰市的差不多,格局也一样。

    张钰青看到架子上的女款衣服,也不问价钱,对售货员说:“帮我把您左手边的三件,右手边的两件,以及中间的三件全部拿一套过来,我要买。”

    等着下班的售货员吃惊地抬头:“哦,好的。”

    接着就手忙脚乱开票,让张钰青去付钱。

    不止买成年人的衣服,张钰青瞧见小娃儿的童装,觉得具有新意的,也会买上几身。

    男款的,女款的,儿童的,不知不觉就买了二十多套。

    给周围所有亲戚朋友,都给准备了一身。

    冬装春装都有,成交额直逼一千四。

    临近下班跑来这么大个客户,百货商店的彭主任都亲自出来迎接。

    那个彭主任问:“听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吧?”

    张钰青点头:“对,我万辰市的,离这挺远,能不能麻烦您帮忙把衣服邮寄到我们市?”

    一般东西买得多,是有这项服务的。

    彭主任马上道:“行,我现在就喊人给您打包,您把地址写好,明天一早给您邮寄怎么样?”

    张钰青回道:“那太好了,谢谢。”

    都是国营单位,大家的信任度也强,张钰青去彭主任办公室发了一份电报给陈北生,让他记得收包裹,然后又买了些吃的,就领着两位表哥离开。

    杨顺竖起拇指夸赞:“表妹,好魄力啊!”

    杨风一边啃小饼干,一边赞同:“我们俩跟着范老板,也没见过他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的。”

    张钰青从容轻笑:“我平时不太花钱,今天买这么多,主要是因为这些衣服款式还行,想回去研究一下,多一点设计灵感。”

    杨顺和杨风佩服不已:“那也得有钱,才能像你这么大手笔!”

    其实,他们也想像表妹一样,豪掷千金。

    可他们当了一段时间保镖才好不容易还清了之前投资商铺欠的债。

    如今攒下一点点家底,都想把钱花在刀刃上。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俩就被张钰青的敲门声喊醒,他们瞬间从床上弹起来,点了点藏在被子里的大布包里的钱,没少,便放松下来。

    梳洗后,吃了包子油条,快速跟着张钰青去了宾馆附近的银行。

    而这边的工商银行行长,此时正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呢。

    自从国家开放了私人可以买卖国库券后,他们合肥这个季度,就有了一百万的指标必须完成。

    可本地老百姓,哪里懂得这些,就导致国库券一直积压在银行,都买不动。

    当张钰青和杨顺、杨风走进银行,说明来意,银行的工作人员急忙告知了行长,又热情地招待他们。

    张行长一脸高兴走出来。

    瞧见是个年轻的小丫头,就有些郁闷,才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能有多少钱?

    他暗自猜测最多买个几百块,太少了!

    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对,买三万二。”

    当张钰青把包里的三万多块钱全部掏出来时,张行长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掏了掏耳朵:“小同志,您要买这么多?”

    “喏,就这些钱,点一下数吧。”张钰青笑迎迎地说。

    张行长手中的茶杯差点摔落在地,他马上放下来,巨大的惊喜将他包裹,他如同踩在云端,跑去喊来几个工作人员,点了钱数。

    杨顺没瞧见那个小黑板,就皱眉问:“表妹,他们这国库券开盘价多少!”

    张钰青指着不远处柜台:“在那边,我瞧了眼,94元买一张价值100元的国库券。”

    杨风和杨顺立刻对视一眼,他们数学不好,但也知道这低价钱,在上海那个大城市完全不可能买到。

    他们紧张到小心脏怦怦乱跳。

    也赶紧掏出六千多块钱,让工作人员点数:“我们两兄弟也要买。”

    张行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好,马上给你们换购国库券。”

    从一堆钱币换购成另外一堆钱币,只不过另外一堆不可以买东西,但相当值钱啊。

    张钰青把那些十元面值的钱,全换成百元的国库券,她的包,一下子变轻了不少。

    总共也不过三沓子国库券!

    而杨顺和杨风兄弟手中不过几十张纸币,他们紧张得冒汗:“总感觉不太踏实,要不咱们现在就走吧?”

    张钰青点头:“行啊,走吧。”

    在路上,杨顺不停地追问张钰青:“表妹,你咋知道合肥也有国库券?”

    杨风点头:“对啊,我们万辰市就没有。”

    张钰青指着不远处的报刊亭:“人民日报上写了,国家这次开放了七个城市,作为国库券转让试用点。”

    杨顺摸着下巴思索,过了会儿,眼睛亮得惊人:“也就是说,其他城市经济一般的,都有可能比上海卖得便宜咯?”

    杨风吃了口肉包子,嘟囔:“咱们表妹太聪明了!”

    张钰青唇边的笑容渐盛:“我这是利用时间差,空间差赚钱,国库券在大城市炙手可热,在小地方就无人问津了,走吧,咱们赶紧回上海!”

    说实话,这样不停地赶火车,吃不好,睡不好,挺累的,但是能赚取丰厚的利润,就是累得只剩一口气,杨顺也愿意。

    而杨风,只要有一口吃的,他就非常满意,匆匆忙忙坐火车来到上海,第二天早上,他们把手中的国库券全部换成钱。

    这一次,张钰青挣了三千多。

    而杨顺兄弟俩净赚了六百多,他们头一次感觉到了挣钱那种心跳加速的兴奋滋味,不停地笑:“这速度,和印钞机一样,太刺激啦!”

    杨风躲在暗处数钱,跑回来小声嚷嚷:“六千块钱出来,只花了短短四天时间,就挣了六千九回去,真快呀!”

    张钰青瞧见他们开心,她也跟着高兴。

    于是又吆喝着,去馆子里吃了一顿好的。

    杨顺一边啃烧鸡腿,一边看了看四周,低声说:“表妹,我想回去。”

    张钰青纳闷:“不挣钱了吗?”

    杨风不停地吃驴肉火烧,不停说好吃。

    中间也不忘替老四回道:“他想回去借点钱,抓紧时间,趁着一部分人没反应过来,多挣点。”

    张钰青仔细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本钱多,挣得自然多;而本钱少,如果要挣到自己想要的金额,还得来回跑很多趟,不安全也费神。

    “那行,我们晚上就坐火车回去吧。”

    白天又去附近的百货商店买了不少东西。

    上海产品多,种类丰富,而且小巷子里还有香江和南湾那边的盗版磁带在偷偷兜售。

    “舅妈喜欢听邓丽君的甜蜜蜜,买盘磁带给她。”

    “上次北生给我的英语磁带,我都可以背诵了,那再买几盘英语类的歌听听吧。”

    张钰青自言自语地挑选。

    杨顺和杨风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只想着挣钱,都没想过给家里人带点好吃的,好玩的。

    等下回去,老妈又得掐耳朵训斥,生男娃儿没用,比不上闺女贴心。

    今天的杨顺,他不再小气,去了一趟百货商店,买了好几身衣服和营养品给父母。

    瞧见一些进口糖果,就停了下来。

    “这是啥?”看到包装上是英语,他问了一句。

    售货员见他长得标标志志,身高又出众,虽穿着土气了些,但精气神不输城里人,一点都不畏手畏脚,怀疑他可能是乡镇企业的私人小老板。

    也不敢小瞧他,赶紧上前介绍:“美国的巧克力,小孩子都喜欢吃。”

    “多少钱一板?”

    “十块。”

    “啥?”杨顺小气的本性又显露出来,却没架住老三毫不犹豫掏钱,买了三板。

    杨风掰开一块,塞进老弟愤怒张大的嘴里:“难得来一回,吃点好的,别舍不得!”

    杨顺吃了一点,扭头就吐:“呸,好苦,不是甜的,不能吃,变质了。”

    杨风也怒火上涌:“呸,特娘的,变了味道不说,还卖这么贵,三十块钱就三小板,还没有半斤,怎么不去抢?”

    “有吗?”张钰青尝了一小块,感受那美妙与丝滑,融化的巧克力滑入食道,她吃得满足,“没有呀,原味巧克力就是苦的,我觉着挺好吃。”

    “给给给!”杨家两兄弟一股脑把巧克力全塞她手中。

    这会儿他们也不再心疼钱,只要表妹喜欢吃,就是再买十板都愿意。

    这可是他们一辈子的命中贵人,活的财神爷呀,那还不得好好供着!

    第89章

    回到万辰市, 三人分头行动,约定三天后,在火车站集合。

    除了舅舅一家, 张钰青能借到钱的人,有限, 如今两个表哥要用钱, 她自然不可能再去借。

    如果张强没被通缉, 那她还可以去他那里借一笔。

    只要利息给够, 张强也愿意的。

    可惜,如今张强成为了在逃犯人,即便给她钱, 她也不敢拿了。

    当陈北生得知她要钱,投资国库券,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也没说啥, 当天晚上就把姐姐和姐夫喊了过来吃晚饭。

    酒过三巡, 他问:“二姐, 你家能不能借我点钱?”

    陈北娟以为弟弟经济紧张, 急忙说:“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陈北生反问。

    丰一城挑眉,给儿子丰小宝擦了擦嘴角饭粒,就笑道:“不多, 五万够不够?”

    陈北生正欲再说几句, 就被张钰青悄悄握住了手,她冲他摇头, 用眼神示意她来讲。

    “姐姐姐夫, 是我要借钱。”

    一旁吃了饭,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朱音菊不干了。

    她急吼吼训斥:“啥?你都还没过门, 咋还打上了我女儿女婿的主意?我就说你这丫头心眼多,不光把我儿子哄得团团转,还想骗我闺女钱,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万一你像我大媳妇那样,拿钱跑路,我们上哪找你去?北娟,不准借,听到没有——”

    陈北娟不耐烦瞟去一眼:“哟,了不起,您还知道您有个大儿媳呀?”

    朱音菊被女儿怼得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大儿子如今在省城医院,她也不想去探望。

    主要是那个老大,从小就是个冷心冷肺的孩子,从来捂不热,她哪敢上前自讨没趣。

    瞧见陈小起和陈小南两双单纯的眼睛看过来,朱音菊讨好地笑:“乖,奶奶疼你们!”

    陈北娟收回视线,瞧见张钰青依旧坐的笔直,神情恬静,她便有些满意。

    也没有怀疑这丫头骗钱,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她觉得这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对于经商之道,还挺有一套见解。

    听说那家制衣厂,被前任厂长大舅子搞得亏本。

    厂子转手后,才几个月时间,就被她这个未来弟媳盘活了,扭亏为盈,如今那个厂还养着十多个工人,工资开得挺高。

    陈北娟上次看了眼账本,除去还债,去年净利润高达一万五。

    这也说明,未来弟媳妇是个心有成算,不会胡来的姑娘。

    陈北娟思考了会儿,说:“钰青,你啥时候要,我们去取给你,不过,钱太多,可能得去银行提前预约。”

    张钰青脸上诧色一闪而过,只能再次强调:“姐,不是五百、五千,而是五万,你真的要借给我这么多钱?”

    陈北娟神情惫懒,看了眼旁边死皮赖脸要跟过来蹭饭的前夫:“那也不是我的钱,是离婚的时候,某人强塞的,他拿我当借口,从他母亲那里要了他的一部分家产,说什么要分给我,我还乱感动了一把,没想到中计了,某人压根没打算放过我……”

    “嘿嘿。”丰一城笑着贴贴妻子的脸。

    然后被一巴掌推出老远。

    张钰青感觉到了窝心,她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陈北娟如此的信任。

    “姐……”

    “行了,你先别感激我。我知道国库券的妙处,如果不是万辰市的分厂新一汽最近在组装生产线,我作为法语翻译,离不开人。不然我自己会去上海干一票大的,我也不白借钱给你,亲兄弟明算账,利润的两成,你得分我才行。”

    “三成!”张钰青伸手比了个三。

    陈北娟摆手:“不用,你担的风险大,那么多钱,上火车都得被盘查好久,而我在家就有两成收益,足够啦。不过有言在先,钱被偷了或是被抢了,你得赔。”

    朱音菊气得在一旁直摇头,就差撕心裂肺跑上来阻止。

    “死丫头,你傻不傻,这么一大笔钱,等一下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咋办啊?”

    “行了,您别嚎!”陈北娟转了一下眼珠子,拖长声音笑问,“您前几年,在天北市偷偷投资了一个私人煤矿,手里的钱,应该不比我少吧?”

    朱音菊马上正襟危坐,眼珠子又飘向电视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靠着你继父给的生活费生活,哪有什么余钱。”

    “别不承认,外公对您有亏欠,认为没有照顾过您,自从您跑去天北市,上赶着去做人后妈,外公他老人家每年都会赞助您不少钱,加上您后来投资煤矿,每年分红加起来,如今您手中少说也有十万!”

    再怎么说,也是个军官老婆。

    怎么可能没点儿投资门路,这些年军官经商,那可是赚了不少钱的。

    陈北娟伸手要钱。

    朱音菊拼命摇头:“没有,我还等着你们给养老,哪有钱?!”

    张钰青笑着说:“姐姐,够了够了,我也拿不了太多。”

    陈北娟不信邪,她走过去对着生母好一顿夹缠。

    先是声讨她对亲生孩子的不闻不问。

    又责怪她对不起父亲,偷了家里所有积蓄离开,害得他们才十来岁,吃了好久的咸菜,影响发育。

    父亲患病的源头,可能也出于此。

    最后,再次强调孙子和外孙这些年的压岁钱,她老人家没给过一分。

    陈北娟闲适地喝了一口茶:“您今天不出点血,我是坚决反对给您养老送终的。您还是回去当军官太太吧,让您宝贝了十多年的继子继女,伺候您的下半生如何?”

    这简直就是要点她死穴。

    朱音菊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吃里扒外的二女儿一眼。

    “我只拿得出一万,多了没有!”

    “行吧,一万就一万!”

    谈判结束,陈北娟神清气爽。

    张钰青有点儿不好意思:“妈,您放心,我会还钱的,并且也会给您利润的二成。”

    陈北娟马上道:“用不着,就当做朱女士给北生娶老婆准备的聘礼吧!”

    朱音菊差点一蹦三尺高:“哪家娶老婆,要这么多钱的,之前就给了一万,现在还要一万?!”

    不过反对无效,第二天一大早,朱音菊就被女儿喊去了银行。

    由于取钱数目太大,还真的要提前预约。

    但也就等两天而已。

    第三天,张钰青告别了陈小起和陈小南,答应帮他们买音乐盒回来,就扛着一行李箱的钱,被陈北生送去了火车站。

    和杨家兄弟汇合。

    而这次突然跑来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那就是谷晨,他手中同样提了一个大箱子。

    “走咯走咯,堂哥,我先去赚点小钱,过一段时间,再来帮你的忙,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父亲哈。”

    陈北生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多个人照应,也就多份安全保障。

    在月台上,一行四人上了火车,陈北生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张钰青上车后,把车窗提拉上来,趴在那里和他说话:“谢谢你无条件的信任我。”

    “不用谢。”陈北生摇头轻笑。

    张钰青也忍不住笑,低语:“我跟你说个秘密,去年,我每次看到你,就会心情变得很好,所以才会想要给你当小保姆。”

    “你……”这简直是在告白。

    陈北生被那温柔语气所蛊惑,眼睛里,多了点氤氲光泽。

    张钰青瞧见四周没人注意这边,快速在他白净侧脸上,凑唇过去,盖个章。

    啪哒!

    窗户重新关上!

    张钰青红着脸,拉上火车的车窗布帘子。

    一旁的杨家兄弟和谷晨在商量着如何快速赶往各个城市,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以为张钰青热得满脸通红!

    ……

    这一次,张钰青在外面转了五六个月,导致婚事都推迟了,打算十月底在办酒席。

    每次惊险万分,铁路上工作人员盘查都经历了不下二十次。

    甚至还报了警。

    要知道如今万元户都少见,拿十多万巨款的,那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都怀疑这钱来路不明。

    张钰青无数次解释:“公安同志,我们借了所有亲人的钱,每次出公差的时候,就去搞点小投资呀。国库券,只能现金交易,合法合规的,不信,您自己看报纸!”

    公安再三确定后,就让铁路上的工作人员放行:“这可不是小投资,你们小心点,别被偷啦!”

    中间一段时间,张钰青抽空回了一趟制衣厂,招人,安装生产线,投产,呆了一个月,等到夏装全部上市,她又马不停蹄和几个表哥们继续去外省找国库券。

    如今厂里面,她培养的几个小领导,都还不错。

    她只需要坐镇指挥。

    偶尔再请陈北生帮忙看一下账本,毕竟他管理一个那么大的厂,有经验,能找出具体问题点,再告诉她。

    她像蚂蚁搬家一样,每次手头超过二十万,就会存十万。

    然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靠着将近十万的本钱,除去给陈北娟的分红,就这样天南地北的跑,赚了五十万!

    而陈北娟的钱,也翻了一番。

    如今每次见面,都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张钰青累了,决定不跑了,想回去结婚,她不想让陈北生等太久,毕竟钱是永远赚不完的。

    而无条件帮助她的、等她的人,只有他一个。

    杨顺问:“表妹,如果你放心我们,我们来给你跑怎么样?”

    杨风也点头:“我们还想借着这股东风多赚一点。”

    张钰青当然满口答应。

    决定从五十万里,拿出二十万投资兄弟俩。

    杨顺笑道:“我们这半年,除去还债,也赚了将近十万。”

    经历过风雨,杨风最近成熟不少:“如果一年前,知道自己能成为万元户,我做梦都会笑醒,没想到,才半年时间竟然就成真了!”

    第90章

    半年前陈北生根据张钰青的意见, 改了婚期,又重新挑选了一个好日子,打算十月底结婚。

    需要邀请的宾客不少, 光写喜帖就有两百多份,而陈北生一手隽秀的毛笔字, 刚好就用在了这上面。

    彻底安定了下来后, 张钰青恢复了正常作息。

    最近家里请了一个保姆王姐, 四十岁, 负责接送孩子和买菜,朱音菊开始了称王称霸的日子,指挥不了儿女, 她还指挥不动一个保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王姐常常干了超出工作以外的活儿。

    好在张钰青和陈北生大方, 给的奖金不少。

    晚上下了班,张钰青吃了饭, 就在包喜糖。

    陈北娟瞟了眼殷勤干活的朱音菊女士, 歪头打量一会儿:“不得了了, 您不是都让保姆干活的吗?”

    朱音菊的手挺巧, 红纸对折粘贴,等浆糊干透,再塞十二颗糖进去, 她三两下就能处理一大堆。

    此时头也没抬:“我不得盯着一点呀, 万一保姆把喜糖偷回去咋办。”

    陈北娟手上动作没停:“看不出咱们军官夫人,还尽显小老百姓本色呀。”

    朱音菊瞟了一眼欠抽的二女儿。

    这死丫头一天不损她, 就不舒服。

    又看了眼小儿媳, 自从得知她赚了五十万身家,朱音菊是越看越满意。

    这以后养老问题, 她是完全用不着靠现在的男人,和继子继女了。

    想到这里,朱音菊又再次坚定了离婚的打算。

    “对了,老三结婚还有十多天,你们要去天北市送喜帖的时候,先跟我去一趟你们继父家,我要离婚。”

    “啥?”陈北娟没反应过来。

    “那边不是不愿意吗?”张钰青是知道婆婆底细的。

    朱音菊咬牙:“不愿意,我也离!”

    陈北生不吭声。

    母亲和第二任丈夫的事,他不想掺和。

    陈北娟却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您下了这么大决心?”

    朱音菊慈爱地看了眼小儿媳,这几个月,她对张钰青非常满意,不管去哪个城市,这丫头都会邮寄一些好东西给她。

    而且知道她腰疼,买了一个日本进口的按摩机器,就是功率大了点,一用附近电力就不稳,跳闸,还得搭配变压器使用才行,但是小儿媳贴心呀。

    想到恶毒的继女继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在他们死了妈后,才嫁进姜家的,又不是婚姻插足的第三者。

    当时姜家最大儿子十三岁,最小的两岁,她掏心掏肺对这些娃儿,整天忙东忙西。

    可一个个叫妈叫得亲热,等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替他们工作忙碌的父亲,把他们抚养长大,谁知几个白眼狼,一个个警告她别想打老姜那些钱财的主意。

    还说一开始就知道她有亲生的孩子,所以从她进门那天,就没信任过这个后妈。

    气得朱音菊差点咬碎一口牙。

    特别是那个老大和老二,投资啥都亏本,倒霉鬼附体,从他们父亲那要不到钱了,竟然打她的主意,逼她交出银行的存折。

    朱音菊可不干。

    等到自家男人从军营里回来,她就和对方狠狠吵了一架,咒骂他利用了她,害了她一生。

    结果那个老姜也说出了和他儿子一样的话,如果不是看在她父亲官大,人脉广,他压根不会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还强调以他当年的条件,即使死了老婆,带四个孩子,依旧会有黄花大闺女愿意嫁过来,伺候他一家老小。

    也是这些话,导致朱音菊整整一年没有回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论恶毒,她比不过更现实的老爷们!

    陈北娟瞧见生母在自言自语,仔细听,好像是在咒骂继父。

    她嗤笑一声:“什么锅,配什么盖呀!”

    “死丫头!”朱音菊狠狠掐住女儿的耳朵,“我生养你一场,也到了你该还恩的时候,我不期待你兄弟帮我去吵架,你嘴皮子利索,你给我挣家产去!”

    就这么一掐,陈北娟被赶鸭子上架带去了天北市。

    张钰青和陈北生去了一趟朱外公家送喜帖。

    朱外公软言劝小外孙,让他认祖归宗。

    毕竟谷家那边已经求过好多次,客气又认真,还答应了很多条件,一定能让几个孩子未来的路,走得更顺畅一些。

    男人这一辈子,不就求个前途光明么?

    陈北生摇头:“这样挺好的,真没必要。”

    朱时天叹气:“孩子,听外公一句劝——”

    张钰青却打断道:“外公,我认为是北生和大哥他们优秀,所以谷家的人,才会想要他们回到谷家。这要是换成没能力的,谷家的那些亲戚,一定是看不上眼的,也不会来让您当说客。我觉着,既然北生不愿意,您也别勉强他,反正他到哪里工作都一样,要不然,大家都不会开心。”

    朱时天一直不太喜欢张钰青,想要冷笑几声。

    一旁的保姆瞧见大事不好,赶紧把一份报纸递过来。

    这是朱时天事先交代的,但凡他被张钰青气到,在他要发怒之前,给他看看这个报纸。

    朱时天第十次看到报纸上刊登的那一则新闻:万辰市女企业家张钰青,慧眼独到,靠国库券赚了五十万,受到省.委.书记和市.委.书记接见。

    看完了第一行字,朱时天的气,硬生生憋了回去。

    小丫头是个有本事的,比他们大院里的子弟还争气。

    算了,暂且忍一忍吧,别让小外孙娶不到媳妇儿。

    ……

    从天北市回来,张钰青又带着两个娃儿,回了一趟海钩子村的老家。

    她发了好些喜帖,乡亲们都喜气洋洋,村里出了个能人,都聚集在她家聊天,小孩子吃糖吃到两颊鼓鼓的。

    发糖的是陈小南和陈小起,他们可骄傲啦,端着盘子,挎着布兜,不管遇到大人还是小孩,给每个人抓一把糖。

    “少了少了,我还要。”

    小六子不干,他比哥哥少了一颗。

    陈小南见到好朋友不开心,赶紧又用肥肥的小爪爪再抓一把糖——

    三颗塞过去。

    “吃吧,我家有好多糖,都把屋子淹啦。”

    “真好呀。”小六子吸溜着糖果,对这个小伙伴充满羡慕。

    陈小起也给小阿德抓了把糖:“这个水果糖不错。”

    皮肤被晒得黑不溜秋的小娃儿,对陈小起有了点儿陌生感。

    但想到之前的承诺,他大声说:“我每次都考班上第一名。”

    “哇,真厉害。”陈小起一直是班上第一,但还是替好朋友高兴,于是又假公济私,多塞了几把糖给他:“你要继续加油哦!”

    小阿德看着满满的两裤袋子糖,笑得露出没了门牙的牙床。

    真好呀,好好学习,果然能得到奖励!

    村长老婆言秀红不停地夸赞:“钰青,我听二麻子说,你要嫁的男人,是第九厂的厂长,有这回事吗?”

    张钰青点头:“是的。”

    同个村,远房堂姐张小英走进来惊叹:“你这丫头,可真行啊,都嫁厂长啦?哎哟喂,我记得一年前,张五家的婆娘,还担心你勾引她儿子,我呸,也不瞧瞧她儿子啥德行,和你一样高,没个正经工作,四个姐姐,开口带把,闭口带把,说得她儿子多牛逼一样,我就奇了怪了,街上哪个男人不带把,有什么好炫耀的?”

    有人马上拱了拱张小英。

    张小英打了自己的嘴一下:“瞧我这嘴巴,你那个厂长男人,不知道你傻过一段时间吧?”

    张钰青的笑容渐渐变没了,这个远房堂姐和隔壁的张麻子关系更亲近一些。

    这是在借机奚落她。

    院子外头的赵秀方抱着快满一岁的儿子过来,贪婪地盯着曾经住过的楼房,想到自己被狼狈赶出来,住在隔壁的土坯房里,眼里的恨,都快要喷射出来。

    她嘲弄道:“那个厂长,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谁会娶一个疯过的女人。”

    张钰青眼神如冰。

    她狠狠瞪向这个曾经的后妈:“是嘛,那你要不要去告状?”

    赵秀方以为自己抓住了这丫头软肋,就忍不住得意地翘起下巴,狂妄地说:“想让我保密也行,你把这栋新屋留给我,毕竟你死去的爸,曾经答应了,给我一半家产。”

    张钰青扯了扯嘴角,指着门口道:“滚!”

    赵秀方虚张声势:“你说啥?你信不信我让你嫁不成?”

    一群人赶紧来劝,把她架出去。

    赵秀方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脏话:“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看到这丫头当小保姆爬床上位成功了,就一个个巴结她,我告诉你们,这丫头不念旧情,她不会对你们好的!”

    言秀红一个头两个大:“麻子家的,少说两句吧。”

    张钰青这人不擅长吵架,但她力气大,实在是嫌弃太吵,为了让她闭嘴,她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

    场面安静。

    张麻子躲在自家长满杂草的院子里,趴在院墙上,一直偷偷看这边动静。

    瞧见婆娘挨打,他双眼一亮,正愁最近没钱花,他不趁火打劫,就不叫张麻子。

    走出来,他把想上前挠人的赵秀方推到身后,怒道:“张钰青,你竟敢打我婆娘!”

    “嘴巴这么臭,我打了又咋样?”

    “我可是知道的,你为了那个厂长,一直讨好着那两个娃儿,你就不怕我去揭穿你的事,让你结不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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