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回信
◎“行军三日,吾日盼妻来信,然未曾得愿,望妻速回之,以解相思。”◎
被姚珮华找了一通麻烦, 卫明姝本是有些心烦意乱,听到这句话, 先是有些惊讶, 下一刻站起了身,快步向门外走去,嘴里轻快地念叨着, “郎君才走了五日不到,怎么这么快就来信了?”
嘴角的笑意,她自己未曾察觉,却是被兰芝她们看了个清楚, 低头偷笑。
南实在外面候着,卫明姝接过信,便见到了那熟悉的字迹。
她在书房见过他提的字, 他的笔锋向来苍劲有力, 而这信封上“明珠亲启”四个字, 却是收了一些锋芒, 多了几分沉稳。
边走拆开信封,索性坐在外间,抽出信纸, 感受到指尖的厚度,不由一愣,“郎君怎么寄过来这么多信?”
南实也是不明所以,追影低头憋着笑。
兰芝打趣道:“兴许是姑爷太想小姐了。”
被兰芝调笑一句,卫明姝心里砰砰直跳, 扫过三人, 连忙斥了一声, 抖开那三张信纸, 粗略读了一遍,这才发现他竟是自走后的那天起每天写了一封。
又仔细读了一遍。
那前两封内容算是正常,多是问家中的状况,叮嘱她不要委屈了自己。
到了第三封,有些情绪终于藏不住了。
信的开头先是说已经带兵赶至渝州界内,随后便另起一段,违和地写了段情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读到这句,卫明姝脸也不红,心也不跳了,想象着那人当着她的面念出这句诗的场景,只觉头皮发麻,抖了抖肩膀。
“姑爷写了什么呀!”兰芝好奇地探了探头。
“没没什么。”卫明姝捏了捏信纸,再接着往下读。
后面的内容又正常了许多,说自己此行若是顺利,应当在月底便能返回临安,又说了些让她安心的话。
直到信的末尾,浓浓的墨迹洇开一团,浸透了信纸,似是提笔斟酌许久才继续下笔,有些潦草。
“行军三日,吾日盼妻来信,然未曾得愿,望妻速回之,以解相思。”
卫明姝脸上有些烧,手背敷了敷脸颊,叫兰芝拿来了笔墨信纸。
笔杆轻点下颚,许久后才下笔,待到书下最后一个字,拿起信纸吹了吹,待墨迹全干后,将信叠放好塞进信封,仔细想了想,又写了一张字条,夹到信封里,交给南实送出去。
渝州虽与临安不算远,沈轩接到信却也是两日后。
惠帝下令让围剿的那批匪贼常年盘踞于渝州边界的青羊山,那封信到时沈轩正在帐内研究青羊山附近的地形。
打开信封,见到薄薄一张纸,眉心拧成一团。
他寄去整整三封信,她不说把之前几日的都补上,竟是只寄过来薄薄一张纸。
倒是会敷衍。
抽出那张信纸,又不放心抖了抖信封,真又抖出来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郎君日日行踪不定,吾如何去信?”
沈轩“呵”了一声。
全是借口。
这么想着,却还是将那字条整齐叠放好,重新放回去,展开那封信,见到那娟秀小巧的字写了满满一页,心满意足。
那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多是嘱咐他的话,剩下的均是这几日在临安的所见所闻,叫他安心。
她向来如此,对所遇麻烦只字不提。
正看的入神,帐外却是传来通报声,徐立走进帐内,见沈轩放下信,问道:“可是将军的夫人来了信?”
他前几日便看见大将军给家里夫人写信,彼时将军还一筹莫展,问他还能添些什么话。
当时他还出谋划策,让将军在信里加了句诗。
想那些京城的贵女整日吟诗作赋,品趣甚是高雅,看到这样的诗应是会高兴得很。
他真是太机智了!
沈轩应了一声,写着回信,问道:“可是都安排好了?”
徐立正了正神色,汇报道:“已经按照您的嘱咐,已经先派了一批精锐从四羊山后方潜入埋伏,
沈轩放下信,应了一声。
徐立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将军,真的不用再等等宜阳军了吗?”
沈将军自宜阳点兵后,便先行带着他们一队人快马加鞭而来,大批人马还要过一日才能到。
“不用。”沈轩却是笃定。
四羊山山势险峻,乱匪所在四牙寨易守难攻,可既然有利,也必有其弊端。寨子四周只有前后两条路可出山,极好封锁。
若是只围不攻,出其不意,那群匪贼慌了阵脚,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躲在寨中不出,等到宜阳军来,便可以将人一网打尽。
“传我命令,今晚出发,将四羊山围住,一个人也不能放出来。”
夜半时分,圆月隐于云内,高耸的峻山漆黑一片,不见全貌,直通天际。
山前却是灯火通明。
庞牙寨原本有三当家人,都为渝州散匪。大黎初定之时,匪乱四起,先帝在位时无力围剿,直到惠帝继位后,才派兵大举清理大黎境内匪帮。
当时三家为了自保,在四羊山搭寨。大当家与二当家是宗亲,二当家为大当家马首是瞻,三当家则是以雄厚的财力站稳脚跟。
后来加入的四当家与官府有些勾连,是以这些年,庞牙寨势力虽是越来越大,当地却也一直无官来剿。
此时,庞牙寨内已是乱做一锅粥,四个当家的坐在堂内,听着手下人回禀。
黄鹏是寨中大当家,正来回在堂内踱步,气得胡须直颤,指着鼻子骂道:“袁老四,你不是说这帮孙子明日才会到吗?”
袁崇里驳道:“渝州那边的人是这么说的,这我哪知道!”
他早从渝州那边得知朝廷派了人来剿寨,这几日寨中一直忙着在山内部署防守,导致四羊山周围巡山的人都少了些。
本来估摸着再怎么也该明日到,谁知道帮孙子竟是今日晚上便摸上了山,
二当家黄驰问前来通报的人:“后山可也被围了?”
“也也围了。”
三当家朱沢顿时坐立难安,他时常下山,倒是对朝廷当今这些个将领有所耳闻。
袁老四说的这个沈轩,刚刚平定北境回来,用兵如神。
如今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将四羊山前后两条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也不知他们多大的面子,竟能让平定北境的将领亲自率兵来渝州围剿。
黄鹏从未听说过沈轩的名号,仍旧斗志高昂,“我们先下去会会他们。”
袁崇里常年与官府联系,自也知道此人的厉害,慌忙拦下,“大哥且慢,这沈轩向来用兵狡诈,咱们寨子易守难攻,这些人定也是不敢贸然上山,才在山下试探我们虚实,若此时我们出去应战,岂不是正中他们圈套?”
黄鹏深觉此话有理,黄驰大喝道:“就是,咱们寨子就两条路能上,已是布下天罗地网,他们敢来就叫人有去无回。
“二弟此话有理,咱们就在山上待着,寨子的粮食就是吃个半载也绰绰有余,耗也能耗死他们。”
翌日天晓,寨下的火把已经熄灭,一排排铜墙铁壁仍站在山脚下。
徐立禀道:“果然如将军所料,寨中无一人下山。”
“传令下去,全军不可懈怠,等宜阳军来,原地安营扎寨。”
又过了一日,宜阳军前来回合,打探消息的寨匪打着踉跄回去禀告:“当家的不好,朝廷又派来一队人马。”
“什么!”朱沢站起身,眼珠转了转,“可知派了多少人?”
“比比之前还要多。”
朱沢心里咯噔一下,“大哥,要不咱们找人掩护,弃山走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三这是什么话!”
“大哥可知,那沈轩乃是平定北凉的大将,如今他有这么多人手,咱们如何能敌?”
黄鹏话音顿了顿,亦是有些慌乱,随即又想到什么,摆摆手,“不行,若咱们弃山,那个人也定是不会放过我们!”
黄驰应和道:“大哥说的是,不如我先带人下去,一探虚实。”
朱沢没来得及出言阻拦,黄驰已是带人下了山。
还没等到天黑,便见人又回报,说黄驰一批人已被生擒。
黄鹏大惊,额头上出了些虚汗,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山脚下,沈轩派人原地安营扎寨,只在夜里叫人吹几声号角,丝毫没有攻入寨中的意思。可这对于寨中之人着实折磨。
起初寨中志气甚盛,纷纷扬言要与山下官兵斗个鱼死网破。
后来不知是谁传出北境之师的名号,寨中人心惶惶,已开始有寨匪偷偷下山主动归降。
僵持了两日,寨中陆陆续续走了十多个人,黄鹏终于坐不住,下令寨中之人若敢出寨门,格杀勿论。
沈轩又在山下等了一日,向徐立问道:“今日可是没有人来归降了?”
徐立点头。
沈轩嘴角勾起,抬头望了一眼山顶,势在必得,“把火油洒上吧,派人告诉山上的人,我耐心有限,不想再同他们耗下去,若不降,便放火烧山。”
徐立派人捉住前来打探的山匪,将人放了回去。
那人回去的时候,腿都软了些,嗓音拔高,断断续续道:“大大当家不好,山下的人说,若不降便要放火烧山!”
黄鹏跌回座椅上,大声否认道:“这不可能!”
这人是朝廷派来的,朝廷规矩甚多,这四羊山后面连着群山,若是贸然烧山,方圆百里都得生灵涂炭。
朱沢却是目瞪口呆。
他倒是听说过此人传闻,坑埋俘虏,架火烤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放火烧山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哥,咱们不若降了吧”
黄鹏却是转头一“哼”,“你以为你降了,下面那帮人就能饶得了你?”
朱沢不敢说话,心里却仍是在想,比起被烧得渣都不剩,或者同那底下的豺狼拼个你死我活,怎么看都是降了更明智些。
还没等他说什么,黄鹏却已经提着一把大刀出了门。
帐内只剩朱沢和袁崇里,袁崇里走上前说道:“三哥可是想降?”
袁老四向来脑子好使,朱沢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老四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我知道侧山有条险路,三弟若是愿意,不妨待会儿趁乱随我一起下山?”
朱沢却仍旧心有顾虑,“那咱们大哥愿意吗?”
“还有什么大哥。”袁崇里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三弟要知道,杀个寨子头目,总比要杀那北境的杀神容易许多。”
黄鹏在外点了人,进了帐子叫人,“老三,老四,快随我”
话还没说完,便见一把刀子没入腹中。
朱沢手握长刀,快速抽出,黄鹏顺势倒地。
待两人消失在寨子,寨中方才有人进帐通报,许久得不到应答,便自己掀了帐帘。
一进门便发现了早已凉透的大当家,尖叫着出了门,“大当家死了。”
整装待发的人群不明所以,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人群才开始躁动起来。
一群人又找了一圈,那寨中的三当家和四当家早已没了踪影。
有不少人反应过来,这大当家当是被剩下两人杀了,而朱沢和袁崇里早已弃寨而逃。
寨中一时群龙无首,刚集结的人群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沈轩本已料到此时的庞牙寨应是军心涣散,先率人前去查探一番,随后便领着人从后山绕行。
途中却是没有遇到一点阻碍,不禁疑心渐起,一摆手,整支队伍停了下来。
只是还没停多久,便见有人逃窜下山,徐立捉了人,提到沈轩面前。
那人对上沈轩眸子,开始不断求饶,“大将军饶命!饶命!”
沈轩这才察觉到寨中应是有异,抬头看了看山坡,一把刀架在那人脖子上,“带路。”
一路随着那讨饶的寨匪向上,临近寨门,却是有越来越多人迎面奔来,手中还都兜着金银珠宝,甚至有人为此大打出手。
只得派出一队人专门抓捕四处逃窜的山匪,带着剩下的人上了山。
寨中亦是早已无人把守,派人围了帐子,掀开帘子,便见到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查看了一番令牌,问向那被绑了一路的寨匪,“这是你们大当家的?”
“是”
沈轩隐隐有了猜测,出了帐子,看向寨子四周,转头向徐立吩咐道:“这寨子地处险峻之地,剩下两个人应该还没逃远,你带人去找找。”
说罢,便带着其他人向寨子深处走去。
庞牙寨位于靠近四羊山山顶的位置,寨子后有面狭窄的石壁,只能一人依次通过,沿着石阶而上,直通山顶。
沈轩带人上了山顶,却是愣住。
山顶竟是白色花海,白色的花朵正含苞待放,随风而动,向阳而生。
本该是一副美景,沈轩却是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他认得那花,说起来也算是渊源颇深——
竟是那玉囊。
作者有话说: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明唐寅 《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小剧场:
徐立(骄傲):我真是个大聪明!
沈轩(握拳,咬牙):我可真是个大冤种。
宝们,后天有个考试,明天提前请个假,作者现在处于一个人在读研,兼职实习,心在春招,命在写文的状态,周一有个计量考试,太难了,需要明日死亡突击,之前说得更新实在补不过来,还欠3000字周一考完一定补上(下周就把工作辞了,不然真的是阴间人了。)
第102章 巷角
◎走剧情慎买,咔咔乱杀,,下章两口子见面。◎
大黎明令禁止私种的东西, 正在这小小一方匪寨,不合时宜地季节开得漫山遍野。
一阵寒风席卷, 吹得那单薄的花瓣凌乱狂舞, 也将人的思绪搅乱成一团。
这不应该。
此花非名贵之物,不能生财,若非另有所图, 换做寻常匪寨,根本不会花费这么多心思种植此花。
站在那片如雪似玉的花田前,凝视良久,沈轩才转过身, 眉眼仍是一片冰冷,问向一旁被押送上来的寨匪,“这可是你们当家的让种的?”
“是”
“种了多久?”
“两两三年吧。”
沈轩顿了顿, 继续问道:“那你可知此花供往何处?”
那人没有答话, 支支吾吾。
沈轩拧了拧眉, 也不欲与他多耗时间, “你若肯说,便放你一条生路,不然——”
未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向押着寨匪的人了个眼色。
军中的人多少会些折磨人的手段,胳膊被拧得骨节咯咯作响,哀嚎凄厉,“大人饶命小的也不知道,只知是湖州来的一位大人物, 几位当家的都极为重视。”
胳膊上的劲道还没松去, 又接着交代道:“小的在寨中见过几次临安岑家的人来拿货, 其余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岑家
他常年在北境, 对临安之事知之甚少,却是对岑家的过往了解一二,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前些日子打听到,卫家老宅曾经过到了这家手上。
听说还跟临安阮家有些往来。
没由来地一阵烦躁,向身边的亲随说道:“给临安那边去信,让弈商他们这几日盯着岑家那边的动向,再派些人手,尽快找到剩下两个头目的下落。”
“慢着。”忽然想到什么,又将人叫了回来:“再派些人手,去盯着临安阮家。”
——————
四羊山山势陡峭,朱沢跟随袁崇里翻过寨墙,一路逃窜,至一处峭壁停下,朱沢气喘吁吁,看着陡峭的山壁吞了口口水,“咱们真的要从这下去吗?”
“是。”袁崇里在他身后答道:“不过不是咱们,而是我。”
说着便狠狠踹了一脚,朱沢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推下了山崖。
袁崇里啐了一口,下意识回头,见无人追上来,便踩着凸起的石头,抓着嵌在岩石中的杂草一路向下爬,在半山腰遇到滚落石壁死不瞑目的朱沢,摸了一圈,找到朱沢常年藏在身上的金子,取了其令牌,继续向下。
直到临近天黑袁崇里才到了山底,找到常年养在山脚下的马匹,抬头看了眼太阳的方向,望了望四周,向南奔走一夜,寻至一处道观,连敲三下侧门。
不一会儿,观中道人出来开门,袁崇里跟着走至一处院子,院内一人坐在石桌前,一手持念珠,另一只手翻着书页,见到来人微微抬眼,继续翻着书。
“大人,庞牙寨被被朝廷那边派来的人给端了,属下好不容易才从那帮人手下逃出来,连夜赶来给大人报信。”
那人手下顿了顿,似是早有预料,只问道:“那其他人呢?”
袁崇里眼睛转了转,回道:“那黄驰被人生擒了去,余下二人欲降,皆被属下清理门户,这是那朱沢的令牌,凭此可动朱家之财,属下特地带来献给大人。”
那人漠不关心,只问道:“你走时,山顶上的东西可处理掉了?”
袁崇里心下一惊,保持着手奉令牌的姿势,“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不是提前同你们说过了吗?为何不早处理?”
那声音低沉,却让人毛骨悚然,袁崇里慌忙跪地,“那批人来得突然,属下同那黄鹏提醒过,可那黄鹏自大狂妄,执意要同那沈轩一战,属下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那人冷笑一声,“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大大人何意?”
那人没有再说话,手指微动,刚才引路的道士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趁袁崇里六神无主时,利索地将人提起,利刃没入腹中。
袁崇里当场倒地,没了气息,道士擦了擦匕首,只等那人继续发话。
院内静默了许久,那人轻叩桌子的手一顿,“你去找临安那边的人,将岑家的人都处理了吧。”
——————
临安
自从打发了姚珮华,卫明姝便闲了下来,派追影再打探阮家的消息,也没有发现更多异常。
风波已经平息,兰芝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便继续带两人在临安城内转。
追影一时兴起,便拉着两人绕过繁华的街道,穿进巷子里,找间不起眼的茶铺坐下,直言要带二人体验江湖大碗喝茶的生活。
待到店小二上了茶,追影向卫明姝道:“小姐若还想查阮家,不如等阮家公子来临安了,问问阮公子?”
卫明姝手捧着茶碗,“再说吧。”
且不论阮家是否真的私售玉囊花,阮文卿对此事应是知之甚少,那阮虔毕竟是其叔父,关系甚密,若是托他去查,怕是会打草惊蛇。
端起茶杯吹了吹,正打算喝一口,却是又听兰芝说:“奇怪,街角那个是沈家嫂嫂吗?”
卫明姝放下碗,朝兰芝的方向望去,便见着姚珮华带着春桃,正在对街探头探脑,正要往另一条街深巷钻去。
她虽不知嫂嫂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可就这几日的相处,也对此人有了些了解。
直觉告诉她,姚珮华是跟着她来找麻烦的,若不拦着,怕是又要惹出什么幺蛾子。
“追影你去跟着嫂嫂,将她们带过来。”
远处,姚珮华正鬼鬼祟祟跟着一人向深巷走,丝毫没发现街尾坐着的三人。
她原本是跟着卫明姝来的。
这大房的媳妇将账本甩给她,做甩手掌柜整日在外游荡。
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往外跑,前几日又在街上招惹上了岑家那个浪荡子,也不怕丢了他们家的颜面。
想到那小妇人媚态天成的模样,趁着大郎不在红杏出墙倒也不算稀奇。
带了春桃亲自跟着,果不其然,这小妇人在大街上装模作样逛了一会儿,便拉着人往巷子里钻。
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激动同春桃多嘱咐了几句,便将人跟丢了。
朝着那深巷而去,却恰巧发现四处张望的岑栩。
而那岑栩也在往巷子里钻。
稍微思索便将前几日发生的事串联在了一起,连忙跟上,想着来个当场捉奸。
轻步向前,走到拐角探出头,见到那岑栩在远处窄巷口停住,窄巷的另一端却是走出一个男人。
姚珮华皱了皱眉,隐约感觉跟错了人,可好奇心驱使,还是拽着春桃向前走了几步,扒在一个大木箱后,想听二人谈话。
可离得太远,什么也听不清,没听两句,正想离开,便听到“扑通”一声。
向巷尾望去,便见到刚才还好端端的岑家大公子倒在一片血泊中,姚珮华嘴巴张大,吓得失了声,浑身抖若筛糠。
春桃下意识叫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快速捂住嘴,亦是软了腿。
街尾的人正打算离去,听到声响转过头,这才注意到远处木箱露出的半截簪子,拿着一步步靠近。
姚珮华起不来身,感受到危险逐渐逼近,只能慢慢同春桃朝后挪着。
绝望之际,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嫂嫂在这里坐着做什么?”
追影看到已经退到巷角的主仆二人,敏锐地闻到一股血腥味,皱了皱眉,连忙跑上去,抬眼便见到不远处拿着匕首的人。
还有早已倒下的一人。
追影瞪大眼睛,见那人匕首扎来,抓住那人的手腕,将二人护到身后,“这里我来处理,你们快去外面的茶铺找小姐。”
见两人扶着墙连滚带爬的出了街巷,追影眼神一凛,用力一撇,“咔嚓”一声,那人一身惨叫,手臂便卸了力气,匕首掉在地上。
一番试探,便知此人只是会些拳脚功夫,将人撂倒在地,又盯了眼远处早已没了声响的岑栩,正打算问些什么,便见对面墙头又跳出一人。
追影大惊,见那人不由分说拿刀砍过来,身形极快,慌忙抽出剑抵挡,被震得手臂发麻。
一咬牙用力将大刀撇开,复而挥剑向那人砍去,两人缠斗起来,刀光剑影应接不暇。
又一刀砍来,刚刚站稳,又闪身躲开,“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只继续出着杀招,追影额上已冒冷汗,出剑抵挡,想找个机会摆脱此人。
“追影!”巷末又是一声大喊。
那人瞪大了眼睛,转了转眼珠,猛地一用力,抄起地上的人翻墙而去。
追影被那力道掀得往后一踉跄,向身旁的卫明姝交代了一声,寻着那人翻墙的方向追去。
卫明姝见追影许久未将二人带回,朝那巷口走去,刚准备进巷便迎面撞见主仆两人踉跄着跑出来,嘴里说着胡话。
待听清有人“杀人”二字,心下一惊,见追影还现身,不知巷内是何状况。
望向那巷口,冷静思索片刻,便让主仆二人去巷口多喊些人来,自己向巷内寻去。
卫明姝站在巷子里,步步靠近那倒下的尸体,待看清那面容,不由一惊。
怎么会是岑家公子?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小两口见面
本章剧情章,本来写好了后面,发现逻逻辑不太通顺,推翻重写了,我再梳理下,明天白天还有一章7000+补上之前的。
感谢在2023-02-26 00:30:45~2023-02-28 21:2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耶耶雪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帮忙
◎着实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到乌程。◎
巷内的人越聚越多, 看到一片凌乱,地上淌着血迹, 皆是惊呼。
卫明姝呆愣在原地, 有人越过身旁,上前查看,“这这不是岑家大公子吗?”
巷内众人皆是大惊, 众说纷纭。
“这岑家公子可是个好人哩,这些年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会被人杀了呢?”
“岑家大公子虽是没有得罪人,可你别忘了, 那岑家二公子可是惹了一身腥。”
“你是说?”
“听说这岑家二公子之前欠了不少赌债,至今岑家都没还清。说不定是哪家赌坊没了耐心,找了江湖上什么人, 以命还债嘞。”
众人还在猜测着, 兰芝安顿好姚珮华二人, 走进街巷, 穿过人群,看见街巷内的惨象,吓得抖了抖, 走到卫明姝身前,“这这怎么回事?”
卫明姝这才回过神,又看了眼周围乱糟糟的景象,沉着下来,吩咐兰芝去报官, 蹲下身同其他人一起查看。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追影翻墙回来, 卫明姝见人两手空空, 便知没有追上,站起身,让她把刚才巷中的场景又复述了一遍。
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沈三夫人之前在巷中,小姐不妨再去问问她。”
卫明姝点了点头,却是问道:“你是说,杀了岑公子的人,武功并不好?”
“正是。”
待到衙门派人来时,姚珮华刚勉强好些,衙役见是沈家人,也没为难,反倒安慰了几句。
卫明姝站在一旁,沉思片刻,又看了眼地上的尸身。
岑栩死之前毫无挣扎,来杀岑栩的人武功并不好,偏又是在这样的小巷中。
不像是什么追债之人,倒极有可能是身边极为熟悉之人为之。
可又会是什么熟人呢?
——————
沈轩接连在四羊山寻找了两日,这才在另一座山头的峭壁上找到了朱沢的尸身,见朱沢衣衫凌乱,手下人搜身后,发现朱沢已是身无分文。
命人在山底仔细搜寻,只找到了些浅浅的马蹄印,顺着方向追去,也很快便没了痕迹。
找来负责审问黄驰的人,那黄驰也是没交代什么,宁死不肯透露。
沈轩倒也见过这种硬骨头,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叫人给个痛快,好生埋了。
庞牙寨的事已料理的差不多,山匪皆被尽数捉回,如今大部分人手都在寻找逃走的袁崇里。
身边亲随来报,将岑家大公子的死讯告知于他。
“岑家大公子死后,当天夜里,岑家宅院起了一场大火,岑家上下无一幸免于难。”
听到此处,沈轩微微蹙起眉头,见亲随欲言又止,继续问道:“可是还有什么消息?”
“听说那日岑家大公子被人杀时,沈家人也在场。”想了想又补充道:“夫人也在”
沈轩微微张口,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可有阮家那边的消息?”
“阮家那边先前并未有什么举动,只不过岑家人死后第二日,阮虔便离了临安,听说是来了湖州乌程这边。”
沈轩眼神动了动,
乌程
湖州的中心便在乌程县,当年杨家被宣帝打压,一路南下,后来有不少杨家人随太后回了京城,受太后提携在京城做官,亦有人留在湖州。
他大舅舅就是一个,杨玉瑾所在的杨家三房亦是一个。
大舅舅早些年和他阿耶关系极好,他阿娘能和阿耶在一起,少不了大舅舅的牵线搭桥。
可后来也因为这个原因和太后闹僵了去,这些年来,太后和这位亲弟弟走的并不亲近,反而和杨家其他几房人来往更密。
“你回临安,再派人去查阮家,问清阮家同乌程这边有何往来,之后直接去乌程杨家找我。”
忽地想到什么,补充道:“阮家那边没有定论前,先别告诉夫人。”
——————
岑家人被灭口后,卫明姝便再也没出过门,直觉告诉她,灭口岑家的人来头定是不小,沈家人当时在场,少不得会被人盯上。
只得将事情告知沈辙等人,叫姚珮华这几日不要往外去,让沈家人加强宅门守卫,派人继续打听岑家案子的下落。
所幸那些贼人之后没有来找沈家的麻烦。
仔细思虑过后,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写成书信,又用红漆封了信,告知沈轩。
刚将信送出,便见追影急匆匆从外面走来。
“可是衙门那边有什么消息?”
追影点了点头,“听衙门的人说,前几日杀了岑栩的凶手找到了,只不过是在一处井里打捞上来,应是已经死了好几日,辨认不出模样。”
“那可知官府那边是如何定案的?”
“听说前几日红运赌坊失踪了一位常客,而那尸体上又找到了江湖暗门杀手用的匕首,便草草结了此案,只说继续派人追查暗门之人。”
卫明姝了然,这暗门的杀手行踪不定,此门派拿钱办事,黑白两道通吃,官府也拿其没有办法,既是这么说了,也就是不想再管此事。
想想也是,这赌坊本就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因欠赌债搭上性命,当地官府该早就见怪不怪,再加上那岑家本就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定是不愿为此招惹上暗门的人。
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从赌坊还打听到了什么?”
“其余的就同外面人传的一样,岑家二公子欠了赌债,多年不还。”又想到什么,追影继续说道:“对了,听说阮家这些年帮了岑家不少忙,其中一部分赌债还是阮家人帮着还的呢。”
听到此处,卫明姝微微抬眼,沉思许久,又不禁想到那日阮虔奇怪的态度,“你这几日多去打探一下阮家人的动向。”
手指轻叩桌子,“再叫南实有空去打听打听,问问岑家那边可有什么药材买卖。”
追影当日便出了门,刚从街上回来,便见一奴仆打扮的男子跟了上来,听人说了一大通话,觉得兹事体大,便做主把人领回了沈家。
卫明姝向来记性好,这人她曾在阮文卿身边见过好几回,自是认得。
不明所以看向追影,还没开口便见那人跪下,“小的峦风,是阮公子身边的亲随,求夫人救救我家公子!”
卫明姝眼睛眯了眯,没有立马答应,心里却已是惴惴不安。
她这几日不曾出门,心思都在别处,但仔细回想一番,便察觉到自己一直忽略的一件事。
惶恐渐渐爬上心头。
都不对。
那日同阮家二叔见面时,隐约其说过,阮文卿不日便会赶到临安。
而追影那几日一直在打听阮家的事,可那日在茶铺,却说人还没到。若是阮文卿真的到了这里,追影她没道理打探不到这件事。
卫明姝紧抿着唇瓣,许久之后才从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向追影确认道:“在茶铺那日,你可是没有从临安阮家打听到任何关于阮公子的消息?”
追影点了点头,“小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卫明姝深吸一口气,应了一声,转而又问向峦风,“你如何认出追影的?”
“夫人先前派追影姑娘同我家公子一同去城外抓过贼人,小的记性好,一直记得追影姑娘。”
仍是存着些警惕,卫明姝又问道:“那你为何不求阮家人,却要来求我?”
见峦风似是有很多话要说,卫明姝接着道:“没关系,你起来慢慢说。”
峦风闻言起身,从头讲起此事,“我家公子前几日便来了临安,当日只说要和二老爷出去谈生意上的私事,让我留在家中。
起初小的也并未在意,可到了傍晚,公子和二老爷都未归家,小的不放心,去问了二老爷身边的人,那人只说二老爷同公子去附近走生意,过几日才能回来。
小的等了几日,后来却只看到二老爷一人回来,正点着人手前往湖州,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想要出阮家,却是被人看管了起来。
直到今日,小的才寻了个机会翻墙逃出来,在临安小的除了同阮家交好的那几家,可小的也不知如今哪家可信,便又记起公子前几日说夫人也来了临安,想着来沈家门口碰碰运气。”
卫明姝久久不能言语,听着这番话,已是信了七八分。
见她不答,峦风又是一拜,“夫人,我家公子不见多日,生死未卜,小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小姐帮帮我家公子吧。”
“你先起来。”卫明姝见他不起身,叹了口气劝道:“阮虔毕竟是你家公子的亲叔父,若是要下杀手,怕是没必要瞒着你。”
虽是这么劝着,卫明姝也还是放心不下,沉思许久,继续问道:“阮家在湖州可有宅院?”
峦风想了片刻,点了点头,“有,就在乌程县!”
卫明姝终是应下,叫来南实,重新给沈轩去了封信,便要向沈家人辞行。
阮家是临安商贾大户,与沈家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是以卫明姝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沈辙等人,几人亦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沈辙为临安县令,沈轲又要参加秋闱,一番商讨后,卫明姝还是决定自己前往乌程,托沈辙在临安城内帮着继续寻找阮文卿的下落。
老太太还是不太放心,又让沈辙给她派了些人手,托沈家常年行商的远亲,找了些可靠的帮商队走镖之人,护送前往。
深夜时分,临安北城门开启,一队人马伪装成商队,悄无声息出了城。
人命关天,卫明姝不敢耽搁,带着兰芝和追影等人连夜赶路。
乌程与临安相隔不远,昼夜兼程,隔了一日便到了乌程附近。
卫明姝知道沈轩有个舅父居于乌程,也多少了解些杨家与沈家的私人恩怨。
此次随同的都是沈家人,她不知杨家舅父对沈家其他人的态度,自是不好去叨扰,只得带了人先住进驿馆。
安顿好后,便吩咐随行的人同峦风出去打探阮虔的下落。
连夜赶路,卫明姝脸色已是有些苍白,眼下泛着乌青。
追影道:“小姐随我们赶了一日,先在驿馆休息一日吧,剩下的我来安排。”
“无妨,你和南实安排他们去查便是。”卫明姝抿了抿唇,又转头向兰芝道:“先同我去趟杨家。”
她虽是给沈轩去了信,却也不知他何时能处理完匪寨那里的事,同她来会合。
沈家虽是带来些人手,可湖州毕竟不在沈家的掌控范围内,不好带太多人在此大动干戈。
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杨家虽与沈家有些恩怨,可对沈轩的态度却是明朗的,若是能有杨家出手相帮,找人也会更容易些。
梳洗一番,打听到杨家府邸的位置,便带着兰芝出了门。
刚走没多久,卫明姝便在乌程街头迎面撞上一人。
“表叔母怎么会在这?”
“阿瑾?”卫明姝走上前,“阿瑾怎么会回杨家?”
他们离京之前,杨玉瑾应当还在宫中,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太后钦定的太子妃这个月便要入住东宫了。
杨玉瑾刚准备说些什么,又打量了眼四周的人群,似是有所顾忌,想到卫明姝前往的方向,反问道:“嫂嫂可是要去杨家?”
卫明姝一直觉得杨玉瑾是心直口快之人,难得见她遮遮掩掩,便也没再多问,点了点头。
说罢,便被杨玉瑾牵着领回了杨家,直接领去了正堂。
在杨家正厅堂见到一人,心里又是一惊——
为何太子也会出现在这里?
太子也是一愣,“明姝?”
坐在厅堂上招待太子的是三房老爷杨威,见杨玉瑾带进来一陌生女子,太子似是也认识,不知是何状况,眉心微微拧起,“阿瑾,这是”
“阿耶可还记得我提起过的,那位京城沈家的小叔母。”
杨威听到沈家二字,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在脑子里回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你是宣远家的媳妇!”
正向让卫明姝坐下,又看了看身旁的太子,“殿下可介意?”
“无妨,都是京城的朋友。”太子笑了笑,转而问道:“明姝为何会来乌程。”
刚才路上卫明姝已将此行目的同杨玉瑾说了一遍,杨玉瑾闻言,使了个眼色,杨威将周围下人都遣散下去,这才接过话来。
堂内几人听后,沉默了片刻。
太子问道:“又是阮家?”
卫明姝点了点头,“这几日,我又重新想了想林晋一案,总觉得还有些事情不太明了。”
“什么事,明姝不妨直说。”
“比如林晋手下之人为何会恰好混入阮家,城门那支暗箭到底出自何人之手,还有,林晋是否真是自戕。”
太子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说,不过林晋应当确实是自戕。”
“为何?”
“林晋死前曾被冯霆严加看管,除了允许几个子女去看过几次,其余之人皆被冯霆拦了下来。”
卫明姝眨了眨眼,没有接话,又想到什么,问道:“那太子殿下又是为何来了乌程?”
太子看向杨玉瑾,“自是因着同阿瑾的婚事。”
卫明姝总觉得哪里不对,也没追问,“那圣上的身子现在如何了。”
太子眸光一沉,“仍是没什么好转。”
卫明姝二人走后,父皇便以殿前失仪的罪名禁足了王贵妃,可身子仍没有什么好转。
他走之前每日都要帮父皇处理公务,走后便交到了二皇子手上。
他也能感觉到朝中局势不稳,父皇此次让他私服出京南下,定也不只是为了给太后母家体面。
只能一路上小心谨慎,绕道而行,按照父皇的命令,在此待命。
可他亦不知父皇这么做是何缘由。
卫明姝还准备过问些什么,却听到杨家下人在门外传话道:“老爷,沈大将军到了咱们府上。”
听闻此言,卫明姝不禁扬起眉毛,
着实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到乌程。
她那托人送去的那封信少说也得一两日才能送去渝州,他就算是立刻放下手中事物,赶过来也得再要一日。
难不成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飞来的?
作者有话说:
沈将军提前派了人回临安,但那封信确实没有送到。
所以因为信息时间差,大概会提前知道阮家和媳妇一系列操作。
提前给大家开个醋坛子。
小剧场
沈轩(刀架在作者脖子上):你说,为什么总要让我和我媳妇分开查阮家的人。
作者:大概因为你们都是大聪明!心有灵犀!(其实是因为你吃醋的样子真的好好笑(快跑))
因为明天要换榜,怕因为一些“香香的”剧情被撤榜,想了想还是保险点,明天再发……
第104章 急切
◎“我好像等不到晚上了。”◎
沈轩走进正堂, 先是见到坐在正中央的太子,行了一礼, 随后扫视一圈, 正对上卫明姝眼睛,顿时愣住。
不由想到之前派去临安亲随来报,说自家妻子又在派追影调查阮家之事, 又想到临安阮家的当家人来了乌程,略微一想便知她此行来的目的。
总之她这么快来了乌程,肯定不会是因为自己。
和谁来的都还说不准。
这么一想,自是摆出什么好看的表情, 嘴唇绷得紧紧的。
恰巧卫明姝在此时来了一句,“郎君可是接到信了?”
沈轩不由又想到之前那封颇为敷衍的信,心里更气了。
她倒当真说得出口。
“嗯”了一声, 装作不知道, 假模假样地问了一句, “明珠为何来到此处?”
卫明姝不禁疑惑, 他既是接到了她的信,想必定是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刚才那绷着脸的表情倒是对了味, 现下又问她做甚?
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知如何接话,却是一旁的杨玉瑾答道:“阮家的公子失踪了,表叔母受人所托,来乌程寻人。”
受人所托?
沈轩有些不信这番说辞,连姓氏都懒得称呼, “你是说他人失踪了?”
这话不知是在问谁。
杨玉瑾点了点头。
卫明姝抬眼, 确信他当是没有接到那封信, “此事说来话长。”
沈轩抿了抿唇, 没再在人前多问,转头又看向太子,语气仍是有些冷冰,“那太子殿下为何又在此处?”
“为着亲事。”
沈轩心下稍缓,便听太子也来了一句,“此事也说来话长。”
空气一下陷入凝滞,杨威似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打断道:“宣远可是去看过大伯了?”
沈轩点了点头,“来之前先去看过了,舅舅说明日回来府上。”
杨威应了一声,转头向卫明姝说道:“明姝也别让阮家人住驿馆了,让他们收拾收拾,住到大伯那里去吧。”
卫明姝不明所以,一时理不清杨家的关系,只得先道了声谢。
几人又互相问了几句,杨威见二人皆是一路奔波而来,便着人腾出间房,让二人先去休息。
沈轩同杨家三房并不熟,本是因着太后嘱托才来三房拜访,见卫明姝满脸疲惫,也不好再折腾。
默不作声地走了一路,到了住的院子,卫明姝吩咐兰芝去之前的驿馆,同追影他们说一声,随后关上了房门,跟着沈轩往里间去。
莫名其妙有些心虚,不知该如何开口,边走边问道:“我需不需要去和你一起去拜访舅舅?”
“舅舅向来喜独处,不用人陪。”
卫明姝继续问道:“舅舅他和杨家关系不好吗?”
沈轩语气还算平和,接着回答道:“不算,只是早些年因为我父亲的缘故,和太后关系不好。三房依仗太后,自是不待见沈家,和舅舅关系不算太差。”
卫明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舅舅那边会让沈家人住进去。”
沈轩刚掀开壶盖,闻言眼眸一抬,撩袍坐在椅子上,手指轻叩扶手。
愈发觉得自家这个妻子果然颇有本事,竟能独自带着沈家人来乌程寻人。
“所以你带着临安沈家人千里迢迢跑来乌程,是来寻阮文卿?”不知为何,语气像极了审问。
卫明姝也没有恼,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将前因后果同他说了一遍。
沈轩仔细听着,把事情同他之前打探到的消息串联在一起,又抬眼看了眼卫明姝,见她眼睛转了转,不知为何,竟是一下子就能预感到她接下来要同他说些什么——
定是要求他帮忙寻人了。
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开口。
果然,自家妻子兜了个小圈,便图穷匕见。
“人命关天的事,怎么都不该耽搁。”卫明姝接着说道:“所以你能不能也派人帮忙寻寻?”
“然后呢?”
卫明姝眨了眨眼睛,不知他是何意,“然后你可以生气了。”
此话一出口,沈轩先是愣了愣,窝着的那点儿火却是怎么也发作不起来。
被气笑了。
她也颇有自知之明,也够了解自己。
当下起身,出门叫来手底下随行的人去寻。
大步走回房间,“哐当”一声关上门,“已经叫人去找了,夫人可满意?”
卫明姝缓缓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只觉得被危险的气息裹挟着,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这么一退,沈轩彻底恼了,双手将人圈在怀里,他身量本就宽大,如同一座大山,投下的阴影将怀中的娇人完全笼罩住,“夫人既是满意,可有什么奖赏?”
卫明姝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一双眼眸中还带着些水色,看着便让人怜惜,更何况现在这眼中还带了些无辜懵懂。
喉结滚了滚,沈轩继续问道:“这些天,夫人就不想?”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问话的声音低沉,沾染上了些暧昧,卫明姝很难不从这些话中揣摩出点其他的意思。
头近乎埋在他怀中,压得低低的,“想的。”
沈轩见她这般,也没觉得有多意外,更不会被这话所骗。
她惯是会哄人。
即使没有收到卫明姝的回信,他稍微动点脑子也能想到这几日卫明姝在干什么,定是像个捕快似得,先忙着打听岑家的事,后来又追查到阮家身上。
总之不会分点心思去想他。
一只手挑起下巴,微微俯身,迫切品尝起那日思夜想的香甜,愈发汹涌浓烈。
卫明姝只觉自己要喘不上气,下一刻却是被人抱在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慌忙推开人,“我有些累,跑了一日了,先休息吧,起来再说。”
沈轩却忽然想到她是为了谁跑了一个昼夜,更不肯停手了。
何况多日在外风吹日晒,许久没有闻到枕边香。
这几日又都在军中,许久没有人拒绝过他。
不容拒绝说道:“待会儿再歇。”
看着那批饿狼张牙舞爪,眼睛都泛着绿光,誓要将自己搓掉一层皮的架势,卫明姝使了些劲,一把推开他,“你也走了好几日了,身上都是汗味,你先洗了再说。”
沈轩猛不丁被人一推,听出她那话中嫌弃的意思,找回些之前在家该有的姿态,回想起自己惯来的地位。
也是,在军中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向来都只有听他命令的份。
可家里这位不同,一向不会纵着他的这些臭毛病。
他这么臭着,她定是不愿意让碰。
这么想着,便如同老鼠见了猫,瞬间没了胆子,起身缓了好久,待到语气平稳些才商量着问道:“那晚上再说?”
卫明姝慌忙点了点头,一溜烟跑到床榻上,衣服都来不及换,掀开被子老老实实闭上眼,“郎君也累了,快上床歇下吧。”
然而她还是忽略了一件事,这男人在这件事上向来不怎么说话算数。
自是也没如愿睡到自然醒。
卫明姝是被颈上一阵痒意叫醒的,睁开眼便见一人埋在颈间,那声音虽是低沉,却胜过一切叫醒声。
“我好像等不到晚上了。”
“”
语塞间,便见人翻了个身。
两人本都是和衣而睡,沈轩一层层解开身上带子,却是任由衣裳挂在身上大敞着,展露胸膛,锋芒毕露,不知在炫耀着什么。
落在卫明姝眼中,除了妖娆二字,想不到任何语言能形容。
没眼看,只能自己别开眼。
那人仿佛和自己过不去,迫不及待使劲浑身解数,在自己身上用尽毕生所学。
只为一展雄风
————————
直到晚膳之时,屋内才没了声响,沈轩亦没叫人进来收拾,抱着人温存片刻。
卫明姝也不敢相信,这么被他折腾了一通,除了裙摆之下凉飕飕的,自己身上的衣裳还全乎着。
不由又瞥了眼男人,语气闷闷地,“你要么就把衣裳穿好,要么就别穿。”
沈轩愣了愣,从刚才欢畅淋漓的情绪中抽回来,抿了抿唇。
他自是选择不穿。
坐起身,如同金蝉脱壳般,一股脑脱了身上所有的衣裳,扑通又一头扎回了床上。
“”
卫明姝不想同没脸没皮的人计较,翻身背对他准备再睡会儿。
沈轩很是不甘,靠近了些,又幽幽地没头没脑问道:“要是我当时不逼一把,你是想嫁给大的还是小的。”
卫明姝被他再三缠问,没了耐心,拽过被子蒙住头,往里缩了缩,答了句,“小的!”
气不死他!
沈轩顿了顿,本是想着她会说些好听话,他能再开心开心,压根没想她会这么答。
正打算掰过肩膀,再好好盘问一番,却是听见一声“咕噜噜”的响声。
“饿了?”
卫明姝捂住肚子,刚才的气势瞬间被浇灭,“你听错了”
沈轩笑了笑,没再同她掰扯,下床叫来人收拾一番,洗去风尘,给姑娘梳好头,才见兰芝走进来。
兰芝才出门忙完,见到自家小姐脸红扑扑的,脖子上还有几道不浅的痕迹,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暂时收回要说的话,问道:“小姐可是饿了?”
卫明姝顺着兰芝的视线,慌忙捂上自己的脖颈,心下又是一阵气闷,“我想吃饺子。”
兰芝点了点头,刚准备着人下饺子,却又听卫明姝说道:“再去盛碗醋来,越酸越好”
听卫明姝这么一句吩咐,沈轩梳头的手一下没控制住力道,往下一扯,扯得卫明姝吃痛出声。
作者有话说:
沈轩:不行,越想越气。
卫明姝:你能不能正常点。感谢在2023-03-01 23:47:05~2023-03-03 03:4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洢拾壹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担心
◎“你什么时候能像这样担心担心我?”◎
卫明姝猛地向后仰, 捂住头瞋了他一眼。
沈轩手下一顿,帮她轻揉着, 清了清嗓子遮掩着, “兰芝刚才好像有话要说。”
卫明姝缓过神来,“可是都安排好了?”
兰芝点了点头,“按着小姐吩咐, 咱们来的人都已经离了驿站。”
又瞟了一眼,欲言又止。
“可是打探到了什么?”沈轩低眼继续梳着头,“不必避着我,你说就是。”
兰芝这才开口, “追影刚才回来,抓到一个阮家人,说是阮家二叔昨日出了乌程, 至今未归, ”
卫明姝微微蹙眉, “带了多少人手?可有打听到去了哪里?”
“只带了一部分人去, 至于去哪里,那人亦是不知。”
两人对视一眼,卫明姝吩咐道:“叫人今夜围了阮家院子, 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若有人想进阮家,或者想出去,一律抓过来见我。”
屏退了兰芝,卫明姝转过头, 见沈轩正打量着自己, “郎君看着我做什么?”
“你何时做事也这么蛮横了?”
卫明姝一时气恼, 小声嘟囔道:“自然是同你学的。”
轻笑声传来, 卫明姝作势要捂住他的嘴,“莫要再笑了!郎君说说,对此事有何看法?”
沈轩收住笑容,正了正神色,“其实我这次来乌程,也是追着阮家来的。”
卫明姝心下一惊,她以为沈轩只是顺路来杨家探亲,可未曾想是追着阮家来。
“可是与郎君剿的匪寨有关?”
沈轩点了点头,坐在身旁,与她对视,神色愈发凝重,“我在匪寨发现有人正在私种玉囊花。”
“玉囊?”卫明姝默默念出声,眼睛微动,“原来如此,前些日子我去找阮虔,他同我说,阮家正在同外面做一笔大生意,也是买卖这玉囊花,我当时便觉得古怪,还派追影查过呢。”
沈轩却是忽然警觉,问道:“明珠去找阮虔做什么?”
“药铺那边的玉囊向来都是从阮家买,我自然是——”忽然意识到话中的不对,转而看向他问道:“郎君问这些做什么?”
“没没什么。”沈轩撇开目光,岔开话题,继续说道:“按照那些寨匪的说辞,负责运输这批玉囊花的是岑家。岑家与阮家关系甚密,我便也让人留意着些,后来便得知,阮虔在岑家灭门后的第二日去了湖州。”
卫明姝先是神色不明地看了他几眼,随后沉思良久,串起前因后果,“我听说阮家曾经在帮岑家还赌债,那阮家大公子可能也是为了替二公子还赌债,才会答应帮着阮家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岑栩也算是一表人才,既能以一己之力撑起阮家,想来若不是因被岑桥连累,受制于阮家,想来自己也能有一番作为。
想到此处,卫明姝不禁一叹,接着说道:“那日三嫂嫂在巷子里目睹了岑栩被害的过程,追影同巷中之人交过手,现在想来,其中一人很可能就是阮虔派来的人,定是因为郎君剿了匪寨,幕后之人怕事情败露,要将岑家灭口。”
“其中一人?”
“嗯。”卫明姝还是些想不通,“巷中后来还出现了一人,是江湖的杀手,后来阮家那人死于井中,想必就是这人所为,可这人又是谁呢?”
“那匪寨中人说,要这玉囊花的是湖州官府的人。”
“那你说他们要抓阮公子做什么?”
“想来有两种可能,要么这阮文卿是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么就是这些人想从阮家人身上得到些什么。”
卫明姝眉头越皱越深。
若这是商贾之间的恩怨倒还好说,阮家毕竟是岭南一带的商贾大户,若想要人性命,当会先在心里掂量掂量。
可若是官府上的人,那不一定了。
心里愈发不安,“那你说阮公子如今还活着吗?”
“不知。”沈轩深吸一口气,刚想出言安慰两句,侧头便见她一副紧张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一眼,吞下要说的话,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担心他?”
“你这是什么话。”卫明姝有些恼了,“人命关天的事,如何能不担心。”
越说越觉得他不讲理,“我还没同你计较呢,你既是派人去临安查了阮家,为何不叫人去封书信于我?”
“我”
沈轩万没有想到,就这么多说了几句,便被她看了个明明白白。
连辩白之辞都想不出来。
忽地敲门声响起,沈轩松了口气,连忙跑去打开门让兰芝进来,隐约闻见一股酸味。
刚坐下便看见姑娘将满满一碗醋挪到他面前,撇开头不说话。
沈轩抿了抿唇,端起碗喝了一口。
卫明姝听到动静,转过头便看到男人不可思议地举动,慌忙抬手阻止,“谁让你喝了!傻不傻!”
沈轩酸地直闭眼,也没有再喝下去,“只是觉得夫人说得对,刚才是我小心眼了,自罚一杯而已”
卫明姝给他倒了杯茶,气也消了,“先吃饭吧,吃完再想想有哪些地方可以找,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也不是办法。”
待到撤下碗筷,卫明姝又把峦风来找她的事说与沈轩。
“那人可一同来了?”
卫明姝点了点头,依沈轩的话,将峦风找了过来,又将那几日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沈轩问道:“可还能想起来些什么?”
峦风抬头,有些茫然。
“那日你家公子走之前还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你可曾知晓。”
峦风努力想了想,“那日公子出门前说,要找二老爷说些生意上的事,其余事也没同小的说。”
“可知谈的是什么生意?”
“没有,这个公子没同我们讲。”峦风一时有些着急,“将军可也是没法子了。”
卫明姝抿了抿唇,劝道:“你先别着急,再仔细想想。”
沈轩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日你家公子出门穿了什么,带了什么,同哪些人一起出去的可还记得?你慢慢想,多想起来一点,我们就多一些找人的线索。”
峦风思索许久。
穿的什么……
眼前一亮,语气忽然高昂起来,“对了!我家公子临走前穿的是短打的衣服,公子平日里不这么穿的,除非是要去水田或者码头。”
问出了新的线索,沈轩立刻告知了杨威,派人在附近码头搜查,又书信回临安,让在附近的庄子内寻找。
直至二更鼓敲过,烛火渐暗,沈轩才从外面回来。
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卫明姝轻叹一声,只好先同他睡下,可就算是屋内完全暗了下来,依旧是辗转反侧。
待到身边呼吸平稳些,卫明姝翻了个身,背朝里侧。
不一会儿便被人捞进了怀里,“睡不着?”
卫明姝惊讶地转了个身,“郎君怎么知道我没睡?”
“你一有心事就睡不踏实,更何况这是阮家人的事。”
沈轩轻笑,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像这样担心担心我?”
“郎君胡说。”卫明姝认真道:“这种事有什么好攀比的?谁要整日担心你”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轻拍她的背,哄道:“你放心,你家郎君有本事,绝对不会像他一样,有需要别人家夫人去救的那一天。”
卫明姝“嘁”了一声,却是往他怀里窝了窝,“郎君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希望郎君永远别让我这样担心。”
很重要的人
沈轩自知,能得她这么一句,已是不易,将人拥紧了些,“你放心,我能护得了自己,也能保护的了你。”
——————
翌日清晨,沈轩如往日般晨起,去院子内练了会儿枪,便看见追影急匆匆向这边走来。
收起枪放回架子上,拦住追影,“夫人还在睡着,有什么事同我说就是。”
追影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转而向沈轩说道:“小姐昨日让我们堵住阮家宅子,刚才天刚亮时,有人想去,被我们逮了个正着,提过来给小姐问话。”
作者有话说:
实在抱歉各位宝子,有点卡文,剧情有点多需要整理一下脑子。
第106章 找回
◎她这哄人的本事正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乌程码头旁, 一处不起眼的仓房显然废弃已久,屋顶用蓬草遮盖, 破败不堪, 黄泥土墙上裂纹密布,因着旁边是个马厩,蓬草上蝇虫遍布, 周围臭气熏天。
胡家兄弟在当地漕帮,马帮经营,按照阮虔的安排,已经带着人在周围守了两日。
胡骅挑了一撮干草, 正在仓房外喂马,“你说这阮家二爷也没个交代,咱们这么多人就这么守着这人也不是办法呀。”
胡骆抖了抖肩膀, 舀了一瓢水, 泼在马毛上, 边刷马边叹气, “没办法,谁让阮家二爷是江南这块儿的头儿呢,咱们既然上了这条船, 老老实实做事就成。”
“你说这阮二爷得了令牌之后就没了消息,咱们又同那道士联系不上。”胡骅“嘶”了一声,语调陡然高了些,“这厮是不是不想同咱们分这杯羹呀!昨日我同阮家那边传信,到现在也没人回个话!”
胡骆转过头, 放下手中的马刷, “你同阮家传信了?”
胡骅点了点头, 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胡骆刚准备说些什么, 便见一人慌慌张张跑来,“大爷二爷,今天我在码头看到好多官兵,好似是在搜查什么,你说不会是”
本就心存疑虑,又听见手底下人这般回报,胡骆气得腮帮直抖,指着胡骅鼻子骂道:“你说!是不是你惹来的腥味!”
“我这不是也是想要个准信嘛!”胡骅一时无从辩白,更没想到自己只是传了封信就招来了官兵,只好带着胡骆往好的一面想,“哎呦大哥,你好好想想,那道士本事大得很,官府怎么可能查到咱们头上,说不定是去码头查货的,没什么好怕的。”
胡骆冷静想了想,也觉得这番话有理,“咱们这个地方偏,就算他们真是来码头寻人,应该也寻不到这里。”
胡骅又看了眼门内,“阮虔既然已经得手,这小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今日阮家若再没有动静,咱们不若直接将他宰了!”
“这毕竟是岭南阮家那边的人,若那阮虔真的这般不讲义气,咱们不如直接带着人去找阮家换人。”
两人却是不知,这段谈话被仓房内背靠墙面的阮文卿透过墙洞听得一清二楚。
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多天,前几日阮虔还在时,每日都会给他下些迷香,整个人昏昏沉沉,也不知具体过了几日,今日才清醒过来。
如今听这些人说,阮虔抢了他身上岭南阮家的令牌,是为了送给别人。
一个道士?
长久被困于此也不是办法,听说官府的人正在附近找他,好不容易恢复了力气,他自是要趁此机会同外面的人回合。
又假寐了一会儿,假装刚醒过来,嘴里支支吾吾了一阵,借着要出恭的名义同人去了一趟旁边马厩,脚下装作踉跄了两步。
看守的两人人嘲讽了几句,一人如往常一般解开绳子,“还当自己是阮家贵公子呢!站都站不稳的软骨头。”
阮文卿默不作声地往前走了两步,抄起马厩旁的耙子,忽地转头,往一人头上砸去,趁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抓住那人手上的绳索,往人脖子上一套,勒得人面色发紫,这才松手。
踢开马厩门,将马全部赶出来,牵过一匹马,用耙杆狠狠一抽其余马的屁股,群马受了惊慌,一股脑往外冲。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慌忙过来查看,见到马群迎面冲来,皆是一惊,刚躲闪过马群,迎面而来又是一耙。
混乱之际,胡骅这才反应过来,抄起手中的刀,往阮文卿逃走的方向掷了过去。
阮文卿轻哼一声,知道背上被划了个口子,扔了耙子,继续往前跑。
他不能停,外面有人在找他,只要能逃到有人的地方,便有一线生机。
可胡家世代经营马帮,马术自然了得,胡骆很快便稳住一匹马追了上来,手提一把大刀,斩了马腿。
马嘶鸣一声,将阮文卿摔飞,只是还没落地,便被一人扶稳。
待看到那张脸,阮文卿不禁问道:“追影姑娘,怎么是你!”
追影不答,起身拔出匕首冲上前,刺在胡骆那匹马脖上,胡骆亦摔了个人仰马翻。
胡骅正带着其他人赶到,见到自己大哥被掀翻在地,哀叫不起,怒火上涌,“给我把这两个人宰了!”
手下人骑着马,将两人围在圈里,圈渐渐缩紧,追影扔掉匕首,抽出腰间的剑,发现阮文卿受了伤,低声嘱咐道:“你再撑一会儿,姑爷他们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几把大刀同时落下,阮文卿迅速蹲下身躲开,追影拿起剑将刀刃全部挡住,一时难以抽身。
忽地又传来几声马蹄声,长箭鸣响,几人应声倒地。
肩上压着的力道小了些,追影将刀抵开,一脚踢起地上的匕首,直指胡骅的喉咙,“都别动!再动我宰了他。”
见胡骅被钳制,众人纷纷止住上前的动作。
远处那队人马已经靠拢,将其余人团团围住,一声令下,圈内的人被尽数擒住。
阮文卿站起身,抬头便看清一人在首,坐于马背,正低眼瞧着他,有几分傲然,便想通了大概的因果。
对上那道目光,没待他说什么,撩袍跪地一拜,“多谢沈将军倾力相救。”
沈轩撇开目光,“阮公子既然有伤,不必行此大礼,要谢也要谢追影姑娘。”
“谢就不必了,我也不止救你一回了。”见胡骅被绑住,追影收回匕首,“幸好我提前来探路了,没想到你还真能一个人跑出来,倒是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阮文卿笑了笑,大劫难过后,全身松懈,差点倒下,强撑住精神,还欲问些什么。
沈轩看了眼他背上的口子,“先回去把伤处理一下,之后再说不迟。”
——————
卫明姝照常睡起,闭眼摸到空空如也的床榻,手下一顿,睁开了眼。
往常沈轩休沐时,晨起练完武便会再回来陪她躺到日高三丈。因着他每次躺回来都一身汗,她还说过他好几次。
穿鞋披了件外裳下了床,兰芝听到动静起身绕进里间,“小姐醒了!姑爷将阮公子带回来了。”
卫明姝脑子一懵,随后展开一个笑容,“这么快就找着了?”
说着便打开了房门,迎面撞上那堵厚实得像墙一样的胸膛,那人身上还沾着潮气,显然才从外面奔忙回来。
沈轩握住细瘦的双臂,将人扶稳,低头看见自家妻子还没收回的灿然的笑容,又看见那颇为不整的穿着,嘴唇绷成一条直缝,二话不说,蹲身将人抱了回去。
卫明姝晕乎乎被人抱回床上,这才意识到不妥,那人正在给自己脱着鞋子。
还没等她问,便听见一道声音淡淡说道:“人救回来了,背上受了些伤,正在伤药,晚些再去看。”
卫明姝没再多问,自己躺了回去,也不嫌男人汗味重,自己挪了个位置给他。
只是那人许久没有上来,负手站在床边好久,又一阵声音出口,却是有些变了调子,“你就这么着急,衣服都不穿了?”
卫明姝自觉理亏,头往下埋了埋,随即从床上站起来,一时竟比他还高了半个头。
第一次能低头看着男人,感觉有些奇妙。
抿了抿唇,双臂搂住男人脖子,双脚轻轻一跳,挂在人身上,“我刚起来,有些睡迷糊了,郎君莫要气。”
沈轩往被人扑了个满怀,后退两步,慌忙抬手将那双腿扶住,鼻子周围充斥着桂馥兰香,倒也没有立即色令智昏。
她这哄人的本事正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一句“莫要敷衍”还没出口,脸上又突如其来吧唧一口,“这样补偿够不够?”
整个人彻底怔住,那藤蔓上的刺还没来得及长出来,便被人剪了个干净,正准备捉住那双唇,再好好品尝,忽然清醒了一下,又清了清嗓子,语气颇为严肃,“我有些累了,你去把架子上的衣服拿过来。”
卫明姝毫不犹豫地下床,颇为体贴的替人更好衣,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就差拿个扇子在一旁摇起来。
两人用完早膳后还是去找了阮文卿,峦风正在一旁服侍人喝药,絮絮叨叨着。
见到卫明姝过来,阮文卿欲起身,峦风跪地一拜,“多谢沈将军!多谢沈夫人救我家公子。”
两人皆被卫明姝止了回去,“阮公子还有伤,我也没帮上忙,不必多谢。”
阮文卿笑了笑,“我家峦风给夫人添麻烦了。”
“哪里话,若不是峦风机灵,我们也不能这么快找到阮公子。”
沈轩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断道:“阮公子为何会被掳到这里来,可否与我们说说?”
阮文卿笑容微敛,回道:“我刚来临安那日,二叔找到我,说要我同他隔日去码头谈些生意。我当时不觉古怪,刚好也有些生意事要同码头上的人,当日便提前去约定的茶楼碰面。
到了地方才发现,在我之前二叔还找了其他人,而那人本是跟在我身边的亲随,当时我便觉得古怪,就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却是听到他们在计划着杀岑家人。”
卫明姝和沈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之前杀了岑栩,最后被推到井里的人。
难怪官府在临安挨家挨户排查,也没排查出少人,原来这人并不是临安阮家的人,而是一直跟着阮文卿行商的人。
“那之后呢?”卫明姝问道。
“之后我正欲先离去,那道门就打开了,后来就没了知觉,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在船上,下船后二叔便着人将我关在那仓房,拿走了岭南阮家商队的令牌,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沈轩蹙眉,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阮虔去了何处?”
阮文卿摇了摇头,“不知,不过听门外胡家兄弟说,好像是去见了一个道士?”
第107章 岁月
◎看着已经娶回家的媳妇,怎么都辩解不出口。◎
接连审问胡家兄弟, 也得到了同样的说辞。只是那道士为何要岭南阮家的令牌,又为何从商贾手上采买那么多玉囊花, 还是得抓到人才能知晓。
不过既然阮虔不远万里来乌程一趟是为了道士, 那此人极有可能藏于乌程附近道观中。
大黎虽崇尚道教,乌程为湖州中心,附近道观亦不止一处, 但这一线索已是算是将范围缩小。
杨家舅舅杨昱来到三房府上时,杨家正聚集人手准备出去找人。毕竟是长辈,杨威便先放下手头的事,吩咐杨玉瑾同去招待。
卫明姝从未见过沈轩口中的舅舅, 今日一见也才知何为外甥像舅。
来人穿了身玄青色宽袖大袍,脸上虽已布满了皱纹,却是有一双和沈轩近乎相同的眸子和眉毛, 只是眼底少了些沈轩的锋芒。
举手投足间的动作, 还有说话的语气, 却是像极了沈正忠。
卫明姝毫不怀疑, 沈轩老后若能沉住性子,定也是同这副模样无二。
几人简单打了声招呼,将事情原委同杨昱说了个明白。
杨昱曾在湖州做官, 如今的湖州刺史便是杨昱一手提拔,听说阮家的人已经找到,如今正要去乌程外的道观寻人,便托人去了趟州府找了些人手一同前去。
——————
阮虔在玄音观等了两日有余,这才等到要找的人。
玉囊花本不是稀有之物, 去岁有人忽然要从他这里重金购置所有玉囊花。他虽是有过顾虑, 可知晓对方与湖州一带官府关系甚密, 不会有人查到他头上, 便应了下来。
后来知晓背后的东家是个道士,道号慈安,此人不止要从他这里买药材,还要他助当地匪寨运送货物,可当时已是骑虎难下,难以摆脱。
如今竟还要岭南阮家的令牌。
阮虔被人带进屋内,心里虽是忐忑,但还是摆出一张笑脸,“大人要的令牌,我都拿来了。”
慈安示意身边护卫接过令牌,端详了两眼,问道:“你那个侄子处理掉了吗?”
阮虔对上他的眼神,随即躲开,面露难色,“大人见谅,这毕竟是我侄子,年纪小了些,一时想不通这些关窍。不过大人放心,我将他关在了乌程码头,派人严加看管,之后必会好好劝他,定不会让他说出去。”
“可我听说你来了趟乌程,却是被沈家人知道了,如今沈家和杨家都在找人,那北境来的沈将军如今也在乌程,我想动手也难。
你说你给捅了这么大个篓子,该如何是好?”
阮虔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会被人盯上,刚跪在地上,眼神躲闪之际,便听见“吱呀”推门声。
“大人不好,听说杨家正派人四处搜寻道观,已经快寻到这里了!”
慈安眉头拧起,又睥了一眼阮虔。
阮虔浑身抖若筛糠,此时大门敞开,一缕微光斜了进来,却是如同刀刃的锋芒,满是寒意。
如若现在不跑,他定是活不成。
身上本能多了股劲,阮虔起身往门外冲去,却是在下一刻怎么也跑不动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身,发现刚才还在门口禀报的人,手上不知何时竟是抓了把匕首。
看着阮虔倒地,慈安将那块令牌丢到阮虔身边,无视地上的阮虔,起身走出门外。
身边的亲随连忙跟出去,“大人为何将那令牌丢了。”
慈安边走边道:“假的。”
“假的?”那亲随看了眼身后的方向,“那大人现在打算怎么办?”
慈安仰天叹了一声。
他也不曾想那些人这么快便能寻过来。
“将重要东西的收好,把这道观烧了吧。带着人先去商州那里避避,给主上去封信,等到京城那边的事成后听主上安排。”
杨家人找过去时,玄音观大火烧得正旺,派人赶紧先灭了火,从废墟中找出一具烧面目全非的焦尸,从身上摸到了临安阮家的令牌,再有就是一些零碎的物件,也判断不出物主的身份。
唯一有些价值的大概就是匣子里放着的字画,每张都龙飞凤舞地布着“才高运蹇”四个字。
可也只能知晓此人是怀才不遇之人。世间怀才不遇者众多,因此转而信奉神佛庇佑之人就更多了,如何能凭这四个字海底捞针?
一时没了线索,沈轩只好先叫人用这些字画去和湖州当地官员的字迹比对,派人八百里加急密送往京城,等圣上那边的召回消息。
又同临安那边去了信,告知人已找到,只等阮文卿伤好些再一同回临安。
到了晚些时候,沈轩才闲下,带着卫明姝正式去拜见杨昱。
亭子围着一层竹帘,将外面的寒气全数挡住,炉上煮着温酒,暖烘烘的,三人正坐在亭内把酒言欢。
杨昱早些年也与卫家打过几次照面,问了问卫家的近况,不禁感慨,“我也没想到,最后卫兄家的女儿竟真嫁去了沈家,说来也是缘分。”
又多看了眼卫明姝,不禁打趣道:“你一看就是卫直的女儿,文文弱弱的,和你父亲一个样。”
卫明姝亦没想到,杨家人早些年竟也与卫家有些往来,在乌程这个地方还能遇到当年阿耶他们的友人。
沈轩却是接道:“舅舅,你这话说的不好听。”
他岳父从前好歹也是个武将,用文弱二字形容着实不合适。
杨昱“啧”了一声,“我哪能像你,当年跑到我面前提起人家姑娘,活脱脱把人家说成了个小夜叉。”
这话不仅把卫明姝说的有些疑惑,就连沈轩也一时没想明白。
杨昱同卫明姝说道:“他还没同你说过吧。我告诉你,这小子从小时候就一直惦记着你,人还半扎高,就跑到我这儿,说抱了卫家小姑娘,长大后要娶回来当媳妇。”
卫明姝不禁睁大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的男人,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她没记错,沈轩同她说过,他们小时候见面那次,他才十岁吧?
沈轩也难得红了脖子,他那时还不懂,等后来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嫁娶之事,也不敢随随便同别人说了。
本想反驳两句,看着已经娶回家的媳妇,怎么都辩解不出口。
杨昱见到两人的反应,觉得甚是有趣,“你可不知道,这小子当时说,有个姑娘同他说,别人打了他一拳,就要打回去十拳,我当时还惊讶,这是哪家的姑娘,活脱脱一个小夜叉。
直到昨日我还在想,这是什么样难伺候的姑娘,连照面都不打,二话不说把沈家人塞到我府上,又嫌弃我的府邸,让这混小子大气不敢喘,跑到三房府上来住。”
卫明姝撇了撇嘴,颇为委屈。
昨日她是想到要去拜访的,他又骗她说舅舅喜静,还折腾她到那个时辰。
他败坏她名声
沈轩微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苍白地为自己辩解两句,“我小时候没这么说过”
“我还以为你和他娘是一个性子呢!明姝还是不够厉害,要是他娘早就瞪回去了。”
这不是头一回有人把她同杨英比较了,卫明姝不禁问道:“那阿姑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昱忽地叹了口气,“你阿姑啊,说到底是个男儿性子,性子倔,又好强,不服输,什么事都要同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争个高下。”
似是想到什么过往,眸底带了些笑意,“不过阿英确实比我们要厉害许多,为人也颇为讲义气。起码从前我们兄弟几个一起逃书堂,你阿姑总是替我们打掩护的那个,有一次还替我们抄了整整一本《道德经》”
卫明姝静静听着,没有出言打扰。
连抄的什么书都还记得,向来这位舅舅也是很想念杨英这个妹妹。
杨昱忽然抬眼,看着沈轩,似是带了些调侃,“也得亏你长得像你阿娘不像你爹,否则就太后那个样,你如今能不能进杨家大门还不好说。”
说罢,杨昱仰首饮尽一杯酒,“太后那个人,看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实则最是同自己过不去,都这么多年了,杨家和沈家本不该如此啊”
这话每次沈轩来杨家都会听上一遍,他和他阿耶因为当年的事本就心中有愧,面对杨家人的怨气,也向来不会多说一句话。
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看着杯里的酒,却是听到一旁的妻子说道:“舅舅所言极是,阿姑乃是为一国而殒,而非为了小家,若是阿姑也还在世,定是不愿看到两个小家为自己结了仇。”
杨昱认真地看了卫明姝两眼,豁然朗笑,“瞧瞧,我刚才还说你和阿英不像,这番话倒是十足十地像了她。”
卫明姝愣了愣,淡然一笑,却是不置一词。
沈轩知道,她向来不愿别人拿她同别人作比较。
之前两人还为此大吵过一架
又不着声色地瞄了眼,只见自家妻子脸上并没有愠色,听到这番话却也没多高兴。
见杨昱也有些微醺,沈轩怕他再多说,卫明姝多多少少会有些介怀。
饮尽杯中最后一点酒,“天色也不早了,舅舅也忙了一日,早些歇下吧。”
找了奴仆收拾,将杨昱送到门口,见随从将人搀上马车,沈轩才同卫明姝往住的院子走。
“刚才舅舅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卫明姝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淡然一笑,“我不在意的,舅舅只是太思念故人罢了。”
沈轩“嗯”了一声,“当年我阿耶出征时,我阿娘留在京城,我小姨只比我阿娘小了两岁,还未出嫁,她一直崇拜我阿娘,也想去边关见识见识。
太后力劝两人留在京城,舅舅却是赞成,最后两个人一同去了北境,却是一去不复返。舅舅其实也对当年之事无法释怀,至今书房里还挂着我阿娘和小姨的画像。”
还是不太放心,又添了一句,“总之你和我阿娘其实不像,我舅舅也说,我阿娘脾气不太好”
卫明姝噗嗤一笑,“哪有你这么说阿姑的啊!”
又忽然想到什么,眼睛转悠两圈,“那刚才舅舅说的,你小时候想娶我,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沈轩:
祖母喜静。
舅舅喜静。
就我不喜静。
卫明姝: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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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临别
◎“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啊?”◎
沈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搪塞, 只好老实交代,“我阿耶曾说, 放在京城, 若抱了一个姑娘被人瞧见,大概就得娶了她。我当时觉得娶了也没什么,后来再长大些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何?”
“自然是怕你”
话没说完忽然顿住。
他知道卫明姝向来忌讳一些字眼, 为此说过他好几次,于是换了个说辞,“当时北境凶险,战况不明, 我便想着等一切安稳下来,功成名就后回到京城再说,若姑娘还未嫁, 我怎么样也得想办法娶回来。”
对上那双眸, 卫明姝启唇问道:“那若是那个姑娘已经嫁人了呢?”
沈轩淡然一笑, 似是很早就想好了答案, 没有丝毫犹疑,“那便祝那个姑娘平安喜乐,余生顺遂。”
她知道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可听他这么说出口,眼底还是沾染了些晶莹。
过去的卫明姝从来不会相信有什么一见钟情,更不会想象,真的会有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甘愿飞蛾扑火。
可如今这个人就站在她面前,告诉她——
念念不忘, 必有回响。
“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啊?”
“我这哪里是傻, 这不是把你娶回来了吗?”沈轩轻笑, 拭去她面上的泪水, 打趣道:“不过我娶回家前,可没想到你是这么爱哭的姑娘。”
卫明姝愣了愣,打掉他的手,转身背对他,“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从袖中抽出帕子,熟悉的气息却是将她牢牢笼罩,耳畔传来一阵低语,温柔缱绻,“明珠,幸好你那时还没有嫁。”
卫明姝抬头,只见一轮明月高挂,星辰环绕,轻轻“嗯”了一声。
她也庆幸,庆幸自己是个挑剔的人。
老天嫌她挑三拣四,索性把最好的直接扔给了她。
树下影影绰绰,拥揽佳人赏明月,虽是一番好景,却也经不住寂静中的一声轻咳。
卫明姝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沈轩迅速收回手,朝身后声音的方向看去,看清来人,脸又黑了几分,仿佛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太子殿下。”
杨玉瑾从太子身后探出脑袋,“我们来同表叔有事说,只是恰巧碰到。”
她发誓,他们绝对不是有意在此偷听的。
太子也故作镇定,假装无事发生,“孤本来是是要去找沈将军和”
虽是看不清对面神色,却依旧能感觉到不远处站着的人要吃人的架势,便注意了一下言辞,“和沈夫人,谁想竟是在这里碰到了。”
“殿下找末将有何事?”
见太子扫了眼四周,沈轩了然,牵起卫明姝的手往住的院子里走。
屏退院内所有人,派南实在门外把守,卫明姝给几人添了茶,问道:“殿下来寻我们,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太子点了点头,神色严肃道:“其实孤同阿瑾这趟是来辞行的。”
两人对视一眼,沈轩皱了皱眉,“殿下准备何时走?”
“今晚。”
沈轩没有想到两人走得这般匆忙,忽地想到什么,“可是陛下身子不好了?”
太子摇头,眸色却愈发沉了些,“父皇没有说,只让孤尽快回京。”
随后却是转向卫明姝,“不过若那封密信上所写为实,朝堂怕是不安稳。”
卫明姝对上那道目光,“太子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七日前西蕃派使臣来大黎,欲同大黎结亲。”太子顿了顿,接着说道:“二公主尚且年幼,父皇当即下诏,封程阳县主为华玉公主,前往西蕃和亲。”
“县主?”卫明姝心下大惊,她了解那位县主,知她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一人,定是不会轻易妥协嫁去西蕃,“她可是拒绝了?”
太子继续道:“县主不肯嫁,于下旨之日逃出京城,如今下落不明。”
卫明姝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县主其人虽惯是个潇洒随意的性子,却也极听魏相的话,就算真去和亲,也绝不可能给魏家扔下这么大烂摊子。
又为何偏偏是县主?
沈轩见她不安,覆上她的手,替她继续问道:“前几日为何无人往湖州传信?”
太子深吸一口气,“县主逃婚,破坏两国关系,乃是重罪,父皇不欲在此时徒生事端,便暂且压下此事,只随意搪塞了个理由,又封了刘家女儿为公主,代为和亲。
待到使臣离去,却不知从哪里流出的消息,知晓县主逃婚之事越来越多。”
“那魏相如今是何处境?”
太子抿了抿唇,“这便是问题所在了,消息传出后,父皇止不住官员百姓言论,只能暂时下令将魏相停职,先找到县主,给众人一个交代。
可就在三日前,西境来报,西蕃忽现于沙河边界,大举进攻羌城,不过一日便屠了羌城,势如破竹。曾老将军派兵前往,却未能阻止西蕃攻势,如今西蕃大军直逼叶城,两军正于太河交战,僵持不下。
而曾老将军于太河周围俘获了一批敌军,据其将领所供,羌城周围地形和兵防部署卖给他们的,正是魏相。”
卫明姝直道“荒唐”。
边境之事乃为军中秘事,在京丞相的手伸得再长,也绝不可能知晓边关部署。
沈轩也深知此言不可信,“陛下如何处置此事?”
“父皇也觉得此事就此定论为时过早,可此事着实发生的太巧,京中之人揣测不断,甚至有不少人认为,之前县主逃婚,根本就是魏相同西蕃商量好,为了挑起两国战争找的借口。
朝中弹劾之人无数,京中百姓流言不断,父皇无奈,只好先将魏相收押大理寺,革职查办。”
太子说完后,深深一叹。
魏相乃是百官之首,亦是他的恩师,父皇估计也是没料到魏相会出事,如今这个时候召他回去,定也是怕朝堂不稳,有人趁机谋夺皇位也说不准。
“那太子殿下为何将此事告知我们夫妇?”
太子笑道:“父皇让沈将军前来江南,定也是另有打算。”
忽然又想到什么,“沈将军没有接到父皇那边的传信?”
沈轩似也若有所思,回道:“近来没有。”
自来了江南,圣上也只给他传过一封密信,只叫他在此待命,继续查匪寨之事,京城这么多秘事他也是今日才得知。
看向太子,继续问道:“那殿下想要末将做什么?”
“沈将军继续在此候命便是。”忽地声音压低了些,“孤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将军,自是信得过将军,若是宫中徒生变故,还望将军能助孤一臂之力。”
自太子走后,沈轩便召集一同来湖州的将领,准备随时带兵回京。
又过了一日便接到了诏令,命其率领宜阳府兵即日启程回京。
去杨昱府上拜别,回到院子便看到卫明姝在给他收拾包裹。
“那串念珠郎君还是带好。”卫明姝边给他叠着衣裳边念叨,走到他身前嘱咐着,仰头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抬手覆上那张面庞,“我给郎君重新束发吧。”
沈轩怔住,手紧紧攥住,最终应了下来,坐在妆台前,任由她卸了发冠。
卫明姝站在他身后,素手缠绕着发丝,手下动作虽是流畅,却似是放缓了些,摆正了发冠,才开口道:“郎君一定要保重,照顾好自己。”
沈轩看不见她的神色,覆上那只搭在他肩头的手,知她在担忧什么,“你放心,此行虽远,但都在圣上掌控之中。”
房内默了一阵,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似都在享受着这临别前最后一丝宁静。
倏然间沈轩转过身,紧紧抱住了她,“我不在的时候,你带着阮家人先回临安吧,京城离这儿远,这回你就不用写信了,在临安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卫明姝手臂收紧了些,贴着那胸膛,抬起头莞尔一笑,“郎君一路小心,我在家等郎君回来。”
沈轩走后,卫明姝也同杨家辞别,带着沈家人和阮文卿启程回临安。
马车晃晃悠悠,辘辘车轮声环绕在耳边,卫明姝一路上仍是不能心安。
兰芝看着卫明姝的脸色,询问道:“小姐行了大半日了,停下歇歇吧。”
卫明姝回过神,点了点头,想着阮文卿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也不宜行得太快,便命南实找了处歇亭,原地修整。
峦风扶着阮文卿下了马车。
见卫明姝独自坐在凉亭,连兰芝都没有在身旁陪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阮文卿叹了口气,“沈将军乃是大黎少有将才,明姝应当相信他,等到了”
卫明姝嘴角一口,低头看了看手指,出声打断道:“他是不是临走时同你说了什么?”
阮文卿愣了愣,他好歹是个商人,自是懂得怎么藏情绪,没想到卫明姝这么快就会发现。
看到阮文卿猝不及防被戳穿的模样,卫明姝心里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此行可是真有什么危险?让我猜猜,他是不是同你说让你一路上多安慰我一些,让我在临安多同你出去转转?别让我找人往外打听他的消息,等他书信就好?”
“明姝怎么”
“我怎么知道吗?”卫明姝抿了抿唇,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四周,不知为何,语气似是带了些气恼,“嘁”了一声,颇为不屑,“他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如不是真的有什么危险,怎么可能放心让我同你一起回临安?”
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一片,“他就是骗子,整天不学好,倒是学了骗人的本事。他总觉得我好骗……
他就根本不会骗人!“
阮文卿一时不知该怎么劝下去。
沈轩确实来找过他,而让他说的话,刚才几乎全都被卫明姝说了去。
他也没见过卫明姝这副模样,活像市井里浑身怨气的碎嘴婆子。
本想着能骗几日是几日,可这连临安都还没到。
那人说的对,卫明姝是不好骗。
卫明姝继续碎碎叨叨,“你也别相信他说话,他没那么大度,心眼比针还小,你若真带我出去玩几日,他回来怕是要在你背上再剐上两道。”
“”
撇了一眼,冷静片刻,卫明姝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了仪态,忙不迭整理了一下情绪,任由风吹干了眼中蓄起的几滴泪珠,不知是对谁再说,“你放心,我不会胡闹的,更不会听到点什么就寻死觅活追到京城,我就老老实实待在临安。”
越说越气恼,眼中不争气地掉了几滴泪,她慌忙抹掉,言中满是负气,“谁要去担心他!自以为是!爱回不回,谁稀罕。”
阮文卿没有敢再接话,听着卫明姝神神道道说了一通,让兰芝拿来些干粮,吃完便继续赶路。
行了半日,马车没入山林,此时夕阳已是渐沉,兰芝亦是看出卫明姝心事重重,掀开车帘,将红色的夕阳放进来些,“小姐你看,好美啊。”
正往窗外看着,忽地隐约听见“嗖”的一声,一支飞箭正朝着自己面门而来,兰芝本能尖叫出声,帘子还没来得及放下,便见一把刀挡住那支飞来的箭。
马车骤然停下,卫明姝一时没坐稳,扶着马车壁,脑中空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车门问道:“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两口子都得出点事,没错,都得出点事
尽量放在一章写完。
不过不论看到什么剧情,都请相信,作者是两位主角亲妈(求生欲拉满)
明天先请个假,有个考试Orz
第109章 混乱
◎“明姝快跑!”◎
没等到人回答, 外面便传来一声大喊,“抓住车里的人, 留活口, 其他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顷刻间外面乱了起来,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卫明姝攥住车帘, 下一刻又是松开,坐回狭窄逼仄的马车中,心绪纷乱如麻。
那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并且知道他们这行人的身份。
他们要抓车里的人, 是来抓阮文卿吗?
可知道阮家之事的人并不多,知道阮文卿同他们今日回临安的人也只有杨家人而已。
若他们不是来抓阮家人,那又是来抓谁?又为何要抓?
又想到一种可能, 卫明姝倏然眼睛睁大了些, 迅速起身, 正打算掀开车帘, 便见到帘上泼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帘外车夫的背影僵直,一动不动。
有一人跳上马车, 卫明姝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兰芝拽住她的胳膊,往后拉了拉,嘴上说着让她别怕,躲在她后头,那只手却是颤抖地不成样子。
卫明姝小声应着, 坐了回去, 拔出头上一根尖锐的金簪, 紧盯门外愈发靠近的影子, 趁着带着狰狞刀疤的手抓上车帘,握紧那只簪子,果断朝车外刺去。
那人吓了一跳,身子一歪躲开,差点跌下马车,扶住马车站稳,迎面又是一簪,却是狠狠掐住那只腕子,“臭娘们!”
手臂被捏得生疼,卫明姝使劲往外挣着,兰芝扑上去,往那手上咬去。
那人猛地松了手,复而拽起兰芝衣襟,挥起手中的大刀。
卫明姝被重重甩出去,背磕在马车壁上,刚撑着手要起身,便见到那人颈子被刺穿,倒在了马车旁。
兰芝惊魂未定,脸上满是血迹,刚才被人提着领子,脸色涨红,靠在卫明姝肩头喘息着。
卫明姝给兰芝顺着气,肩头被蹭上些血渍,抬头看向已跳上马车的追影,见到她脸上还未干的血迹,还有那把染得鲜红的剑。
显然也是同不少人缠斗,方才脱开身。
冷静片刻,仔细扫过周遭状况。
同他们来的沈家人不算少,杨家亦给他们派了些人护送,可这些人大多只是普通的侍卫随从。
而来人虽是不多,却皆是身穿兵甲,训练有素,手上的兵器不是普通匪贼用的刀,而是战场上用的重兵器,不少人还骑着马。
背后之人肯如此明目张胆动用军队,只为半路截住他们,定是没打算让剩下人活着出去!
卫明姝抿了抿唇,望向向自己收拢的护卫,他们这行人已是折损不少,如今还在的人不少身上已是挂了伤。
向远处望去,阮家的马车却是无人看守,而阮文卿早已下了马车,手上亦拿了把刀。
越来越多士兵向她这边靠拢,逐渐以她所在的马车围成一个圈。
近乎肯定,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追影亦察觉出了这一点,手臂抬起,将两人护在身后,微微侧头,低声说道:等会儿我开条路,小姐带着兰芝驾车只管冲出去就好。”
卫明姝点了点头。
如今也只能如此,她留在这儿只能是拖累,继续硬拼,最终必是全军覆没。
若她能出去,说不定还能吸引些兵力,那些人来的不多,若是能让分散些人手,追影他们未必不能应付。
一双眼眸紧盯着四周,头上冒了些冷汗。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冷静些,不能再像上次在城门前一般错失良机。
又嘱咐了一句,“护好阮家人。”
追影应了一声,下一瞬跳下马车直向队首之人面门而去,其余护卫闻风而动,一时间又是刀光剑影。
阮文卿向那处扬了一把粉末,那是行商之人常备的防身之物,就是为了能在遇到山匪时能出其不意脱身。
“明姝快跑!”
盯住其他人冲开的那道口子,卫明姝毫不犹豫,拽起马绳狠狠一抽,冲出了包围。
周围的士卒反应过来,纷纷打马追去,却是下一刻被侍卫拦下,与人缠斗在一起。
队首之人正与追影打得不可开交,直到马车横冲直撞离开有一段距离,才分过神下令,“不用管这里,都给我追!主上有令,务必把那个娘们抓回来!”
前方的寂静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马车在山道扬起阵阵尘土,交错的马蹄声如同战鼓鸣响,时刻让人警觉。
卫明姝没有赶过车,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颠得她有些反胃。
可如今这种情况,容不得她停下来半刻,亦容不得她分心。
只有不管不顾向前逃!
兰芝时不时向后望去,见到视野尽头零星赶来的人群,“小姐,有人追过来了。”
卫明姝绷紧了精神,没想到那些人那么快就追上来,又是狠狠一抽马鞭,马车隆隆作响,似是下一刻便要散架。
可马车终是比不上战马,马蹄声渐近,远处传来一声高喝,“给我抓活的!”
卫明姝一咬牙,拽紧马绳,向林子冲去,马车咚咚撞着树干,树枝刮破了两人的衣裳,“兰芝,这马车行不了多久,待会儿我停马车,你往前跑,能藏就藏知道吗?”
“那小姐你呢?”
卫明姝快速交代道:“咱们分开走,他们说了要抓活的,不会轻易要了我的性命,出去后你想办法去找追影他们会合,若他们已经脱险,让他们等我一柱香的时间。
我要是没来,也别停在这里太久,留些人手在这里继续等我,其余人立刻回沈家,让沈家人先把我的消息压下来,别告诉郎君,多派些人手来找我便是。”
“小姐不可!”
马车忽然撞上树干,卫明姝勒马而停,跳下马车,“你放心,他们抓得抓不找我还说不准!追影他们那边情况未定,咱们能多出去一个,就多点把握将消息带出去。”
捡起枯枝,狠狠一抽马屁股,马车向树林深处扬长而去,“兰芝听话。”
兰芝抹了抹脸上的泪,听到远处马蹄窸窣踏在树叶上的声音,点了点头,向另一方向而去。
待到追兵赶到时,卫明姝早已没了踪影。
为首之人看着地上马蹄印记的方向,啐了一口,“那娘们也真是能跑!”
“这可怎么办,咱们把人跟丢了,主上那边没法交代啊!。”
那人又看了眼马车消失的方向,划了一些人去其他地方搜索,“其余人同我继续往前追。!”
卫明姝朝着西面而去,她身量本就小,身着绿衣,就更不容易发现。
起初周围倒是有些嘈杂人声,很快身旁便没了声音。
又过了半晌,卫明姝探出头去,她向来认路,京城大街小巷交错复杂,皆是能记清。
四处张望后,确定附近没人,悄悄绕路朝来的方向返回,手脚却愈发冰凉,已经有头重脚轻之感。
她刚才不同兰芝走,也是怕自己半路体力不支,若是被人追上,倒平白拖累了她。
还好,想来那些人大部分都顺着马车的方向找了,她这个方向既然没被人找到,兰芝朝着更远的方向走,应当也能顺利脱困。
应当都能回去。
继续向前走着,好不容易回到之前同兰芝分开的地方,卫明姝躲在树后,终于吐出一口气,扶着树干,正放松警惕打算走出去,却是听到背后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一群废物。”
随即没了知觉。
慈安低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卫明姝。
那头发已是散乱不堪,衣衫上尽是破口和泥土,与之格格不入的是那张精致的面容,此时正闭着眼沉睡,平静无波,更加如玉清雅。
慈安淡淡开口,面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倒真是红颜祸水。”
一道士走到那人身旁,拱手道:“大人,路上那群人已经处理干净了,有两人跑到悬崖上,属下亲眼瞧见两人跳了崖。”
“湖州那边呢?”
“湖州那边的大人说,已经见到了主上身边的人,东西也已经拿到了,只等沈轩自投罗网。”
慈安点了点头,命令道:“派些人找到那两个人的尸首,其余人即刻同我回商州。”
作者有话说:
脑子有点蒙,实在写不了那么多,明天加更,补回来考试的章,两口子分开的剧情我尽量加更写快点。
第110章 惊变
◎她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离开乌程后, 沈轩带人去往宜阳折冲府。
他临走前,圣上告诉他, 手上的虎符可以令天下兵。
现在看来, 京城恐生要生变数,京畿附近府兵众多,若果真如此, 他还需要从其他州府集结兵马。
杭州的赤吴折冲府都尉是沈家人,如今他已书信杭州,想必正在前往和他们会合。
可他总觉得有些奇怪,收到的那封密信确实是圣上亲笔书写没错, 可心中既没有提及京中状况,也没有同他说为何没有告知他具体能去哪里调兵,只能凭他自己的判断行事, 不知意欲何为。
还有湖州之事, 也处处透露着古怪。
沈轩若有所思, 随即吩咐道:“传令下去, 原地修整。”
彭越问道:“将军,咱们不赶路了吗?”
他们昼夜兼程,便是为了快些赶去借兵, 方才队伍才修整过,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该再修整。
“先等杭州那边的人来会合。”
“可是湖州那边有什么问题?”徐立跟在沈轩身边多年,自是知道他的行事作风,看似行事大胆了些,却总是实际思虑周全, 向来不会鲁莽行事。
沈轩眉头紧锁着, 环视四周, 沉声道:“你带人去附近的山头查看一番, 若有异动,不必打草惊蛇,即刻回来禀报。”
徐立走后,沈轩一直凝视前方,又看了眼周围环绕的群山,忽地调转马头,“留些人手在这儿接应,其他人都往回走!”
彭越愣了愣,抬头看了眼山势,也觉得有些不对,还没来得及转头,只见山道转弯处迎面而来一支队伍。
是宜阳军。
沈轩勒住马,不少人因着刚才那声命令,都提起戒备,挡在身前。
“沈将军别来无恙。”
沈轩皱了皱眉,眸光如鹰隼,盯着对面领头之人。
他前一阵刚回乌程,曾同此人打过照面。
是那湖州刺史赵蒲元,亦是他舅舅从前的门生。
赵蒲元喊道:“乱臣贼子,竟敢用假虎符集结兵马,假传圣旨。”
说罢拿出诏书,举起虎符,“此乃圣上亲赐虎符,诏书在此,沈贼伪造虎符,意图谋反,给我拿下。”
身后的宜阳军皆手持矛盾,长刀枪击箭在手,显然来时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宜阳都尉崔汜也向对面喊道:“望诸位迷途知返,莫要上了沈贼的当!”
沈轩带来的人都是从前在北境一路拼杀过来的,自是不会听对面之人胡言乱语,看到沈轩手势,立刻抽刀搭箭,已是做好战的准备。
赵蒲元有些慌了神,还没待下令,一只箭便到了眼前,那力道极大,根本没人来得及阻挡。
崔汜呆了一刻,向对面望去,只见队中一人又搭起一支箭。
王廉将弓拉满,大喝道:“大将军,反贼已诛杀!”
沈轩一摆手,向对面喊道:“沈某并无谋反之意,而是奉圣上之命查湖州作乱之人,如今反贼刘氏已伏诛,还望崔将军莫要轻信反贼之言。”
“你这都是放屁!”
“我有圣上亲笔密信,命我等北上,领兵回京,我看谁敢抗旨不遵!”
沈轩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坦荡肯定,崔汜一时开始犹疑,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兵甲碰撞声,抬头望去,只见山头一排排伏兵,皆手持长箭,正朝着山底瞄准。
观察了一番周围地势,如今他们两拨人在低处,周围群山包围,如同瓮中之鳖。
方知中计。
箭矢如雨般飞射而下,一时间兵荒马乱。
“保护将军!”
沈轩出刀抵挡,一行人向后边退边防守。
“将军,我来掩护,您带着人快撤!”说罢,便见山上滚落几只巨大的木桶,液体从桶里倾漏出来,王廉眼睛圆睁,“不好!他们要放火药!”
——————
卫明姝再有意识时,周围已经暗了下来。
她在树林中逃窜许久,本就是强弩之末。后来被人打昏,此时便是有些睁不开眼。
可她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手脚虽未被困住,但也是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挣扎片刻,她睁开眼,待到适应黑暗,才看清周围的布置。
这辆马车比她先前坐的那辆宽敞许多,封闭的马车中隐约有一丝幽香,身旁的台子上多了个香炉,香火已燃了一半。
强撑起身体,伸手去够燃香,想要将香灭掉。
马车却是猝然停下,外面之人似是听到动静,有人钻了进来,手上还拿了颗夜明珠。
忽然见着光,卫明姝眯起眼睛,用衣袖挡了挡,许久才适应。
拿开衣袖,便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只是从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手上还捏了个瓷瓶。
下一刻,那人二话不说,走上前掐着她的下巴,将瓶中的药灌进了她的嘴里。
卫明姝呛得直咳嗽,挣扎无果,不知自己喝的是什么,用力推开人,拼命干呕,想把药吐出来。
“你给我喝的什么!?”
那女子却是不答,转头下了马车。
门外随即响起一阵男人的声音,“夫人放心,不是什么毒药。”
马车又开始驶动,卫明姝盯着门外,手紧紧攥住。
她不知道这些人要带她去哪里,可她知道这些人抓她,多半是因着沈轩带兵回了京城,想用她做诱饵牵制住沈轩。
得找个机会出去。
刚要站起身,便踉跄了一下,远处焚着的香火左右摇摆,随即困意袭来。
一路上便如此昏昏沉沉,时醒时睡。不知多少回再次清醒,卫明姝躺在马车见着身旁无人,却是不敢动弹。
只要她发出些动静,那女子便会进来给她喂药。
她得多些清醒的时间。
如今她应当已经躺了七八日,这几日醒的时间不多,却也能零零散散的知道一些事。
每日进来的那个蒙面女子当是不会说话的哑娘,专门被派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掐着时间给她喂药。
给她灌的药有两种,装在瓷瓶里的液体是能让她昏睡的药,而另一种药丸她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吃下去似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这几日也有出去的时候,虽一直有人监视跟随,没有人同她搭话,可她也能猜得到——
他们在向京城的方向走。
她记得来的时候,除去在扬州停留的那一日,总共也不过行了七八日的路程,他们后来走的水路,应当是要比陆路快些,应当再过一两日便会到了京城。
可卫明姝没想到,就在当晚,马车停了下来。
再次醒过来,已是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躺着的床倒还算整洁,只是身上盖得被褥亦是潮湿。
如今二月将过,照理说北边也该暖和起来,可为何这里竟是充满寒气?
那女子正在自己床头,对面窗外透进的几缕微光,尽被挡住,一片阴影投落到她脸庞上。
见她醒来,那女子捏起一颗药丸,又准备来掐她下巴。
卫明姝撑起身,“我自己吃。”
这药目前她吃上并无什么大碍,与其被人钳制,被人掐着脖子硬吞了这药丸,倒不如自己来。
毕竟她现在该关心的并不是这些。
这里应该离京城不远,可这些人若是打算谋反,为何又不带她进京城,而要把她关到这里?
这些人究竟是谁?郎君如今又如何了?
卫明姝沉默片刻,随即抬眼,淡淡微笑道:“现在我醒了,姑娘是不是该把那些人口中的‘大人’叫进来了?”
那女子脸上仍是没有动容,收拾好东西,站起身锁上门。
卫明姝长舒一口气,一时脑子极乱,又仔细打量一番周围,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摇摇晃晃起身,走到窗边抬了抬窗户。
窗子也是锁着的。
又在屋内踱步了一会儿,仍是没有人进来。
捧起手哈气,搓了搓手,又躺了回去。
如今她手脚皆是冰凉,如同一块没有温度的冷玉。
这个地方实在寒凉,若她再待到这儿,恐怕不必这些人动手,她自己就会撑不住。
她身上没有带药,上次她几日没服用那玉囊花,便会起热症,也不知还能坚持几日。
还是得尽快想个办法逃出去。
正这么想着,听见房门“吱呀”响声。卫明姝抬眼,便看到一中年男子进了屋子,年龄似和她阿耶相近,身穿道袍,面上和那个女子一样,仿佛一块千年化不开的冰,看不出心底在想些什么。
“敢问真人贵姓?”
“刘。”只说了简简单单一个字。
卫明姝见他这般,知晓同他绕圈子没用,直接问道:“我与真人无冤无仇,真人可否告知为何要将我关在这儿?”
如她所料,那人没答话。
可她着实没想到,下一刻那人二话不说便来抓自己腕子。
卫明姝慌了神,下意识挣扎,“你放开我!”
那人却不为所动,捏了片刻甩开腕子,喃喃道:“还是不对”
低眼瞧着她,问道:“夫人这几日吃药,可觉得有什么异常?”
卫明姝揉着被捏红的手腕,闻言愣了愣,又多打量了几眼。
道士,吃药
压住将要上扬的嘴角,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仿佛一只豺狼重新捕捉到了从掌心逃走的猎物。
她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做了一整天作业,又刚好写到这儿,脑子快炸了。
这一章埋了些小细节,如果有细心的宝子可能已经能猜到本局狼人都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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