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单线面基
她怎么叫我凌淮?
她是谁?
他抬头,答案脱口而出。
“许岛蜻。”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都不回我。”
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惦记你。
此刻电话响了,他却不去管,依然向她委屈抱怨:“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找了你好久,好累的,又热又渴。”
“对不起啦。”许岛蜻捂嘴笑:“你先接电话呀。”
他不情不愿地接通电话。
“回来了没有?快点回来啊,妈都打了两个电话过来。”
女孩的笑声似乎还在空气中,真实到让他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直到凌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凌戈才慢慢清醒。
原来都已经五点过了,他得去赶最后一趟大巴。凌淮看了眼紧闭的702大门,下楼离开。
向思文负责做晚饭,她从店里回家,走到三楼的时候就听见了一个男生在低声打电话。
老房子楼梯狭窄,两人在五楼拐角处相遇,男生礼貌地靠墙边让她先过。
趁着对方接电话,她转头偷瞄了好几眼,哪儿来的小帅哥。
刚走到家门口拍了两下门,她突然看到隔壁门把手上挂的袋子,想起刚才老爸说有个许岛蜻的同学来找她,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许岛蜻最近根本不在户县,向思文犹豫了片刻还是取下袋子。一个男生送来的,万一里面有点什么东西,被梁阿姨看见就不好了。
向思邈光着膀子出来开门,见她站在七零二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精美的礼品袋,“这什么?”
“应该是刚才那个男生送给蜻蜓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思邈气愤地拿过去打开,“哪个狐狸精这么不要脸?竟然还追到别人家里来了。”
“你别”向思文想阻止,他已经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漂亮的杯子,还有一张掉出来的卡片。“还美人鱼呢,许蜻蜓才不会喜欢这种东西吧,幼稚死了。”
向思文翻了个白眼,从地上捡起小贺片,上边只有一串电话号码,“什么呀,连个名字都没有。”
“这还有数字。”向思邈指着她卡片背面念出来,“0-0-7,搞笑,当自己是特工呢。”
向思文刷地一下翻过来,当真在卡片右下角,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看到那三个数字。
“我靠,不能吧。”她愣在那儿,两秒后将卡片丢进袋子,她跑到楼道的窗口往下看,刚刚遇到的那个男生已经走到一栋门口了。
“诶,喂,喂。”
男生没有转头,反倒是几个树下乘凉的老人看上来,她铆足了劲儿朝着下面大声喊道:“凌,淮,凌淮。”
向思邈也莫名其妙来到窗口,他怎么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快点叫住他,快快,叫凌淮。”
他只好大吼一嗓子,那声音保证下边所有人都听到了。
可男生依然毫无反应地往前走,诶?难道是她想错了?
她正缩着头将身子从窗户收回来时,男生快要走到小区门口的脚步突然顿住,转身看向窗户这边。
“快下去拦住他。”向思文推一头雾水的向思邈,“蜻蜓回来保证感激你。”
向思邈追下去的时候,终于想起来。
凌戈看着面前打赤膊喘粗气的男孩,他手里还提着自己几分钟前挂在许岛蜻门口的袋子,“你是凌淮吗?”
他迟疑片刻,点点头。
“靠,真的是你?你从深圳来的?”
凌戈再次麻木地点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是说可能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是个男的?”
“我长得挺好看的。”
“凌淮,我要是个男生怎么办啊?”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没关系,我们可以做兄弟。
现在他觉得,不是很可以,他暂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冲击,他需要缓一缓。
这是什么世道啊
凌戈站在原地,心里却涌起惊涛巨浪,惊心动魄,惊慌失措。
“你好。”
他终于稳住自己,也不算白来一趟,至少知道许岛蜻没事,当然还知道了…
向思邈也平复呼吸,指着礼品袋问:“你送的?”
“嗯,这个是我在香港迪士尼玩的时候买的,当时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
本来觉得许岛蜻一定会喜欢的,现在看来,真是未必。
凌戈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呃,那什么,没别的,我走了。”
“等会儿。”向思邈抓住他手臂,没想到凌戈忽然反应巨大,像触电一样甩开他,导致他竟然一个趔趄没站稳。
“对不起。”凌戈又立马一个箭步上前,虚虚扶他的手臂,
向思邈本来是想看看哪个男的竟然都敢找上门,但看到人了,又觉得他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种人。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双方欲言又止。
向思文下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你是凌淮?”
凌戈无语,怎么又来一个?
乌龙解开,柳暗花明。
“许岛蜻去西安了。”
“那我怎么样可以找到她?”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暑假应该还会回来的。”
“那她还好吗?她很久都没回我信息。”
“她没事,估计是一直没上网。”向思文含糊地一笔带过,“对了,你怎么只留了个电话号码?”
凌戈有些不好意思,“我担心被她妈妈看到。”
真不错,向思文满意地点点头。“你是因为担心蜻蜓,专门来找她的吗?”
“我和我哥来西安旅游,就顺路到这儿了。等她回来,请你让她联系我。”凌戈留下自己的酒店地址,“或者你让她来这里找我,我还要在这里待四天,我得回去了,谢谢你。”
“诶等等,你跟我来。”
向思文把他带到照相馆门口,“你不知道蜻蜓长什么样吧?”
凌戈摇头,他们本来约好视频的
向思文从店里拿出一个信封,“诺,这是她的初中毕业照,都是在我们家洗出来的。”
“这样会不会,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向思文掩饰不住的兴奋,“快打开看看,你不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他当然想。
凌戈接过信封,微厚的一叠,他慢慢打开。
第一张是全班毕业照,照片顶上几个大字,户县一中二零零九级三班毕业照。
几十个人穿着蓝白色的校服站在操场旁的台阶上,每张脸都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凌戈快速翻到后面的照片,大概是同学之间随便拍的,三三两两与好友的合照,但每一张照片里都有同一个女生。
操场上,教室里,校门口,她始终穿着那件蓝白色的夏季校服。不同于合照里其他人开心大笑或是可爱鬼脸,她总是规矩又坦然地看着摄像头,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浅浅笑意,澄澈潋滟,清波荡漾。
是她吗?
一定是她。
他曾经的梦境里,那张看不清的脸突然就清晰了。
向思文见他没说话,语气骄傲地问道:“怎么样?蜻蜓很好看吧?”
凌戈没回答,低头与照片里的人静静对视,脸上蓦然发烫。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时那个和他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有时候又很傻气的许岛蜻竟然长这样。
他突然抬头看向玻璃门上的一张照片,似在确认什么,“那个?”
向思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哦,那个是蜻蜓十一岁生日的时候拍的,她每年生日都在我们家拍照。”
十一岁,是他们刚开始写信的时候,她的模样。
照片里的人梳着两个马尾辫,脸颊还有明显的婴儿肥,
是那个分不清准和淮的小傻子。
离开前,凌戈在向思文的同意下,拿走了一张照片。拍摄者应该是站在讲台上,许岛蜻坐在第三排的位置,抬起头的瞬间被人抓拍,她瞪圆了眼睛,脸上藏不住的惊讶。
他控制不了地嘴角上扬,想起旁边有人,又立马装出没事的样子。
向思文在旁边看在眼里,“放心吧,替你保密。”
凌戈坐摩托去车站,刚好赶上最后一班回西安的车。他在一家小店吃了碗凉皮,一个肉夹馍,一瓶冰峰,继精神满足后又得到了胃的满足,他爽快地一路哼着歌回去。
到酒店的时候快九点了,凌洲一通教训,他也半句没回,任他骂了。
“找到人了?”
“找到了,没见到。”凌戈摸出照片,“但我有一张她的照片。”
“我看看。”凌洲伸手,他还挺好奇的。
“就不给你看。”
凌洲的同学过来商量明天的安排,他们计划白天去参观兵马俑,晚上回市区吃饭,结果凌戈说什么也不去。
凌洲看他这样子就来气,“你来一趟西安,不去兵马俑等于白来,就跟到北京不上长城一样。”
“我下次再去,兵马俑又不会跑。”
“你就非得和你那个网友一起才能去?怎么?她带你去,是俑能复活还是能看到秦始皇?”
“反正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要在酒店待着。”
晚上十一点,凌洲在一整天的疲惫后,正缓缓陷入睡眠时,被人叫醒。
“哥,你睡了吗?”
凌洲懒得理他。
“哥,你想不想看照片?”
“不想。”他果断拒绝
“不行,你得看。”
凌洲翻了个身,继续不理他。
“你看看嘛。”凌戈来到他床边,推他,“快看快看。”
凌洲眼皮子快睁不开了,“别烦我。”
“你看一眼我就不烦你了。”
“好,看了。”
“没有,你没看清楚。”
“…”
第22章 竞赛
中考成绩还未正式公布之前,梁春玉就接到了两所市里中学打来的电话。为了争取许岛蜻的入学,学校免去她高中三年的一切费用,甚至愿意给梁春玉安排一个校内的后勤岗位,方便陪读。
挂了电话后,她在卫生间失声大哭,从前许岛蜻是她的女儿,现在她是许岛蜻的妈妈。这是她最大的骄傲和成就,她第一次清楚感受到女儿带给自己的荣光。
全县第一名,全市排名第七,这是第一次有县城中学的学生挤进全市前十的行列。户县一中将许岛蜻的照片贴到优秀毕业生栏。此后十几年,都没有学生打破这个记录,她的照片一直位于榜首。
小县城兜兜转转都是熟人,消息传播很快,没几天大家都知道了。梁春玉每天晚上都在接不同的贺喜电话,忙碌不已。有两个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提出,请许岛蜻给家里的小孩补补课讲讲题。梁春玉不好拒绝,征求她的意见。
许岛蜻这次倒是非常坚定,“哪儿有他们说得这么简单,随便讲讲题就好了。两个人情况又不一样,每人讲一会儿,我的一天就没了。我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人家市里的学生一放假就开始补习高中课程了,我要是不提前学,肯定赶不上他们。让爸爸明天就回来接我吧,我想早点去西安。”
梁春玉一听到这儿,立马赞成。许万东早在市里买了套二手房,挨着工大附中不远,就是为了她上高中做准备。
这是许岛蜻第一次来新房,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户型方正,浅色暖系的装修简单舒服。
下午四点的阳光照进来,明亮又温暖。墙壁是极浅的蓝色,两层薄纱飘飘的窗帘,一米五的床,双推门大衣柜,还有窗边的米色大书桌和一旁的书架。
清新又梦幻,这曾是她梦寐以求的房间,她可以锁着门,在里面做任意喜欢的事情。
“喜欢你的房间吗?”
她轻声答道:“喜欢。”
可是晚上躺在这张床上时,许岛蜻紧紧抱着带来的□□熊,突然怀念起户县那张仅仅一米的小床,以及那扇随时会被梁春玉推开的房门。她想起在厨房发现的那本离婚证,像梦一样,可是她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它的确还存在着。
许岛蜻伸手敲了敲床头的墙壁,一墙之隔是书房。
她爱看书很大程度上受到许万东的影响,以前他不上班的时候就带她去新华书店,一大一小捧着书能在那儿坐一下午。户县的房子太小,家里的杂物太多,梁春玉坚持不让买书柜,许万东买的书只好全叠放在沙发靠墙的角落。后来老鼠顺着空调的管子爬上来把书啃得乱七八糟,他俩因此大吵一架,许万东也不再往家里买书了。
“扣扣,扣扣扣”
一墙之隔,像是对暗号似的,许万东节奏不变地传来回应。
“早点睡觉。”
这是许岛蜻最清闲的几天,白天许万东出门上班,她自己在家解决午饭,然后就是睡觉上网看电视,一分钟都不再学习。本来很轻松的生活,但她却没什么好心情,时常电视开着,人却躺在沙发上发呆走神,提不起劲儿。
因为心里压着事,她晚上总是很难入睡,白天就精神不好,如此反复几天,许岛蜻自己都感到厌烦。这天上午,她晒着照进屋内的明媚的阳光,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能总纠结在一件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上,必须得找点事做。
她对西安已经非常熟悉,坐公交去了附近的书店,上午店里凉快又安静,因为是暑假,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学生,捧着本书看得入神。
许岛蜻拿着两本书翻来翻去地比对,她在书架前站得太久,挡了别人的道。一个胖胖的女生从她身边经过,“《奥数教程》简单一点,《经典》难一点。”
“你都做过?”许岛蜻跟在她后面,看她拿了一本厚厚的书籍,“你全都会做吗?”
“嗯,那都是初中卷。”
许岛蜻见她并不是很想搭理自己,也没好意思再问下去,只是小声地解释道:“你好厉害啊,我以前只做过《培优竞赛新方法》和《小丛书》。”
女生转头看她,似乎很疑惑:“你没参加过比赛吗?”
培优新方法是奥数的入门级辅导书,结合初中数学教材编写的,比较简单,《数学奥林匹克小丛书》初中卷更是他们学习奥数的必买书籍。
“什么竞赛?”许岛蜻一头雾水,她就是随便做着玩而已。小学毕业的暑假和凌淮聊天时,无意间得知他在上奥数班,他说奥数比许岛蜻在学校的数学课难多了,由此激发了她的好胜心。她去书店的时候,店员推荐她买了那两种,那时候的心态只是想看看这东西能有多难。
回户县上初中后,她带着书去学校问数学老师,却被教训学好课堂上的内容就好了,中考不会考奥数。她只能自己在空余时间研究,随着数学知识掌握的增多,许岛蜻发现《培优新方法》上面的题目全都会做了。
许岛蜻猜眼前的女生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自己做着玩,没参加过什么比赛。”
“你没上过奥数班?”
她摇头,小县城里并没有专业的奥数班。
“你一直是自学?”
许岛蜻点头。
那个女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小丛书初中卷有整整八册,而且难度不低,她指着那一整套蓝色书籍问道,“那,这些你全都会做?”
许岛蜻如实回答道:“没有,除了前两册比较简单,后面我是跳着学的,到现在还没做完。”
“你是哪个中学的?”
“户县一中。”见她看起来好像没听过的样子,许岛蜻补充道:“我今年毕业了,马上去工大附中读高中。”
“你是自己考到工大附中的吗?你中考多少分?”
不知道为什么,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许岛蜻的分数,但真的听到那个数字时,她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非常惊讶。虽然她自己是保送的,但她记得学校的第一名好像也没这么高的分。倒不是看不起那些小地方的学生,她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她很清楚,人和人的差距是很大的。她自己能一路顺利走到现在,除了聪明以外,更重要的是因为获取了好的资源,她的父母早就给她铺好了要走的路。而一个县城中学的学生,竟然能考这么高的分数,还能有时间自学奥数,要么就是天赋异禀,要么就是超出常人的毅力。
“我也是工大附中,我叫陈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帆。你叫什么名字?”
“许岛蜻,岛屿的岛,蜻蜓的蜻。”
陈帆没有许岛蜻高,却有两个她那么胖,路过的人往往会悄悄打量一眼。陈帆知道自己很胖,学校里的同学常常当着她的面夸赞,背地里却叫她书呆子,只会学习的胖子。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就是这样,比起聪明的大脑,他们更关注你的外表。陈帆根本不屑与人比较这些,更不在乎他们的眼光,她见过很多漂亮的女生,愚蠢肤浅且沾沾自喜,一脸傻相以博得男生的喜欢。她喜欢聪明和坦诚的人,像许岛蜻这样的。
她们盘腿坐在地上讲话,丝毫不在意裤子会被灰尘弄脏,陈帆告诉她小丛书怎么样刷题更好,许岛蜻说自己自学时的做题思路。她第一次听说了关于数学竞赛的事情,原来她不会做那些题很正常,因为它们本来就很难。
陈帆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上奥数班了,小学毕业的时候代表市里参加了北京的华杯赛精英决赛,凭借竞赛成绩去了最好的初中。初中的时候甚至还在数学竞赛的同时学习化学竞赛,并取得全省第五的成绩。后来专攻数学,初三的时候靠竞赛保送到工大附中。她现在已经学完了高中数学的知识,高考难度的试卷能拿到140分以上,目前在准备九月份的高中生数学联赛。
“你也可以参加联赛,如果能在联赛中取胜,进入省队,就可以参加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前六十名能参加国家集训队,保送清北。就算拿不到国一,也可以凭借国二拿到很多名校的自主招生和降分政策。”
“我?”许岛蜻指着自己,不敢相信。
“你觉得自己不行吗?”
“我不知道,我不太懂。”许岛蜻很诚实,她从没听说过这么多门道,也没想过这么远这么具体。至于做这些题目的初衷,无非就是被凌淮激起的好胜心,后来慢慢有一些兴趣而已。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我认识好几个人都是自学的,到了高中才正式接触竞赛。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在数学上有没有天赋?”当然还有一些话她没说。
许岛蜻无比心动,只因为这是一场关于数学的竞争,一群聪明人的比赛。她也不算是毫无基础,正是因为以前是自学,所以她对很多知识点掌握得更加牢固深刻。如果她想参加联赛,必须在高一上学期结束前完整系统地学完高中数学。
她还没办手机号,于是她们约好第二天下午在图书馆见面,陈帆给她带高中教材。
许岛蜻回去后就待在书房,搜索了很多数学竞赛相关的资料,什么是全国数学联赛、什么叫CMO,省奖国奖有什么用。那是她第一次知道除课堂之外的另一条路,一个她更感兴趣的方向,从前没有一个人和她讲过。
许万东六点半到家,五点钟的时候许岛蜻从冰箱冷冻室拿出一小袋排骨解冻,等着他回来做饭。她正在给土豆削皮,客厅传来动静。
奇怪,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她拿着土豆走到玄关处,和站在门口的女人四目相对。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家里有人,被吓了一跳,一手提着袋子,钥匙还插在锁眼里没来得及拔出来。
“你是谁?”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家里有人。”她穿了一条暗紫色的雪纺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头,戴一副无框眼睛,年看上去很年轻。“你就是蜻蜓吧?你好,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姓唐。”
她甚至熟练地打开鞋柜,拿出拖鞋,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了。
“你怎么有我家钥匙?”许岛蜻将她堵在门口,用从未有过的冷冰冰的语气问她。
“你别误会,钥匙是你爸以前给我的。我不知道你来了,就是包了点儿新鲜饺子顺路送过来。”看出她的冷淡和抗拒,女人依旧笑盈盈地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那我就不进来了,这个是猪肉白菜馅儿,这个是香菇的,晚上跟你爸爸煮来吃。”
许岛蜻站在原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那女人笑了笑,将袋子放在鞋柜上,关上门走了。
门一关,许岛蜻的脸就垮下来,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出现在她面前。她装作不知道离婚这件事,努力不去质问他们,这样好像就能维持原状。许万东和梁春玉就算是为了她,也得装下去,但是现在这个女人的出现,就是为了打破这一切。
许岛蜻抖着手把饺子全倒进垃圾桶,又把拿出来的拖鞋丢掉。她从来没像现在一样愤怒,无法克制自己。
第23章 新来者
许万东还没下班就接到唐颖道歉的电话,说本想着给他送点饺子过去,但没想到家里有人,估计小姑娘被她吓着了,让他回家务必替她道个歉。
他生气又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来,钥匙是他给的,唐颖很少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上门,自己也没和她说过许岛蜻来西安的事,怎么样都怪不到她头上。
许万东挂了电话赶紧开车回家,一进门就看到鞋柜上放着许岛蜻的钥匙,他鞋都没脱,径直走进她的房间查看。
床上的熊不见了,她的大书包也不见了,衣柜门敞开着,她带来的衣服又带走了。
许万东看了看时间,刚好六点半,回户县的末班车出发了,他拿着车钥匙下楼。
大巴七点半抵达户县客运站,许岛蜻背着书包,抱着个巨大的熊,磨蹭到最后一个下车。刚一下来,就看到梁春玉等在出口。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叛逆出走,开始得很冲动,结束得很匆忙,历时两小时,没耗费一个多余的人力。她忐忑地走过去,等着挨骂,没想到梁春玉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往外走,两人坐着她的小电驴回家。
一直到进门,她才问道:“吃了饭没有?”
许岛蜻摇头,她便转身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两碗肉丝面条端出来,上面铺着黄灿灿的煎蛋。
“多了。”
“吃不了放那儿。”
许岛蜻瞧着她妈似乎是饿了,埋头吸面条,顾不上和她说话。她挑来挑去地吃了两口,就有人敲门,她端着碗不动。
梁春玉也不使唤她,自己过去开门。
“吃了没有?”
“不饿。”许万东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早就没家里钥匙了。
“写了字条,放茶几上了。”她还是做不到不打一声招呼就走,让人为她担心,就像回来的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质问的话,什么样的话最伤许万东,她是知道的。但真的见面了,她依旧没有任性发脾气,再怎么生气难过,她都做不到伤害自己爱的人。
“行了,吃不下给你爸,正好我懒得再煮。”
许万东端起她的碗边大口吃面,边走到她房间门口,过了片刻笑道:“就知道你又把这熊带回来了?搬来搬去不嫌累啊。”
“以后不会搬了。”
“怎么就不搬了?不带着它你睡得着?”
“我不去了。”
“什么不去了?”梁春玉放下筷子,“暑假不上补习班了?”
“我不去市里读高中了。”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我不想去西安,不想和别人住一起。”许岛蜻低着头不看他们,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说道:“我想清楚了,我在户县读高中一样可以考得很好,我初中不也是在这儿读的吗?”
这些话戳中了梁春玉的肺管子,她生气地站起来,“许岛蜻,不管我们大人之间发生什么事情,跟你都没有关系,你读好你的书就可以了。”
“什么叫跟我没关系?”她从小到大都在害怕这件事情,现在真的发生了,但他们甚至不愿意正面告诉她,还要用这套说辞。她从来没谈过自己的恐惧,现在终于挑破一切。“难道我不是这个家里的一员吗?难道你们离婚不应该告诉我一声吗?你们打算一直瞒着我吗?爸爸,你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又让别的女人上门。我觉得,你们这样,真的特别不尊重我,我不是小孩了,我也有脑子有思想。”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无法控制的带着哽咽和颤抖。
“蜻蜓,从小到大,爸爸一直很尊重你的任何想法。离婚这件事瞒着你是我们的不对,但那是因为我们最怕的就是伤害你。”许万东终的脸色很难看,“市里的房子是给你买的,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这件事你可以向妈妈求证。所以没有什么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唐阿姨有钥匙是因为之前我工作很忙,装修和安装家具的时候我请她帮我开门,以后我不会让她来家里了。”
“你会和她结婚吗?”
“至少在你上大学之前,我绝对不会结婚。”
就是说以后有可能,许岛蜻想了很久又问:“我判给谁了?”
“那只是法律上的判决。”
许万东没有正面回答,她就知道了,梁春玉是绝对不可能放弃她的抚养权。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判给妈妈了,对吧?”
许万东很难受,她的语气和眼神好像在说,他抛弃了她。
“我跟你妈妈因为离婚的问题吵过很多次,但唯独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吵架,我们觉得名义上的抚养权归谁都不重要。”他语气郑重,“因为我和你妈妈可以保证,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儿。”
“你,我,还有妈妈,我们三个永远都是家人。”
梁春玉早在许岛蜻流泪的时候就收拾碗去了厨房,她打开水龙头,站在洗碗池前刷锅刷碗又抹地,然而背对着他们,眼里的泪就没停过。
许万东是连夜开车赶回市里的,他第二天还要上班,许岛蜻留了下来,她在家里待了三天,两天在外婆家,梁飞扬也来了。
“哥,你早就知道我爸妈离婚了吗?”
“嗯。”
“连你也不告诉我?”
“不想看你伤心,我要是说了,你肯定得哇哇大哭吧。”他拿着外婆的旧蒲扇慢悠悠的摇着,“我当时和你爸妈想得一样,就是觉得你再大一点可能更容易接受。比如到我这个年纪,根本不关心父母的感情怎么样了,自己谈恋爱够得忙了。”
“可是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我,我感觉很难受。”她又强调一遍,“特别难受。”
他撸了撸她的头发,“以后不会了,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回西安后,许岛蜻和许万东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她连着去了书店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陈帆,她自己借了高中数学教材,每天无可自拔地沉浸在学习中。暑假过了一半的时候还去报了一个奥数班,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竞赛的事情,只对许万东说是高中预习班。
她每天按部就班地过着暑假生活,早上去奥数班,上完课后在外面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坐公交去市图书馆,常常待到许万东下班的时候顺路接她回家。他们晚上有时在楼下一家面店解决晚饭,有时回家做饭。许万东工作也很忙,他升职成了厂里骨干,所以晚上家里常常静悄悄的,他们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卧室,各自学习和工作。到了晚上十点多,许万东就会敲敲墙壁,提醒她该睡觉了。
连着几个周末,梁春玉都来市里看她,白天给他们做饭,偶尔一起自驾去附近景点逛逛,晚上就和许岛蜻一起睡,到了周天再回去。
她觉得很奇怪,以前他们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吵起来,现在非但不吵,还相处得很和谐。她甚至都快忘了他俩已经离婚的事,有时候也会暗自想,爸妈是不是还有机会复合。
这天许岛蜻听见她爸和同事打电话,好像是说谁谁过生日,明晚一起吃饭。她异常警觉,唐颖和许万东就是同事,再加上电话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于是第二天晚上也要跟着去。
他俩到的时候已经坐满了一桌人,四男四女,唐颖果然也在,看到许岛蜻后熟稔和她打招呼。
许万东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女儿,许岛蜻。”
唐颖身边的女人非常热情,嗓门很大的那种。“你就是蜻蜓啊,长得真漂亮,我们都听你爸爸说过好多次了”
“这个是周阿姨,她就是今天的寿星。”
许岛蜻立刻听出她就是昨天电话里的那个女人,挂着一副礼貌淑女的微笑一一叫人,无论哪方面她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众人夸赞不已。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菜上来之后随便吃了几口,就不怎么动筷子了,许万东问她中午吃了什么。
“不行,再吃点儿别的。”他立马放下筷子,戴上一次性手套,边给她剥虾边教育道:“我不是说了,中午尽量去吃套餐,多选几个菜,蛋白质蔬菜这些每天都必须要吃一点,不能光吃面条馒头。”
“啧啧,许工还有这一面呢。”同事开起玩笑,“怪不得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呢。”
明明大家脸上都笑呵呵的,许岛蜻就是觉得唐颖眼神不一般,还有她旁边那个周阿姨。这些人大概都知道她爸爸和唐颖的关系,她注意到刚刚来的时候,只有唐颖旁边的位置空着。
饭吃到一半,两个女人就结伴去了洗手间,她们刚离开座位一分钟,许岛蜻就跟上去。
男女洗手间是对着的,中间的洗手台也是隔着镜子分成两面。等唐颖她们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许岛蜻已经在男士洗手台那边站着了。水哗啦啦地留,两人有意识地降低了说话的声音,不知道她们先前说过什么,此刻竟然提到了她。
“就是疼闺女嘛,这都不算个问题,老许跟他前妻那些事我也是知道的,他还是个比较负责任的好男人。再说男人到这岁数没点问题是不可能的,他这个条件你现在打着灯笼都难找了。相貌堂堂,又能挣钱,你看我们厂那些女人都盯着他的不少。”
“你说的我当然知道,只是之前想着他女儿跟着前妻在老家,没想到又跟他住了。我跟你讲啊,那孩子看着乖巧,脑子精得很。老许上次回来后,我就觉得他对我那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倒是,老许特别疼这个女儿,她要不愿意闹起来,你俩这事儿确实悬。但是不碍事,最多也就三年,她就上大学去了。你以为老许还真能一直不结婚呐,你见过哪个男人”
她们洗完手离开后,许岛蜻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第24章 赢家
饭吃到一半,大人们开始抽烟喝酒吹牛皮,许万东便让许岛蜻自己打车先回家。她确实无聊透顶,但想到唐颖在这儿就不愿意走,但大概是由于她一个小孩在这儿,大家说话有所顾忌,所以好心地劝她回家。
“你一个小姑娘跟咱们待在一起肯定很无聊吧,我儿子就从来不跟我出来吃饭,说我们这群人又抽烟又喝酒的,他宁愿在家打游戏看电视。”
许岛蜻听出来了,周阿姨是帮着唐颖把她支走,她们把她看成和许万东在一起的障碍,一个累赘。
她给许万东打电话,说自己钥匙忘带了,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许万东说自己现在就回来。
许岛蜻就在楼下的椅子上坐着等他,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她看到唐颖从小区大门进来,直直地走向她家那单元。
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许万东和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她慢吞吞地起身往家里走去。
两人在电梯口相遇,唐颖松了口气:“诶,吓我一跳,给你打电话也没接。”
“我爸呢?”
“他们还没吃完呢,拦着不让你爸走,他又喝了点儿酒。我想着反正吃饱了,就顺路过来给你开门。对了,我就住上边二井那儿,你下次来我家玩吧,我给你做饭吃。”
她打开门,自然而然地走在前面,“我上个洗手间可以吗?”
“嗯。”许岛蜻换了鞋把书包放回房间后,出来在沙发上坐着,看了眼敞开的大门。
唐颖从卫生间出来后询问道:“蜻蜓,我记得之前放了瓶面霜在这儿,你看见了吗?”
“没看见。”她从来的时候就没在卫生间见过这些东西,不知为何又突然在后面补上一句,“可能是我妈妈上周走的时候拿错了吧。”
许岛蜻作势掏出手机,“唐阿姨,你等等,我问问我妈妈。”
“算了不用问了,也不一定,可能是我记错了。”唐颖摆摆手,“对了,这个手机你还喜欢吧?你爸本来挑了一款黑色的诺基亚,特别老气,我想哪儿有小姑娘喜欢这样的款式。就选了这个索尼的新款,滑盖的,颜色又漂亮,还可以拍照。”
许岛蜻啪的一下滑动手机盖关上,她是年纪小,但不是傻子,唐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多少能听出几分。
“我听你爸说,你还没去过历史博物馆,我就想着有时间咱们可以一起去。那个每天特别多的人排队,但是我有个朋友在那儿上班,可以帮咱们领到票,你觉得怎么样?”
“好。”
听到她没拒绝,唐颖显得挺高兴,“那就这么说好了啊,就这个周六吧,那我先回去了。”
许岛蜻从进门的时候就在注意那把钥匙,她没留下,大概还是许万东给她的那把。
周六那天早上,天气阴沉沉的闷热,像是要下暴雨的前兆。他们先开车去接唐颖,她住得的确很近,开车不过几分钟。她早已经在路边等着,穿了一身米色的收腰连衣裙,搭配一双同色的高跟鞋,画着淡妆,很大方得体的打扮。
许岛蜻因为早上起床有点头晕,一上车就进了后排斜躺着,于是唐颖自然地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
她打开头顶的小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用手拨了拨车前放置的小摆件,嘀咕道:“怎么不转了?”
许万东没在意,“电池可能没电了。”
“这才几个月啊,我买的时候老板说可以管半年呢。”
许岛蜻和唐颖在后视镜里的眼神对上,她把头撇到一边。窗外川流不息,周六的早上也全是小汽车,不像户县,满大街最多的是摩托和三轮。
许万东以前就有辆摩托车,他负责许岛蜻的上下学接送。送完她到学校,还要送梁春玉去上班。一到下雨天,无论怎么挡,坐摩托车上总是能淋到一些的。
许岛蜻却很喜欢这样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雨,她躲在爸爸的大雨衣里,前边贴着爸爸宽阔的背,后面靠着妈妈温暖的怀抱,被夹在两人的中间,一点雨都淋不到。
旁边偶尔经过一辆小汽车,梁春玉就感叹:“咱什么时候也能开上四个轮的就好了。”
许万东就赶紧保证,“等着吧,过几年一定让你坐上,到时候天天接你上下班,管它是下雨还是下冰雹,咱都不怕。”
梁春玉被逗笑,隔着许岛蜻轻拍许万东的背,“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不犯法。”
后来许万东来了西安工作,摩托车放了一段时间后就卖掉了,梁春玉买了辆电瓶车,学会后一直开着它上下班。
许万东将她们放在博物馆门口,自己去附近找地方停车。门口已经排起一条长龙,不少都是背着大包外来的旅客。
“你有去哪里旅游过吗?”
“没有。”
“该趁放暑假让你爸带着你出去玩,上了高中就没这么轻松了。”见她不搭话,唐颖继续说道:“不过夏天也不适合出去旅游,我去年去广州就玩了一周,被晒黑了一圈,直到冬天才恢复。对了,你们没吃早饭吧?你先拿着票,我去对面买点吃的吧,你要喝什么,豆浆还是牛奶?”
“都可以。”
许岛蜻看着她过马路的背影,拿着票钻进人群。
爸爸妈妈如果能重新在一起就好了,即使内心常常有这样的想法,但她也从没和许万东讲过。他们离婚她很伤心,但她知道不应该因为自己伤心就提这样的要求。这段时间她也想过,抛去爸爸可能的再婚对象这个身份,唐颖似乎也没做错什么,更何况爸爸也是有点喜欢她的,虽然她们第一次见面就不太愉快。
可是今晚听到了洗手间的那番话,她明白唐颖把她当作和爸爸在一起的阻碍和累赘,再到在这一刻,她终于清楚。不只是唐颖不喜欢她,她也讨厌看到唐颖,她们敌视对方。
当你发自内心对一个人抗拒,那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会很讨厌,更何况她还故意在自己面前提到和许万东一起做过什么,她们不可能相处得好。许万东可以再婚,但对象不能是唐颖。
既然躲不开,那就早点解决掉吧,这是许岛蜻面对问题时的想法,所以她答应了去博物馆的邀约。
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和唐颖的见面。
“你别急,她这么大了,大白天不会有事的。”
唐颖买完早饭回来就没见到许岛蜻,不过她也没在意,以为她就是在附近转转。直到许万东停好车过来,她一直没回来,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接。
“不是让你们在门口等我吗?”许万东一着急,说话也带上几分火气。“她也没来过这儿,这么多人。”
唐颖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也顾不上。
一直到拥挤的人潮全部进馆后,许岛蜻才出来。她脸上被挤得红彤彤的,额头上都是汗,一脸歉意地看着他们。
“爸爸,唐阿姨,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去那边看看,但是不知道怎么把票弄丢了,我找了一圈也没人看到,窗口的工作人员说要等到下午才重新放票。”她声音越说越小:“对不起,唐阿姨,我不是故意的。”
“吓死我了。”许万东拍了拍她的肩膀,“票丢了你说一声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唐颖也赶紧安慰道:“没什么的,咱们下次再来好了。反正都出来了,那去商场逛逛吧,蜻蜓要开学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许岛蜻说自己头疼,想回家睡觉。
许万东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儿低温。”
“是不是感冒了?那买点菜回去吧,我去给你们做饭,吃完饭睡一觉就好了。”
许岛蜻没说什么,只看了眼她爸。
“算了,她不舒服的时候吃不下东西。”
回家之后,许万东煮了疙瘩青菜汤,一人吃了一碗后,许岛蜻准备回房间睡觉,却被他叫住。
“等会儿,我有话问你。”
许岛蜻乖乖坐在沙发上,她早等着他问了。
“那票是真的弄丢了吗?不要和爸爸撒谎。”
她一点都不隐瞒,如实交代:“没有丢,我送给别人了。”
“为什么?”
“我不想和她一起去。”
许万东皱着眉头,“你如果不想去,之前可以拒绝。这个票是唐阿姨专门找朋友拿的,你这种做法很不尊重人。”
“你和妈妈离婚是不是因为她?”
“不是,离婚”
“可是你们去年夏天一起去了广州旅游。”
“唐阿姨和你说的?”
许岛蜻没说话,就冷冷地看着他。今天唐颖一提到广州,她就想起去年夏天,许万东去广州出过差,还带了很多她从来没见过的水果回来。
“我们是几个人一起去出差。”
许岛蜻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爸爸,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麻烦,”
“谁说你是麻烦了?”
她又避开回答,只管说自己的,“我想去住校。”
“我问你听谁说了?”
“就是周阿姨过生日那天,我听到她们说话。”她低下头去,声音很轻,“唐阿姨说我本来跟着我妈在户县好好的,不应该来跟你住,你们本来要结婚的,就是因为我,我很有心机。周阿姨还说,”
“还说什么?”
她低下头去,声音很轻,“她说等过几年我去读大学就好了,到时候你们会再生个小孩。”
许岛蜻发现自己有演戏的潜质,这是她第一次在许万东面前有了自己的心机,唐颖说得也不算错。
她带着哭腔,“所以我讨厌她。”
许万东闷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她的头顶。
“不要听她们的,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变。对爸爸来说,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过了两天,许岛蜻在玄关的柜子里发现了一把多出来的家里钥匙。一直到开学,她也再没有见到过唐颖。
她想,这场战争,到底是自己赢了。
第25章 九月
晚上最后一节课照例是留给学生自习的,高二(三)班的教室里,气氛格外沉闷,纸张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此起彼伏。
国庆假期刚过,学校便组织了高二上学期第一次月考,今天各科试卷已陆续发下来。学校明面上规定不再公布排名,但不影响学生私下统计排名。
一个戴着眼镜满脸菜色的男生回到教室,蔫了吧唧地传话:“许岛蜻,到你了。”
众人向她投来同情的眼光,仅一秒钟又回到自己的学习里。重点班的学生,他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的人和事上。
许岛蜻到教师办公室的时候,老吴正在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茶叶渣,眼镜片蒙上一层白雾,在这张向来严肃的脸上实在有些滑稽。
“报告。”
他赶紧取下眼镜在衣角上擦了两下,戴上看清人后才说道:“进来。”
许岛蜻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吴老师,你找我?”
“你自己看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递给她,高二年级排名前五十统计表。
为什么只排前五十名,这是附中历年来上清北的最低分界线,出了五十名就没这个可能了。
她接过来,很有自知之明地从下往上扫,果然排在最后一位。
“有什么感想?”
许岛蜻摇摇头,她总不能说,其实她预想的是在五十名开外。
“没有?考成这样你一点感觉都没有?许岛蜻啊许岛蜻,你真的总是让我很意外。”他越说越激动,“暑假前我还专门跟你讲过利弊,给你爸爸打了电话聊了那么久,你就是铁了心非要搞数学竞赛是吧?”
她低头默默听着,感觉老吴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脸上了。五月份的时候,临近期末,许岛蜻参加初赛需要从学校报名,老吴才知道她一直在准备数学竞赛。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从进校开始,排名一路下降,本来以为她是不适应高中学习。他非常不赞成,劝她放弃九月份的联赛,并且给许万东打了电话。
“这次联赛成绩你也看到了,你跟陈帆不一样,她是从小就打算走竞赛保送这条路子,所以走得稳稳当当。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行,你绝对是很聪明很有天赋的孩子,但是走这条路的哪儿会有几个笨的?”
言下之意,她是有点数学天赋,但绝不是天赋异禀。这次她在联赛取得了一个既尴尬又鸡肋的成绩,更加佐证了老吴的想法。省一听起来很不错,但排名靠后,进不去省队。而陈帆是这次联赛全省第一名,十二月份会去参加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
“如果你还能多一年的时间,我相信你也会取得跟她一样好的成绩。但现在已经高二了,你能保证明年九月一定考进省队?万一失败了,到那个时候离高考只剩几个月,还来得及吗?你现在已经不停地往后退了,而其他同学在往前走。竞赛的结果具有太大的偶然性,我见过有黑马异军突起,但我见过更多的是竞赛失败回来参加高考,却因为学习进度被其他同学甩了一大截后心态崩溃的学生,最后只考上一所普通学校。
进高中的时候你是全年级第四名,各科目均衡拔尖,只要保持住,完全可以通过高考进入清北。高考你就算发挥失常,也不会偏离自己的真实水平多少。如果是因为热爱数学,进大学后你依然可以选择数学专业去深研。但你非要换个赛道,挑战困难模式,你的对手几乎都是像陈帆这样准备多年的竞赛生。这是一种赌博行为,你本来家财万贯,光靠利息就能够好好过日子,但你非要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去赌场上想多赢那么一点点钱,不划算的。
现在比赛你也感受过了,省一说起来也不错,我希望你,不要再舍近求远地折腾了。”
许岛蜻放轻脚步地走在长廊上,经过一个又一个安静的教室,没人注意到她。明明夜已深,教学楼一层一层的白炽灯却亮得刺眼,连带着头顶这一方天空都亮起来。
快到教室时,她的脚步放慢,极不情愿走进那个坐了几十人的小房间。
进教室的那一刻又引起了全班同学短暂的注视,确定她没有替老吴带话,死亡名单上并没有再多加一人时,同学们松了口气,各干各的。
回到座位,她才发现陈帆竟然也在教室,且正在看自己放在桌上的几张试卷。
“挨骂了?”
“就说了两句。”
“作文怎么才写四百字?”
“时间不够。”她拿回自己的卷子,刚从别人口中得知她们的差距,许岛蜻这会儿并不怎么想说话。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老吴就说班上有个保送的数竞生,参加联赛去了,过段时间才来学校。她就猜测那个人会不会是陈帆,其余同学也很想见见这位大神,毕竟才高一开学。陈帆考完试的第二天就来了,她没想到和许岛蜻在一个班,暑假的时候,她在约定的那天以及后面连续两天都去了书店等她。
学校强调竞赛是学有余力才能干的事,所以不允许高一的学生停课专门去搞竞赛,她们俩就申请做了同桌,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到了高二,学校把实验楼顶层的教室专门留给竞赛生学习,她们晚自习的时候就去那里做题。陈帆会把自己在外面拿到的所有奥赛题和许岛蜻分享,每周六,学校还请了外面的教练来给参加竞赛的学生讲课。
今晚很难得,她们都在教室里待着,各干各的,互不干扰。许岛蜻盯着桌上摊开的语文试卷发了会儿呆,决定把作文没写完的部分补上。低头写了不过十多分钟,隐隐作痛的背部和难忍的眩晕让她不得不放下笔,趴在桌上休息。
她戳了戳前桌的俞尤,“开一下窗户。”
“马上。”
他坐着不动,许岛蜻又戳了戳他的背,“快点儿,我想吐了。”
“你这症状怎么还没好?孕吐都没你这么久。”
陈帆在一旁接到,“你还挺懂的。”
“哼,你们这帮无知的人。”
俞尤站起来,许岛蜻才发现他桌上摊开着一本漫画周刊,原来刚才聚精会神地看这个。真是学有余力啊,她想起刚刚看到的排名表上,他高居前列的名字。
窗外的凉风挟着新鲜空气涌进来,许岛蜻闭眼深呼吸几口后舒服不少。
“偷星九月天结局了吗?”
“诶,你也看过?”
她初中的时候每周都会买来看,不敢带回家,都是偷摸在学校看,自从上了高中便再也没看过了。
“已经很久没看了,九月和琉星在一起了吗?”
“没有,她喜欢十月。”
“怎么可能?她明明喜欢琉星。”
俞尤往前翻了两页,“诺,你自己看。”
许岛蜻看着看着瞪圆了眼,鼻子皱起来,全是九月和十月的内容,“可是琉星才是男主角啊。”
“谁规定,女主角就要和男主角在一起。”
许岛蜻反驳道:“可是我朋友说九月一定会和琉星在一起,不然就不会叫偷星九月天了。”
“也许是因为九月偷的是紫微星,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好像也有道理,许岛蜻说不过他,又恹恹地趴到桌上,她拿出手机按来按去。
好久没有想到他了,都快忘了这个人,网友就是这样,只要不聊天生活中就没有了这个人的痕迹。刚刚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我朋友三个字,她自己都愣了。
手机界面停留在通讯录。
凌,淮
算下来,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联系过了,或许他也已经把她忘了。
刚知道他来过户县时,许岛蜻非常震惊,那个时候她的生活有种和过去脱节的感觉。从向思文那儿拿到他的号码后,也迟迟没有联系他,每次翻到他的号码犹豫半天,还是觉得算了吧,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想说的,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以前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可以聊那么久。
他现在也在上课吗?他读的文科还是理科?
凌淮,九月没有和琉星在一起。
许岛蜻看了一会儿,又开始往回删除,删到只剩一个名字时,俞尤突然把头凑过来。“不至于吧?他俩没在一起让你这么难过啊?”
她像做贼般被吓得手一抖,两秒后屏幕上显示着发送成功的界面。许岛蜻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
“怎么了?”
俞尤和陈帆同时看向她,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站错了队,我在伤心。你可以转过去了吗?”
“”
怎么就发出去了呢?
她懊恼地打开发件箱,如果有什么撤回的先进功能就好了。
好在信息只有前两个字,他的名字。
许岛蜻刚这么想完,手机就有来电。
大大的凌淮两个字,闪烁个不停,她直接摁掉。
过了两秒又对方拨过来,她继续摁掉。
在第三次被挂断后,他终于不再打来,许岛蜻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
【??怎么不接电话?】
太好了,就让他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吧。
【许岛蜻,我知道是你。】
第26章 妹妹
许岛蜻脑瓜子嗡嗡转,他怎么知道的?
她根本想不到,单单凌淮两个字就完全暴露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为什么挂我电话?】
【我在上晚自习。】
【几点下课?】
【十点。】
【十一点给你打电话,不许再挂了。】
许岛蜻懵了一会儿,怎么被他给带偏了,【打电话干嘛?有事吗?】
【你说呢???】
不知怎地,她硬生生从那三个问号里看出来一丝哀怨,瞬间没那么紧张了,甚至有一丝想笑。
没等她回复,凌淮继续发来信息。
【十一点,说好了,这次不准再放我鸽子了,否则我把你电话打爆。】
回忆立刻被拉到一年半前,最后一次他们约定的是什么时间来着?
十点,放学的铃声响起,许岛蜻利索地收拾书包起身,“我先走了。”
陈帆和俞尤奇怪地看着她离开,因为这个时候楼梯走廊全是人,又吵又闹,往常他们三个总是走在最后,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约定。
“她今天是不是有点奇怪?”
“肯定是被老吴教育了吧。”俞尤合上漫画,慢悠悠地说道:“尤其是和你形成这么惨烈的对比,心情不好很正常。老实说,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把许岛蜻当对手?”
“我为什么要把她当对手?不能是队友呢?”陈帆白了他一眼,“我初中就开始准备了,她第一次参加联赛就能超过我,那岂不是显得我很蠢?”
“那你刚刚怎么不安慰她?”
“她不需要我的安慰。鱿鱼,你是不是有点过度关注她了?”
俞尤不否认,呵呵一笑。
想到十一点的电话之约,许岛蜻步伐匆匆地往家赶,二十分钟就到家了。回家后放下书包,洗澡刷牙,一气呵成。回到房间的时候手机正好发出嗡嗡地震动声,她将手机捏在手机,却迟迟不接。
接通之后说些什么呢?
解释她之前为什么突然失去消息,这么久为什么没联系他,她这一年多过得怎么样,但她根本不想讲。
曾经他们对彼此的生活很好奇,可现在她也没那么想知道了。
但是凌淮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再失约就要把她的电话打到爆。其实她也可以选择关机,但最终还是在电话第三次震动时接通。
“喂?”
“喂什么喂?”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夹杂着抱怨的少年声音,“许岛蜻,你怎么一点都不守时?”
此刻他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每当她上线不准时,就发过来一大堆问号质问她。
被割裂的那段时光仿佛一下子就回来了,凌淮是真实存在过的,他们曾经的的确确是多年的好朋友。
许岛蜻刚刚的忐忑抵触消失了一大半,她软绵绵地道歉:“对不起啊。”
他们在电话两边沉默了一瞬
“你之前为什么突然没消息了?该不会真像我哥说得那样,嫌我长得丑,所以不想和我视频,也不理我了。”
“怎么可能?”她哭笑不得,“是我之前的那个账号被盗了,所以就联系不上你了。而且向思文,就是我邻居家的姐姐,她和我说了。”
“说什么?”
“她说你长得不丑。”
“啊?”凌淮在那边提高声音:“不丑?她就这么跟你说的?”
“嗯。”其实向思文说的是他长得很帅,许岛蜻憋着笑不告诉他。“对了,那个杯子我很喜欢,谢谢你。”
“哦,那个啊,我去香港玩的时候随手买的,就想着送给你好了。”
“香港好玩吗?你去迪士尼了吗?”
“就那样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你上次来西安的时候去哪里玩了?”
“就那些地方呗,钟楼、博物馆、兵马俑之类的。”凌淮淡定地瞎编,他从户县回西安市后的几天接连下雨,心情也很郁闷,整天待在酒店,几乎哪儿都没去。“还有什么声音?我怎么好像听到有小孩在哭?”
许岛蜻脸色微变,手指在桌上刮来刮去。她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比如说是电视的声音,或者说他听错了,可是她不想骗他。
“我还有事,先挂了。”
“诶”
没等他说话,许岛蜻匆匆挂了电话。
许棠哭得厉害,隔着一扇门也能听到她嘹亮的哭声,许岛蜻起身去客厅接水,看见唐颖抱着她在客厅和房间里来回走动,边走边哄。
“是不是吵到你了?她今晚不知道怎么一直在哭,我哄都哄不好。”
许岛蜻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却在进房间的一刻被叫住。
唐颖一脸为难,“小许,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开一桶奶粉,我这胳膊实在是使不上劲儿。”
她看着眼前的唐颖,神色憔悴,睡衣领口上还有奶渍,生完孩子后整个人像老了十岁,和以前的形象大相庭径。
许岛蜻按照她的提示去厨房烧水,水开后放入奶粉,再使劲摇晃瓶身。水槽里有几个碗,大概是唐颖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洗,趁着她喂奶,许岛蜻把厨房收拾了。
除了坐月子的时候,唐颖她妈来照顾一个月,后来一直是她一个人带孩子。许万东的工作越来越忙,隔三差五的要去广州厂区,这次又走了好几天。家里变得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婴儿用品,家务也没时间做。
唐颖客气地和许岛蜻道谢,她没说话。不是想讨好她,也没这个必要,在这个家里她不用讨好任何人,只是单纯地对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即使对方是陌生人。
许岛蜻和凌淮似乎角色调转,现在话多主动的人变成了他,常常突如其来地发来一两句信息。
【你在上什么课?】
【烦,我刚体育课打球把小拇指扭了,拿不动笔了。】
【昨晚上我室友打鼾声特别大,像电钻一样,害得我凌晨两点才睡着。】
【人呢??】
果然是他的作风,他们小学还在写信的时候,凌淮千里迢迢寄过来,上面可以只写一句话。
但许岛蜻喜欢攒一起回复过去,因为她每个月的免费短信只能发五十条。
她看了看讲台上唾沫横飞的物理老师,在拖堂两分钟后终于下课。
【刚下物理课,你还能打这么多字说明不严重。ps:建议一次发完,这样很浪费短信。】
没过几分钟,他又回来信息,仿若故意示威。
【国际套餐知道吗?】
【通话短信都不限量。】
【不这么发我亏大了。】
许岛蜻有被气到,昨晚她要挂电话学习,凌淮不挂,“你休想背着我偷偷学习。”
“我又没拦着你学习。”
“那咱俩一起做作业吧,我不打扰你。”
两人就这样通着电话,十二点半挂掉的时候,许岛蜻手机都烫手,她还担心他的话费来着。
“怎么了?”
“没什么。”许岛蜻收起手机。
俞尤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说道:“许岛蜻同学,坦白从严,抗拒从宽.”
“哦,那我选择抗拒。”
陈帆白了俞尤一眼,“你是猪吗?”
俞尤无视她,“你是不是有啥情况?早恋了?”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你最近一直在看手机,跟人发短信。”
“朋友而已。”她想了想补充道:“很多年的朋友了,最近刚联系上。”
“哦,那你对高中谈恋爱怎么看?”
“呃我没想过这个,还是先好好学习吧。”她怀疑地看向俞尤,“你想?”
“你有什么建议吗?”
“呃,最好还是不要吧,感觉会很影响学习。”许岛蜻看了眼陈帆,“你觉得呢?”
陈帆咳了一声,“非常同意。”
许岛蜻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仅供参考,主要看双方的想法。”
“好吧,我倒不会影响学习。”俞尤指尖夹了一根笔转来转去,“她可能会。”
“诶?你有喜欢的人?”
“这有什么惊讶的,我正值青春年华,喜欢女生不是很正常的事。”
这倒也是。
“谁啊?我认识吗?”
“昂”
“我们班的?”许岛蜻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突然好奇起来。他们三个人都属于话少安静的类型,虽然有时候会闲聊,但基本不谈这些,也没见俞尤和哪个女生特别来往过。
“你干脆直接问名字呗?”
“哦,那她叫?”
陈帆在旁边咳了一声,“对了,明天开始我就不来学校了。”
她要停课为一月份的全国赛专心准备。
“哦。”无需多说,许岛蜻不觉得陈帆需要她加油打气,她现在比较关心俞尤的问题。“你还没说是谁呢?”
“暂时保密。”俞尤问陈帆,“这学期都看不到你了,你今天是不是得请客?”
“你去看看医生吧,逻辑混乱。”
陈帆和俞尤是初中同学,不过据他们自己说以前三年都没有说过话,是上了高中才熟悉起来。而且还是因为许岛蜻先和俞尤变熟之后,他们两个才慢慢有了交集。
许岛蜻晚上回家时听见唐颖似乎和人在房间说话,还以为是许万东回来了。
唐颖听到开门的动静走出来,“我妈过来了,我这几天腰疼得直不起来,请她过来帮我一下。”
房间里的人走出来,许岛蜻礼貌地和她打招呼:“郑婆婆。”
郑秀芬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唐颖坐月子的时候郑秀芬来照顾过她,第一次见面许岛蜻只觉得她是个热络又话多的老人,又是问她学习辛不辛苦,又是夸她长得漂亮,后来没住多久就有了摩擦。
许岛蜻的房间比主卧小不了多少,所以一开始郑秀芬提议,和她挤挤睡就行了,反正就一个月的事情。许万东没答应,他不是经常在家,就把书房收拾了一下,摆了张行军床放在里面,让郑秀芬和唐颖睡在主卧。郑秀芬一晚上要起夜多次,有时候是去卫生间,有时候是半夜抱着许棠哄睡,更甚至许万东不在家的时候,她常常深更半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许岛蜻每晚都因为这些动静醒来多次,她的睡眠一天比一天差。
唐颖有时候也会提醒她妈,太晚了不要看电视,搞得大的小的都睡不好。郑秀芬则抱怨自己在这儿没有自由,当然更多的还是对钱不满意。
两母子吵架的时候,郑秀芬常说:“我替你们看孩子,一个月也没给我多少钱,我要是上外边当月嫂,还不止这个数。别人家女婿哪个不是对丈母娘毕恭毕敬的,就你找了的好老公,对你和你妈一点不舍得花钱。”
她看许岛蜻在家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渐渐的也没那么客气了,动不动喜欢说教。
后来许岛蜻忍无可忍,告诉了许万东。许万东回来后便礼貌地将她请了回去,找了个专门白天照顾孩子的月嫂。
郑秀芬就此对许岛蜻讨厌入骨。
第27章 西瓜马车
许岛蜻觉得她爸还不一定知道郑秀芬来家里的事情,果然许万东打电话来,证实了她的猜想。
不过她也没有多嘴,三个女人在家等于已经埋下炸弹了,她不想引爆它。
他们两父女现在没什么可说的,主要是许岛蜻单方面不愿意再和他沟通。于是许万东常问的就那几句,吃了什么?睡得怎么样?学习有没有问题?钱够不够花?
许岛蜻说话不冷不热,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没什么,没问题,还好。
她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但许万东总是按时每月给她卡上打一笔生活费,那根本不是一个学生用得着的数目,而且他也知道卡在梁春玉手里。许岛蜻有一次听她妈在舅舅家说,他是故意这么做,唐颖肯定不知道这件事。
许岛蜻有时候挺想不通这些事的,从她妈那儿听到的那些话,总让她对许万东产生一些陌生的感觉。
周日下午没课,她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唐颖过来敲门问她吃多少饺子。
“我待会儿去学校吃。”
唐颖回到厨房,“妈,就包咱俩的就行。”
“哼,我又不是来伺候她的。”郑秀芬冷哼一声,因为上午听到唐颖和许万东在电话里说得不愉快。许万东话里话外都在说,不该不跟他商量,就把她叫过来,还让她们注意不要打扰许岛蜻学习。
“肯定是背后没少给她爸告状呢,这孩子小小年纪心眼儿倒是不少。怎么了,我女儿的家我还不能来了,用得着她多嘴。”
“行了妈,这话就别在这儿说了。”唐颖也很不耐烦,“这事我也欠妥,没提前知会他们一声,毕竟小许住在家里。”
“什么就不能说了,我说得还有错了,你跟许万东都结婚了,孩子都生了,我还来不得?你连个家都当不了?”
唐颖抱着许棠,一言不发。
“不是我说你,许棠都半岁了,许万东带过几天?我告诉你,这男人和女人天生就不一样,孩子本来就不是从男人肚子里出来,他不像女人天生就对孩子有感情了。你再不让他多带带,哪儿来的感情,尤其他前头本来就有一个了。所以许万东只要在家,你得让他经手许棠的事情,不能当个甩手掌柜,等许棠长大,父女有感情了,许万东自然就向着你们了。”
“我知道。”许万东对许岛蜻有多上心,她是知道的。目前来看,她和许棠加起来在他心里的分量都比不过许岛蜻。
说到这儿,郑秀芬突然话锋一转,“平时别叫小许靠近许棠,背地里指不定怎么使坏出气呢。”
“妈,小许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俩关系本来就不好。那些新闻你去看看,多的是心地歹毒的小东西。当别人后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得防着点。”
“要防着我什么?”
许岛蜻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水杯出来了,她们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时楞在那儿。
“郑婆婆,你让唐阿姨防着我什么?”她眼神冷淡地看向面前两个女人,本就清冷的五官此时显得更加冷漠不屑。“你要真这么担心我对许棠使坏,那就搬出去离我远点不就好了。再说了,许棠长大了,难道我就不是我爸的女儿了?”
郑秀芬见到的都是许岛蜻温顺听话的模样,还从没听她说这么多话,一时都懵了。
唐颖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小许,你别误会,我妈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心直口快。这件事怪我,我没提前跟你说一声,是我考虑不周全。”
“唐阿姨,你是考虑不周还是根本没考虑我呢?”
她和唐颖在同一屋檐下共住了快一年,虽然做不到喜欢她,但表面上一直客客气气的,从未用如此尖锐的语气对她说话。
郑秀芬不满意她说的话,“小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好歹我们也是你的长辈。大人做事有自己的考量,还得向你汇报吗?你唐阿姨的手连孩子都抱不动了,许棠还是你亲妹妹,我来帮忙照顾一下,住一段时间,就让你不满意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呢?”
“好了,妈,别说了。”
“这是我家,做什么事来什么人就是得告诉我一声。”许岛蜻态度强硬。
“这是你一个人的房子吗?这”
“是啊,这就是我的房子。”没等她说完,许岛蜻便打断,嘴角微微勾起,脸上带着一丝轻嘲,“难道唐阿姨没告诉你,这套房子就是写的我名字,是我爸专门为了我上学才买的。”
这下别说郑秀芬无话可说,连唐颖都脸色不好看。当初他俩领证可以说是赶鸭子上架,她怀着孩子生怕逼婚不成,好多事都没细谈。只知道户县那套房给了前妻,这房子又是离婚后买的,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许岛蜻名下。
她知道这件事后,还生了一阵子的闷气,好在有个律师告诉她,这种情况也不代表房子就属于许岛蜻一个人的,毕竟是离婚后才买的,而且还有贷款。唐颖宽心了不少,她倒不是有未来离婚的打算,只是怕没保障。本来许万东希望她暂时别搬过来,但她生产前就把原来自己那套小房子租出去了,每个月还能有点儿租金。
许岛蜻回到房间,坐在桌前才发现手竟然在微微发颤。她拧开盖子,想喝口水缓解一下,才发现竟然忘了接水。
无论是梁春玉还是舅舅大姨外婆他们,都常常会问她,唐颖对她怎么样?住在一起有没有不好的地方?有没有受委屈?
她都说还好,没什么,因为她这一年多的生活和心情,很难用一句好或者不好就能概括。
她问凌淮: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一年多怎么过的?怎么没有联系你?
凌淮第一次过了很久才给她回信息。
【我很想知道你这一年多过得好不好,但我猜你这么久不联系我肯定有原因,或许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想告诉你,就像你之前说得那样,我们是好朋友,所以你在我面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不好。】
刚上高一时,她每天都是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许万东列了个营养食谱,每天早上照着食谱轮换做早餐,吃完后一个上班一个上学。中午她跟陈帆一起在食堂吃饭,然后走回家睡午觉,晚自习后许万东不加班就来接她放学。即使回家的路步行只要二十分钟,他们一路上天南地北的聊着天,那段时间她的胃口迎来了人生的巅峰,晚上回家还会吃点东西,也是她体重的巅峰。周末梁春玉会坐车来市里看她,
这几个月是许岛蜻最幸福的时光,她曾经一度以为他们一家三口又能在一起了,直到某一天的晚上在小区附近看到挺着巨大肚子的唐颖。
事情之后的走向让她措手不及,一个多月后她就多了一个妹妹,她一度很崩溃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许万东是在唐颖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才知道,那时候她的身体状况不好,只能选择生下来。许岛蜻根本不懂男女□□,她只恨他不遵守承诺。
结婚瞒着她,怀孕瞒着她,所有人都知道却刻意瞒着她。真相大白后,却说不是故意隐瞒她,她需要谅解他们。他们明明在伤害她,为什么还要说爱她?在这种声音的围绕中许岛蜻的痛苦无法言喻,她终于知道一年多前与唐颖的那场战争,谁才是赢家。
小的时候看着父母吵架,许岛蜻害怕,他们离婚,她很难过,许万东有了新的对象,她不舒服,但一切都比不过许棠的出生带给她的痛苦。
她痛苦的原因在于许棠的出生带给她更多的是被否定,是不是她不够优秀,她还不够好。爸爸明明保证过,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宝贝女儿,他怎么可以有其他的孩子呢?他以后还会最爱自己吗?
许棠,许,唐。
太可笑了,许岛蜻第一次觉得,她的存在是不是一种错误,是许万东和梁春玉错误结合的证明。
梁春玉曾以庆幸的口吻说还好唐颖生的是个女儿,她嘲讽许万东这辈子就是没有生儿子的命。可是她宁愿有个弟弟,也不想他有另一个女儿。
她拒绝再和许万东交流,也不再开口叫他爸爸。许万东很多次努力地和她沟通,但他没办法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许岛蜻身上,新出生的女儿,新的妻子,生病的父亲,繁忙的工作,都等着他去处理。
后来当许岛蜻假期在家里发现陌生男人的东西,当梁春玉总是躲着她接电话,面对她的询问却言辞闪烁,她这次竟然平静地接受。
爸妈离婚是感情破裂,他们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更不该因为她强行捆绑在一起。唐颖也是在那之后出现,许棠的出生更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她只是恰巧成了家庭不幸福的倒霉蛋,世界上像她这样的小孩有千千万万个,她不应该迁怒任何人。
可是爱和痛苦总是反反复复,上一秒想得很清楚,下一秒又会因为一点小事无声崩溃。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她不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她刚才正在和凌淮打电话,中途倒水就发生了这件事。
“辛德瑞拉,你可千万别被她们欺负了,千万不能吃后妈给的毒苹果。”
“你说的那是白雪公主吧。”
“那不是一个人吗?”
“不是,辛德瑞拉是灰姑娘。”
“不重要。”凌淮头头是道的给她出主意,“你赶紧先发制人,给你爸打电话,你就说她们在背后讲你坏话,把话复述得难听一点,语气一定要很可怜很委屈。”
她一头黑线,什么和什么啊。
“别管了,你听我的。不然她们就恶人先告状了。”
没想到还真让他说对了,她晚自习刚下课,许万东就打来电话。
“你跟郑婆婆闹矛盾了?”
“嗯。”许岛蜻把凌淮的叮嘱抛之脑后,什么示弱装可怜,她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别搭理她,也别跟她吵,我还有几天就回来了,我回来再处理。”
“知道了。”
“那早点睡吧,不要熬太晚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们现在的对话永远不会超过三分钟,许岛蜻挂了电话,郑秀芬的话一一直在耳边响起,等许棠长大后就好了。
凌淮知道她什么也没说后,真是恨铁不成钢。
【算了,你早点睡觉吧,过了十二点南瓜马车就没了。】
【我讨厌南瓜。】
【西瓜马车,您满意了吧?】
【我最不爱吃的水果就是西瓜。】
凌淮梗住,搞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爱吃西瓜?
第28章 进网吧
下午的语文课上,许岛蜻被点名,语文老师是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女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透过镜片传来的犀利目光直直射向许岛蜻。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数一次比一次低,这两次考试甚至连作文都没写满字数。希望你重视这个问题,不是只有数学才值得你学习。”
许岛蜻低着头,无从辩驳,木然地熬到下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不能长时间拿笔写汉字,超过二十分钟就觉得手心难受,强迫自己坚持下去就会想要拿把刀或是任何尖锐的东西戳穿手心。有好几次她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写着写着突然把笔甩开,撕掉了本子。
她还讨厌大段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是心理上的主动厌恶,而是身体上的抗拒。一看到长篇文字她就觉得头晕恶心,看着看着容易走神,必须得保持十分刻意的专注才能看下去。这对于曾经非常喜欢阅读的她来说,有种极大的挫败感。
这半年多以来,她还时常饱受着身体的不适,每天到了下午,从颈椎到整片背都说不出的拉扯疼痛,让她恶心想吐。她去医院检查过,除了轻微的慢性胃炎,没有其他问题。
所有人都以为她成绩下降是因为把精力都放在了竞赛上,只有她自己清楚原因,所以她更不敢轻易放弃竞赛。
五点二十放学,距离六点的晚自习有四十分钟的吃饭时间。
俞尤问许岛蜻:“要带东西吗?”
“不饿。”
陈帆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一起吃食堂,陈帆不在学校,许岛蜻不太想和俞尤单独去吃饭,一般他都会帮她带点吃的回来。
等他走后,许岛蜻也离开了教室。
她最近几天都是这个时候混出校门,晚自习时老师以为她在实验楼那边,一起参加竞赛的同学又以为她在教室学习。
附中对面是一所大学,旁边有一条吃喝玩乐集中的街道。这个时间点街上几乎全是大学生,许岛蜻买了份荷叶包起来的甑糕,走进一家网吧。
里面烟雾缭绕,激烈的游戏声不绝于耳,许岛蜻还闻到一股浓浓的泡面味道。
“身份证?”她第一次来网吧,根本不知道需要身份证。
“妹妹,未成年不能进网吧噢。”网管看着她外套里的校服,把她拦在前台。
可是她记得,初中的时候班里的男生都会来网吧。坐在前面的好几个人眼神看过来,许岛蜻慌乱地想转身出去。
“得了啊。”有人从外面进来,堵住她的出路,“这我妹妹,开两台。”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网管嘴上这么说着,手里还是操作起来,“开多久?”
“多久?”那个人问许岛蜻。
“到十点钟。”
网管给他们开了两台相邻的机子,许岛蜻懵懵地被人带过去。
“开电脑不用我教吧?”
许岛蜻点头,然后想起来给他钱,她身上是一张二十的,“我去换零钱。”
“不用了。”男生阻止了她,指着她手里的甑糕,“用这个抵账吧,刚好我还没吃饭。”
“这个,我吃过的。”
“无所谓。”
许岛蜻坐在电脑前不知道玩什么,她点开一部最近大火的偶像剧,即使班里的同学都忙着学习,也会在课间讨论剧情。
看的过程中,她偷偷瞟了旁边一眼,那个男生吃得很香,几大口就把一份全吃光了,然后一直在专心打游戏。
她戴着耳机靠在椅子上,一集刚演到一半,她竟然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再被人叫醒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服了,这么吵你也睡得着?”
许岛蜻摸了摸脸,很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睡着了。不但睡着,而且睡得特别香,感觉好久都没睡得这么舒服过,一晚上的睡眠都不如在这网吧的三个钟头,任何事情都和她无关。
第二天晚上她在街上晃了一圈后,又来到网吧门口,她鼓起勇气走进去。
网管和她打招呼:“诶,你又来了。”
她想说自己没有身份证,还没说出口,他凑到好奇地问道:“你真是李蓬的妹妹啊?”
许岛蜻迟疑了片刻,点头。
“嘿,我还以为他昨天瞎说的呢。”网管根本没问她要身份证,就给她开机了。“还是开到十点?”
“我可以自己选位置吗?”
“当然。”
她选了个最角落靠墙壁的机位,最近西安已经开始供暖,她一坐下就脱了外套,里面的成套蓝色校服在网吧里格外打眼。她依旧打开那部电视剧,从第一集开始看。
果不其然,刚看到男女主第一次见面,她就犯困了。
被网管叫醒的时候,她还在做梦,两边脸蛋睡得红彤彤,任谁都能看出来睡得很香。
“你真把网吧当旅馆啊?还好你哥让我十点叫醒你。”
许岛蜻过了片刻才想起他说的是谁,她转头在四周看了看。
“别看了,他在楼上,你上去找他吗?”
“不用了,谢谢你。”
许岛蜻穿好外套走出去,仅存的睡意被冷风吹醒,她在街边买了根煮玉米,边走边啃。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心情特别轻松,然后第一次主动给凌淮发了信息。
【许岛蜻:你在干嘛?】
【凌淮:画画】
过了一分钟,他发来一条彩信,【我画的怎么样?】
许岛蜻对着那团乱七八糟的线条看了会儿,努力措辞。
【很,艺术。】
凌淮的电话跟着就打过来,“许岛蜻,你真的很”
“怎么?”
“很,虚,伪!”
“我那不是怕打击你嘛,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委婉地告诉你,别画了。”
“真是委婉,我才刚开始学,画得不好很正常。”
许岛蜻一一列举道:“钢琴、围棋、跆拳道,嗯,还有什么我忘了,你哪一样不是三分钟热度啊。”
“三分钟热度怎么了?”凌淮不满意地反驳道:“三分钟的热度就有三分钟的收获。再说不多体验,怎么能找到自己最喜欢和最擅长的事情呢?”
“那要是一直找不到呢?不是很浪费时间吗?”
“一直找不到也不亏啊,至少体验了快乐,再说时间花在自己身上怎么能算浪费呢。”
她突然想到:“那你跟我打电话发短信算浪费时间吗?”
“当然不算。”凌淮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跟你聊天怎么算浪费时间呢。”
许岛蜻呼了一口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也很虚伪。”
“这是你不以前说的吗?”
“我没有!”
凌淮做作地模仿女生说话:“凌淮,不管你长什么样,你都是我最好的”
许岛蜻忍无可忍,“我要挂了,再见。”
“诶诶诶,不说了。”凌淮不再开玩笑,恢复了正常的语调。“你今天好像挺开心的。”
“我跟你说哦,”她带着欢喜地语调上扬:“我今晚逃课去了网吧,而且没被任何人发现。”
凌淮因为她充满骄傲的语气笑了,“真不错,是不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嗯,我以前觉得网吧都是那些坏学生去的地方。”
“现在呢?”
“现在,我也要变坏了!”
“请停止幽默。”
冬天晚上的风刮得脸疼,许岛蜻把拉链拉到最上面,戴上外套的帽子,低着头往家走。
“凌淮,我觉得你好像每天都很开心诶。”
“谁说的?我也会不开心,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那你不开心的时候怎么办?”
“等等,你不是应该问我:凌淮,你什么时候不开心?”
“我不想问,我现在挺开心的。”
“算你狠。”他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觉得不开心就不开心呗,没什么大不了。人有开心的时候就有不开心的时候,这都是正常的情绪。你不能在不开心的时候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又不是你的错。”
许岛蜻想了想,她就是会在情绪低落的时候责怪自己,怪自己没用。
“下次你再觉得不开心的时候,就想,好的,又轮到你了,看你能怎样。”
许岛蜻笑出声,“凌淮,你应该去当一个哲学家。”
“我也这么觉得。”电话那边似乎有人叫他名字,他答道:“你先去。”
“挂了吧,我要到家了。”
就在许岛蜻正准备挂断电话时,凌淮突然问道:“许岛蜻,你想去哪里读大学?”
“我不确定,应该是北京,你呢?”
“我也去北京。”凌淮突然一本正经,“等咱俩都去了北京,以后你就放心跟着我混。”
许岛蜻笑出声,“混社会吗?”
“我是认真的,我们大学去一个城市,好吗?”
“好啊。”许岛蜻爽快地答应,“北京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还用我批准吗?”
凌淮在那边叹了口气,“不管了,那就这么说好了,你答应了啊。”
她确实很开心,晚上难得没有失眠,一觉睡到早上,神清气爽地起床。
冰箱里有许万东买的各种即食早餐,她蒸了两个烧麦和一个鸡蛋,又在微波炉里热了一杯牛奶,然后去刷牙洗脸,出来的时候刚好吃上。
唐颖起床看到她校服外面的白色羽绒服,提议道:“小许,你戴双袖套吧,不然洗衣机也洗不干净。”
许岛蜻揪了揪袖子,平时在课桌上擦来擦去的确很容易脏,“我没有那个。”
唐颖返回房间,“我有,你等一下,我给你找一双。”
“不用了,我自己会洗的。”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颖出来和她解释,许岛蜻已经关上门走了。
她冬天的外套大多都是浅色,从来不戴袖套,每次梁春玉洗衣服的时候都会一顿埋怨。因为洗衣机只能洗个大概,袖口领口这些地方还得靠手洗。她以前从未把梁春玉抱怨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唐颖说同样的话就让她解读出不一样的意思,难道唐颖作为后妈就该对她处处宽容体贴?就该任劳任怨没有二话的为她洗衣服做饭?后妈和亲妈果然是不一样的。
第29章 倒果为因
元旦放假前,陈帆回了躺学校,晚自习的时候她从教室后门进来,把许岛蜻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许岛蜻压着嗓子问她,她们有两个月没见了,现在离全国数学冬令营只剩几天的时间,却看不出她有丝毫的紧张。
“回来找找感觉。”陈帆的书桌上摆满了许岛蜻的书和稿纸,她展开被揉成团的废纸,看了两眼评价道:“过程不够完整,光结论正确没用。”
许岛蜻从她手里拿回来。
她又翻开另一本练习册,“组合没有数论练习得多,想进省队这两个模块都不能少。”
“你是来我这儿找感觉的吧?”
陈帆笑道:“看来状态还不错,我还担心我这么久不来,你会不习惯呢。”
“并没有,你突然来了我才不习惯。”
前面的俞尤啧了一声,“受不了,你俩在这儿打情骂俏呢?”
她们同时向他投去一个白眼。
“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的飞机,我妈让我提前两天去适应一下环境。”
“那今晚不得一起吃个饭。”
“你请客?”
“我请就我请。”
他们翘掉了最后一节晚自习,陈帆和许岛蜻很轻易就溜出来了,但俞尤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他们站在一家关东煮小摊前,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各种食材,冒着香味的热气驱散了冬夜的寒冷。
俞尤很豪气地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别客气,今晚我买单。”
选完菜结账,一共二十块五毛,俞尤死皮赖脸的让老板抹零。
“鱿鱼,你真的很抠门,许岛蜻都只拿了这么点。”
“你放心吧,她喝露水都能饱。”
“晚上吃多了我睡不着。”许岛蜻只拿了串香菇和萝卜,让老板舀了一大勺热腾腾的汤,“等你凯旋归来,应该会再请一次吧。”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当然。”
俞尤在一旁叹了口气,“两位,你们这样显得我很多余。”
“你的作用就是付钱。”
“哦,我就是移动的提款机呗。”
“哪个提款机只能提二十块钱?”
许岛蜻发现,这两个人真的很爱斗嘴,赶紧插话进去。
“对了,你要是保送了,高三还用上课吗?”
“竞赛顺利的话,四月份会去参加一个入学考试,通过了就等九月直接上大学了。”
许岛蜻既为她高兴,又有点轻微的失落,她要提前一年离开。
“我先去清华熟悉一下,等你们来。”
“行啊,你去看看学校附近有没有好吃的羊肉馆子。”
许岛蜻默默地喝了口汤,俞尤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五,肯定没有问题,她自己呢?
小学的时候,他们老师说得最多的就是西安交通大学,在他眼里,学生能考上交大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至于清华北大,都是遥不可及的想象。所以她一直到高中以前,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考上西交大,她不想离开爸妈离开西安。
可是上了高中后,好像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她,你得考清华,你的人生考不上清华就失败了。她的目标大学也被迫变成了金光闪闪的清华,只是偶尔感觉有些不真实,比起以前有太多力不从心的时候,于是常常会想:
“一定要清华北大才可以吗?人生才有未来吗?”
她把自己想的问题就这么说了出来。
俞尤和陈帆互相看了一眼,指着对面工业大学询问道,“要不要去里面转转?”
大学校园和高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似乎连空气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昨天下的那场积雪还未融化,成双结对的大学生带着手套帽子,不顾寒冷在户外堆雪人,他们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你想堆雪人吗?”
许岛蜻摇头,她一点儿都不想动。
“我也不想,但你看,他们玩得很开心。”陈帆哈了口气说道:“我当然知道,人生不只有竞赛,大学也不是只有清北,任何考试都不能定义成败,但能检验成果。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接触奥数,没有一天停止过做题,可以说这些年来我最大的喜怒哀乐全都来自于它。如果最后还是没有进入清华,那意味着我这么多年竞赛生涯的失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觉得很迷茫,或是怀疑自己的能力,因为我在过去的十年里常常有这样的感觉。”
许岛蜻和俞尤都直勾勾地看向陈帆,他们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些。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奥数风潮,我们学校也开设了课后兴趣班,当时年级有一半的学生都报名了。但兴趣班也就维持了半个学期吧,那阵风过去后就没人上了,大家也都发现自己没那个天赋。但当时隔壁班有一个女生,她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学得更快,后来我就跟她说,可以在校外上奥数班。然后她告诉我:老师说男生和女生不一样,虽然我现在数学成绩好,但等上了初中就追不上男生了,男生后劲儿更强。”
“当时我挺惊讶的,但后来的这么多年里,我听到过无数次这样的话,尤其是初中那三年。我有很多次都差点相信了,遇到困难我会找这个借口宽宥自己,遇到一个聪明的男生,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比较,还好我坚持下来了,可和我一起的那些女生没有。”
许岛蜻突然想到,其实她不也是一样吗?最可怕的是说出这些话的人是不带任何恶意的亲人,他们真会这么想这么说。只不过她一直没怎么在意那些话,可不是每个人都会做到不被影响。
“让我难过的是,尽管这样,我的初中老师还是会暗指我并不聪明,我被保送的时候,她在班里强调说我是一个特别努力勤奋的女生。当时我觉得很羞耻,好像我做了这么多,这个结果才是正常的,偶尔就会想起小学的那个女同学。”
“就算只是努力又怎么样呢?”俞尤看着陈帆,“如果你是靠努力超越那些天才,我觉得你更酷,能够有超过大多数人的毅力,难道不算一种天赋?”
“对。”陈帆突然特别肯定地点头,她对许岛蜻说道:“我第一次遇到你,你告诉我你一直在自学,我就突然醒悟,努力勤奋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许岛蜻看着陈帆两眼发亮,掩饰不住的笑意,满地的皑皑白雪都成了她的背景板。又好像回到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对她浓浓的崇拜,觉得她好厉害啊。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越想越骄傲,我可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我要是不努力,现在可能在担忧能不能考上一本。”
“我要是不努力,现在肯定在户县读书,说不定还没考上高中,在读职高。”
她们看向俞尤,他终于慢吞吞地说道:“我要是不努力,恩,说不定已经娶媳妇儿了?”
汰
“总之,我们都要去北京,都要去清华。”
俞尤插嘴,“北大不行吗?”
“你最好是。”
陈帆在街边打了车回去,俞尤租的房和许岛蜻家一个方向,他俩在打滑的地上走得很慢。走着走着,俞尤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俞尤看着她,“但你发誓,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之前,绝对不能说出去。”
“好,我发誓。”
“发完了?”俞尤一脸不解,“你见过谁这么发誓的?跟我念:我发誓,我绝对替俞尤保守秘密,否则”
“算了,我不听这个秘密。”
十有九成是她猜的那样,所以真的不一定能保密。她这个人吧,是有那么点儿迷信的。小的时候对着天上许愿,只要愿望成真,但凡是她知道的天上的神仙菩萨,每一个都要感谢到位,生怕没有感谢到的会找麻烦。那会儿天天看七仙女的电视剧,连扫把星的名字都不敢漏掉,就像西方童话故事里没有被国王邀请参加宴会的女巫,最后诅咒公主沉睡不醒。
“不行,我憋不住了。”
“你憋住,千万别说,我可没发誓啊。”许岛蜻伸手捂住耳朵,加快速度往前走。
“你别走。”俞尤跟在后边,扯她的手臂。
“你别扯我啊。”
两人一个往前走,一个在后边拉,活像地痞流氓当街纠缠女子。
许岛蜻踩到一块冰上,没站稳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还没等理论,就有个人一把将她拉起来,站在她前面。
“干什么呢?”
那人瞪着俞尤。
俞尤瞪着许岛蜻。
许岛蜻瞪着那人。
“是你。”她盯着那双漏在外面的眼睛,认出他是网吧的那个人,“这个是我同学,我们闹着玩的。”
听她这么说,他看了俞尤两眼就走掉了。
“诶”
“他是谁啊?”
“俞尤,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许岛蜻一脸严肃,“然后咱们就互相抵消,都不用发誓了。”
“”
“就是陈帆刚走的那星期,我晚自习其实没在实验室了,而是去了工业大学后街的网吧,这个人就是我在网吧里认识的大哥。”
“靠”俞尤一脸震惊。
“我走了。”
“等等,我的秘密还没说呢。”
“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比了个嘴型,没说出口。
“靠”俞尤再次震惊,“你怎么知道?诶,你不许告诉她啊,我要自己说。”
许岛蜻比了个OK的手势,潇洒挥挥手走了。
傻鱿鱼,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像本来的样子,还能是为什么呢?
许岛蜻突然就没那么迷茫了,半夜躺在床上,她确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凌淮,我要考清华!我要去北京!”
过了几分钟,凌淮的电话打过来,他似乎已经睡了,声音又低又懒。“咱们不是早说好了去北京吗?”
“这次我是认真的。”
“许岛蜻,你上次对我不认真是吧?”
“诶,不是,我上次也是认真的,但没有这么认真。”她赶紧转移话题,想起另一件事。“凌淮,你觉得女生是不是没有男生聪明,不适合学数学?”
“有人这么说你了?”
“算,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吗?男生适合学理科,女生适合学文科,”
“我觉得个屁啊,你不就比我聪明吗?我不就选的文科吗?”
“所以我更不懂,大人为什么都这么说?”
“我早就发现了,这种行为就叫倒果为因。”凌淮压低声音:“他们先宣扬女生没有数学天赋,不适合理科,然后会有大把女生从心理上就被劝退,理科大学里男生就会更多,接着就是很多职业只有男性。最后他们就会指着这种被他们影响干扰的结果说:看吧,女生就是不适合做这些。”
“这些人都是想从根源上遏制你的天赋和发展,所以,许岛蜻,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第30章 我也考清华
寒假刚放,许岛蜻就回了户县,但是每周六有一天的竞赛课,她通常周五下午坐大巴回市里,周六上完课当天就赶末班车回来。梁春玉总问她干嘛这么着急,言语之下以为她在那边受了委屈。
“那小孩儿差不多九个月了吧,会说话会走了吗?”
“好像还不会。”
客厅的茶几被移走了,全铺上软垫,她每次回家都看到许棠咿咿呀呀地在上面爬来爬去。许岛蜻平时大部分时候待在房间,这么久了,她甚至没有仔细看过许棠长什么样,更别提抱过她。
“你九个月的时候就能说话了,平时我们带着你出去,你就特别爱叫人。大街上不认识的你都要叫,爷爷奶奶叔叔阿姨。”
梁春玉包好一笼饺子,起身边烧水边问道:“对了,那唐颖不打算去上班啦?”
就在放寒假前,许岛蜻听见他们两人正为这事在房间吵架。唐颖想过完年就去上班,郑秀芬来帮忙带孩子,或是请个月嫂。许万东都不同意,让她自己带几年,等许棠上了幼儿园再说,反正他到时候能给她再安排进去,做个轻松的岗位。
“啧,你爸这人。”梁春玉挑眉,脸色耐人寻味。
“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再包点儿,你吃完了给向叔叔家送过去,让思文少做顿饭。”
向思文在南京读大学,这次寒假回来带了特色板鸭和一些糕点,梁春玉对江南精致的苏式点心赞不绝口,连说她懂事不少。
许岛蜻送饺子过去的时候,向思文正愁晚上吃什么,一见晚饭有着落了,欢喜地迎上来。
“这么多呢。”
“五十个,我妈还怕你们不够吃呢,要不是没馅儿了,她说还得再包点儿。”
“向思邈不在应该够了,你不知道他现在多能吃,比我爸还能吃。我上次带回来那鸭子,他一个人吃了一只半,还配俩馒头。”
向思文去厨房烧水蒸饺子,许岛蜻坐在饭厅的椅子上张望,她差不多有大半年没来过了。
“怎么了?”
“说不上来,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向思文笑了笑,指了指餐桌正对面光秃秃的墙上。
许岛蜻看了片刻恍然大悟,难怪突然感觉空空的,以前这面墙上挂着黑框遗照。
“怎么取下来了?”
“我爸放他房里了。”
说起来,向阿姨也去世十几年了,向叔叔竟然一直没有再娶。本来她以前没觉得这怎么样,但自己经历了些事后,有时候难免会关注其他家庭,就会发现无论是离婚还是妻子已故,大部分男人都会快速重新组成家庭。
许岛蜻想了片刻还是问出口:“向叔叔,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再结婚?是因为向阿姨吗?”
“那不可能,我妈都死这么多年了,他大概是为了我和向思邈吧。”向思文靠在厨房的门上,毫不在意地说道:“前几年他跟一个女的在一起过,向思邈接受不了,就没后来了。不过我倒是无所谓,他一辈子还有那么长,也不能光为我们活吧。你能接受梁阿姨再找一个吗?”
“我不知道。”许岛蜻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上次放国庆的时候,我在家里发现了一个男士剃须刀。”
“然后呢?你妈怎么说?”
“就那一次,我没问她。”
“其实我觉得,你爸妈都离婚几年了。”向思文打量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爸爸都再婚有小孩了,你妈这么年轻,再找一个也是很正常的。”
许岛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她觉得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等你去北京上大学,一学期可能就回来一次,再往后会结婚有自己的家庭,你妈妈一个人肯定很孤单的。”
“我可以不结婚。”
“那怎么”向思云正说着,门口传来动静。
零下几度的天气,向思邈抱着篮球,看起来全身都在发热。“我饿死了,晚上吃什么?”
“我以为你不回来吃呢,梁阿姨包的饺子。”
正好厨房的饺子蒸好,向思文先端出来,又把剩下的全蒸上了。
“不给向叔叔送吗?”
“他等会儿自己回来吃。”向思云没吃出是什么馅儿,问道:“诶?这猪肉里包的什么啊?嚼起来脆脆的。”
许岛蜻正准备说,向思邈抢先一步,“晒干的莴笋头。”
“你怎么知道?”
“你不在家的时候,梁阿姨给我们送过两次。”
许岛蜻见他吃得很香,“哦,难怪我妈说你爱吃这个饺子。”
梁春玉包的饺子个头比外面馆子卖的要大,向思邈一口一个,嚼得嘎嘣脆,一共吃了二十五个。
“你怎么吃这么多?”许岛蜻看得目瞪口呆,她吃八个就已经撑了,“难怪长这么快。”
向思邈很自豪地站起来,“比比?”
她不乐意当尺子,从初中开始班里的同学就特别喜欢站她旁边比身高。到了高中,男生只要站她旁边差不多高,就声称自己超过了一米七五,许岛蜻开始还反驳说自己只有一米七三,对方就说她鞋子还有高度,到后来她也懒得解释了。她曾经有段时间老做噩梦,梦到自己长到了两米,走出去所有的人都捂着嘴说这人好高啊,然后她从梦中惊醒。好在她现在基本停止生长了。
向思邈一把将她拉起来,贴着她头顶比划,刚好到他耳朵上方。
“许岛蜻,我比你高半个头了。”他一脸高兴,要知道两年前还比她矮半个头来着,“你是不是可以叫我一声哥了。”
“幼稚。”许岛蜻撇了撇嘴,都原谅他叫她全名了,竟然还敢得寸进尺。
“谁幼稚啊?”向思邈跟被人戳了尾巴一样跳脚,“我哪儿幼稚了?”
认哥哥妹妹那一套,是她初中的时候班里小男生最喜欢做的事,不就是幼稚吗?
他还在发狂,许岛蜻只好顺毛安抚,“好好好,哥,你不幼稚。”
向思文出去上大学后,反而激发出两人难得的姐弟情,他们终于不吵架了。家里没女人,向思邈学会了做一些基本的家务活,人也懂事不少,置办年货的时候骑着摩托车带向思云跑这跑那。但毕竟年纪在那儿,难免总是有一些很幼稚的行为。
他们三个人一起长大,向思邈小的时候特别听她话,长得也可爱。甚至小学的时候常常是他们两个人一起上下学,所以许岛蜻这么多年对他也差不多当亲弟弟一样了,难免格外有耐心,但偶尔也会恨得牙痒痒。
每年冬天,许岛蜻外婆都会买一些乡下自家养的土猪肉,腌着准备过年吃。这几天舅舅店里忙不过来,梁飞扬在西安实习,梁春玉年末正是最忙的时候,这个拿肉的任务就交给了许岛蜻。
到外婆家骑摩托车不过半小时的路程,于是在小年那天,她叫上向思邈一起。
满满一大尼龙袋子的腌肉,被稳稳地绑在摩托车的后座,还有两个猪蹄装不进去,许岛蜻只好抱着。回来的路上飘起小雪,他俩全幅武装,裹得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一路上许岛蜻都提醒他开慢点,她这么一说,他反而故意恶作剧地加速。害得她又气又怕,说话语气冷冰冰的,他才放慢车速。
不一会儿,摩托车停下来。
“怎么了?”许岛蜻下意识问他:“你要上厕所?”
“不是!”
向思邈停的地方正是海拔最高最冷的乡间小路,旁边有一块凹进去的小凼地,里面积满了厚厚的雪。这里的气温比城里低好几度,户县的街上只剩一些零星的雪,这儿的却一直没融化。
“咱们玩会儿再走吧,你看这儿的雪都没人踩过。”
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推他的肩膀,“冷死了,快走吧。”
“咱们好久都没一起堆过雪人了。”
“不行,我晚上还得回市里。”
“那你自己走吧,我要下去玩会儿。”向思邈不管不顾地就要下车,明知道许岛蜻不会骑车,还故意把车钥匙给她。
许岛蜻气得半死,要是再近一点,她宁愿自己走回去。还好这会儿才两点,她把手里的袋子挂在车把手上,人还是跟了上去。
“你这个人一点儿不靠谱,我下次再也不会找你帮忙了。”
向思邈一个雪团砸在她身上。
许岛蜻不理他,全心全意把雪拢到一堆,想快点堆个雪人后离开。没想到后脖子突然冰冰凉,她惊叫了一声,
“让你不理我。”向思邈看她这样子哈哈大笑。
脖子上的雪化成水往下流,冰冷刺骨,许岛蜻气得抓起一把雪朝他丢去。
两人真打起了雪仗,只不过一个在玩儿,一个在生气,关键是玩儿的人不知道,把生气的人扑倒在雪地里制服,还想把她买进雪里。
到最后,许岛蜻懒得动了,她的脸已经贴在雪地上冻得发疼,向思邈还在嘚瑟。
“怎么样?服了吧。”
“服了服了,大哥。”
“这还差不多。”
向思邈满意地放开手后,许岛蜻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趁他不备,使出全身的力气在他膝盖弯上踢了一脚,他扑通一声跪下去。接着她从后面将他扑倒在地,趴在他身上,按着他的头在雪里摩擦。
她在女生中力气不算小,再加上体格也不小,向思邈一下子竟没能挣脱,许岛蜻心里终于舒服一点。
“许岛蜻,你卑鄙无耻。”他也生气了。
两人都瘫坐在地上,抓起旁边的雪,你丢我,我丢你。
过了会儿胳膊都扔酸了,许岛蜻率先停止,两人望着对方满头满脑的雪,突然傻乐起来。
“许岛蜻,你们学校好吗?”
“好啊,你要考我们学校吗?”
“我已经很努力了,但可能有点难。”以他现在的成绩,可以去市里读一般点的高中,但肯定够不上附中的分数线。
向思邈有点惆怅,掰着手指头数,“本来我们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我还想高中也和你在一个学校读书,以后说起来岂不是很酷?”
“…”哪里酷啊
“不过没关系!”他突然像打了鸡血,“虽然我高中不能和你一个学校,但我再继续努力三年,然后和你上一个大学。”
许岛蜻略委婉,“我打算考清华。”
“…”
向思邈张着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一个问题。
考附中和考清华,哪个比较简单?
答案显而易见。
中考只剩四个月的时间,但高考可是还有整整三年。
努力三年,还拿不下清华?
单纯的少年燃起中二之魂,像无数个学子曾在清华北大中勉强做出选择一样。
“好吧,那我也考清华。”
“…”
许岛蜻沉默了一秒,“走了,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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