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此时杜昕然脑袋一片混沌, 听他问话便下意识回答:“我家吧。”

    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裴总这问题也属实怪异。

    裴逞住28楼,她住27楼, 那电梯怎样都得先去27楼吧, 没理由先去28楼, 再让她自己一个人下来。

    要换做平时她让让裴总先回家也可以, 但今天自己急着回去洗澡, 就不能多加礼让了。

    电梯在二十七楼停下, 裴逞一改平日的不风度,坚持送她到家门口。

    杜昕然也不以为意, 打开门锁进去后,发现裴逞抬脚貌似也要抬腿进来。

    难道是渴了, 想进来讨杯热水?

    他的家就在楼上,就算要喝也不急于一时吧。

    平时招待招待他还没关系, 但今天自己真的头重脚轻的, 急着要去洗澡!

    想到对方好歹也送了自己一程, 自己也不能太忘恩负义。

    于是杜昕然侧挡着门,支支吾吾道:“那个阿成……我需要洗澡。”

    杜昕然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自己这个逐客令不会太委婉,却又恰到好处,对方听了自然不会让她为难。

    裴逞确实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可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也对,女孩子嘛,面对这样的人生大事, 肯定要先洗漱一番, 选一件漂亮点的衣服,再好好化个妆, 打扮得美美的,才能迎他进门的嘛。

    他体贴的退到门后,朝她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等:“好。”

    裴逞如愿离开,杜昕然自是马不停蹄的跑去洗热水澡。

    折腾了半个小时,又喝了一大杯感冒茶后,她才感觉通体舒畅。

    也总算有空拿起手机了。

    而这时,球球软件上,一条陌生人的好友验证信息映入眼帘——

    ‘我是一粒橙。’

    *

    而裴逞原本确实是在屋外焦灼等待的。

    望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他已经畅想了一遍待会杜昕然开门后,会发生的一切美好意境。

    只是在走廊来回踱步时,他倏地想到了什么。

    裴逞赶忙按下电梯,朝二十八楼自己家的方向奔去。

    上次那个套子,他自然是没丢的,毕竟是杜昕然送的东西,他很珍惜的放在家里好生收着,就等着今天能派上用场。

    她洗澡打扮,他当然也应该趁这段时间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以示尊重。

    男人洗澡本就快,没两下,裴逞就神清气爽的从浴室走出来,换上一件宽松好脱的衬衫后,又朝自己身上喷了喷男士香水。

    这可是他特地找厂家定制的柑橘香。她既然叫他橙子,想必是很喜欢这个味道吧?

    他还是多喷一些,待会让她欲罢不能。

    裴逞几乎把小半瓶香水喷到自己身上,才算满意的离开了房间。

    可没走几步,他看着手上捏着的那枚避孕套,心里又开始犯嘀咕。

    去别人家里做客都知道要带礼物的道理。

    去别人家里做.爱反而两手空空的,这不就是名副其实的白嫖嘛?

    他堂堂裴氏总裁怎么可能是这种无耻之徒?

    是以,裴逞返回卧室,打开保险箱翻箱倒柜了一轮,价值几千万的名表散落一地,却始终没一件女人能用上的东西。

    裴逞顿时憎恶自己礼到用时方恨少。好在目光落在一件旧物上时,他总算满意的笑了。

    这枚戒指是母亲留下来,据说是传给儿媳妇的祖母绿,意义非凡,价值不菲,杜昕然肯定很喜欢。

    裴逞匆匆把礼物和套子一同塞进口袋里,才火急火燎的往楼下去。

    没想到他磨蹭了那么久,到了二十七楼时,她家的门依旧紧闭。

    凭着不能催促女子,显得自己猴急的宗旨,裴逞继续耐心的在门外等候。

    他闲着无事,着手把玩那枚避孕套。

    没想到她买到的尺寸竟然正合适,说不是觊觎他许久,都没人信。

    随即裴逞又懊恼的蹙了蹙眉,一声轻叹溢了出来:“才送这么一个,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又过了半个小时,杜昕然还是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裴逞抬起手,正要敲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随手解开手机,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眼里的悠然自得全都化成了不敢置信——

    excuse?

    这个第一天加他球球就给他发来情头、每天早午晚安从未中断、动不动就给他发来私人美照、经常用亲亲抱抱的表情包撩他,还给他发过一个G小凰文、昨晚叫他心肝当他宝贝、就在刚刚还约他共赴巫山的女人……

    竟然问他!

    他是谁?!!

    *

    杜昕然也觉得上天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在热火朝天的聊了一个多月之后,真正的一粒橙才用小号加回她,跟她哭诉她的惨况。

    橙子:【大号被封,小号也一直封,我已经好久没用球球了呜呜~】?!昨天还跟她说宝贝晚安的是谁?

    橙子:【上次让你发深夜文学给我,你都迟迟没有发来,害我新手上路被老司机男友欺负了一通……】

    杜昕然哑口无言。

    不,她有发的,只是她发错了人……

    杜昕然觉得满腔委屈无处发泄。

    是以,她倒过来向一粒橙哭诉自己的惨况,就是她加错了人,并把对方当成橙子聊了一个多月。

    最糟糕的是,对方好像真的给她聊熟了,畅聊之火都变成聊得火热了。

    一粒橙听到她的悲惨遭遇后,不仅没有同情,还大赞离奇,甚至说新一部小说的灵感又get了。

    杜昕然对一粒橙这样的塑料基友感到无语,便不再搭理她,决定鼓起勇气来,自己去搞清楚情况。

    于是,她战战兢兢的给那位叫做p的联系人发了一句:【冒昧一问,你……是……谁?】

    对面许久没有回话。

    杜昕然也觉得自己理亏了,忙噼里啪啦的朝对方解释,包括自己不小心加错人,把他当成闺蜜,才会那么自来熟的事。

    她说得声泪俱下,歉意连连,对方总算才相信了这个荒谬的真相。

    p:【你说……你以为我是你的闺蜜,才会跟我分享生活中的琐事?】

    到后面,那词语中看起来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才会叫我宝贝、叫我心肝、对我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

    杜昕然委屈巴巴:【对不起……】

    裴逞垂死挣扎:【那你为什么唤我橙子?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谐音橙吗?】

    杜昕然非常惊讶:【原来你也叫橙子啊,但我真的不知道……我的闺蜜她笔名一粒橙,人人都叫她橙子的。】

    裴逞搜了一圈她的微博,确认了杜昕然真的跟网文圈一位大神一粒橙相交已久,两人还会时不时因为新文宣传在微博上互相转发。

    是他被自信心蒙蔽了双眼,才会这么久都没发现到这个可能。

    根本没有所谓的一来就展开猛烈攻势,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误把他错认成相识已久的闺蜜。

    如今,现实狠狠赏了他一个耳光。告诉他,杜昕然一开始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裴逞,也没有要追求他的打算,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兜里的避孕套像是在嘲讽自己,裴逞脸色阴沉,发泄似的把它扔进垃圾桶去,大步的回自己家去。

    杜昕然发现对面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

    她难免担忧起来,自己一聊天就失了分寸,给对方发的都是没有尺度的段子和表情包,如果……对方误会了,那可怎么办?

    她小心翼翼的问出一个关键问题:【那个……姐妹你是男是女?】

    裴逞也知道自己现在丢脸丢大发了。

    这时候自然不能让她知道这球球背后隐藏的真正身份是他吧。

    而且,她都叫他姐妹了,很明显是一点都不想跟她聊骚了一个月的人,是个男人的……

    p:【女的。】

    杜昕然果然松了一口气。

    又回到那种女孩之间的相处模式,跟他攀谈起来。

    年年十八:【吓死宝宝了。】

    【那既然是女的,我们也能做闺蜜啊,毕竟这样的情况下相识,也算是猿粪呢~】

    看到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裴逞更觉得受伤的只有自己。

    p:【呵。】

    杜昕然看着那冷冰冰的单字,不敢再放肆了,她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好高冷啊,真的是女的吗?

    *

    隔天,裴逞办公室里。

    杜昕然日常放风,小刘进来汇报工作的时候,看到自家总裁手上拿着一朵不知从哪摘下来的花,一瓣一瓣的扯下花瓣。

    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她爱我……不爱我……爱我……不爱我……爱我……”

    直到花朵光秃秃的只剩最后一片花瓣,裴逞傻眼了。

    正好看到进来的小刘,他快速扔掉手中的花,逼问道:“单数还是双数,快点,选一个。”

    小刘反应不及,只下意识回答:“双……双数吧。”

    裴总是想问什么?

    很快,他就明白了。

    只见裴逞好心情的勾起了嘴角,言之凿凿的分析道:“双数,就是两个字——爱我。”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不爱我?”

    他自顾自陷入美妙的猜想。

    虽然杜昕然不知道线上的人是他,但线下的相处可是实实在在的。

    线上的一切是巧合没错,难道线下她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都是巧合吗?

    世上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杜昕然肯定是爱他的,他并不是一厢情愿。

    小刘为自己选中老板想要的答案而感到庆幸,又不免好奇心作祟:“那裴总……如果我选的是单数呢?”

    不自信的裴总那可是不存在的。

    裴逞果断斜乜他一眼:“这还用问?”

    然后仰起他一如既往高傲的头颅,理所当然道:“单数就是三个字——她爱我。”

    诶,那是怎么选都不会出错啊?

    不仅是小刘无言,连垃圾桶里只剩一片花瓣的花都在呐喊:既然固执己见,那又何必摧残我?!!

    *

    前端日子裴逞因为忙着恋爱那档事,都没空查阅杜昕然每周发来的文档。

    根据进展,现在男女主已经成功在一起了。

    但裴逞今天看回去,却突然对男主同病相怜起来。

    不为其他,只因为女主虽然答应跟男主在一起了,但其过程也相当崎岖。

    *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图书馆里寂静无人,只剩下两名异常努力的同学在温习功课。

    但,杜十八因为努力太过,竟然不知不觉的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裴逞听到‘咚’一声重响,转过头来,才发现了头磕在桌面上,呼呼大睡的某人。

    他把手上正在阅读的外语文学集放到一旁,慢慢的也俯下身,头枕在手肘上,打量着眼前熟睡的容颜。

    因为磕到头,她刘海下的额头红了一小片,然这并没有阻碍到她要补眠的决心,长长的睫毛盖住她水润的眸子,眼底下有片淡淡的乌青。

    裴逞想起她这几天为了做大考前的最后冲刺,已经好几天通宵做题了,难怪会累成这个样子。

    可即使再累她也没说过要放弃,每每她筋疲力尽之时,只肖回答一道关于他的问题,她便会满血复活。

    裴逞把那一撮调皮的发丝捋到耳后,喃喃的问道:“就真的这么喜欢我?”

    复又看到杜十八手上紧紧攥住的那本记事本。

    平日见她极为珍视,问到什么关于他的东西都要唰唰的在上面写,现下他突然有些好奇,她都写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的把记事本从她手中抽出,尽量再不发出声响的情况翻开了记事本。

    随着一页一页的纸从他手上滑过去,裴逞看见里面娟秀的字体后,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谁可以告诉他,为什么她记录的不止是他,还有其他男人?!!

    裴逞气得喘着粗气,极力按捺着想打人的冲动。

    而这时候的杜十八悠悠转醒,还不明所以的从他手上抢回记事本,那做贼心虚的态度更做实了裴逞的想法。

    他赏了她一记冷眼,也不说什么,劲直抬脚站起来,怒气冲冲的离开图书馆。

    杜十八再迟钝也发现裴逞生气了,但他为什么生气啊,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她赶忙追了出去,短小的腿追裴逞豪迈的步伐显得有些吃力。

    杜十八跑得下气不接下气,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树林,裴逞才逐渐放缓脚步。

    “阿成……阿成你等等我!”

    裴逞倏地顿了停了下来,而后杜十八好像初次见面那样,刹车不及,直接撞到他硬绷绷的胸膛上。

    看她揉着红通通的鼻头,他才算消了点气,但语气也不见得有多和善:“你就那么花心,连女的也不放过?”

    想她的笔记本里,自己只是她记录中一百个人里面的其中一个,裴逞心里就有一口郁气,难以咽下。

    “什么花心?”杜十八呆呆地眨了眨眼,想到裴逞看过她的记事本,她瞬间了然,“跟花心有什么关系啊,我在做人物小传,当然是要多了解些人,才能当做示例啊。”

    人物小传……

    裴逞没想到,她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想要追求他,想要了解他。

    他的拳头握在身侧,非常用力,直至骨节泛白。

    “那你那么坚持找我干什么,既然每个人你都想了解,当初又何必执意纠缠我……”

    平时意气风发的男孩此时像焉了的茄子,他话里流露出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忧伤。

    杜十八老实巴交道:“因为你是男主啊,他们顶多就是恶毒女配、痴情男配,在你身上花多一点时间也是应该的。”

    这么说来,他还应该觉得骄傲了。

    裴逞扯了扯嘴角,‘呵’了一声:“我谢谢你。”

    像是害怕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转身就走。

    杜十八悔极了,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这段时间,裴逞给她补课陪她学习,她对他早已不是一开始抱着利用的那种心态了,她是真心想与他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然而自己一开始与他交友便不是出于真心,自己还有什么颜面祈求他的原谅。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冷漠背影,杜昕然眸里泛起薄雾,带着颤音道:“我是不是做错了?对不起……”

    “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紧接着,杜十八朝着与裴逞相反的方向,回头走了。

    裴逞一阵心悸。

    这家伙,真的要走?

    还说什么永不打扰他?

    这算什么?过河拆桥,用完即弃?

    左胸处揪得发疼,他来不及反应那是什么原因,已然追上了杜昕然的脚步,紧紧拉住她的手腕。

    “杜十八!”裴逞深吸两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他垂首敛眸,再抬头已然是澄澈一片,他直直望进她那潭水眸中,让她避无可避。

    “告诉我……”

    “你喜欢我。”

    听到他的话,杜昕然先是一愣,而后满眼的不敢置信:“你……”

    裴逞不容置疑的朝她怒吼:“告诉我!”

    只要她肯对他说一句喜欢,他可以对以往的事既往不咎,他不介意她是想要把他当人物参考还是其他,他只想迫切的得到一个安心的回应。

    一个,他并不是一厢情愿的回应。

    杜十八本就包子性格,何况这么凶的裴逞是她没见过的。

    她也不知道裴逞干嘛要逼着她说这样的话,但是他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她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她真的很怕他以后不再理自己。

    于是她咽了咽口水,讷讷的说出那句裴逞期待听到的话:“我喜欢你……”

    裴逞刹那间松了口气,他也不管这是不是出自她真心的,反正她说了,就不能反悔了。

    嘴角上,慢慢泛起一抹弧度。

    他趁着她呆滞的瞬间,一把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

    胸腔震动间,他低哑的嗓音在杜十八的头顶上响起:“那你听着,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

    杜十八懵懵的,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循规蹈矩的学生,怎么就突然早恋了。

    自己早恋不用紧,毕竟是末班的,老师也不大在意,可裴逞是优等生啊,高考在即,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就算,他想在毕业前体验一把叛逆的感觉,也不应该扯上自己啊。

    杜十八眨了眨眼,说出心底话:“全校被逼着谈恋爱的估计就我一个了。”

    裴逞眯着眼,眼底又投射出一股熟悉的危光:“你很委屈?”

    杜十八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不敢,都听你的。”

    或许这段时间被他辅导功课,被辅导出了个思维,她对他唯命是从,不敢有误。

    裴逞女朋友这个身份是全校女同学争得头破血流都争不过来的,这样的馅饼掉到自己头上,她还有什么好推脱的。

    两人也没有牵手,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回教学楼。

    杜十八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问道:“那你现在我男朋友,是不是就能够无条件配合我的人设大计,我以后可不可以不用做题了?!”

    她还没高兴多久,裴逞当即给她浇了一大盆冷水:“不可以。”

    是以,杜十八耸了耸肩,非常无奈:“题照做,日子照过,那谈不谈恋爱也没什么差别嘛……”

    此时的杜十八早已被纯纯的校园恋爱文荼毒了思维,认为所为校园恋爱不过是小学鸡们挂着个身份耀武扬威,再不然就是互相激励,一同考上约定好的大学。

    反正就是沉闷的校园生活闯进了一抹异色,影响不大。

    只有身后的裴逞浅浅的勾起嘴角。

    当然有差别,谈恋爱后,他可以正大光明的看她,可以不厌其烦的听她说,她喜欢他。

    *

    对这样的进展,裴大总裁是无法理解的,他趁着杜昕然在办公室的时候,忿忿的表达他的阅读观感。

    “呵,这男主也太笨了,人家女主完全没做过什么,他就误以为人家喜欢他,到现在还无法自拔了,竟然这样自欺欺人的也愿意。”

    杜昕然怎会愿意有人这样诋毁自己笔下的人物?

    她反驳道:“男主不是笨啊,他的人设本来就是自我攻略型的。”

    这种专业术语明显超出裴总的知识范畴,他不明所以的拧紧眉头:“什么……自什么略?”

    杜昕然耐心讲解:“就是不管什么巧合,这种人设的角色都会脑补成别人在对他示好,从而达到心动的目的。”

    看裴逞一脸茫然,她叹了声,善意补了句:“说白点,就是自恋。”

    “其实你跟他挺像的,要不是你不近女色,你的自我感觉良好程度都能进化成自我攻略了。”

    她完全没注意到裴逞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自顾自的发表伟论。

    而这话在裴逞那儿听起来特别刺耳。

    他自我攻略,他不近女色?

    现下的杜昕然根本就是典型的渣女,把他耍得团团转不说,还暗示一切都是他在自我攻略。

    裴逞又怎么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她文章里的杜十八,表面没心动,不也答应了男主在一起的请求吗?

    要是真的没一点动心又怎么可能答应。

    说到底就是藏得比较深罢了。

    而杜昕然身为‘杜十八’的创造者,伪装的本事更是技高一筹,这段时间,她肯定早已对自己动心,只是一直在欲擒故纵而已。

    裴逞冷笑了一声,模棱两可的说了句令杜昕然毛骨悚然的话——

    “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

    *

    然而打脸的事总是来得特别快。

    某天裴逞经过一位女助理的座位时,看到上面摆放着一盒非常眼熟的巧克力。

    星空黑配边角镀银,还有那鎏金打印的字,不正是他跟杜昕然第一次在法国餐厅共进午餐后,她特意给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吗?!

    裴逞按捺着不安的预感,问道:“这盒巧克力,你是哪里买的?”

    被裴总特意询问,小助理当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就把餐厅附送的事说了出来。

    末了,小助理还补上一句:“裴总,你是想要这家餐厅的联系方式吗?”

    只见裴逞失魂落魄的摆了摆手,而后转身离开了。

    不用告诉联系方式了,毕竟,小刘已经帮他订过了。

    不仅订过,还吃过。

    他回想起,那时候在太阳底下,杜昕然被晒得红扑扑的脸颊,还有细密的汗珠,分明是担心巧克力融化而拼命催促他收下。

    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害羞脸红。

    而那行法文,以杜昕然的外语造诣,显然是没看懂的。

    他是自我感觉良好到什么地步,才会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都忽略了……

    几天过后,杜昕然总算察觉到了裴逞的不对劲。

    办公室里不断充斥着他的冷意,让她大白天的都忍不住直哆嗦。

    裴逞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乐意搭理她,以往虽然高冷,却也没到了一句话也不说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他对公司里的助理秘书们一如既往,仅仅是看见她时,如同看见空气一般。

    饶是杜昕然再迟钝,也能发现,裴逞的怒气,仅仅是针对她。

    她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好像……

    哦,对了,是上个周末!

    他大老远把她从于飞山接了回家,后面想进屋讨一杯水喝,被她残忍拒绝了之后!

    裴逞这么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人,因为一杯水记到现在,也并非不无不可能。

    为此,她务必赶紧把欠着他的那杯水连本带利补上,才能打消他的滔天怒意。

    杜昕然亲自当跑腿,去星巴克给裴逞买了一杯他最爱的美式不加冰,又趁机在杯子上写下了对他的绵绵敬意。

    在确认没有任何纰漏之后,她才毕恭毕敬的把那杯美式放到了裴逞的桌子上:“裴总,工作辛苦了,喝杯咖啡解解乏吧。”

    咖啡的香味飘散开来,裴逞嗅到美式独有的香气时,果然有了些许反应,紧绷着的脸也有了一丝松动。

    怎料当他抬起头来,看到杯子上面写着的那行字时,现场表演了个京剧变脸,还是变成煤炭黑色的那种。

    “杜昕然!你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杜昕然不明所以:“我最敬爱的裴总啊。”

    她双手放在身前,语气特别诚恳:“裴总,我对您的敬意可是滔滔不绝,绝对没有想赊掉您一杯水的心思……您何时想进屋喝水我都是随时欢迎的,那天只是因为着凉了急着洗澡才会……”

    提到那天摆乌龙的事,裴逞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尴尬症直接达到巅峰。

    他打断道:“够了!”

    “你的意思是,你每次给我买星巴克,都是让店员这样写的?”

    裴逞抬手握起杯子,果然一只手指正好遮住了那个‘敬’字,才会让他在火灾当天,看到琳达拿着的咖啡,误以为杜昕然对自己有另类的想法。

    杜昕然点点头,表现得特别无辜。

    裴逞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想要当场质问她的冲动。

    复又想到她冲回火场去救他可是真的,即使她没说爱他,也难保她的心里是在乎他的。

    “那……那天你重回火场……”裴逞深深的凝望着她,企图窥到她内心的那个秘密,“如果再发生一次,你还会那样做吗?”

    杜昕然眼神闪烁,果然有心虚的神色。

    “裴总,你要听真话吗?”

    来了,她要说真话了!

    她这么心虚,肯定是想说,不管火场演习多少次,不管灾难重来多少次,她都阻止不了自己那颗想救他的决心!

    裴逞故作镇定,却难掩急切:“当然,要是有一丁点隐瞒,你就死定了!”

    他这样逼迫,纵使杜昕然想说假话也无法了。

    只见她坦然道:“裴总,那就要看下次你有没有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拿下楼了。”

    虽然她知道经历过几次的火场演习,裴总肯定不想听到这样的答案的,但是她就是扯不了谎,就好像学生答应妈妈不打游戏后,最后还是会打。

    以裴逞这么精明睿智的头脑,一下就能把她的谎言识破,所以她倒不如把心底真实想法说出来,企图打一下真诚牌。

    果然,裴逞因为白花了那么多火场演习的经费,底下员工依旧我行我素而大受打击。

    他脸色几乎白得没有血色,嗓音也特别虚弱:“你是说……上次你重返火场,就是为了拿你的笔记本电脑?”

    杜昕然诚实到底:“是的裴总。所以你下次如果经过,可不可以顺便把我的电脑拎下来啊,我上次还以为你会拎,所以想找你问清楚来着……”

    “你简直欺人太甚!”

    裴逞近乎咬牙切齿,要不是掐死人犯法,他估计已经做了。

    可不折磨一下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他心里又过不去,于是他深吸几口气,缓和了情绪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不犯法,又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好办法。

    “鉴于你的火场逃生意识不及格,我决定让小刘监督你做火灾自救逃生练习题,总共50道题,你一天没做成全对,就继续做,直到全对为止。”

    裴总下令,杜昕然哪敢有异议。

    尤其他已经恼怒得会飚成语了,虽然母语还是不大好,用词依旧不准确。

    但她此时也不好提醒他,这种经历火场演习还坚持己见的情况,用‘执迷不悟’比较合适,‘欺人太甚’不大恰当,毕竟她好像也没欺过谁。

    杜昕然本想着,要是能让他消气,自己做一做题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万万没想到,这该死的练习题要做成全对,竟然比高考及格还难。

    她花了整整三个小时,做了二十遍,才总算得到49正确的佳绩。

    偏偏她不知道错的是哪一道题,于是又重做了二十遍,还是没法达到全对。

    许是杜昕然可怜的样子小刘看不过去,又许是小刘批改卷子都批改得累了,他好意的暗示道:“杜小姐,错的……有没有可能是最后一题?”

    杜昕然忙翻到最后一页看去。

    还别说,最后一题她根本没怀疑过,因为答案根本没有悬念啊!

    50.如果办公室发生火灾,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应该______

    a.救财物

    b.救文件

    c.救裴总

    d.什么都不救,马上撤离

    照理,d就是正确的答案无误,但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题目问得很不正规,c出现的太刻意了,加上小刘的提点不会来得无缘无故,难道正确的答案是……

    她果断把c.救裴总,圈了起来,交给小刘后,终于得到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满分。

    小刘也如释重负:“恭喜杜小姐。”

    杜昕然默默在心里吐槽,没什么好恭喜的,她现在只觉得无语。

    几个小时就耗在这种没意义的题目上,纯粹就是为了满足裴大总裁的恶趣味……

    *

    然火灾救生题目做完了,裴逞的阴沉的脸色并没有明显的好转。

    杜昕然心里闷闷的,胸腔有一股情绪在流窜。

    肯定是因为裴逞的心情关乎到她十七儿子版权的归宿,她才那么着急的!

    毕竟过了这么久考察期,裴逞也没说结局是什么,她努力了那么久,眼看就要见到曙光了,怎么能功亏一篑?

    于是,杜昕然觉得在讨好裴总的路上得再加把劲。

    星巴克不行,肯定还是因为诚意不够。

    那么……如果她亲手给他做他最爱吃的‘心太暖’呢?

    亲手做不仅费时费力,还能大大的体现自己想为他奉献的心!

    裴逞听了她的想法后果然很高兴,下班的时候还毛遂自荐要载她到拾扒甜品店,甚至不惜花上一个多小时在店内等她进去烘焙室把甜品弄出来。

    这是裴逞第一次进入拾扒甜品店的内部,虽然之前并没有踏入这里,但一进门,熟悉感便油然而生。

    他仔细打量着内部装潢,大到桌椅摆设,小到门缝墙沿,他都凑近去看看,像是要找出他可能有来过的蛛丝马迹。

    这个时间点,店里的生意一般般,顾客三三两两,蒋恬也能抽得开身。

    盼了那么久,蒋恬终于见到唯一一个对她的研发的‘心太暖’说过欣赏的人,她又怎会错过这个攀谈的机会。

    蒋恬两眼放光,笑眯眯的盯着裴逞:“你就是然然说的米饭班主吧?”

    “米饭班主?”

    这么古怪的昵称,确实像是出自杜昕然之手,裴逞细细咀嚼,颇为受用。

    他心情转好,也秉着爱屋及乌的道理,难得没有给对方冷脸,反而主动搭话:“对,我也听她说过你。”

    蒋恬大受鼓舞,连连掏心掏肺的把心里话说出来:“听然然说,你超喜欢我研发的‘心太暖’,我一直想找机会,替它感谢你这位MR RIGHT呢。”

    蒋恬的话音刚落,裴逞脸色骤变,声量也不自觉的抬高。

    “你说什么?心太暖是你研发的?MR RIGHT也是你写的?!”

    第32章

    裴逞激动的情绪远远超出了蒋恬的想象。

    她感觉这就是杜昕然所说的那种, 书迷见到心仪作者时的亢奋之情。

    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甜品推新员也能有这种体验,不由垂下了头,面露赧色:“对的, 我就是。这款甜点主打0脂0卡路里, 也就是裴总这样对身材管理很严肃的人, 才懂得欣赏。”

    蒋恬自顾自的喟叹:“不瞒你说, 那些俗人通通没有裴总您这样的眼光, 导致我这款甜品滞销严重。也好在卖不出去, 我才会想到让然然拿去请她公司里的人吃,它才会遇到裴总您这样的真命天子啊!”

    裴逞认为自己已经无法正视真命天子这四个字。

    他也无法想象, 自己堂堂裴总,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吃那些卖剩的滞销物, 还感到沾沾自喜的地步。

    之前杜昕然每每告诉他,店里有卖剩的心太暖, 让他拿去吃时, 他却以为那只是她想让他吃而找的借口。

    没想到, 杜昕然从来没有隐瞒,这款心太暖, 不仅是店里卖不出才给他吃的滞销品,它的研发还跟杜昕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还叫什么心太暖,他认为,应该改个名,叫心太凉比较合适……

    杜昕然明显对这门功夫并不在行,在一个小时后, 总算捧着一盘歪歪扭扭的丑陋玩意出来, 深深验证了,之前那些心太暖不是出自她手的事实。

    那裴逞最后有没有吃?

    当然是没有的。

    他甚至一声不响的就甩袖而去。

    要不是在门外与蒋岳迎面撞上, 估计杜昕然反应过来追到门外时,他的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但裴逞与蒋岳撞上明显也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上次她在裴逞面前对蒋岳大肆夸赞的事已经被他深深记恨。

    此时,裴逞更是男人的好胜心在作祟,挺着背脊,傲然的打量着眼前的蒋岳。

    蒋岳的反应却恰恰不同,他不仅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有一丝……慌乱?

    “你……”蒋岳的视线一刻也没法从裴逞的脸色移开,像是见到许久未见的人,他陷入沉思中无法自拔。

    杜昕然也察觉到了。

    可蒋岳一向待人温和,行事稳妥,很少有这样失礼的情况发生。

    “岳哥哥怎么一直盯着裴总看啊,不会是职业病犯了,想帮他打官司吧?”

    裴逞冷哼一声,露出一个‘这男人也不过如此’的轻蔑表情。

    蒋岳自知忘形,略微尴尬道:“不是,只是觉得他有点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说出这话时,裴逞的表情依旧,并没有那种故人重逢该有的诧异之情。

    裴逞只是睨了他一眼,语带双关:“这么巧,我也觉得蒋先生有点眼熟。”

    可不是吗,这个所谓的岳哥哥,他可是见过很多次了。

    自从上次在这家店匆匆一瞥之后,蒋岳之后午休时也时不时的给在裴氏大厦的杜昕然送汤送水的。

    有时候裴逞从十八楼的窗户望下去,就会看到他的车和他等候的身影。

    可谓是痴情至极,不求回报啊。

    本来之前裴逞想着杜昕然的心是向着自己的,蒋岳这种情敌也就不值一提了。

    现在看来,像是龟兔赛跑,他在掉以轻心的时候,对方有可能已经趁虚而入了。

    是以,现在裴逞看蒋岳,是哪哪都不顺眼。这种莫名的敌视感,仿佛早八百年就存在了。

    蒋岳听到他模棱两可的话,眼中的无措再次出现。他突然有点拿捏不清楚了,裴逞到底是真的不记得他,还是装作不记得他的?

    裴逞也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当面撂下狠话:“我劝你,不该有的念想,就别有。”

    烟硝味在两人之中弥漫开来,且是单方面的碾压。

    杜昕然不知道蒋岳那么好的一个人,跟裴逞也是素昧平生的,怎么站在那里就得罪裴逞了?

    就算欺负人脾气好也不带这样的!

    她委实看不过去:“裴总,你干嘛这么说岳哥哥?”

    女孩娇小的身影站在蒋岳的身边,一同对他刀剑相向,亲疏远近,早已一目了然。

    裴逞因为心太暖的事就已经心口抑郁了,现下可真是双重打击,伤得遍体鳞伤。

    他转身离开,连杜昕然手上的心太暖也没带走,只留下一句:“别管我。”

    杜昕然望着那抹远去的高大背影,眼底露出受伤的神情。

    好像遗忘的岁月里也曾有过一个人,徒留个背影给她,任凭她怎么哀求都没有回头。

    但很快,她就拭掉眼角的一滴泪,故作轻松的埋怨道:“幸好今天不用你送我回家,这样动不动就把人扔下了,真是一点责任心也没有。”

    原本她还想着今天父母远游回来,裴逞会不会也想跟她去接机的,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转过身来,朝蒋岳露出个灿烂的笑脸:“岳哥哥,要麻烦你了,待会载我一起去机场呗!”

    蒋岳对杜父杜母很尊重,今天自然是准备好接机,甚至安排了洗尘宴的,本来这种情况下杜昕然一般都会随蒋岳的车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会泛出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而已。

    现下好了,现实帮她做选择。

    蒋岳自然没有异议:“嗯,那我帮恬恬关好店,就出发吧。”

    蒋岳受过杜父杜母的恩惠,但蒋恬当时还小,跟杜父杜母是不熟悉的,她们的洗尘宴,蒋恬自是没有参与。

    所以前往机场的路上,就只剩下杜昕然和蒋岳两个人。

    静谧的车厢里,蒋岳不自觉的浮现出刚刚杜昕然跟裴逞出双入对的画面。

    他不免有些担忧:“然然,我不是要插手你的私事,但你……是跟裴总是在恋爱吗?”

    这可把杜昕然吓得不轻,她慌忙地摆手:“不是啊,岳哥哥怎么会怎么想,我正好因为一些版权的事跟他有一点交际,正好他住在我家附近,就走得近一些而已,绝对没有那种事!”

    见她信誓旦旦的,蒋岳稍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杜昕然见他眉头依然紧皱,害怕他不相信,便加大力度道:“他可是堂堂裴总诶,我肖想谁,也不敢肖想他对吧?而且他脾气那么坏,还自以为是,总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样的人,跟我理想中的伴侣可差得远了!”

    饶是杜昕然把裴逞说的一文不值,蒋岳心里的忧虑依旧没有得到松懈。

    他不知道他们重逢了多久,也不知道裴逞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

    如果没有失忆,那他为什么对杜昕然隐瞒自己的身份?现在重新接触杜昕然,又是抱有什么目的?

    刚刚裴逞看他的眼神里,敌意非常明显,他很可能是视他为计划中绊脚石了。

    那么,杜昕然是真的可能处在危险之中。当年的事给她造成的伤害已经够大了,他是一点也不想她再次受伤。

    杜昕然那么单纯的女孩,要是裴逞步步为营,她即使现在说得再坚定,也难免会陷阱猎人布置好的陷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多加防备,以确保她能守着一片净土。

    “然然,裴逞是商界的风云人物……我当然不是说你配不上他,只是他们豪门世家的水很深,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够涉足的。”

    蒋岳尽量以不刺激到杜昕然的方式,婉转的提醒她:“况且,你也不知道裴逞的过去怎么样,他的家庭背景又是怎样的,他可能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杜昕然懵懂的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岳哥哥要那么严肃的劝诫她,她真的对裴逞没有那种想法啊。

    而且,她总觉得,蒋岳也太草木皆兵了一些。

    外人皆对裴逞有成见,她要是没有这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恐怕也会对他有种种误会。

    裴逞虽然性格不怎么好,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他是个好人,绝不会像蒋岳口中说的那样,十恶不赦的。

    *

    好在去到机场接了杜父杜母之后,气氛就被轻松喜悦的氛围给取代。

    杜家三人依旧打打闹闹的,从机场到餐厅包厢,吵吵囔囔的却不失家庭温暖。

    “爸妈你们这一去的又是大半年,我差点都忘了你们长什么样了。”

    杜父杜母这次去了南极一趟,本还想掏出手信给自家闺女,听到这话瞬间什么礼物都不想给,只想送她一颗板栗。

    “瞧她这话说得,我们真是生了件漏风的棉袄。”

    蒋岳笑着帮忙缓和气氛,他给两老倒了最爱的普洱茶,恭敬道:“叔叔阿姨,然然是说笑的,她不知有多想念你们。”

    看看自家闺女,再看看从小看着长大的蒋岳,杜父杜母心里是那个满意。

    杜母拍了拍蒋岳的手,眼里发着精光:“都是小岳说的话顺心啊,要是你能成为我们半个儿子,我们也算死而无憾咯。”

    听到这种不吉利的话,杜昕然嗔怒了一声:“妈!”

    杜母自是乘胜追击:“你不喜欢我讲,那就早点顺了我的意,那我便不讲了。”

    “你明知道的,我和你爸就盼着你和小岳能在一起,你们俩好互相有个照应。”

    这个话题杜母明显不是第一次说起了,杜昕然和蒋岳脸上都露出不自在的神情。

    每当提到这种人生大事,蒋岳就变成个闷葫芦,一点主见也没有,摆出个任人予取予求的姿态。

    没法,杜昕然只能靠自己的那把经常会惹恼父母的嘴,开口了。

    “我跟岳哥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话音才落,蒋岳握着杯子的手一抖,里面的茶水险些要溢出来。

    蒋岳面上那些许失落怎么逃得出杜父杜母精锐的目光。

    感情这种事,只怕妾有情,郎无意。

    既然蒋岳打从心底是愿意的,那么搞定自家女儿就更容易了。只要一哭二闹三上逼,还怕事情不能成吗?

    杜母当即就拍案斥责:“我看那年发生车祸,是把你的脑袋给摔坏了,小岳那么好你不喜欢,那你喜欢怎么样的?”

    蒋岳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又是跟杜昕然一起长大的,可谓知暖知热,把女儿交给他,没有比交给谁更放心的了。

    更何况,也不是杜父杜母要着急,只是一想到杜昕然年少时行差踏错导致的后果,就不免惶惶不可终日。

    那是他们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放纵杜昕然,没有适时阻止,差点成为害了她的帮凶。

    现在好不容易隔了这么多年,杜昕然才算过得安稳了些,他们绝不能让悲剧有再次发生的可能。

    是以,现在她的人生大事,他们都不会再掉以轻心,务必给她严格把控。

    要换做平时杜昕然肯定一声不吭,等父母唠叨完了就算了。可不知道为何,现在的她却不甘这样被任人摆弄。

    她身为资深网文写手,创造过那么多对有情人,在自己的感情.事上,怎么能那么懦弱无力。

    她当即小声嘟囔道:“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感情的事应该随缘,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了。”

    杜母简直气坏了:“你!”

    杜父安抚了她一下,对杜昕然道:“你小时候不喜欢读书我们可以随你,但这事没有商量余地。”

    杜父不像杜母那么狂躁,他的性子温温的,但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容置疑:“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也没个兄弟姐妹的,要是我们两脚一伸,谁来照顾你?你不能让我们死都不瞑目。”

    瞧瞧,又想打苦情牌了。

    都说被催婚是国人十大烦恼之一,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被折磨的一员。

    杜昕然翻了个白眼:“我可以照顾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出外旅游,她不也一个人居住一个人生活吗,一个人怎么了?

    她的话果然引起杜母的不屑,杜母冷哼一声:“你那种日夜颠倒的工作,怎么照顾自己?睡到日上三杆,吃外卖,吃泡面,那样的生活作息健康?”

    杜昕然虽然能明白父母的用心良苦,但她一点也不能理解,为了可以过上安稳生活,而强迫自己跟另一个人生活的想法。

    婚姻是需要感情来经营的,不是父母一句合适,就将两个毫无感情基础的人强行捆绑到一起。

    她委屈的抿紧唇:“我不喜欢岳哥哥,岳哥哥也不喜欢我,你们这样强人所难,大家都不会快乐!”

    蒋岳依旧没有开口,他放在身侧的双拳紧握,任由自己不作声,奢望杜父杜母的话能有改变杜昕然想法的一点可能。

    杜母果然被气坏了,当即口不择言起来:“你已经26了!再过几年你想嫁都难,这几天我和你爸都在A市,会给你安排相亲,你只管照办就是了。”

    都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杜昕然虽然表面大喇喇的,被人说成个大龄剩女还是会有点难以下台。

    她留了一句‘反正我不嫁不喜欢的人’就大步离开厢房,这场洗尘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

    跟父母大吵一架,杜昕然魂不守舍的往餐厅外走去。

    蒋岳追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一只脚地踏出马路,而红绿灯上,赫然显示着绿色!

    他呼吸一窒,心脏几乎要停顿:“然然!”

    好在距离不算远,他大步上前去,总算在杜昕然冲出马路之前把她拉了回来。

    刺耳的鸣笛声在耳边响起,杜昕然才总算回过神来。

    看着身旁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她心里一阵后怕。

    “呼,好险。”

    蒋岳拍了拍她身上弄脏的尘灰,语气无奈,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你过马路想东西的坏毛病能不能改改啊。”

    杜昕然也是惜命的,她呼了一口气,诚恳的向蒋岳道谢:“谢谢你啊岳哥哥。”

    想到什么,她呆呆的又重复一次:“真的幸好有你。”

    她神情有些呆滞,蒋岳以为她吓傻了,忙安慰她:“小事而已,不用谢。”

    杜昕然的目光依旧没有焦点,她直直望着大马路,仿佛在透过这里看见另一个地方。

    那里的车辆鸣笛声萦绕不散,那里艳红色的鲜血在眼前挥之不去。

    可当年的她没那么幸运,蒋岳没能第一时间拉住她。依稀记得她好像也是这样不小心走出了马路,却被路边的摩托车撞倒了。

    “真的谢谢你岳哥哥,当年不是你来得及时,把我送去医院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站在这。”

    她怔怔的自语道:“那时候我在想着什么呢?竟然会这样走出马路。”

    刚刚是因为父母催婚令她心烦意乱,但当年她才刚成年,照理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才对。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莽撞的人,必定是发生了很重大的事,令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才会失了魂一样的冲出马路。

    杜昕然难受的敲了敲脑袋:“我总觉得那时候醒过来后,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但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能想起来。”

    每当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的头就会特别疼。

    蒋岳的脸上闪过一丝晦涩难懂的表情,他敛了敛眸:“那时医生不是说了只是轻微脑震荡吗,不至于造成什么失忆的,你就是在庸人自扰。”

    对,当时也正是因为医生的报告,才让她打消了疑虑,毕竟报告这种东西可厉害了,要是她身体有什么异样,在检查下应该暴露无遗才对。

    蒋岳见她一脸迷茫,不由得加大力度:“你不相信医生的评估也要相信我们啊,难道我们会骗你吗?”

    对此杜昕然非常认可。

    也是,要她有忘记了什么,身为她身边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一定知道的,可他们通通都口径一致。

    而且,蒋岳待她一直很好,他肯定不会骗她的。

    她点了点头:“是的岳哥哥,你们也没理由要隐瞒我什么。”

    “或许是我的幻觉吧……”杜昕然挠了挠头,谄笑道,“有时候写文写多了,也分不清现实和虚构。”

    *

    分不清现实的人却不止杜昕然一个。

    当晚,裴逞又做梦了。

    但神奇的是,以往他每每梦到杜十八和裴逞的故事,都是以旁观者视角,而且他并不能很清楚的看到梦里人的长相。

    但这一次,他竟然把现实中认识的人都代入进他们的长相里。

    连店里正在忙碌的店员,都是他正视为眼中钉的蒋岳。

    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甚至现在他身处的地方,就是今早他去过的拾扒甜品店。

    虽然装潢摆设有了些许差异,但那明晃晃的招牌,上面写着的‘拾扒面包铺’显然就是拾扒甜品店的前身。

    他还想四处探索,然意识已经不由自主被夺去,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到梦里的人物,自主的走着剧情。

    这个时候,正是《青春如歌》里,两位小情侣刚确定关系不久的时间。

    裴逞牵着杜十八的手来到店里,熟门熟路的准备朝里面去。

    “小岳,帮我拿一卷锡纸进来。”

    这时,杜母的大嗓门从烘焙室传来,吓得杜十八下意识把手抽了出来。

    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爸妈好像在里面。”

    裴逞挑了挑眉,“他们在正好,我去跟他们说说我们的事。”

    “别呀……”杜十八哭丧着脸,怂态毕露,“说来干嘛呢,他们肯定是觉得我们小孩子过家家,不一定长久的。到时候我们要是分了,不是更难堪吗?”

    裴逞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不喜欢她那么妄自菲薄:“我们为什么要分手?”

    杜昕然垂着头,小声嘟囔:“同学们都说上学时期的恋爱不好当真,到时候高考完毕业了,我们会去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城市,然后各散东西。你的成绩那么好,肯定跟我考到不一样的学校了。”

    裴逞拍了下她的发顶:“小脑袋瓜整天胡思乱想这些东西……我会跟你考进同一所学校,一起出社会,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女生都爱听保证,杜昕然也不例外,见裴逞为了自己连心仪的大学都不去了,不免有些感动:“真的吗,但是你不能去最好的大学,不是浪费了你的才华?”

    “那你考好一点啊……”裴逞无奈的笑了声,“再者,才华这种东西不是靠学校包装出来的,有能力的,出到社会自然有一番作为。”

    杜昕然歪着脑袋思索这话里的道理,丝毫没有察觉到被某只狡猾的狐狸绕进去了。

    趁杜昕然思考的瞬间,裴逞不容抗拒的拉着她的手,往店里走去。

    两人走到烘焙室外,正好与杜母对上,裴逞直截了当:“阿姨,我和十八有话要跟你们说。”

    见裴逞脸上有着平时没有的肃然,杜母把手往围裙里擦了擦,朝着里面喊道:“十八她爸,小逞来了!”

    裴逞经常来这里陪女儿补课,照理他来了,也没必要大张旗鼓的通知一声,那么看来今天明显不只是补课啊。

    跟在杜爸身后出来的,还有蒋岳,他的目光在两人相牵的手上逗留了片刻,像是预料到什么,他极力克制地移开了目光。

    果然,裴逞悦耳的嗓音在下一刻响起:“叔叔阿姨,我和十八在一起了。”

    两老先是错愕,对视一眼后皆露出‘早就知道’的表情。

    他们本就是开明的父母,见两个小年轻最近走得很近,早就料到会有情愫暗涌的可能了。

    裴逞也算是个有担待的人,没想着隐瞒,反而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们。他把杜十八护在身后,仿佛若是杜父杜母要追究,他便会一力承担。

    平日成熟稳重的少年此时也不免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希望你们可以成全,我对十八是认真的。”

    杜母噗嗤一笑:“你别紧张,我们也没说不可以。”

    裴逞的成绩好品性佳,最近也渐渐带着杜十八走向正途。

    他们两老都是很喜欢他的,毕竟也年轻过,知道感情的事不由自主,也没必要做出什么棒打鸳鸯的事。

    说句更直接的,到时候高考完毕业后,杜十八就上大学了,她们阻止得到的她现在,还能阻止到她的以后吗?

    杜十八从小不让他们省心,但裴逞自他们认识以来,便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相信他是不会乱来的。

    “你们注意分寸就好,还有别影响到学习。”

    裴逞紧绷的神情得到舒缓,他微微勾唇,朝他们颔首:“会的。”

    *

    隔天一早,裴逞来到公司时,也还是心神不宁的。

    昨晚的梦境犹如身临其境,真实得有点超乎常理。

    看到在座位上打盹的杜昕然,他也不压抑自己的疑惑,当即扣了扣桌面,发出两声轻响。

    “你那个……岳哥哥,以前是不是在你们面包铺当过店员?”

    裴大人主动问话,杜昕然那点早起的瞌睡虫全给一溜烟吓跑了。

    她的双眸还带着点湿意,显得整个人蒙蒙呆呆的:“对啊,你怎么这么问?”

    听到她的答案,裴逞并没有解惑后的释然,反而更加纠结。

    他很肯定杜昕然没跟他说过蒋岳曾是他们家店员的事,那么自己又怎么有能力把他的样子代入进梦境的呢?

    蒋岳一个巧合也就罢了,但梦境里的那位杜十八,呈现的又是杜昕然的样子,让整个梦境看起来越发扑朔迷离。

    还没待裴逞理清思绪,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强行将他打断。

    杜昕然也知道那刺耳的噪音严重打扰人,忙不迭的捂住扬声孔:“抱歉抱歉,我昨天追剧把音量调的最大,一时忘了调回静音。”

    她飞快的接通电话,在听到对面说的信息时,霎时眼睛一亮,连刚打盹的那点惺忪之意也消散无踪了。

    连声音都是按捺不住的高贝分:“什么?!编编你说十七的合同已经拟好了,明天就可以签约?”

    这对杜昕然而言简直跟天上掉馅饼无异。

    廖主编说有关十七儿子的版权,其实早在一个月前裴逞下令要买过来后,就没有发出过要终止的指令。只是行政部门那里出了一些小纰漏,导致事情耽搁了下来,廖主编怕有什么变数便没有通知她,但整体进度文采小说网一直有在跟进的。现在报价什么的早已准备好,就等着杜昕然签名了。

    这么说来,裴逞根本没有插手过进度的事,全是因为部门那边的疏忽,才导致事情延迟了那么长时间?

    那么,裴总一个月前说的考察期又是什么啊?不是因为她扇他巴掌,他郁结难消,故意设出来,要看她悔过的考察期吗?

    杜昕然这么想着就这么问了。

    只见裴逞的本就多云少晴的脸色倏地沉了下去:“你还敢问考察的是什么?”

    好家伙,这么长时间,他想的考察是一回事,她想的考察却是另一回事事。原来他们从没有在同一个频道上,他给她加分扣分,期望她变成一个完美伴侣。她倒好,连他计分是为了什么都还没搞清楚!他纯粹是计了个寂寞!

    他都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是什么构造的,才会对那么显而易见的事浑然不觉。又是牵她又是抱她又是壁咚她的,她就没有过怀疑过合理性吗?!

    “杜昕然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裴逞想说的那个‘笨’字,在他的嘴里拐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有什么好说的,她哪是有时很笨,她不一直都这样脑袋缺根筋吗?

    自己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堂堂一个天之骄子,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这样一个呆头鹅,完美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在一颗树上吊死。

    裴逞深深觉得自己就是造孽太多,上苍才会派这样一个人来惩治自己。

    想到这几天像过山车一样,飞跃性的坠落体验,裴逞心头郁闷,他指着门口说:“出去,暂时不想见到你。”

    杜昕然露出个无辜的表情,也不敢有异议,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就把办公座位移到了琳达身边。

    “嗨琳达,我又来做你的同事啦。”

    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寄人篱下的,被赶出来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冲着玻璃门对面,那张棱角分明的男性侧脸冷哼一声。

    杜昕然能够从牢笼出来,最高兴的就属琳达。

    她心里藏着问题许久,可平日杜昕然和裴总成双成对的,自己要找个契机去问都异常艰难,就这样硬生生憋得都快肠胃炎了。

    “对了小杜,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就是那时候给你的双人电影票,我看了你的朋友圈,最后你像是跟裴总一起去看了?”

    这可是震惊全公司上下的事,裴逞在杜昕然朋友圈留言的那句‘下楼等我’简直是可圈可点。

    但裴总的私生活,纵使他们再八卦,也不敢胡乱猜测啊。

    “是啊。”杜昕然此时还有些恹恹的,手肘撑着下巴,望着里面在发呆。

    唯独琳达一人在那里兴奋的幻想:“天啊,那可是裴总!你怎么会想到约他一起去啊!你好会哦,那种环境幽暗暧昧,即使禁欲如裴总,也难免会这样那样……踉踉跄跄……”

    听她越说越离谱,杜昕然打断她不健康的臆想:“没有的事。我本来是要约闺蜜一起去的,只是阴差阳错下才会跟到裴总一起去,我想着他挺喜欢看电影的,就硬着头皮陪他看下去了。”

    想到后来接二连三发生的尴尬事,她鸡皮疙瘩都快起了。

    “你还敢说,你转手给我的时候也没说清楚那是什么票,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进场后,一整个如坐针毡。”

    杜昕然快速略过不小心摸裴总大腿的一万字,重重叹了口气:“过后我也当着裴总的面想打电话跟你对质的。”

    “你倒好,给我在手机里上演了个真人秀!”她翻了个标准的白眼,“裴总当时那个脸色……啧啧,我更是水洗都不清了。”

    琳达吓得花容失色:“什么?我那么不小心的吗?”

    杜昕然善解人意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我没跟裴总说出实情,这锅我自主背下了,大家都是女人,这种社死场面,心照不宣了。”

    至于本想讨回的36元,想想还是算了。现在过了这么久回想起,其实她也没多亏本。

    毕竟裴逞给的那份很好摸的……不是!那份很好吃的爆米花,估计也不止这个价。

    琳达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你小杜,你的好我会记住的,下次有什么好康我第一个想到你。”

    杜昕然夸张的后退两步,离她几米远。

    “不用了,你以后转卖的电影票,我通通不要!!!”

    总裁办这里畅谈甚欢,殊不知,这些话早已落入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裴逞把杜昕然赶出去没多久,就开始反省自己的语气好像太重了。

    本想着出去把人给叫回来,没料到,又听到一个令他脸上火辣辣的真相。

    为了自己的寿命着想,杜昕然这种随便说两句话都能气疯他的人,还是永远留在外面吧……

    *

    裴逞有多不愿意见杜昕然,杜昕然自是不知道的。

    到了午餐时间,她照旧准备下楼买好两份食物,免得裴逞饿着了,导致体内糖分下降,情绪更加不好。

    虽说现在十七儿子版权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她也没必要对裴逞鞍前马后的,但她却一点也不埋怨替他做这些事。

    她告诉自己,肯定是裴逞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没有什么金钱纷争,他也不是她能轻易得罪的。

    才不是因为她习惯了裴逞的存在,一天没见着他就浑身不自在。

    杜昕然不仅给裴逞买午餐,还给他买上次他吃过,表示震撼的那份40元豪华套餐。

    都说吃东西能让人心情愉悦,裴逞吃了这么个丰盛的午餐,什么不高兴的也都烟消云散了吧。

    要理解到男人也有更年期,裴逞这样天天心情大起大落的人,更年期估计提的更早。体恤年长者人人有责,杜昕然认为自己应该大度一点,不计较他今早语气不好的事。

    果然,裴逞见她提着两大袋食物敲门,随意睨了她一眼,却没有阻止她进来的意思。

    当看到那袋熟悉的食物袋子时,他沉淀许久的眸色更是刹那间有了一丝光彩。

    裴逞急急忙忙接了过来,打开来看,却没看到里面藏着什么玄机。

    他难掩失落,见杜昕然面上的神情无异,他佯装问道:“这家餐厅前不久我们吃过吧?里面好像有其他的东西来着?”

    见他主动搭话,杜昕然的话闸子更是开了个水龙头一样,源源不绝。

    “你还记得啊!”

    “这家餐厅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不仅起价起了5元,连原本会附赠的湿纸巾都没有了!要不是见你喜欢吃,我是万万不可能再买的!”杜昕然嘟着嘴,忿忿地抱怨。

    裴逞的专注力只在那三个字上面,他面部抽搐,不敢置信道:“湿……湿纸巾?”

    第33章

    杜昕然全然不知有什么问题, 一脸的天真无邪。

    “对啊,就是你那份豪华套餐才有赠送的黑色包装袋湿纸巾,裴总你记得吧?那天我也没看着你用, 过后你用了吧?好用吗?”

    黑色包装袋的……湿纸巾, 亏她想得出来。

    还说想看着他用……要是她真的有机会亲眼目睹, 估计她就没法那么淡定了。

    裴逞咬牙切齿:“好……用。”

    “那就好。”杜昕然面露欣慰, 完全听不出裴逞话里的弦外之音。

    难得荣获裴总赞许, 杜昕然认为自己应该趁势而上。

    “裴总你看我给你买的东西那么好用, 食物又那么好吃,你能不能别再生我的气了?”

    见她还知道买食物来讨他的欢心, 裴逞心里顿时愉悦了不少。

    这么看来,杜昕然还是在意他的情绪的, 并不是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你也知道我在生你的气?”裴逞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她, “那我为什么生气?”

    他想着, 既然她察觉到他生气, 那她自然懂得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因为什么而生气的。

    那不如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把她的情意说出来, 他再顺势而下,好事不就将成了吗?

    纵使有千万个真相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从未相信过她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所有雌性动物都喜欢他,她自然也不例外。到了这个地步还在遮掩,不过又是她什么新型的魅惑手段罢了。

    他绝对不慌。

    出乎意外的是,杜昕然竟然不明所以道:“我怎么知道啊, 你自己生气得莫名其妙你自己没点数吗?”

    她不知道?敢情他这段日子对她转冷的态度, 丝毫没有引起她的危机感啊,竟然还敢这么镇定自如。

    “我莫名其妙?”他冷笑了一声。

    裴逞觉得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 为了点拨这头牛,他干脆摊开来说。

    “杜昕然我劝你适可而止,有什么你现在就说,你还有一线生机,别作得太过了,到时候可能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裴逞说这话时,是真的带着怒意的。

    欲擒故纵也要有个度,她这样三翻四次的打他脸,他都没跟她计较了。他不发飙真以为他是纸老虎吗?

    好歹他都在众星捧月之下长大的,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简直是被一个女人玩转于股掌之下。

    要说这是她给他的恋爱前考验,探测忠诚度的,那他也认了。但都这么多次了,她是不是应该见好就收,别让他这样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了!

    杜昕然不知道这人怎么又一言不合就发脾气了。

    自己又是戳到他哪根神经了?

    态度还这么恶劣,一副恶霸逼人就范的样子。

    她之前教他的要待人和善,才没多久他就忘光光,又原形毕露了是吧!

    “我作什么啊,你才作好吧!”

    杜昕然手撑在台面上,对他杏目圆瞪:“阿成,我是把你当做朋友,才会一直低声下气的哄你,你却得寸进尺愈发无理!真以为自己是大少爷,谁都要低眉顺眼的伺候你呢!”

    不仅期待的话全落了个空,还被她这样劈头盖脸的指责。

    养尊处优的裴逞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于是握了握拳,面上结满冰霜,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意味:“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室内的温度骤降,实在不适宜久留。

    “我不止要这么跟你说话,我还要……”她眼睛转了转,看到桌上放着的两袋饭菜,不作停顿的拎起来,“我还要把我自己买的饭菜带走,我爱请谁吃请谁吃,你自己保重!”

    杜昕然狐假虎威的‘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

    一下午杜昕然就往里面望了一百遍。

    冲动是魔鬼,杜昕然啊,你怎么能一时嘴快把裴总骂了个遍呢。

    他不正正就是大少爷,还是A市里身份最尊贵的大少爷吗。

    把他惹怒了,即使十七版权已卖,她成为风靡一时的小说家,走在路上也讨不着好果子吃。

    跟资本家对抗,是最愚昧的!

    自己一向秉持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哲理存活至今,怎的一对上裴逞,就理智全无了呢……

    杜昕然心烦意乱,便想着打打游戏定定惊。

    加上她现在坐在外面,山高皇帝远了,裴逞鞭长莫及,自是管不着她玩游戏的。

    甚至下班时间已到,她却浑然不觉,无法自拔的沉迷在游戏中。

    总裁办里的助理们还没散尽,边收拾东西便插科打诨。

    一名刚毕业的年轻小伙,看杜昕然玩得那么沉浸,便凑过来问:“什么游戏那么有意思,带我一起玩呗。”

    杜昕然这人最爱做的事就是分享,见男助理也喜欢这个游戏,就好像找到知己那么兴奋。

    “哥们有眼光啊!这款《东风策》可好玩了,群雄争霸,烧脑热血!不用氪金就能荣登榜首!”

    她捧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左点右点,给男助理炫耀:“我现在已经成功拿下四大领地之一的培城,也算是这区里神一般的存在了。你过来玩,姐罩着你!”

    男助理也不扭捏,拉过一张椅子就坐到她的身边,颇有一种玩通宵不下班的那味。

    “好啊,那就先谢谢杜大神了。”

    而这时,裴逞办公室的玻璃门突然打开。

    不知是不是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不想看的,他周身的温度低得可以冻死人,脸上更是写着‘生人勿进’几个大字,众人齐齐停下手中的事,望向他。

    这个刚下班的时间点,加班狂魔裴总一般不会出来的,他出来是想要干什么?

    然而他的表现却让众人大跌眼镜。

    他手上攥住一把车钥匙,一步也没停顿,大步朝门外走去。

    没有预料中的紧急会议,也没有强制性的加班指令!

    裴总他,就这样走了!

    就连杜昕然也懵在了当场。

    他怎么这么早下班了。

    等等……车钥匙!

    他要回家了,怎么没叫上她,说好的共车计划呢!

    毁约可耻啊!!!

    “明天我们再继续玩!”杜昕然扔下这一句话,就慌乱的拎起包包,跌跌撞撞的追向裴逞。

    裴逞这样的大长腿,不等人时真的快得不是人类可以追上的。

    杜昕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追到停车场,却依旧还有一段距离,眼看裴逞要上车了,才不得已喊住他:“裴总……阿成!你等等我!”

    而裴逞的布加迪旁边,正好停泊着另一位女助理的车。

    她的车明显抛锚了,此时引擎盖大开着,女助理站在车前束手无策。

    然而她看见裴总时,却依然只想着把自己缩成迷你形态,最好裴总别注意到她!

    开玩笑,哪个助理6点准时下班,会希望被老板撞见?!

    但许是她的引擎盖开得太明显,还是气喘吁吁的杜昕然得罪了裴总哪里,反正裴总竟然出其不意的cue她。

    “小岑的车坏了,我答应了要载她。”裴逞挑衅的冲着杜昕然抬了抬下巴,“忘了跟你说,今天不载你了。”

    小岑那个无辜啊,她几时要求他载她了,她怎么不知道?

    她不需要,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劳烦自家老板啊。

    可杜昕然却相信了,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小岑的存在,在对比一下她的惨况,当即体谅道:“是这样啊,那你们快去吧。小岑你的毛小孩不是放学了等你接送吗,你不能让它等急了。”

    接着杜昕然又朝裴逞大度的笑了笑,还颇有一种‘裴总终于懂得体贴员工’的欣慰感:“裴总麻烦你了,我打车就好。”

    裴逞本来的原意是激一激她,没想到会弄巧反拙。

    只好语气僵硬的提醒了一句:“我今天这车……没有后座。”

    杜昕然不明所以:“我知道不能三个人啊,所以我说我打车嘛,你不用管我了。”

    裴逞裂眦嚼齿,一字一句的,几乎快把牙齿咬碎了:“我的意思是,没有后座!她只能坐,在,副,驾,驶!”

    杜昕然依旧一脸茫然,还朝着车窗里探头探脑。

    他的副驾驶今天放东西了吗?不能载人的?

    倒是小岑是个明白人,还帮忙解释道:“裴总的意思会不会是想说,副驾驶是属于女朋友的,轻易不载人啊。”

    裴逞见有人做他的传话筒,脸色才松弛了一点。他片刻不敢错过杜昕然的表情,想看她会不会发现自己的专属权被威胁了,而露出破绽来。

    怎知杜昕然突然大笑起来,好一个停车场都回荡着她魔性的笑声。

    “哈哈哈,都二十一世纪了,裴总怎么会那么迂腐?小岑你放心,这之前他一直都载我呢,他人其实很大方的,肯定没有这种老旧思想。”

    这下小岑终于理解裴总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就连她旁观者都觉得很无语。

    有没有一种可能,裴总载你,就是因为把你当女朋友了啊……

    杜昕然大笑完毕,才发现空气凝固了,小岑更是一脸的不认同。

    她无法,只能小心翼翼的瞄向裴逞,苟求附和:“裴总,你说是吧?”

    裴逞多好面子的一个人,平时没外人在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被小岑目睹了这一切,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随即留下了冷冰冰的一句‘上车’,就钻入车里,引擎打响,油门一轰,扬长而去。

    唯留杜昕然在停车场里,自顾自的重复道:“我就说嘛,裴总谁都载的,才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她拖着莫名失落的身影,离开了停车场。

    *

    而那辆风驰电掣的布加迪上。

    小岑握着车窗上的扶手,看着一帧帧飞快后退的景色,她脸色泛白,瑟瑟发抖。

    一句歌词不合时宜的浮现出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她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车子会抛锚,还被裴总‘好意’的载了一程,无故被卷进了闹别扭的两人中间。

    小岑颤抖着声音开口:“对不起,裴总我……”

    ‘吱嘎’的巨响从车外传来,而后布加迪稳稳的刹住了车身,靠在了马路边。

    接着,独属裴逞那身居高位,一如既往冷傲的嗓音传来——

    “下车。”

    下车是小岑早有意料的,毕竟本来也没奢望过裴总会载她这样的小人物。

    只是,她现在这样坐了一分钟裴总不容玷污的副驾驶,裴总是不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她会不会被解雇,是不是见不到明天的文件了……

    小岑觉得她应该再争取一下:“裴总我想杜小姐可能一时没想明白而已,她心里肯定是在乎您的。”

    当了那么久的助理,小岑即使没学全小刘的全部本领,至少也学了个八成。

    她非常有眼色的建议:“裴总,您明天刚好有一场外出的行程,我把原本随行的岗位让杜小姐顶上吧。”

    男人嘛,肯定是想朝夕相对的,近水楼台的。即使是堂堂总裁也逃不过宿命。

    今天她既然霸占了杜昕然原本与裴逞共乘一车的机会,那她就把明天跟在裴总身边的机会留给她。

    想想明天裴总去监督广告拍摄时,前往的可是泳池场景!啧啧,裴总随便想个办法湿身,浅白色的衬衫紧贴着身躯,八块腹肌若隐若现,还怕杜小姐不动心吗?

    裴逞看起来是很满意她的建议,脸色也没有刚刚的阴沉了。

    但他依然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而后朝小岑摆了摆手,权当表示同意了。

    *

    隔天,小岑依计划行事,在即将出发去拍摄地点的时候,就假装捂着肚子,作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杜昕然那么善良的人,哪看得过去,忙关切道:“今天你是要跟裴总去泳池拍摄场地是吧?你那么不舒服还要顶着大太阳站着,不会晕倒吗,要不你别去了,让裴总换个助理去吧。”

    听她这样说,小岑扑腾着就要站起来。

    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道:“不能,快要出发了,我不能给裴总制造麻烦……现在大家都在忙碌,肯定抽不开身的……”

    她步步为营,单纯如杜昕然想不踩陷阱都难了。

    大家都在忙碌,只有她的工作是自由的,小岑又那么难受,杜昕然当然是自告奋勇了!

    做助理有什么大不了了,不就是斟茶递水,给裴总撑撑伞嘛,她可以!

    寻常助理陪老总出外,确实做的这些小事,但杜昕然正好不是。

    到了场地,裴逞看到她出现的时候,虽没有露出多惊讶的神色,只是当她没注意到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那么一点。

    郑可儿拍摄泳衣广告,裴泽宇自然是在场的。

    看到杜昕然和裴逞一同出现,他自然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没想到英雄所见略同,昨晚小岑想的美男出浴图,正好跟裴泽宇撞到了一块。

    是以,拍摄要用到的洒水系统不凑巧的出了故障,又很不凑巧的在裴逞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溅了他一身。

    这故障来的特别刻意,走在他两侧的裴泽宇和杜昕然都没被祸及,偏偏裴逞的衬衫和头发都湿了一大片。

    平时一丝不苟的发型,此时被水打湿,慵懒的贴在额头处,给裴逞添了一丝出浴后的美感。

    白色的衬衫底下,两抹嫣红像是雪山上盛开的傲梅挺立着,让人移不开视线,薄薄的面料贴着肌理分明的身躯,马甲线和优美隔条展露无疑。

    仅距离他两尺远的杜昕然自然是把这一片风景尽收眼底。

    比上次浴袍来的更为震撼,视觉冲击更大。

    若说女人的衣服弄湿了会走光,其实男人也一样,他这样薄薄的一层贴着,其实跟不穿,也没什么区别。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杜昕然自是不例外。

    还别说,之前裴逞穿着衣服没发现,想不到裴总的身材,比她上网浏览的小鲜肉更有料啊。

    加上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整合起来看着,简直视觉上的一大享受。

    这么想着她就放肆自己一饱眼福了。

    仿佛能化为实物的目光一寸寸拂过他的肌肤,顺着他青筋凸起的脖颈,凸起的喉结,锋利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一路往上……

    直到她不小心撞进男人深邃的眸子里。

    “好看吗?”

    此时,裴逞正定定的打量着她,似笑非笑,明显把她刚刚的所作所为看在了眼里。

    ‘轰’的一下,杜昕然从脚趾头烧到天灵盖,整张脸羞的通红,垂着头不敢再看裴逞。

    她有罪,她怎么能这样冒犯裴总!

    “裴裴裴……裴总,我我我我,去给你找毛巾。”

    裴逞看到结结巴巴,而后又落荒而逃的身影,心情微妙的好了起来。

    本来因为被弄成落汤鸡而打算追究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这水来得好,总算能让那小家伙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了。

    语言可以骗人,但欲.望不会。杜昕然刚刚对他直勾勾的眼神,就差把他扒光压在身下了。

    这明显暴露了她对他不纯的心思,嘴上说不爱,身体很诚实。

    呵,藏得可真深啊。

    非常时期,当使用非常手段。

    之前的他虽然认为靠身体来诱惑女人是最为低级的做法。

    但他现在想通了,靠身体怎么了?他的身体能吸引她,也是他众多优点里面的一个本事。

    既然杜昕然好色,那他就投其所好呗。

    杜昕然很快就找到毛巾回来了。

    她难免自责,自己这个助理是不是当得不够称职啊。她应该事先预料到这种意外,给裴总多准备一件换洗衣物的。

    这下好了,拍摄都还没开始呢,裴总就要穿着一件湿衣服,熬到结束吗?

    她忙把毛巾递过去,眼睛不敢乱瞟:“裴总,赶紧擦吧,别着凉了。”

    裴逞懒洋洋的躺在泳池椅上,搔首弄姿的摆出个能将他的优点尽显的完美姿势。

    他并没有接过杜昕然递来的毛巾,而是朝她敞开了双手,作出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过来,帮我擦。”

    杜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总说什么?!让她帮他擦?

    因为裴逞以躺着的姿势,衬衫更为贴身,湿漉漉的身体更是诱着人来犯罪。

    她一低下头,就能对上那少儿不宜的画面。

    杜昕然细想自己要真拿着毛巾往他身上擦,会碰到不该碰的东西的可能性。

    结果,数学成绩不是特别好的她,都能算出100%会碰到的几率!

    于是她咽了咽干沫,支支吾吾道:“不不不,裴总您还是自己檫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这话从没心没肺的杜昕然口中说出来,听着可真是稀奇,裴逞轻笑一声:“让你擦你就擦,哪来那么多废话。”

    听他这样颐指气使的态度,杜昕然情绪突然变得很低落。

    裴逞根本没有男女亲密行为的那种意识。在他眼里,她现在就是一个助理,以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个性,衣服弄湿了等着人服侍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样看来,就算今天换成小岑,他也一样会要求她帮他擦的。

    甚至,可能在之前,小岑她们,早已无数次像这样碰过他的身体了。

    想到这,她心里特别难受,像是溺水一样喘不过气来。

    “裴总,我做不到……你也不应该再让助理帮你擦。你这样,可以算是职场性骚扰的。”

    杜昕然带着哭腔把话说完,就不管不顾的把毛巾扔到他身上,而后转身跑开了。

    徒留泳池椅上的裴逞拿着一条毛巾,傻了眼。???

    她不是喜欢看吗,他好心给她福利,不仅给她饱眼福,还能饱手福,她跑什么?!!

    什么助理又职场的,这种情况关助理什么事???

    *

    孤苦伶仃的裴逞一个人拿着毛巾,呆呆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倩影。

    这可怜的模样自然没逃出裴泽宇的眼睛。

    他唏嘘一声,以过来人的经验上前给裴逞出谋献策:“哥,对付女孩不是像你这样的。我有一个妙计……”

    裴逞虽然不大愿意理会裴泽宇,但在拿捏女孩这方面,他确实属于劣势,还是得身不由己的听一听大师意见。

    所以当杜昕然冷静了一小会,再返回泳池旁的时候,相机已经架好,拍摄准备要开始了。

    而泳池椅上,早已没有了裴逞的踪迹。

    只见穿着比基尼的郑可儿站在泳池旁,在跟导演讨论着拍摄前准备。

    不愧是裴氏出品的泳衣,那一身新颖大胆的设计,把郑可儿优美的线条展露无遗。

    浅蓝色的布料跟泳池的颜色相得映彰,穿着比基尼的郑可儿像是一只游出海面的精灵。

    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牢牢吸住在场男人的注意力,那目光有多放肆就多放肆。

    就连裴逞也不例外。

    他竟然自主的拿着拍摄要用的丝巾上前去,作势要亲自给郑可儿系上。

    郑可儿受宠若惊,再加上裴逞此刻穿着半湿的衬衫,深色的肌理若隐若现,男性魅力十足,此时就这样近距离的站在她面前,她娇羞的目光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偏偏今天的裴逞敬业得可怕,不仅堂堂总裁屈尊降贵亲自给代言人摆弄造型,还像是不弄出个完美造型不肯罢休,硬生生在郑丽丽面前逗留了好几分钟。

    裴泽宇更是特地走到杜昕然身边,状似无意的嘀咕:“你说大哥是不是对郑小姐有意思啊。我跟他共事这么久,还没见过他这么亲力亲为的。”

    “这么想想也是,郑小姐确实很美,那身材……可以说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还是大哥好眼光,竟然给捷足先登了。”

    杜昕然缄默不语,她看了看郑可儿火辣的身材再看看自己,顿时自卑心起。

    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吗……

    裴逞用余光瞄到杜昕然苦闷的脸色,心里越发得意。

    裴泽宇这种计谋,虽是不堪入目了一点,但确实颇有成效。

    他乘胜追击,站得离郑可儿更靠近了点。又拿着丝巾,故作懊恼的上下打量,目光时而落在女人的锁骨上,时而又落在肚脐眼上,在杜昕然的角度看去,颇有一副色狼附体的姿态。

    “这丝巾应该披在哪儿,效果会更好呢?”

    言毕,甚至打算上手,亲自给郑可儿披上,以验证效果。

    杜昕然眼中都快喷火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估计是看不惯裴逞伪装的模样,想要把他撕烂。

    还传言不近女色呢,她看裴逞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还以为他真是什么洁身自爱的君子呢,结果原来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色中狂徒!

    看到美女就移不开眼了,那眼珠子都快黏到上面去了!

    瞧瞧瞧,还准备动手了。

    平时那双手连嘴脏了,自己擦一擦都不愿意,问就是他的手动一动就是几十万合同的,金贵得不像人。

    现在呢,美人一出现,那手就有自主意识了?

    她对裴逞这种办公室内不像人,办公室外不作人的双面标准感到不齿。

    于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拿起手中的水杯,大步朝他们那儿走去。

    杜昕然不忘自己助理的身份,边走边道:“裴总,你渴了吧,喝点水……”

    在靠近他们时,更是脚踝一扭,假装滑倒,往前扑去。

    目标明确,来势汹汹。

    狗男人!淹死你去吧!

    这么喜欢波涛汹涌,下泳池体会一番真正的波涛汹涌吧!

    她这撞击力来得大,确实把裴逞撞了一个趔趄,还连累了他身侧的郑可儿。

    郑可儿躲避不及,实实在在的砸进泳池里,而裴逞虽是踉跄了一步,却因为反应敏捷,很快的稳住了身形。

    他甚至拉着杜昕然,坏笑道:“怎么,我上面湿了还不够,想把我下面也弄湿?”

    这话听着很有歧义。

    还没等杜昕然想通哪里不妥的时候,泳池里混乱的局面已经夺去了她的注意力。

    郑可儿明显不识水性,在里面扑腾扑腾好几下,又沉了下去,连呛了好几口水。

    “可儿!可儿!”

    经纪人和救生人员乱做一团,用了许久才合理把郑可儿抬了上来。

    还没等郑可儿缓上一口气,咔嚓咔嚓狂拍的声音又令她如坠冰窟。

    郑可儿抬手一摸额头,才发现头发在水中已被浸湿,刘海早在不知合时就被掀了上来。

    额头上大片丑陋的疤痕暴露在众人眼前,加上妆容全毁,原本精致得没有瑕疵的面容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平日以靓丽女神示人的郑可儿哪显现过这样的一面?这不,大家都争相拍照,以便不错过这个百年一遇的一幕。

    “她头上的疤痕好丑,像是缺了一块皮肤一样,怪恐怖的。”

    “就是,还以为她天生丽质呢,原来卸妆了比我还丑。”

    “这么大片疤都能当明星了吗,真以为刘海一遮,就没人知道了,这下还不是翻车了。”

    种种闲言碎语令郑可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嘶哑道:“别拍了!”

    然而她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什么警示作用,在场的人依然热闹不嫌多的开启录影模式,把靓丽女神恼羞成怒的一面全数记录下来。

    郑可儿不敢多留,在经纪人的护送下,捂着自己的额头,离开原地。

    走之前,却恶狠狠的瞟向杜昕然,眼中的恨意明显:“你果然认得我,也记得当年的事,你一直在装,今天还故意陷害我,让我形象尽毁,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引发那么大风波并不是杜昕然预想的,她本意只是想看裴逞那色眯眯的样子很不顺眼,想着给他点教训而已。

    没想到裴逞没害成,反而给自己拉仇恨了。

    她让郑可儿出糗了,郑可儿看不惯她也很正常,但她那句‘你果然认得我’又是什么意思?

    从她第一眼见到郑可儿起,就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而郑可儿这句话更坐实了她的想法。

    心里有个预感告诉她,郑可儿可能知道很多她找了好久的答案。

    杜昕然不想错过,抬脚便要追上去。

    却被一只大手拦住了去向。

    裴逞似笑非笑的看她:“做完这些就急着走?不交代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虽然已经很明显了。

    裴泽宇那招果然好用,装作对郑可儿有意,令她大吃飞醋。

    这不,万年怂包都学会把情敌推进泳池里了……

    接下来呢,该对他表白心意了吧?

    杜昕然的目光追着离得越来越远的郑可儿身上,心不在焉回答着:“裴总,我刚刚真是不小心的,我就是想给你倒杯水喝……”

    郑可儿即将走出大门,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

    杜昕然不想错过,侧身越过裴逞的手臂,欲追上去:“我有点急事,有什么回头再说吧。”

    眼看她又要溜之大吉,裴逞实在忍无可忍,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杜昕然,我都做到这一步了!”

    他抵了抵上颚,别开了头,像是极度为难的说出完整的话:“我不惜把自己的身段放得那么低……你承认喜欢我,就真的那么难吗?”

    这下杜昕然的目光想不从郑可儿身上收回都难了。

    她吓得瞳孔睁大,直直的望向裴逞,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粒蛋。

    第34章

    裴逞说什么?喜……喜喜喜欢?

    是什么造成他这样的误会!?

    是她刚刚放肆流连在他身上的目光吗, 还是泳池的水泵把水抽进去他脑袋了?

    她冤枉啊,爱看好看的肉.体有错吗,难道她每天看小鲜肉的腹肌照, 她就是喜欢他们了?

    那她是分身乏术, 也喜欢不过来啊!

    杜昕然咽了咽干沫, 结结巴巴道:“裴总, 你你你……可别乱说, 这可是很大的罪!”

    “见到你的第一天, 你说的话我都铭记在心里呢!你说了,咱们凡夫俗子配不上那么优秀的你, 我深深表示认同。你就算赐我熊心豹子胆,我都不敢肖想你啊!”

    说完, 杜昕然也不敢逗留,火急火燎就追着郑可儿去了。

    裴逞如遭雷劈, 怔愣在原地。

    这是杜昕然第一次明确的说明不喜欢他裴逞。

    她没有欲擒故纵, 没有故作姿态。

    这些天以来, 一椿椿的事早已让他有了预感,只是他不愿意面对而已。

    原来早在第一天, 他就给自己画地为牢了,他把她阻隔了在外面,断绝了她想芳心暗许的可能。

    原是他自作自受……

    裴逞大受打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而后扑通一声——

    掉进了泳池里。

    *

    披着湿衣服工作了大半天,又在大秋天的掉到了寒冷的泳池里, 裴逞不负众望的……病倒了。

    生病的人异常的脆弱, 就连傲娇如裴总,也期盼着心上人能来探望探望他。

    然而公司里的人都陆陆续续来了个遍, 就是没看到杜昕然的身影。

    他没去公司那么多天,她只要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他的病况,不存在还没知道的可能。

    更何况,他在安城景苑养病,跟她的住所就隔着一层,她即使再忙,也不至于连一点看病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那么,难道她是故意不来的?

    是因为他那天捅破了那窗纸,她不好意思再面对他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真不喜欢他,也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吧。

    好在‘叮咚叮咚’的门铃声此起彼伏,把门外人的焦急显露无遗,让裴逞重燃了希望。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一步步往门口走去,就等着能看到门后,那朝思暮想的人。

    然,那抹身影进入他的眼帘时,他却霎时愣在了当场。

    来的人非但不是杜昕然,还是他最不想见到的——

    郑可儿。

    裴逞完全没法想象,他的住家地址,竟然是杜昕然透露给郑可儿的。

    郑可儿喜欢他,那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了,听到他生病的消息,又怎么可能不火急火燎的上来献殷勤。

    杜昕然不喜欢他也就罢了,这招又算什么,给他送女人吗?

    那一刻,裴逞没来由的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前不久,他把自己洗香香,在她门前等了大半天,却被告知只是误会的时候,他不委屈。

    那么多真相一波接一波,打得他的脸蛋啪啪作响的时候,他不觉得委屈。

    在泳池边,杜昕然字正腔圆的表明不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委屈。

    但今天病得浑身没劲,打开门看到门前的人不是她,反而是别的女人的时候,他真的委屈了。

    他替自己付出的心意感到不值。

    这段日子,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卑微地祈求她的一点爱意,把自尊践踏在脚下,却换来她这样的对待。

    郑可儿更是落井下石:“裴哥哥,杜昕然不会来的,估摸着她现在,正甜甜的回忆着跟前男友的过往呢。”

    裴逞眉头微蹙,心里一阵揪痛:“什么意思?”

    原来这几天杜昕然没有来探望裴逞,竟是郑可儿提出的条件。

    因为杜昕然有求于她,想知道当年的往事,所以她以这件事做要挟,想试探杜昕然的诚意。

    没想到杜昕然真的没了当初的记忆,推她入泳池,也不过是个意外。

    既然如此,那她何不大发慈悲,把当年的事告诉杜昕然呢。

    当然,那是郑可儿自改自篡的过滤版,她想折磨杜昕然,于是偏偏抽出那段感情里,最痛苦的经历,给她知晓。

    郑可儿掩去了裴逞在当中的身份,把所谓的前男友说成一位始乱终弃的渣男。

    高考过后,校草男友毅然出国,杜昕然被分手,悲愤过度,才会冲出马路,撞伤脑袋。继而把有关的人物全部忘光,这就是医学上的选择性失忆。

    “裴哥哥,我不会骗你,当年学校的人都知道他们俩爱得轰轰烈烈,杜昕然被甩后整个人都失魂了,她很爱那个前男友,不可能再爱别人了。”

    裴逞听到这句话,本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更无血色。

    他没想到,杜昕然心里已经被这样一个人给占据,他迟了太多,连驻足的位置都没有了。

    难怪,她对他生病的事一点也不紧张,反而选择了答应郑可儿的条件,只为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往。

    因为这份过往里有她深爱的人啊,而他这个迟到的裴逞,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裴逞苦笑一声:“你知道我喜欢她?所以你说这些,就是想让我及时抽身?”

    没想到他喜欢她早已人尽皆知,只有杜昕然本人不知道而已。

    他还以为只要不作主动开口的那个,就能保留他高傲的尊严,没料到却成了最大的输家。

    郑可儿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裴哥哥,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她这样的人没有心,她不值得。”

    裴逞眼眶通红,极度哀伤,又在病中,如同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此时,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郑可儿上前去,就要握住他的手——

    “哦?”裴逞后退两步,躲开了她的投怀送抱,嘲讽道,“你真心爱我,关我什么事?”

    “她值不值得,又关你什么事?”

    他狭长的眼眯了起来,深邃的眸子露出耐心告罄的先兆。

    杜昕然再怎么辜负他,他也听不得别人说她的不好。没有人有资格对她评头论足,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他,可以。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家……”他把大门打开,送客之意明显,“否则我要报警了。”

    郑可儿完全没料到裴逞会这么执迷不悟。

    男人最看中就是独占欲,杜昕然心里装着别人,裴逞应该暴怒才对……可为何,跟她想象中不同?

    “裴哥……”

    “还有。”裴逞打断她即将开口的称呼,“我说了以我们的合作关系,你唤我裴总最合适。如果你还是学不会,我可以考虑终止我们的合作。”

    这可大大的震慑住郑可儿。

    自从泳池边丑态尽显过后,经纪人一直害怕裴氏会毁约不让郑可儿当代言人了。

    好在等了几天都没等到负面的消息,郑可儿只以为裴逞并没有计较,才敢大胆追爱。

    没想到在他心里,印象早已大打折扣,他们的合作岌岌可危。

    这裴氏的代言费可是极高,要是告吹了,她真不知该怎么跟经纪人交代。

    郑可儿只能走出门口,摆出个楚楚可怜的姿态:“那……裴总您好好休息。”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无情的关门声。

    送客之后,裴逞放纵自己瘫倒在黑暗中的大床上。

    不知是病魔作祟,还是打击过大,他感到身心俱疲。

    几乎昏睡了一天一夜,才总算缓了过来。

    当他打开手机,准备处理工作的时候,却看到杜昕然发来的一条信息。

    *

    杜昕然这几天都有日常到裴氏报道。

    可因为没人管她,无法无天之余又有些无聊。

    她拿起手机,想问问裴逞的病情如何,又想到跟郑可儿作的约定,只能恹恹的退出了微信。

    按进球球里面,置顶着的联系人p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自从跟p说明自己加错人之后,两人之间好像也没什么聊天了。

    好怀念之前畅谈无阻的时光,虽然p不是橙子,但她也珍惜她们之间的友情,就这样躺列了,实在有点可惜。

    但她也想不明白p为什么一夜之间变得这么生人勿进了。现在每天给p发早午晚安,他也不回复了,估计是心情不好?

    她想到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就爱听一些歌曲,陶冶一下心情。

    要不,自己也给p介绍几首最近在单曲循环的歌吧,或许能借机打开话闸子也说不定。

    于是,杜昕然自以为体贴的把歌曲整理成一个歌单,把目录发送了过去。

    《别说没爱过》原唱:韦礼安

    《自己》原唱:张杰

    《作茧自缚》原唱:邢蓉

    《多想留在你身边》原唱:刘增瞳

    《情霜》原唱:杨紫

    对面的裴逞看到歌名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家伙不来探望他,自作主张把地址透露给郑可儿也就算了……

    还发歌名过来讽刺他!

    瞧瞧这几首歌里的头一个字,根本就是个藏头诗啊,目的就是提醒他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裴逞因为睡了一天一夜,心境早已有了变化。

    要说睡觉前,他心力交瘁,那现在的他就是满血复活。

    刚刚那个为了一个女人自怨自艾,活脱脱一个怨妇似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

    天涯何处无芳草,尤其年少有为人。

    杜昕然不喜欢他是她眼瞎,他堂堂裴大精英还非她不可了?

    自己26年单身生活都这样过了,日夜以文件为伴的有什么不好……他那是没人喜欢吗?

    他那是高贵的单着!

    现在也一样,谈恋爱有什么好稀罕的,不能谈便不能谈呗,他还得寻死觅活的?

    杜昕然只是他人生的过客,工作才是他的全部。商业界还需要仰赖他的贡献才能更上一层楼,自己应该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现在正好,能通知通知小刘,把之前耽搁下来的工作都安排上了,这个年度的绩点必须提高至少五个百分比!

    裴逞就这样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在两天过后,总算大病痊愈,能够重新返回工作岗位了。

    *

    要换做平时裴逞不在公司,杜昕然肯定不会乖乖去裴氏的。

    这几天循规蹈矩得连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她认为是因为这一个多月里养成了在裴氏办公的习惯,才一时转不过来。

    才不是因为她心里渴望着见到裴逞,却碍于承诺不能主动见,只好在公司守着呢。

    但很快,她就后悔来到公司了。

    这天早上,郑可儿像疯了似的,不顾保安的阻拦,硬闯进来。

    杜昕然想着是认识的人,不好做得太绝,便掉以轻心,挥了挥手让保安离开。

    而郑可儿就是这时候失控的,她指着杜昕然,歇斯底里道:“杜昕然,你好卑鄙!说什么想知道以前的事不过就是你的拖延之计吧,转过头就在背后中伤我!”

    原是因为泳池那天郑可儿出糗的照片不知为何泄露了出去,现在网上面的舆论对她很不利,甚至许多代言和原本定下的剧本都临时决定换人。

    郑可儿从天堂跌入谷底,又怎么可能不疯魔?

    而在她眼里,归根结底,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杜昕然。

    纵使杜昕然说自己并不是有意,在她心里已是罪大恶极。

    “之前毁我容还不够,现在还要毁掉我的事业,杜昕然,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

    见杜昕然依旧露出那种无辜的眼神,郑可儿气急败坏,抬手就要扇她一巴掌。

    她的五指山高高扬起,杜昕然理亏在先,竟然不躲不闪,眼睁睁看着带着巨大力度的手掌落下——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即将落下的手腕,男人使劲一推,郑可儿一个踉跄的跌坐在地上,很是狼狈。

    她眼里充满着不敢置信。

    只见裴逞把杜昕然护到了身后,话音凛冽刺骨:“在我的地盘撒野,谁给你的权利?”

    这个时候跟他一同进来的裴泽宇也无法置身事外。

    他忙把郑可儿扶起身来,还欲帮她说上两句:“哥,郑小姐她也是一时鬼迷……”

    裴逞却不容置疑的打断:“公司跟她所有的合作项目,即日起,全部终止。”

    他宛若一个死神,轻飘飘的就给人定下了罪。偏偏,在场无一人,有对抗的资本。

    郑可儿如坠冰窟:“裴总,别的公司见风使舵也就罢了,我是在你们拍摄场地出事的,你们就是这样不负责任吗?”

    “负责。”裴逞不置可否,“该赔偿的金额,我一分不会少你的。那么话说回来了……”

    他的眸中迸射出熟悉的危光:“刚刚杜昕然被欺负的事,谁来负责?”

    室内一片噤若寒蝉,所有人都知道,此时的裴逞不能惹,他浑身散发着冷意,一不小心就会被冻伤。

    让郑可儿道歉,是万万不可能的,她恨不得把杜昕然千刀万剐了。而裴泽宇的身份尴尬,表面上帮谁开口都不是。

    只有杜昕然能打破这个僵局,她斟酌用词开口:“那个……郑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况且也没伤着我哪里。”

    让郑可儿丢了工作,沦落到这样的境地,说到底她也有一份责任。

    虽然郑可儿说的以前害她毁容什么的……她根本没印象。但她就是莫名有些心虚,总感觉以前的她欠了郑可儿什么,现在郑可儿是来讨债的。

    自己也不记得过往,自然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

    杜昕然打了个哈哈,又扯了扯裴逞的衣角道:“阿成,要不还是算了。”

    裴逞没说话,只是冷冷的扫了裴泽宇一眼。

    裴泽宇会意,不敢多待,连忙拉着心有不甘的郑可儿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电梯口,郑可儿还在挣扎:“宇哥,你让我回去,我要跟逞哥说清楚!”

    裴泽宇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手里的劲徒然大了几分,令人再难挣脱。

    他一把将她扔进电梯了,拼命按着关门键。在电梯两侧的门关上后,总算给他腾出了一个私人空间。

    裴泽宇猝不及防的掐住郑可儿的脖颈威胁道:“疯够了没?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真以为这几天的荒唐行径我不知道吗?!”

    他向来清楚郑可儿不止是妒妇还是个蠢妇,可奈何她还有利用价值,他暂时不愿舍弃这颗棋子。

    可她再三视他的嘱咐为无物,早晚会拖他下水。他能做的,就是在猎物不乖的时候,彻底驯服。

    脖颈上的手指一寸寸收紧,似乎下一秒,就能把它掐断。

    郑可儿对上他冷然的双眸,气势瞬间弱了几分,她浑身瘫软,再无力挣脱。

    见她冷静下来,裴泽宇才恢复到那风度翩翩的模样。

    镜片底下的眸子变得温和儒雅:“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好,失去的代言我也会帮你找回来……以后你乖乖的,听我的吩咐再行动。”

    而后脖颈上的手往后,再缓缓往下移,最后按着她的后腰把她压到身前:“再任意妄为我可保不了你……嗯?”

    她丑态毕露,名声尽毁,早已深陷泥潭。裴泽宇现在就是郑可儿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即使知道他的手段狠辣,知道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于是郑可儿颤抖着身子,点了点头。

    而杜昕然这里,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尴尬的氛围流淌着,一触即发。

    随着郑可儿和裴泽宇的离开,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裴逞那张冷脸令杜昕然想到前几天他生病,自己没去探望的事。

    正懊恼着要怎么解释,就听裴逞清冷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不是很了不起的吗,被人打就只会傻站着?”

    她想起刚刚裴逞毅然挺身而出把她护在身后的情形,顿时自惭形秽。

    自己这几天这么对裴逞,他应该很生气才是,但他在危机时刻还是选择护着她。

    “对不起,这几天我不是刻意不去探望你的,只是我跟郑可儿交换了条件,不能随意反悔。”

    这件事裴逞早已知晓,也已然想通了。

    不喜欢一个人本就没有错,他不能因为杜昕然不喜欢他,就恼羞成怒斥责与她,这样的行径只会让他上不得台面。

    刚刚护着她也只是本能使然,即使是朋友有难,他也会出手相助的。

    郑可儿在裴氏敢那么放肆,自己就是感觉被挑衅了,才想教着训她的。

    嗯……肯定是这样。

    裴逞释然一笑:“我没那么无聊,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放在心上。”

    “但是有件事我需要教教你,不是每个人的承诺都需要遵守的。”

    说着,他抬脚走到桌前,翻出跟郑可儿签过的其中一份合同,然后三两下把它撕成碎屑:“就像我这样,该毁的承诺,多大代价都得毁,懂?”

    杜昕然似懂非懂的看着漫天纸屑,心里却在吐槽,男人就是男人,在泳池边还色眯眯的盯着人家呢,结果现在穿上正装就翻脸无情。

    想到那,她小声嘀咕:“让郑可儿去你家虽然也是条件之一,但也算正合你意嘛,你不是喜欢她吗?”

    当时她把地址给郑可儿的时候,就在安慰自己。

    自己只是在成人之美,要是裴逞没有一点旖念,即使郑可儿去了,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啊。

    这点顺水人情她完全没理由推拒。

    裴逞的耳力极佳,她这点气音自然没逃出他的耳朵。

    “哦?”他出乎意料的没有恼怒,反而抬腿上前,话里自带压迫感,“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杜昕然不晓得他这是演哪出,只是下意识的被带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臀抵在他的书桌边沿。

    裴逞反常的没有停止,依旧我行我素的凑近,眸子紧盯着她,话里充满暧昧的挑逗:“我喜欢……”

    深邃的眸底像旋涡,牢牢地吸附住她的心神。

    昂贵的紫檀木桌角硌的人生疼,但她却失去了语言能力,连制止他也做不到了。

    心脏不听使唤的狂跳起来,随着距离拉进,她浑身被男人的气息包裹住,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柑橘香。

    呼吸越发的不顺畅,绯红爬满了脸颊,她的四肢变得酥软,眼神不由自主的躲闪。

    他想干嘛?这是什么新型的惩罚人方式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了,得罪谁不好,得罪心眼比针眼小的裴总啊!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亲密,这不由得勾起了杜昕然在餐厅跟他玩鼻尖砰鼻尖的回忆。

    裴逞一如既往的霸道,他一俯身,她只能压着腰往后倒,几乎整个人都要躺倒在书桌上,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姿势。

    却听裴逞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工作。”

    只见裴逞伸手从她的身后抽出了一份文件,而后站定,恢复了一派道貌岸然的形象。

    要不是嘴角隐隐含住笑意,露出了他报复的快感,杜昕然都不敢确定他刚刚到底是不是故意捉弄她的。

    裴逞很刻意的在她面前晃了晃那份文件,略显得意。

    “我要工作了,这几天你还是继续坐在外面吧。”

    *

    接下来半天,杜昕然思来想去,以她认识的裴逞来说,他不像是那么大度的人。

    她在他生病时不去探望,还把郑可儿送上门去,这事一定没那么容易翻篇。

    她绞尽脑汁,好在到下班时,她终于想出个能哄好裴逞的方法!

    杜昕然诚意十足的邀请裴逞去电子游戏厅玩,他自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虽然不知道那么幼稚的哄人方式是谁教她的。

    而且杜昕然虽然买了一大堆游戏币,慷慨的说让裴逞实现游戏币自由,但看到裴逞兴致缺缺后,竟自己拿着币玩得不亦乐乎起来。

    她玩游戏的时候,本性全露,面对打地鼠的游戏机,她握着锤子的手异常暴力,引得游戏厅的老板都频频侧目。

    玩射击的时候,又全神贯注,明明没射中靶心,她都能兴高采烈得大喊大叫。

    更别说玩彩票机的时候了,那一张张票出来时,她简直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连连抓着裴逞说,要给他换大奖。

    嘈杂的环境中,女子的笑容肆意,如冬日里的阳光,牢牢吸附住裴逞的目光。

    恍惚中,他好像也曾经跟过某个女孩,这样无忧无虑的玩耍。

    倏地,一只巴掌大的玩偶被塞进裴逞的手里,打断了他的思绪。

    “给你,这狮子是我好不容易赢回来的。”她摊开自己玩得红肿破皮的手,可怜兮兮道,“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今天你就算没玩,也能开心了吧?”

    裴逞扯了扯唇,权当回应。

    说真的,他的确没玩,但也的确……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却了。

    他把玩着手上的玩意,颇为不解:“为什么送我狮子?”

    “因为你像啊!”杜昕然毫不犹豫,“你爱面子,有自信,霸道且张扬……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你厉害,像狮子一样,能够纵横森林,所向披靡!”

    她后半句的马屁拍得到位,令裴逞自动忽略了前半句对他略微不友好的评价。

    还鬼使神差的说了句:“那跟你前男友比的话,怎么样?”

    欢悦的气氛顷刻间散尽,杜昕然眼里流露出她刻意掩饰了一整天的悲伤。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我一不开心就会来这里玩,所以也想着带你玩,把你所有的不开心都抛走。”

    其实今天她也有一点点私心,她也有不愉快想要冲走,所以才会玩得比裴逞还要投入。

    只是畅汗淋漓一番后,当结束时反而会有一种空落落的反差感。

    尤其裴逞无意中提起了那个话题,那股伤感就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

    杜昕然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几天前,不跟郑可儿做那个交易,不去听那个曾经的过往。”

    原来有时候,知道了反而比不知道更痛苦。

    难怪爸妈和蒋岳哥哥都要瞒着她,因为那样的事,遗忘是幸福,知道了,除了徒增烦恼之外,没有其他好处。

    尤其是,当郑可儿说那些的时候,根本勾不起她一点记忆,到现在想得脑袋隐隐作痛,也还是记不起来。

    她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听着一个虐恋悲剧,而倒霉的是,主角正是自己。

    “你懂吗,要是我能记得一星半点也是好的,偏偏,我不记得,我甚至分不清楚她说的是真是假。”

    这种感觉就是你明知道忘了什么,却拼尽全力也想不起来,被吊着不上不下那种难受。

    早知如此,她不如不问,那她还能骗骗自己,她根本没有失忆,也没有那种悲惨过往。

    现在听过了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她被甩了,还是不知道被谁甩的,甚至她为这个人冲出了马路,差点连命都没有。多么中二的故事,是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觉得可笑的程度。

    “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毕竟没有人像我那样。”

    裴逞才知道杜昕然今天一直在强颜欢笑。

    原来她并没有像郑可儿说的那样,对那虚无缥缈的过往紧追不放。

    走在路上,他徒然开口:“我明白,因为我也是没有过去的人。”

    裴逞告诉杜昕然,因为妈妈病逝了,孤苦无依的他大病一场,醒来后发现所有记忆都消失了。

    那时的裴逞好像一张白纸那样,爷爷跟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也无从去分辨真假。

    “他说因为妈妈喜欢英国,所以跟爸爸结婚后,我们一家就移民去了那里,后来爸爸意外死了,妈妈一手把我拉扯长大,爷爷依然给我们寄去生活费。”

    “我在英国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爷爷,他说尊重我的选择,让我继续在英国念书,直到前几年,我才重新回国来接手裴氏。”

    杜昕然一直知道裴逞在国外长大,但没想到背后也藏着辗转崎岖的故事而已。

    但据他爷爷的说辞,还算挺合理的,虽然裴逞因为妈妈病逝就重病失忆,看起来恋母情节挺严重的……

    “那你爷爷很疼你啊,就算没了最爱的父母,你也应该把他当成最亲的人来看待。”

    没想到裴逞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我跟爷爷姑姑之间像是隔了一层,我无法对他们完全交付,甚至,我认为我的身世可能是他们凭空捏造的。”

    看杜昕然一脸茫然,裴逞分析道:“你想想,爷爷只有我爸爸一个长子,当初怎么可能轻易让他移民,把公司掌控权交给姑姑。又在我回国后,一意孤行的把权利收了回来。”

    杜昕然深叹生到智商太高的继承人就是不好,总那么疑神疑鬼的,他爷爷偏心他,他非但不感恩,还怀疑背后藏着什么阴谋。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啊?”

    裴逞长吁一声:“豪门没有真情。我本来也以为姑姑是真心对我,直到……”

    他刚毕业回来,裴孝添当即宣布要当时身为总裁的裴璐让位,当副总协助裴逞。裴璐气不过,扬言放权,想着让初出茅庐的裴逞自生自灭去。

    没想到她如意算盘打错了,裴氏并没有在裴逞的带领下走向衰退,反而越发出色。

    裴璐见自己在这家里快没了地位,才卖乖弄俏,最终哄得爷爷腾出了个副总的位给裴泽宇。

    当然,在那之后,他们小动作不断,再未安分过就是了。

    “要换做你,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放下戒心?”

    杜昕然这才知道他有那么复杂的身世,本以为生出来就是大少爷的他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没想到还有那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不是总说我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吗?”

    裴逞突然苦笑了一下,“可能我原本不是这样的。”

    “只是我醒来后,发现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父母,没有过去,我跟正常人不一样。”

    所以他用满不在乎的态度伪装自己遍体鳞伤的痛。

    “我有天赐的智慧,有俊美的容貌,有优渥的家世……我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天选之子,每个人都羡慕我拥有的,人人都爱我……”

    他的眸里在月光的反射下,闪烁着一抹凝光:“这么想着,我就没那么难过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原来裴逞那样的性子也不是天生使然的,这么细想之下,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反而有亿点点可爱了。

    见他伤感,杜昕然反过来安慰:“你也别放在心上了,你现在也确实很优秀,你父母看到这样的你,会很欣慰的。”

    怕诚意不够,她竖起两根大拇指:“而且你也不算自负,你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你是真的很棒哦!”

    这话可是出于真心的。

    她由衷佩服裴逞,他不记得以往的事,而且还是不记得全部,他都能堂而皇之的生存下来,而自己,只是一点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就在这里怨天尤人的。

    那修为真真是差了裴逞不止一厘一毫!

    裴逞故作轻松的朗笑一声:“所以,那么多年都记不起来的东西,可能也没那么重要,就不用刻意去记了。”

    说了那么多又绕回她那儿了,他看起来是真的很不想她想起以前的事。

    杜昕然没有多想,自以为他是同病相怜,知道寻找记忆的痛苦,才避免她也走上他走过的路吧。

    裴逞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酸涩,甚至有点阴阳怪气那味:“而且读书时期的恋爱,跟过家家似的,不值一提。本是注重学业的年纪,他却拉着你谈恋爱,根本没有担当,这样的前男友,不要也罢。”

    没说两句,裴逞的本性又犯了,踩低别人的当儿也不忘捧高自己。

    “哪像我那么洁身自爱,从来没谈过恋爱,该专注学业专注学业,该注重事业时也一点不含糊。”

    他话里三句有两句都是贬低杜昕然‘前男友’的话,虽然不知道这位‘前男友’又怎么冒犯她高贵的裴总了,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嗯,我试着当没听过这件事,像以前那样生活吧!”

    *

    八年前,立夏。

    杜十八的生日在五月十三号,那天是周五,一整天有课。

    她的成绩最近虽然拉上来不少,但还是免不了上课时走神的恶习,她呆呆望着窗外,像是等待谁的经过。

    她今天是寿星公,裴逞却忙得不见人影,平时还会趁着上厕所的时机过来开开小差,见一见她。现在倒好,好几天都没见着他了,不知道是不是把她的生日给忘记了。

    她趁换课间隙跑到人烟稀少的后院去消消气,正好撞到鬼鬼祟祟往这里走来的裴逞。

    见到她,裴逞也是愣了一瞬:“你……逃课?”

    杜十八逃课有什么稀奇的,裴大学霸逃课比较稀罕。她指了指两米高的围墙,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逃学?你竟然逃学!”

    裴逞紧张的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怕她的嚷嚷引来老师,他干脆把人也拐走,两人直接越过了围墙,翻到了校外。

    杜十八觉得又惊奇又刺激,想不到好学生如裴逞,竟然也会逃学。而他这么叛逆的原因,还是为了给她攒钱买生日礼物。

    他不仅没忘记,还在默默精心准备……

    杜十八听完,霎时感动不已。

    “这几天赚了一点钱,给你买了礼物,还有多余的……走,带你去玩!”

    裴逞带她来到附近的游戏厅,他们捏着最少的游戏币,见过最美的风景,玩过最好玩的游戏。

    明明没有多少钱,两人却能在游戏厅里流连忘返,足足玩了好几个小时。

    见好几个杜十八想玩的游戏机都没能玩到,裴逞有些自责:“以后我有钱了,要买下这里,让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杜十八笑他不切实际,说要是他有钱了,以他的能力,应该会做更重要的事,而不是耽搁在这种小玩意上面。

    裴逞却不认同,他一脸认真:“在我心里,没什么比你的快乐更重要。”

    饶是没心没肺如杜十八,也被他的这一番甜言蜜语给哄住了。都说男人恋爱起来就无师自通了,没想到裴逞也一样,这些天说的情话,一波接一波,颇让她应接不暇。

    他还拿出自己亲手做的瓷娃娃,这是他这几天专门去陶艺工厂学的。

    虽然做得歪歪扭扭的,但也不难看出是一对可爱的男女瓷偶。

    裴逞递了过去,耳根泛着可疑的红:“我们一人拿一个,我拿着女的,你拿着男的。这样……我们不能见面的时候,也好像对方陪在身边。”

    他把这几天的经历一语带过,但那贴着创可贴的手指,还有眼底下的乌青,不难想象,裴逞为了给她准备生日礼物,熬过多少个日夜。

    杜十八很珍惜的收了起来,直到接近傍晚被迫回家,两人还难分难舍的。

    临走前,裴逞握住她的手,期许的问:“十八,这样的庆祝方式,你喜欢吗?”

    没有奢华隆重,没有深刻浪漫,只有平平淡淡的陪伴。

    杜十八歪了歪脑袋,不假思索道:“喜欢啊。”

    裴逞展齿一笑:“那就好,以后每个生日,我都陪你这样过。”

    那一刻他很郑重。郑重得仿佛一辈子,都不会食言。

    ……

    没过几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杜十八为了不错过520这个特别节日,像其他作者一样,选择在这天给读者宝贝们撒撒糖。

    不凑巧,她写得那段不堪入目的亲密文学,被裴逞看到了。

    裴逞虽然知道她有写文的习惯,但没料到她还会写这么离谱的。

    “男主掐住女主的腰,用力把她摁在胸前,不断啃咬着她的唇瓣?”

    裴逞无法理解:“你的男主是狗吗,啃咬?”

    “还有你的女主被掐腰又摁在胸前,她真的喘得过气吗?”

    小说里的文字被一把有磁性的嗓音念出来,杜十八觉得羞耻至极,她脚指头都快抠出一栋别墅了。

    “我,我又没试过,我哪知道怎么写啊!”

    谁这个年纪的文笔不这样啊!最重要读者说甜得嗷嗷叫啊,管什么逻辑!

    要他这样说,那很多作者写的亲密戏连合格都够不着了!

    裴逞嗤之以鼻:“不知道就别写,什么乱七八糟的。”

    杜十八咬着下唇,惨兮兮道:“要不是520我也不写啊,真以为我爱写。”

    被贝齿无意识咬住的唇瓣陷了一处,带着青春色彩的粉红宛若樱花般,诱人采撷。

    裴逞的眼眸闪过一丝幽暗,嗓子略哑:“520不一定要写的,也可以做的。”

    “啥?”

    趁着杜十八怔愣的瞬间,裴逞突然凑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没头没尾的来了句:“你上周过了生日,成年了。”

    杜十八完全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

    她一如既往呆萌的水眸眨了眨:“嗯?”

    “可以接吻了。”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裴逞的两片唇。

    他垂下头的那一刻,光线都被阴影遮挡了,仿佛世界只剩下他,还有唇瓣上,炽热的触感。

    存在感强烈得让人不容忽视,它的一点点动作,都能引来一百倍的颤栗。

    他没有掐腰,没有摁胸,也没有啃咬,但那个吻,却没来由让人悸动。

    那是他们的初吻,生涩又缠绵的一个吻,从清浅试探,到逐渐加深。

    他们恍若无人,在学校的某个角落,留下岁月的痕迹。

    良久,裴逞撤离开来,牵出一段长长的银丝,像是他们的关系,在那一刻起已经被绑住一个绳结,一辈子也会系在一起。

    看杜十八瞪大双眼,捂住自己的嘴唇,裴逞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下次会写了吗?不会,我教到会。”

    *

    裴氏大厦十八楼。

    裴逞把鼠标移到右上角,按下打叉键,文档随即被关闭,他面上的神色却依旧晦涩难懂。

    过了许久,他把杜昕然唤进来,对她说明:“这期的文稿我看完了,没什么问题,可以发出去。”

    杜昕然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又听到身后的人犹犹豫豫的叫住了她。

    “我有点好奇……嗯,就只是好奇而已。”

    裴逞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么会写吻戏,是跟你那个前男友,接过吗?”

    问这句话时,他眼神闪烁,莫名心虚,却又按捺不住偷偷瞧她,不想错过她任何表情。

    而杜昕然自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莫名其妙道:“我哪记得啊?不是你让我别去想的吗,为什么又总爱提起他?”

    虽然这一期的文稿有吻戏,但也是情节需要啊,她写得好不是代表她这几年写得多,文笔提升了嘛?

    这是一个言情作者的基本文学修养,跟有没有和那个劳什子前男友接过,有什么必然关系?!

    裴逞也觉得自己自相矛盾。

    一方面让自己远离她的感情生活,一方面又忍不住关心起她的过往。

    在那个没人记得的回忆里,她和另一个男人是否也曾像小说里的角色一样,相濡以沫,恩爱缱绻?

    裴逞轻咳了声,略微尴尬道:“好吧,不提了。”

    第35章

    那天过后, 两人的生活重新回到轨迹上,他们好像朋友那样相处,却又少了一层隔阂, 比以往更加轻松自在。

    虽然裴逞看到杜昕然的笑颜时, 会不自觉的晃了神;看到她难过时, 会变得不知所措。

    但他认为, 这只是一个过渡期, 只要熬过了, 就能浴火重生了!

    当然,要是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 他还是可以这么骗骗自己的。

    ……

    杜昕然的第十七篇文跟裴逞的公司做了版权交易后,其改编就以如火如荼的方式进行中。

    因为是已经完结的文, 改编起来没什么难度,裴逞当即拍案, 说先拍个短剧试试水。

    而如今, 这短剧已经拍摄到一大半了。

    第一次看自己笔下的人物活生生呈现在眼前, 杜昕然是相当激动,每天都亲自到片场, 监督拍摄。

    而裴逞呢,因为第一回 接触这个行业,自然也颇为上心,几乎一周都会去探班一次。

    今天正好拍摄到男女主第一次亲密的画面。

    这篇文算是年下,女霸总倒追纯情小奶狗的故事。

    这类题材比较少被翻拍,加上请来的演员没什么经验, 所以拍摄的时候, 男女演员迟迟进不了角色,一个表白的画面就NG了许多次。

    杜昕然总算坐不住了, 她上前亲自指导:“不是这样,女主这个时候主动,以男主你的人设,不应该那么快给回应的。”

    她雀占鸠巢,在场的导演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杜昕然是谁?裴总眼前的红人!

    听说裴总为了她搞影视事业,特地建立的一个新公司,说不是为了捧这个小作家,都没人信。

    她要指导一下有什么关系,就算她要坐导演这个位置,恐怕他都得让座!

    然而杜昕然比手画脚的,两个小演员也愣是没懂,令杜昕然在心里诅咒了裴逞一百遍。

    虽然说第一次拍剧,不敢投资太多,却也不用找这种刚毕业的新人来毁她的作品嘛!

    杜昕然视作品为宝贝,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的声誉被毁。

    她决定亲自做一次示范。

    然而男演员太嫩,男导演又太老,在场竟无一人合适。

    正好前来探班的裴逞这时候走进来,他望着齐刷刷朝他看去的众人,颇有种懵懂的神态。

    很好,就要这个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的状态!

    杜昕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前去,而后把怔愣的裴逞壁咚住。

    意境正妙,裴逞的表情正好,杜昕然不想错过。

    她像小说里预设好的画面那样,伸手把高挑的纯情男拉下来,靠近耳边朝他呵气如兰。

    “姐喜欢你,你就从了姐吧……”

    裴逞的心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令他脑袋嗡嗡作响。他瞳孔放大,呼吸停顿,除了傻傻的与她对望之外,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喉结微微滚动,他想开口说什么,却觉得口干舌燥,根本说不出话来。

    直到如雷的掌声在耳边响起,杜昕然的身体撤了开来,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做演示。

    杜昕然认真的侧脸向着他,朝着演员们做着解说:“就是这样,你们看到了吗,女主浑身要散发一种魅惑的气息。”

    “而男主呢,他不可以马上有任何反应,但也不能像一根木桩那样,因为他的内心戏应该很丰富的。他的眼神,喉结滚动的幅度,屏住呼吸等等,这种微小的肢体语言,才是这场戏的精髓!”

    她走到男演员身边,给予鼓励:“好像裴总刚刚那样就对了,裴总这种没有演戏天赋的都能做得那么好,你肯定可以更好。”

    他们看不见的角度,裴逞侧着脸,慢慢挪出那个众人瞩目的视线范围。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没有演戏天赋,全靠本色出演,才误打误撞的作出了她想要的效果?

    裴逞为刚刚突如其来的念想感到羞耻。

    人家只是在演戏,他怎么差点当真了,以为她真的在说喜欢他……

    明明说了要放弃,为什么还会因为她一点小动作就心乱如麻。

    这功力,简直不堪一击,贻笑大方!

    裴逞浑身燥热,神色恍惚的走到冷气出风口下面,导演坐着的位置,他把手边的一瓶冰水打开,猛地往嘴里灌去。

    然而内心的烦乱并没有因为一瓶水而减少,他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随着远处的倩影走动,被她的一颦一笑勾住了心神。

    只听导演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裴总……这,这是我的水。”

    这可撞在裴逞的枪口上了。

    自己来探个班无端被人轻薄就算了,现在连喝一瓶水,都要遭人指指点点?!

    堂堂裴大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当即沉下脸:“你的水怎么了,这里所有的花费都是我出的,就算我要你的人……你也不能说不!”

    说后半句话时,虽然裴逞依然盯着导演,但声音徒然增大,像是想让谁也听明白这个道理。

    大老爷导演虽不知道裴总抽得哪门子风,但奈何天大地大,金主最大,他便也只好附和:“是是是,裴总教训的是。”

    “这里闷热得要命,不待了。”

    裴逞发泄完毕,恼羞成怒的离开了拍摄现场。

    徒留导演坐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照理说裴总是甲方,要喝水他没什么意见,但是……

    他对着不远处一箱箱没开过的矿泉水,喃喃自语道:“这瓶是我喝过的啊。”

    还有,裴总说什么……要他的人?

    都说有钱人玩得花,但裴总这方面的口碑极好,似乎没传出过绯闻,更没有听说他有什么断袖的癖好。

    而且,他一个大老爷们,妻儿都快绕膝了,这口味是不是重了点?

    想到这导演打了个冷颤,没来由的恐慌。

    要知道裴总有可能对他伸出恶魔之手,他是多少钱都不会答应接拍这部短剧啊!!!

    *

    裴逞当然不知道自己被导演脑补成这种狂恶之徒了,他还在想着杜昕然的事。

    他认为自己之所以还会随着她,心情起伏飘忽,主要还是离她不够远。

    把她赶去琳达旁边的座位还远远不够,他们还有其他接触的机会。

    在思考了一个小时后,裴逞总算做出了重大的决定!

    就是以后不再接送她上下班,尽可能免掉任何独处的空间。

    杜昕然听裴逞说大平层装修好,准备回去住,以后不再顺路接送她的时候,心里头其实是有点失落的。

    虽然她的文已经写得接近尾声,只要加快进度,很快就可以完结了,到时候,也不用再让裴逞用监督她进程的理由,让她辛辛苦苦的往返裴氏。

    但她就是宁愿拖拖拉拉的,也要留在这里,即使现在裴逞提出不能接送,她也丝毫不说起要离开的事。

    “裴总你载送了我那么多次,也没收过我的钱,不如我请你吃一餐,当做散伙饭吧!”

    裴逞对这个词明显不待见,他挑了挑眉:“什么饭?”

    杜昕然咽了口干沫,脑袋一转:“裴总要搬回去了,那……新居入伙饭?”

    “……”

    裴逞虽然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对‘伙饭’这个词如此执着,但也同意了共进晚餐的邀请。

    她或许也说得对,散伙散伙,早晚他们都要走向陌路的,放纵自己跟她吃最后一顿晚饭,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杜昕然非常用心的去策划,她欠下裴总那么多天的车资,还要是布加迪的车资,要换算成现,也绝对是够得着一顿豪华盛宴的。

    在路上巧遇裴泽宇的时候,她不忘征询意见。

    “裴副总,你见多识广,有没有特别好的餐厅介绍啊,我想好好答谢裴总。”

    他们俩的事,裴泽宇不插手是不可能的。他不仅极乐意帮忙,还自发的推波助澜了一番。

    “The Royal。”他发音标准地念出一串英文名,“那里的酒特别好。我记得上次跟大哥去,他说过喜欢。”

    这餐厅名字一听就很高档,杜昕然眼睛一亮。

    专业的事就要问专业的人,奢华的享受还是得问裴泽宇这样的富家公子啊。

    半晌后想到什么,她一脸懊恼:“可我的酒量不大好,怕裴总不能尽兴。”

    既然那里出名好酒,那不慷慨的开一瓶,似乎也说不过去。

    但自己这点酒量,实在不够看,怕是裴总没喝到多少杯,就得麻烦他送自己回家了。

    裴泽宇眸里的幽光一闪而过。

    他借机从口袋掏出一小包东西,塞进她的手里,坦然自若道:“没事,你喝酒前服下这个,保你千杯不醉,我平时出外应酬啊,靠的都是这个。”

    他的神情温和无害,平时待人也诚恳,杜昕然没有怀疑,就这样把东西收进包包里。

    *

    很快就到了晚上。

    两人一起来到了裴泽宇介绍的The Royal。

    裴逞果然很满意,他打量了四周,略带赞赏的说道:“没想到你还挺会选地方。”

    “这酒也不错,82年的拉菲,花了不少吧?”

    他带着痞笑的语气让杜昕然脸上火辣辣的。

    她平时是有多节俭,才会让她以为她这点钱都舍不得花啊!

    杜昕然豪迈的开了酒,给裴逞和自己的杯子都倒了四分之一的红酒。

    “要不是你,我也挣不了几百万的版权费,这点小钱,裴总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裴逞果然没客气,一杯接一杯的续,颇有点借酒浇愁的意味。

    而杜昕然则小口小口的抿,大半天了,那酒杯还像养鱼的鱼缸一样,半点没动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那么贵的酒,自己一辈子就喝过这么一回,这么能一点不喝,全让裴逞给喝光呢。

    这不符合她锱铢必较的人设!

    趁裴逞走开听电话的时刻,杜昕然赶紧把裴泽宇给她的那小包‘解酒药’拿出来。

    等撕开了包装袋,又开始犯愁。

    糟了,裴副总没说要怎样服?是温水送服,还是掺进酒里面喝?

    她踌躇的片刻,裴逞已经从外面走了回来,远看着她好像拿着什么在发呆,他开口唤了她一下。

    这不喊不要紧,一喊就让杜昕然紧张了。

    她的手抖了抖,大半包粉末洒在了外面,只有一小撮掺进了酒杯里。

    红酒的颜色暗沉,粉末一遇酒,立即融化,半点痕迹也没露下。

    杜昕然还以为没倒到,略微可惜的拍了拍桌上剩余的粉末,满脸忧伤。

    “怎么了?”见她呆呆的望着酒杯,裴逞问道,“酒不好喝?要换一瓶吗?”

    开什么玩笑,那么贵的酒一瓶还不够,还换另一瓶?

    杜昕然吓得摇头如拨浪鼓,为表她不想换酒的决心,她破罐子破摔似的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

    “好喝啊,怎么会不好喝。来,裴总,我们干杯!”

    这玩意儿这么贵,就算会醉,她也必须喝上几杯了!

    唉,只是浪费了裴副总给的好东西。

    没有‘解酒药’的加持,杜昕然的酒量果然扛不了多久,很快酒意便涌了上来,晕乎乎的拉着裴逞说,要请他喝81年的拉菲。

    不得已,裴逞只能拖着这个醉鬼,回到车上,打算送她回家。

    还没打响引擎,坐在副驾驶上的杜昕然就开始不安分了。

    她喝醉后不像旁人安安静静,反而叽叽喳喳的,像是要把平时不敢说的心里话都说出来。

    她指着窗外又圆又大的月亮,突然感慨:“中秋了……”

    复又拉着裴逞倾诉:“你知不知道,八年前,我被撞倒躺在医院,就是中秋啊。”

    以前以为是意外,就没放在心上,但现在知道,她是为了一个不要她的前男友,才这样糟蹋自己,一时唏嘘不已。

    “当时我爸妈该有多难过……”

    自己捧在手心都怕融化的女儿,竟然为了一段所谓的感情,不顾自身安危冲出马路,她设身处地一想,就知道父母有多气了。

    难怪醒来后听到医生诊断她没失忆,他们就将计就计,合力把那个过往隐瞒下去。

    “裴总,你说让我不要去想他,但事实上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她话里隐隐带着颤音,“如果郑可儿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是,我26年的岁月里,唯一一个让我动过心的人。”

    心不由己,她分明什么也想不起来,分明清楚不去回想是对她最有利的,可偏偏她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想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相爱的时候是否也像甜文里的男女主那般甜蜜;他们分开的时候,自己是否像虐文女主那样,痛彻心扉。

    “我可能真的真的很喜欢他,不然为什么……我会一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呢?可明明他那么不好,他狠狠伤害了我啊。”

    杜昕然的眼角挂着一滴泪,将落未落。

    裴逞很心疼,他想伸出手安慰,又察觉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只能跟着感慨:“或许,他也有一点可取之处吧。”

    虽然说这话很违心,但能得到杜昕然的倾慕,那个人一定很优秀。

    杜昕然惊诧的凝望他:“你相信他的存在?”

    因为她想不起任何的痕迹,偏偏又想证明那个他的存在,所以她急需要有一个人认可,说她不是在臆想,也不是郑可儿的谎言。令她更坚信,那个人,真的在她的青春有过一席之地。

    “我相信。”裴逞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如晚风拂面般温柔,“因为你哭了。”

    82年的拉菲裴逞喝过许多回,他其实也没那么容易醉,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却无法维持住理智。

    都说梨花带雨的女人最美,裴逞觉得,尤其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那才更为致命。

    她滚烫的泪水在他的拇指上滑落,灼烧了他的心房,也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抚平她的忧伤。

    在理智还没回笼的时候,他已经侧过身上前去,覆上她带着湿意的眼帘。

    而后,缓缓下移,直至吻上了她微颤的唇。

    冰冷瞬间被温热给取代。

    脑海深处潜藏的那股熟悉的亲昵,令杜昕然不自觉放松下来,她没有推开,甚至,昂首回应。

    裴逞本来只想浅尝辄止,但一低头,看到她闭着眼,那陶醉的容颜,瞬间大受鼓舞。

    理智早已分崩离析,脑海里叫嚣的是,顺应自己的心。

    舌尖利落的撬开她的齿关,辗转摩挲,吸吮深入。

    热潮一触即发,两人不像初尝禁果,反而分外熟知。

    她檀口微张,大方的迎纳他的进入,而他的唇舌,更是有意识般,熟门熟路的横扫她每个角落。

    甘露很甜,令人欲罢不能,他掠夺她口腔中全部的空气,直到她气喘吁吁,也不舍得撤离。

    热浪一波一波的打在杜昕然身上,那少量的药效在此时才散发效果。

    “好热……”

    她难受的弓起身子,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扔到一旁,而后抱着面前的男人,乱无章法的啃着他的脖颈,留下一朵朵的深色印章。

    那么热情的杜昕然是裴逞没有见过的,她正忘情的吻他,且有把贴身衣物也月兑去的趋势,明显在向他抛出儿童不宜的邀请。

    裴逞本就没什么君子包袱,这种场景,在上次把自己洗香香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了。

    高级餐厅外的停车库都是独立分隔的,隐私方面绝对没问题。

    心上人在怀,又被拱起了火,裴逞哪还受得住,当即跨到副驾驶去,打算更近一步。

    他把椅背放低,俯身压住杜昕然,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薄唇抵住她的耳廓,用沙哑的嗓音厮语道:“昕昕……”

    这一声陌生的轻唤令杜昕然理智回归了不少,她睁开眼,醉眼朦胧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你长得好像我前男友哦。”

    如同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旖旎气息瞬间散尽,裴逞解着衬衫扣子的手一顿。

    “你说我是谁?!”

    杜昕然还傻笑着,用手指描绘他的眉眼,而后唤了声:“阿成……”

    如今的裴逞已经分不清她哪句真哪句假了。

    前一秒说着不记得前男友,结果下一秒就把他当前男友那样,主动邀请他做亲密的事。

    这个阿成,说的究竟是他,还是他?

    裴逞压抑着怒火,咬牙切齿的逼问她:“哪个阿成?”

    他握住她肩膀的手劲有点大,令杜昕然只觉疼痛,她扭开了身子,特别委屈的嘟囔着:“你又凶我,不跟你玩了。”

    说完她伸手把空调开大,就翻了个身,没心没肺的睡着了去。

    而她用撒娇的口吻唤出那个‘你’,到底是谁,近乎已经昭然若揭。

    裴逞黑着脸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须臾,又一拳打向方向盘,咒骂了一声:“疯了,世界疯了。”

    杜昕然喝醉了发疯也就罢了,他怎么也跟着疯?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还情不自禁的沦陷?

    没想到更疯的,还在后头。

    *

    就在当晚,裴逞又做了一个梦。是他压在抽屉里,迟迟不让杜昕然发出去的那份稿。

    距离上一份男女主接吻的稿子已经过了好几个星期,现在小说里的时间线,杜十八和裴逞都已经高考完毕了。

    两人感觉考的都不错,等待成绩出炉的那个暑假,是他们最惬意的相处时光。

    杜父杜母去了国外旅行,把店铺交给杜十八看管,而裴逞自然也不遗余力的帮忙。

    因为不用上学,他们几乎每天腻歪在店里,感情飞跃式的增长。

    一天早上,两人如常在烘焙室揉着面团,为当天需要售卖的面包做准备。

    裴逞见杜十八脸上有点粉末,抬手替她擦拭,擦着擦着,又擦枪走火的热吻起来。

    都是血气方刚的小情侣,谈起恋爱来哪懂得分寸,当身体严丝密缝地紧贴着时,杜十八感受到他的变.化,含羞带怯道:“你要是想的话,我们可以了,反正都快毕业了。”

    裴逞当即清醒过来,他一把推开杜十八,坚定地说:“不可以。”

    他走到一旁,想冷静一下,怎知杜十八又像蛇一样缠了上来。

    见裴逞丝毫不动摇,又开始软磨硬泡:“我最近卡亲密戏,你不是说会教我的吗,帮帮忙啊。”

    没想到她打得竟然是这个主意。

    向来知道她喜欢胡来,只是没想到她已经离谱到这个程度了。

    教接吻,和教亲密,那是能同日而语的吗?

    裴逞气疯了,他嗤笑一声:“你这是打算……为艺术献身?”

    杜十八心里那点小九九被戳破,又哪好意思承认。

    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才不是呢,要是换做别人我也不愿意啊。主要还不是因为……”

    “我喜欢你。”女孩软糯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犹如这世上最动听的旋律。

    她清澈见底的眸子眨了眨,仿佛想明确的表达自己的诚意。

    平时裴逞都对她百依百顺了,何况她现在嘴巴那么甜,裴逞又哪里还有辙?

    他环顾下四周,确定了可行性,才抓住她的手,带着她缓缓向下移,随即握住。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男孩的语气冷静自持,却又不失迷离中的暗哑。

    裴逞也想过坚决不答应,但以杜十八那样,做个人物小传就把全校人研究一遍的性子,要是被他拒绝了,恐怕还真有可能去换个人来研究……

    还是个天刚亮了早晨,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声,只有鸡啼。

    晨曦洒进窗户里,烘焙室的温度节节攀升。

    角落里,两个小年轻面对面亲密无间的站在一起,男子的抽气声时不时传出:“揉面团吗你,那么用力。”

    白色的面粉洒落一地,沾在人身上,也沾在了不应该沾的地方上。

    女孩顽劣的娇笑着:“这么看着也挺像的,做热狗面包。”

    裴逞‘嘶’了一声,暗暗后悔刚刚一时冲动答应了她,现在不上不下的,还被她不断催促:“你好了没,太久了,弄得我手好酸哦。”

    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女人,刚刚说要研究的是她,玩了一下觉得意兴阑珊了,就不断央求他快点结束。

    但这种事,是要结束就能结束的吗?!

    杜十八应景的打了个哈欠:“快点啦,待会岳哥哥来上班,看到我们这样就不好了。”

    蒋岳一般早上九点才来上班,看窗外的天色,确实快了。

    但裴逞丝毫没有露出惊慌,反而阴阳怪气道:“最好他进来,看看我们什么关系,让他不要再有非分之想。”

    话音才落,门帘外就传来蒋岳的声音:“然然,你们的面包做好了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只隔着薄薄一层布帘。

    杜十八瞳孔睁大,手下意识的一用力,耳边随即传出男性的闷哼声。

    *

    安城景苑二十八楼。

    同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躺在大床的男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而后,眉头肉眼可见的蹙成了个川字。

    被子掀开,他机械性的下了床,走进浴室里,再把门锁上。

    半晌后,裴逞换了件新的睡衣从浴室出来,又回到卧室把床单被褥全部换了一遍。

    全程,他都目无表情的,直到躺回了床上,他才仿佛整个人如梦初醒,懊恼的用被子捂住通红的脸颊。

    这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裴逞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把床单弄脏的,竟然是自己!

    他裴逞,堂堂裴氏集团总裁兼全国最优秀的年轻企业家,裴逞!!!

    竟然梦.遗?!!!

    还要是因为梦到了杜昕然写的小说里,男女主亲密片段,他把自己代入成男主,想象着被套着杜昕然模样的女主亵.玩,然后兴奋到梦.遗?!!

    天啊。

    这是什么新型国际笑话?

    漆黑的夜都掩饰不了他羞耻的心灵,他从脸颊到脚趾头都熟透了。

    虽然这里没有旁人,但裴逞感觉自己这样无耻的行为,已经被公诸于世,钉在耻辱的柱子上了。

    床头柜面,杜昕然送的那个狮子玩偶,直勾勾望着床上的他,像是已经目睹了整个案发经过。

    裴逞看到它,想到杜昕然时,更觉得羞愤不已。

    说了不再喜欢她,说了要放弃她,结果在车上时不仅失控的与她沉沦,就连睡着了做梦,也还是克制不住心底的欲.望。

    自己就真的摆脱不了这个女人了吗?

    其实杜昕然的那篇稿子早在前几天就交给他了。

    当时他看到的第一个反应不是以公允的视角去观察她写得好不好,能不能发出去,而是逃避似的把它锁紧抽屉里。

    杜昕然总说自己想不起跟前男友的任何回忆,但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写的这篇文,早已隐隐约约的透出了他们的过往。

    名叫郑丽丽的毁容同班同学,名为郑可儿的明星……

    还有种种巧合,都指向一个裴逞很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青春如歌》的男女主,正是以杜昕然和她的前男友为原型。

    他们有过甜蜜的校园恋爱,他们接过吻互许过终身,甚至他们如最新的稿子那般……

    有过更亲密的接触。

    这份稿子的禁.忌程度,已经超出了裴逞的接受范围,他看到的时候嫉妒的快要疯狂,恨不得把稿子扔到杜昕然脸上,质问她是不是真的跟前男友发展到那种阶段了。

    但是他不能。

    他怕她知道后,在求知欲的驱使下,会刨根究底,到时候,真相便会露出水面,她会找到那个深深爱过的前男友,他们可能重修旧好。

    他其实很自私,他宁愿她一辈子想不起来,也不想她惦记着,另一个男人。

    所以他就把那份稿子收在抽屉里,以为这样就能得过且过,不去面对。

    但今晚发生的种种,不得不让他重新正视自己的情感。

    裴逞把狮子玩偶拎了过来,捂住自己的脸,郁闷的嗓音溢了出来:“小狮,怎么办啊……”

    *

    裴逞整夜梦魇不断,而杜昕然却是一觉到天亮。

    头是宿醉的疼痛,衣是敞开的凌乱。

    虽不至于一丝.不挂,但显然,是被胡拉乱扯过的。

    咯噔的一下,杜昕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跌跌撞撞跑到洗漱间,发现脸上的妆容全花了,口红更是消失全无,连唇瓣都显得特别红肿。

    怎会如此?

    昨天不是请裴总吃大餐吗,后面她好像不胜酒力,就醉倒了去。

    是裴总送她回家的吗?那么这中间又发生过什么?

    杜昕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些画面一闪而过。

    她好像抱着裴总的脖子,当成鸡腿那样啃了……裴总的表情她倒是记不清楚,但估计不会太好就是了。

    毕竟谁也不喜欢被人啃,尤其裴逞这样有大洁癖的。

    以前就听蒋恬说过,她醉酒后的状态很恐怖,她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呢。

    这不,把人当鸡腿啃了,还不恐怖吗?

    杜昕然不敢再耽搁,急急忙忙梳洗好,就往裴氏赶去。

    按照约定,今天开始裴逞就不接送她了,她自己打车,为了早点到,被司机开高价薅羊毛也在所不惜。

    好在今天也算幸运,来到公司的时候,都还没到九点。

    但稀奇的是,裴逞这种工作狂魔,今早竟然还没抵达。

    她按捺住心神等待,顺便打着腹稿,练习着待会应该怎么含蓄的向裴逞问清楚昨晚发生的事。

    可眼看着快到午休时间了,裴逞的身影还没如约而至,杜昕然按捺不住问了小刘。

    “裴总今天怎么那么晚啊?”

    小刘下意识的回答:“裴总今天请假。”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好像是去看心理医生。”

    要换做平时小刘肯定不透露的老板的隐私的,但谁让对方是裴总心心念念的杜昕然呢?

    为了给老板谋福利,小刘还善意的提醒道:“杜小姐是有事找裴总吗,你可以直接打他的手机。”

    杜昕然表示感谢后,就躲回自己的座位了。

    至于有没有打给裴逞,她当然是没那个狗胆的。

    打过去应该怎么说?

    难道说裴总,我昨晚喝醉没把你怎么了吧?我迷糊的记起好像把你当鸡腿啃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你脖子有没有可疑的红印?

    这话即使她问得出口,裴逞都不好意思回答!

    加上刚刚她在家里翻找了一遍,发现自己随身穿的外套不翼而飞了!

    这证明什么?证明她昨晚把外套脱了,然后……或许……可能,把裴总绑起来强迫了。

    瞧瞧,她昨晚的种种恶行,是有多离谱,都把裴逞给吓出病,导致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

    但杜昕然不知道的是,裴逞去看医生,不是因为她造成的,而是他自己造成的。

    昨晚的事对他的刺激有点大,以至于他一大清早,丢下手头繁重的工作,也要来做心理咨询。

    裴逞躺在治疗椅上,难以启齿的向医生描述:“我最近睡不好,频频做梦还……”

    他抿了抿唇,隐晦的带过:“那啥了。”

    第36章

    廖医生是裴逞回国后就一直给他诊治的私人心理咨询师, 自然了解他的情况。

    他没有跟着裴逞的话问下去,反而关心另一件事:“有记起母亲逝世前的事吗?还有没有头痛的情况发生?”

    “倒是没有。”

    裴逞心不在焉的,也就没有起疑, 自顾自地梳理思绪:“可能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 所以才会这样, 跟以前的事没什么关联吧?”

    他刚回国的时候, 接触到国内的环境, 确实频频头疼耳鸣, 也在朋友的介绍下找到了廖医生,而廖医生给他开了药后, 头疼的情况就得到了减缓。

    廖医生的说辞跟爷爷的有点相似,都是说他因为母亲病逝一时受不住打击, 大脑自动开启保护机制,把过去的记忆都丢失了。之所以会头疼, 可能是因为刚到国内不适应, 只要定时服药就不会有事了。

    裴逞原本也半信半疑, 但吃了药后确实没再头疼,便也放心下来, 做了廖医生诊所里的常客了。

    此时,廖医生面上依旧慈祥,眸里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却很快被他掩饰下来。

    他安抚道:“别紧张,我给你开一些安眠药让你睡得好些。你说是因为看了一些小说才会代入其中,那以后就尽量别看了。”

    他又问了些关于裴逞口中那位女孩的特征, 才结束整个了整个疗程。

    从诊所出来走到大街上, 裴逞还是思绪万千的。

    廖医生说那很正常,是他单身太久才会有的生理现象。

    但是——

    恰好此时有几位穿得很清凉的少女从裴逞身边走过, 甚至热情的冲他抛眉弄眼,浓浓的香水味飘进他的鼻腔,他却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裴逞加快脚步回到车上,并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栽杜昕然手上了。

    不是单身太久饥渴了,仅仅是因为,他对她心怀不轨。

    裴逞打电话给小刘,向他交代了一些工作,并表明自己要遵从医嘱好好休息,今天就不回公司了。

    当公事说完,裴逞却迟迟不挂电话,支支吾吾的像是要问什么。

    小刘只好上任情感分析大师,听裴逞诉说烦恼。

    “就是……如果有一个女人,你明知道她不爱你,但你就是放不下她,应该怎么办?”

    化身总裁肚子里的蛔虫,是一个称职助理该有的责任,小刘当然知道他在烦恼什么,当即回答:“自然是放下身段去追,让她心里再无别人,只有你!”

    裴逞是一个很自我的人,尊严容不得他被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随意践踏,但偏偏,他很清楚自己舍不下杜昕然。

    要是想到她跟别人在一起,他会嫉妒的疯掉;要是一天见不着她,他就浑身不对劲,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可让自己堂堂裴氏总裁兼全国十大年轻优秀企业家、爱慕他的女子早已排到法国甚至还在拿号码的抢手男人,放下身段去追一个女人,他是怎么想都觉得窒息。

    这时,小刘却一语惊醒梦中人:“裴总,尊严和她,哪个更重要?”

    裴逞顿时哑口无言。

    心里的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爱慕他的女子再多,都不是他属意的,唯有她一人,才是他心之所向。

    如果放下身段追求女子是一个男人获得真爱的唯一途径,那他这个自尊,稍微放一放也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比之更难以接受的,是他跟杜昕然从此形同陌路,眼睁睁看她嫁为人妻。

    他对自己的魅力是很有信心的,只要自己花点心思,哪个女子不心动,届时就让那什么前男友,见鬼去吧!

    裴逞向小刘说明了自己的志向,令小刘激动不已。

    “正好,今早杜小姐还向我问起裴总您的去向呢,你这个时候拨给她,跟她说一下心理咨询的事,顺便卖个可怜什么的,让她巴巴的跑去找你呀!”

    不得不说小刘追起女孩来的手段确实有一套的,但是裴大总裁做不到啊!

    什么卖惨,什么可怜?!

    他裴逞是要靠这些的吗?

    裴逞轻咳了声,模棱两可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嗯我想想吧……挂了挂了,医生给的安眠药药效好强,我睡了。”

    然而说要睡的人,此时却精神抖擞。

    虽然不打算用小刘给的破点子,但既然要追求,就要好好拟一个作战表了。

    这一天突然作了这么重大的人生决策,他得花时间捋一捋。

    *

    而在裴逞离开诊所后的第一时间,廖医生立刻到了裴家老宅,跟裴孝添会面。

    “裴老先生您放心,我已经给他配药了,只要他按时吃,是不会出现问题的。”

    裴孝添拍案怒吼:“我要万无一失,你不是说你的方案很安全,他永远也不可能记起来的吗?”

    “裴总的反抗意识很强大,之前的头痛并发症,还有这次频频做梦,都跟他那股意识脱不了干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病人啊,之前都没有过这样的状……”

    “够了,我不要有任何意外,你盯着他,有什么状况立刻向我汇报。”

    老宅的书房外,裴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稍加梳理便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依照着裴泽宇的吩咐,第一时间就把裴孝添的反应转告了他。

    裴泽宇露出阴森的笑:“这么看来,比起他们俩在一起,爷爷更害怕的是裴逞记起以前的事啊……”

    裴孝添费尽心思遮掩,他偏不能让他如愿。

    “你们爷孙俩,也和美不了多久了。”

    他们越是反目成仇,他这个外孙,就越能受利。

    是以,裴泽宇又怎么可能放过,能让裴逞恢复记忆的任何机会。

    *

    裴副总为了筹划一季一度跟总裁办一起联合参与的团建活动,竟然提早了整整一个月做准备。

    而且他这次的想法很精妙,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郊游野营,而是要求员工们都带上自己高中的毕业刊,等团建当天就能让同事们看,并分享自己读书时期的趣事。

    他笑着说,可能大家因此找到当初的校友也说不定。

    杜昕然虽然不知道自己一个月后还会不会留在裴氏,但这类团建活动让她想起不久前跟裴逞一起玩拔河比赛的美好时光,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不管了,完结了就加番外,总之就是拖,最好再拖一个月。

    裴氏的员工那么有人情味,裴氏的空调那么舒服,裴氏楼下的伙食那么好,裴氏的厕所那么香,自己怎么舍得离开?

    是以,她今晚特地回杜父杜母的家,翻箱倒柜的找出以前的东西。

    难得的是,父母竟然都不在家。

    她也没惊动任何人,自己进去找到了那本想找的毕业刊,就准备走了。临走前,她把放在毕业刊旁边那本破破烂烂的记事本也顺带收进包包里。

    回到家,杜昕然还没来得及把毕业刊拿出来怀旧一下,电话铃声就突兀的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上裴逞的名字,她心跳居然慢了半拍,就连接通了也没反应过来要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喂……”的两声急切的呼唤传来,杜昕然才惊得下意识回答,“裴总?你找我有事吗?”

    裴逞可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敢打这通电话的,可没想到杜昕然的反应却是这么不冷不热,令他鼓起的勇气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般瘪下去。

    “嗯,就是听小刘说你今早找我,怕你想太多就给你回个电话。我那些都是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哦……”杜昕然呆呆的回答,却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般,没法坦然自若的接下话。

    倒不是她要对裴逞冰冷,只是一听到裴逞的声音,她就不由自主想起昨晚的事。

    就是那啥,她占了裴总便宜的事。

    她生怕裴逞打电话来就是跟她算账的,于是特别心虚,顾左右而言他的就是不敢提起昨晚的事。

    而她不知道,她一个喝醉的人都那么糟心了,裴逞的心理阴影面积就更大了。

    毕竟昨晚发生的事,他不仅全程清醒,过后还做了那种不可告人的梦。现在还决定遵循小刘的建议,不断提醒自己,杜昕然就是自己喜欢的人,他必须放下身段去追她。

    这种心态一改变,他就没法像之前跟杜昕然那样的相处模式了,只要一想到中间夹杂了男女私情,他就变得不自在了许多。

    但是这样缄默也不是个办法,裴逞只好没话找话:“那个,你昨晚……”

    他还没说完,杜昕然变像是被刺激到神经线般快速的辩解:“昨晚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喝醉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推卸责任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忘记!

    不然她该怎么办?冒犯裴总那么大的罪行,要是裴总追究起来,她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与其这样,她还不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呢。

    毕竟被当鸡腿啃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裴逞说不定也苦恼着要怎么抹走她的记忆。

    裴逞果然试探性的问:“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杜昕然一秒也没有停顿,忙不迭回答:“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对面好像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而后裴逞开解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反正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这下倒是杜昕然不淡定了:“没发生过什么事吗?”

    这怎么跟她知悉的版本不一样?

    况且裴逞的语气不像是骗人的,他坦然自若到像是真的没发生什么一样。

    难道昨晚她喝醉了就呼呼大睡,啃鸡腿什么的不过就是她的酒后臆想?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轻笑:“对啊,难道你还想发生什么吗?”

    不敢不敢。

    杜昕然很快接受了裴逞的说辞,认为自己就是想多了。

    毕竟裴逞没有欺骗她的理由,他如果真被她占了便宜,应该理直气壮的指责她了,怎么可能给她打掩护。

    肯定是她记岔了。

    杜昕然只好问:“那你刚刚想说什么啊?”

    好好的干嘛要提起什么‘昨晚’这种字眼,怪吓人的。

    “哦。”裴逞重复道,“就是你昨晚,有件外套落在我车的脚垫上了,我今早收拾才看到。”

    原来是落下了,没拿来绑着他……那就好,那就好。

    杜昕然为自己满脑子婆婆文学感到羞愧,并暗暗发誓以后要少看些。

    她正要开口让裴逞明天把外套给她送来,就听男人慢悠悠的说道:“弄得挺脏的,我直接帮你扔了。”

    诶?!

    咋一言不合就扔了?

    她该怎么告诉这个裴土豪,衣服脏了可以洗,而不是第一个想法就是扔?

    可不扔都扔了,她也总不能因为这种事去怪他吧。

    好在这外套也不贵,不然她可得心疼好久了。

    杜昕然‘嗯’了一声后便结束了整个通话。

    殊不知,隔着一楼的房子里。

    某个男人正把那件据说很脏了已经扔掉衣服,珍而重之地放进满是男士衬衫的衣柜夹层里。

    挂了电话后,裴逞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没谱,只好打开球球软件,打算披着马甲去探一探杜昕然的想法。

    虽说自从p不是橙子的真相暴露后,两人就少了联络,但之前聊得热火朝天的感情基础还在,这时候p突然敲她,也不显得突兀。

    p:【问你个事。】

    杜昕然可是个重情义的人,她正苦恼着要如何挽回跟p之间的友情呢,现在p主动来敲,她当然表现得特别积极。

    年年十八:【宝你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头的裴逞久违的看到这种昵称,耳根不由自主的变得滚烫,他也没空理会,只专注眼前的正事。

    p:【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一直很喜欢一个人,但是知道没可能了,而这时候有一个全方位都很优秀的人在追求你,你会不会考虑追求你的这个?】

    年年十八:【有多优秀?】

    p:【特别优秀,外在和内在都是一等一的,除了身边爱慕他的女生多一点,几乎找不到什么缺点。】

    年年十八:【照你这么说,有个这么优秀的人追求我,我还玩单相思,那我之前是眼瞎了吗?】

    p:【你就当之前眼瞎了,现在有复明的可能吗?】

    年年十八:【当然有啊,要是这个人真有你说的那么优秀,还特别有诚意地追求我的话,我肯定会接受的。】

    杜昕然觉得今天p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p也不写文啊,估计不是在找什么灵感,那么……

    就是p的感情状态真的出现了问题?

    这下破案了,难怪最近p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给她介绍情歌歌单她也不回复,原来这么惨啊。

    一边是单相思多年的男生,一边是优秀男在追求,换她她也烦恼。

    为确保p能早日找到属于她的幸福,杜昕然好心的加了一句——

    【要是喜欢就勇敢的去尝试,人这一辈子就活这么一回,错过了多可惜。】

    这下裴逞什么顾虑都不再有了。

    杜昕然都这么鼓励他,让他勇敢一点了。

    要是他这个‘优秀到没有缺点的男人’还不敢出击,那就太对不起今天这番对话了。

    结束聊天后,裴逞又继续埋首在他的作战企划案里,彻夜不眠。

    只是,还没等裴逞想好要怎么出击,就听到了一个噩耗。

    裴泽宇竟然自作主张的搞团建,还让所有人准备高中时期的毕业刊?!

    简直天要亡我。

    裴逞不知道裴泽宇这个破主意对公司内部的团队精神有什么帮助,他只知道,绝对不能让杜昕然因为这样,而想起跟前男友的任何经历!

    隔天,杜昕然一到公司,就被裴逞唤进来,说是他协助裴泽宇筹备这次团建,总裁办所有人的毕业刊都要提早上交给他。

    好在杜昕然昨天从父母家拿毕业刊回来后,就一直没来得及翻阅,而后接了裴逞的电话又忘了这回事,所以毕业刊此刻正好好的待在包包里。

    她抱着毕业刊走进裴逞的办公室,不明所以道:“团建不是下个月吗,为什么那么早上交,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还没看。

    这正合裴逞的心意,他不顾仪态的上前,伸出尊贵的手去拿:“我和裴副总商量有些更重要的细节要提前准备,所以全部人都要提早交上来。”

    裴总和裴副总在忙碌工作之余,还对团建的事那么上心,简直令人受宠若惊,杜昕然又怎好再推脱。

    毕业刊到手后,裴逞又问:“对了,你还有没有高中时期的旧物,任何的……包括照片记事本什么的,通通交上来吧。”

    杜昕然思索片刻,果断摇头:“没有了,就这个。”

    确定了没有漏网之鱼,裴逞悬挂的心才总算放到了原位。

    他摆了摆手让杜昕然离去后,又看着桌上的毕业刊感到很不顺眼,于是拎了起来,大步往粉碎机的方向走去。

    本来裴逞‘越俎代庖’的事是不会那么快被揭发的,奈何裴泽宇也异常关心杜昕然的毕业刊,所以隔天就亲自上前讨要。

    杜昕然才知道,裴逞根本不是好心替裴泽宇提前收集的,他们之间并没有那样的共识。

    那裴逞要她的毕业刊,是想干什么?!

    她大步走到裴逞的面前询问,怎知裴逞竟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哦,我不小心弄丢了。”

    这可把杜昕然给气坏了。

    她一直知道裴逞肆意妄为,但她没想到他弄丢了别人的东西,竟然一点歉意和解释都没有,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杜昕然气急攻心,忍不住提高音量:“我因为信任你,才把留作纪念的重要东西交给你,而你却一句丢了就完事?”

    裴逞没想到她因为一本破东西就对他大呼小叫,便冷哼一声反驳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丢了,难道你还要我跪下来跟你道歉吗?”

    他这样强词夺理的态度,简直让杜昕然不敢置信:“平时也就算了,但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裴总,你的价值观里到底有没有是非对错?”

    她一时的口不择言,却早已超出了裴逞的底线。

    他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更没有人敢训斥他。

    裴逞握在身侧的拳头紧握,手腕处条条青筋凸起。

    要不是听小刘的,要放下身段对她好,要不是面前的人是杜昕然,他早已暴跳如雷。

    裴逞转过身,语气生硬:“新的一本我会给你找到,到时候我自然会还你。”

    显然的,那天他们不欢而散。

    事后裴逞更是心里不平衡。

    杜昕然第一次这样对他。

    就因为那本毕业刊……就因为毕业刊里,可能存在的那个前男友。

    她就真的那么在乎那个前男友吗?就因为没了这点念想,她不惜冲他发脾气。

    他原本想着不如算了,自己就低一回头吧。

    但一想到这些,他就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就是怎么都不肯把道歉的话说出去。

    杜昕然事后其实也有点后悔的。

    认识裴逞那么久,也知道他是自尊大过天的人,她这样当面斥责,肯定伤到裴逞的自尊心了吧。

    她在乎的其实也不是那本毕业刊。

    虽然说是留作纪念用的,但毕业后谁有事没事又会拿出来翻看呢?

    从当中找到‘前男友’的痕迹更是不现实,她并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而且一个班级里有那么多人,她并没有可能一眼认出来。

    她生气,纯粹是因为裴逞的态度而已。

    说不上为什么。

    就好像看见一样很美好的作品有了一点瑕疵,她就想拼命把它抹掉,让它变成一副最完美的作品。

    唉,所以裴逞这个臭脾气,到底几时要改啊?

    *

    而后几天,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就是没一人主动开口说话。

    每当这时候,小刘就成了最合适的传话筒。

    比如——

    裴逞:“去问杜小姐今天午餐准备买什么?”

    杜昕然:“去跟裴总说,今天午餐买他最喜欢吃的牛肉面。”

    裴逞:“跟杜小姐说不要,买她喜欢吃的兰州拉面比较好。”

    杜昕然:“跟裴总说,我今天就想吃牛肉面,他爱吃不吃。”

    小刘就这样从外面跑到里面,又从里面跑到外面。明明是拿着几万月薪的总裁特别助理,却一整天的在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跑了一百六十八趟后,终于气喘吁吁的站在裴逞面前,哭丧着脸道:“裴总,你有什么话当面跟杜小姐说不行吗,我真的走不动了……”

    然而裴逞很傲娇:“我跟她说话?我有什么好跟她说的。”

    为了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垂头埋首在文件堆里,小刘总算得到了一点喘息空间。

    然而这才只是其中的例子,当中要小刘传话的情况多不胜数,就连下班后,都不带停歇的。

    裴逞还会通过通讯软件骚扰他,强迫他担任情感分析大师。

    “你说我要不要跟她道歉?”

    “我道歉了她得寸进尺怎么办?”

    “不道歉她一直不理我怎么办?”

    “我睡不着,怎么办?”

    “不知道她睡不睡得着。小没良心的,就这样晾着我,她心里好受吗?”

    “她肯定睡不着,这个天这么冷,你帮我问问她被子盖好没有,暖气有没有开好?”

    可怕的是裴逞在上班时间,杜昕然在离他不远的情况下,他不会问这种问题,克制的像个运筹帷幄叱咤风云的大总裁。

    到了夜深人静时,才会闲下来反思自己,顺便处理一下感情.事。

    但是!!!

    他要问也得看时间啊,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大半夜了,这样把人抓起来,听他说这些,合适吗?

    小刘拿起那提示音不断的手机,上下眼皮都在打架:“裴总,我好睏,这些话,明天再帮你传达,行吗?”

    那里的回答一如既往的专.制:“不行,你现在就帮我问……顺便问她明天早上几点到,会不会给我买早餐?”

    “还有,问她几时要跟我说话?她什么时候跟我说话,我就什么时候道歉。”

    小刘耸拉着眼皮,深深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己虽然是一个贴身助理,但也不是24小时围着裴总转的,他有自己的人生,他也需要睡觉的!!!

    于是,他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那么喜欢聊是吧,他就拉个群,让这两人慢慢聊去。

    由于刚刚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小刘睡眼惺忪,脑袋也不清醒。他想也没想,点开球球软件,就把最近联系人p和年年十八拉进了群里。

    而后摆烂似的扔下一句‘杜小姐,裴总有很多话想跟你聊’,就扔下手机蒙头大睡了。

    半晌,暗下来的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名为老板老板娘的群组里——

    年年十八:【???????????!!!】

    p:【……】

    在这之前,杜昕然完全没联想到p等于裴姓首字母的事。

    但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她不得不相信,p就是裴逞!

    还不知道p不是橙子之前,她就没有尺度的跟他聊了许多,而在知道他不是橙子,但同为女性的时候,她的心才总算放下了一寸。

    可如今,真相却告诉她p不仅是男的,还是前些日子一直跟她朝夕相对的裴逞?!

    她无法想象,在她给p发那些露骨表情包、在她给p发一个G颜色读物、在她不知廉耻的喊一个男生作宝贝的时候,裴逞的心理变化会有多么丰富。

    尤其此时,看着聊天界面上,他们最后一次的联系停留在几天前,p向她咨询感情问题的那次。

    那时候看起来很寻常的话,现在结合一下,就显得很微妙了。

    杜昕然抱着最后一丝期盼去私戳他:【裴总?】

    然而,对面的回复,让她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p:【嗯。】

    是单词,是高冷,是言简意赅的他!

    杜昕然欲哭无泪,之前明明有那么多蛛丝马迹,自己怎么就一直没有发现呢?

    而看裴逞的表现,应该早就知道了,他却不动声色的在她面前披着马甲,静静的陪她玩。

    什么叫社死现场?这就是社死现场!

    年年十八:【裴总你……】

    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开始,现在好像问什么都太迟了,一切早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向她咨询的感情问题,跟她自身的情况贴合了99%,要抱着侥幸心态认为他含沙射影的不是自己,几乎是没有可能。

    她还好死不死的在最后给他加上鼓励的话,这不就分明是叫他放胆来追自己吗?!

    年年十八:【裴总你快告诉我,你要追的人不是我[大哭]】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导致裴逞的心里素质强大了不少。

    裴逞虽然无端掉马,宛若整个人被扒光了站在杜昕然面前,但他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无地自容,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他费心隐瞒的事,上天要安排她自己发觉,那么他便顺应天命。

    p:【你没看错,我喜欢你,从一开始你把我错当成别人,我就喜欢你。】

    p:【虽然不是我让小刘拉的群,但我确实很多话想跟你说。我想跟你说对不起,想问你天冷了有没有盖好被,有没有开暖气,明天会不会给我带早餐,还有……你会不会跟我一样彻夜难眠。】

    p:【我喜欢你,即使知道你放不下前男友,也还是愿意试一试。杜昕然,我想通知你,我正式追求你。】

    裴逞像是怕听到什么拒绝的话似的,一溜烟就把一连串话说出来,完全不给人有开口的空间。

    p:【但是你不用害怕,我追人不会死皮赖脸的,而且我也还没想好要怎么追,你还有时间做心理准备。】

    电话那头,杜昕然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扑通扑通的,在黑暗的环境里,声音大得震耳欲聋。

    她不是没看过人表白,但向裴逞这样霸道的表白方式,却是头一回。

    要不是p说话的风格跟裴总如出一辙,她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小刘和p的号齐齐被盗了。

    但事实就是事实,不由她逃避,甚至滚烫的脸颊在告诉她,她不是在做梦。

    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裴逞确实隔着手机屏幕,跟她告白了!

    杜昕然的手抖得像是帕金森,心里有一股不明的不踏实感,就好像一夜之间中大奖暴富了一样,第一时间不是狂喜,而是手足无措。

    他让她别害怕,她能不害怕吗?

    他堂堂裴氏总裁,向来只有人围着他转没有他围着人传的裴逞,竟然说要追她!

    这比最新上映恐怖片还恐怖好吗?

    于是,在杜昕然还没过来之前,她的手指已经有自我意识的——

    把p这个联系人拉黑了。

    *

    隔天清早小刘去到公司的时候,发现裴总的脸色特别阴沉。

    而且裴逞还带给他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你的年终奖,全扣了。”

    小刘看着球球软件上,只发了两句消息,群员就各自离群的‘老板老板娘’群组,霎时如梦初醒。

    谁说醉酒害人?瞌睡虫也会害人!

    他怎么就一时忘了,p这个马甲,是裴总费尽心思要捂的呢!

    但不做都做了,裴逞怪罪他已成事实,年终奖被扣却还有婉转,自己要做的,还是想尽办法讨好裴总才是!!!

    *

    杜昕然因为拉黑了裴逞,连裴氏都不敢去了,毕竟能躲一时是一时。

    正好最近爸妈催她去相亲催得紧,她看今天有时间,就打算去赴约。

    相亲对象是杜母一位朋友的远房亲戚,长得还算隽秀,他与杜昕然年龄相仿,目前是一位直播间博主,为人风趣幽默,话题不断。

    杜昕然为了让自己在杜母面前好交代,本来是想着把自己最不好的一面呈现出来,那么相亲男对自己不满,也不是她的错。

    怎知相亲男妥妥一个颜控,看到她后,眼珠子都转不了了,她即使把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他都没露出任何不满。

    反观隔着一面屏风的隔壁桌子的某位客人,就明显对她很不满了。

    虽然对方装作在打电话,但字字句句都针对着她。

    她在跟相亲男说明自己的工作时,那里准时传来——

    “什么,你那个相亲对象是自由业者?!”

    “你别傻了,自由业者不就是好听一点的无业游民,没有固定收入的吗?到时候你们结婚了,开销不得全部压在你身上?”

    “你要是像我这样年收入九位数的还无所谓,但你自己都是朝不保夕啊,要怎样担起一个家?”

    当杜昕然跟相亲男说自己爱宅家无不良嗜好的时候——

    “一个女子没有任何社交活动,那不就是闷吗?”

    “你娶一个老婆往后要一起生活几十年,那么没有情趣的一个人,你真能忍受?”

    “别跟我说她长得好看,好看也会容颜衰老的,到时候是你出轨还是她出轨,那孩子怎么办,跟你还是跟她?”

    杜昕然的表情一寸寸崩裂,却始终忍住脚步。

    倒是相亲男好脾气的冲那里提了一句:“哥们儿,你讲电话能小声点吗?”

    对面才总算停止了折腾,但还是‘善意’的提醒了一下:“哎呀,我这是看我兄弟,要傻傻的往火坑里跳,一时心急啊。”

    “咱就是说相亲还是多看几次,说不定下一个更好呢。”

    可任凭裴逞费尽唇舌,相亲男还是不为所动,始终认为杜昕然就是他的真命天女。

    这可让裴逞懊恼极了。

    今天他听小刘的可靠消息,知道杜昕然在这里用餐,于是屁颠屁颠的赶来了。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她跟别的男人相亲的画面!

    头可断,血可流,女人不可让!

    他脑子一热,就想出这个方法来破坏相亲,怎知收效甚微。

    裴逞在心里不断腹诽杜昕然这个红颜祸水,受欢迎程度一点不亚于自己,但还是止不住思索着鬼点子。

    终于,他想出了个绝招!

    又过了半个小时,相亲男对杜昕然表示非常满意,并约她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

    大门被推开,一个小男孩冲了进来,抱着杜昕然的腿,不由分说的喊:“妈妈!”

    第37章

    相亲男懵了, 杜昕然也懵了。

    只有受过专业培训,某位成功文化发展旗下的签约童星棠棠,自顾自开始了表演。

    “妈妈, 你不要丢下棠棠, 棠棠已经没有爸爸了, 不能再没有妈妈。”

    趁着两人怔愣的瞬间, 他又抓着相亲男的裤摆, 鼻涕眼泪的一涌而出好不凄凉。

    “叔叔, 你不要抢走妈妈好不好……爸爸死了妈妈说要改嫁,以后都不理棠棠了。”

    五六岁的小孩最是单纯无知, 也最能勾起人的怜悯心,又有谁会联想到他在说谎。

    相亲男简直刷新三观, 想不到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的杜昕然,竟然是抛弃家庭, 隐瞒生育过的事实, 企图给自己找下家的无耻之徒。

    联想到刚刚隔壁桌说什么自由业者没有能力抚养孩子的事, 他顿时茅塞顿开,觉得杜昕然就是这样的人。

    “你!”他气得手都在发抖, “要是你一开始说明丧偶有孩的事,我可能还能敬佩你的为人,但如今!”

    相亲男看了眼高度到他裤腰的小孩,目测已经六岁大了,结合杜昕然目前的年岁,她是不到20的时候就怀孕的吗?!

    看着外貌单纯可人的, 想不到她隐瞒婚况, 抛弃孩子,早婚早育, 样样齐!

    难怪隔壁桌的男人刚刚说好看的女人都不靠谱,果然就是个品性败坏的人!

    他当即把腿从小孩手里抽了出来,而后摔门离去。

    棠棠使命达成,迅速擦干眼泪,朝杜昕然露出个无辜的笑容:“对不起,棠棠走错门了,妈妈好像在隔壁。”

    他干完坏事就想拔腿逃离现场,奈何衣领被杜昕然抓住,寸步难行。

    而后,杜昕然朝隔着屏风的对面说:“出来吧。”

    包裹着定制西装裤的大长腿迈了出来,往上一看,确实是裴逞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

    其实刚刚他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了,真以为捏着个嗓子,那举手投足都散发的裴氏傲娇风,人家认不出来啊?

    不揭穿他,只是想看看他想玩什么把戏。

    没想到,连孩子都找来了。

    裴逞脸上露出被抓包的尴尬:“那个……我公司的小童星,本来带他出来彩排呢,正好没有女人,他一看到你,就忍不住跟你彩排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连个孩子的脏水都泼,裴逞你还是人么?

    然而有钱使得鬼推磨,连小孩也臣服在裴逞的钱威之下,竟然点头附和:“对对,是棠棠的错,绝对不是裴哥哥指使的。”

    人都一唱一和了,她还能咋样?

    好在裴逞还有点自知之明:“对不起啊,打扰你相亲了。”

    虽然道歉得不大有诚意,但也聊胜于无。

    而且杜昕然本来也没想跟那位相亲男发展下去。裴逞此举,也算歪打正着帮了她。

    “没事,本来也只是为了应酬我妈。”她叹了口气,“就是这方法太极端,回头他不知道在我妈面前怎么说我了。”

    裴逞知道她的心意,顿时有些窃喜。

    他乘胜追击道:“其实要是你妈那么急着让你找对象,我也不介意演你的男朋友,陪你回去一趟。”

    带假男友回去的缓兵之计她也不是没想过,但这人选怎么也轮不上裴逞啊。

    杜昕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不不不,我哪能利用你呢。”

    如果说之前不知道裴逞的心思时,还有点可能,但如今,是怎么相处怎么不自在。

    裴逞像是看穿了意图,他挑了挑眉道:“怎么,你怕假戏真做?”

    说完他抬脚上前两步,把她圈在屏风和肉墙之间,而后俯下身,鼻息喷洒在她的耳畔。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假戏真做呢?”

    两人的距离极近,她能看清他没有瑕疵的面容,也能数清他每一根细细长长的睫毛。

    他深邃的眸子仿佛有魔力,当他注视着一个人时,那个人就会被牢牢吸附心神。

    脑海里闪过前几天他表白的情况,杜昕然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渐渐凑近。

    呼吸越发急促……

    棠棠歪着脑袋瞧。

    虽然因为接触过表演,知道这是男女之间的亲密戏。但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不说话是最好,只想着要给他们加把劲,以得到裴总的赏识。

    裴总特地让他来演小孩,又让杜昕然演妈妈,可见他自己是想演爸爸了。

    于是,棠棠开口:“对啊妈妈,你就答应爸爸吧!”

    稚嫩的嗓音一响起,刚刚好不容易凝聚的暧昧氛围全没了。

    杜昕然清醒过来,红着脸一把推开了他。

    裴逞脸色瞬间沉下去,难怪人都说要二人世界就不能生小孩了,小孩简直就是最佳的气氛破坏剂!

    他抬手赏了棠棠一个板栗子:“小鬼,机灵过头了啊。那么喜欢喊爸爸,我给你剧本让你跑龙套喊个够。”

    棠棠也不知道跑龙套的分量重不重,反正有剧本演就开心了。

    “好耶!”

    从餐厅出来后,裴逞毛遂自荐要送她回家,并表明要是她想去公司,以后都能接送她上下班。

    杜昕然自然而然反问:“不是你说不顺路,以后都不载我了吗?”

    裴逞轻笑:“确实不顺路。”

    他劲直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但现在我是以追求者的身份,特意送杜小姐上下班,请杜小姐赏脸。”

    “还有,为了当个随传随到的追求者,我决定暂时想不搬离安城景苑了。”

    杜昕然:“……”

    这么一听,她怎么觉得这个车更不能上了。

    但目前也不由得她扭捏多久,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棠棠的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朝着她喊:“妈妈,你快上车啊!”

    看着裴逞那狡黠的笑,杜昕然敢相信,要是她不上车,棠棠会嚷嚷到所有人都来围观她这个‘抛弃孩子的坏女人’。

    只是当汽车驶入安城景苑的时候,裴逞竟然意外的泊好了车,甚至跟着杜昕然下了车。

    走了没多远的杜昕然回过头来,好奇的问道:“裴总,这个时间你不回公司吗?”

    以他这个工作狂的个性来看,大中午的出现在餐厅,已经实属不易,现在办完了‘正事’,还不赶紧回去主持大局,反而带着个小孩流荡,是想干嘛?

    裴逞八尺高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略显滑稽,他扫了一眼棠棠,面色格外难看:“那个……你会照顾小孩吗?”

    因为裴逞的临时雇佣,棠棠妈大老远把棠棠送了过来。

    一般来说这类小童星要是有什么拍摄或者表演,都会耗上一天时间的,所以棠棠妈就安心离开了。

    没理由现在利用完棠棠,就毫不客气的说:“结束了,快把你家孩子拎走。”

    他这样猝不及防的突然要人,棠棠妈已经很配合了,现在才没多久又赶人走,怕不是会耽误到人家的时间吧。

    所以,裴逞也不得不化身保姆,把棠棠照顾到晚上,直到棠棠妈来接走。

    但他毕竟没有任何照顾小孩的经验,要真的一大一小相处一整天,估计不是他死,就是棠棠死。

    不得已,杜昕然只好把两人都拎了进屋,顺带给棠棠准备食物。

    有了一个好帮手,裴逞果真轻松多了,只需要在客厅陪棠棠玩耍。

    但很快,他的噩梦就来了。

    都说小孩玩起来就疯魔,何况五六岁的小孩。

    他哪还记得之前被叮嘱的尊卑之分,只知道眼前陪他玩的大哥哥就是一起玩耍的朋友,他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杜昕然做好第一样菜捧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平日装束一丝不苟的男人,被小孩扯着袖子,拼命催促道:“到你了,快点。”

    面前摆放了一盘黑白棋,明显黑子占了上风,而手捏着白子的裴逞还没有丝毫危机感,一手拿着手机处理着紧急工作,一手随便把白子放在棋盘上。

    果然,白子一落下,棠棠就迅速下了一子,并兴奋的拍手:“我赢了我赢了,裴哥哥你真差劲!”

    向来自诩智商高,不知失败为何物的裴总哪受过这样的耻辱,偏偏在小孩面前输了一次又一次。

    裴逞的嘴角抽了抽,面上却依旧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无奈的放下手机,问道:“还玩么?”

    而杜昕然捧着第二盘菜出来的时候,黑白棋已经换成了积木叠叠乐。

    饶是裴逞已经放下手头工作,小心翼翼的抽出积木,但男人天生不轻柔的动作还是止不住让积木全倒下了。

    棠棠叉腰抱怨:“又倒了!哥哥你怎么这样!”

    裴逞还在好脾气的哄:“好好好,是我错我错,这次我帮你叠。”

    这是杜昕然没见过的一面,想不到目中无人的裴总在小孩面前,竟然妥协至此。

    昏黄的居家暖光洒在他身上,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有些许凌乱的刘海遮住了额头,让原本棱角锋利的面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了。

    她联想到要是裴逞以后娶妻生子了,白天在公司叱咤风云,晚上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画面。

    那反差感,惹得杜昕然‘噗嗤’一笑。

    裴逞看到她,惨兮兮的向她投来个求助的眼神。

    杜昕然会意,冲棠棠招手:“来吃饭了,姐姐做了好多好吃的。”

    棠棠要是有那么乖巧,裴逞就不用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只见棠棠哼了一声,坚决的拧过头表示不吃。

    当裴逞束手无策时,却见杜昕然不急不忙的摆好碗筷,悠然自得道:“姐姐家里有好多冰淇淋,要是谁最快吃完饭,可能还有冰淇淋吃呢。”

    棠棠一听果然眼睛一亮,都不带打骂的,就自动自发的跑去扒饭了。

    小魔头走了,裴逞才得以喘息:“还是你厉害,要是没有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了。”

    杜昕然笑了笑:“前几年照顾过表亲家的小孩,领略了照顾小孩有一套方法。”

    “当然,裴总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至少棠棠都没有哭闹。”

    听到杜昕然的褒奖,裴逞才重拾一点信心,顿时觉得带小孩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事。

    才没多久,棠棠就吃好了饭,又吃了几口冰淇淋后,就屁颠屁颠的又来折磨裴逞了。

    “哥哥我们继续玩五子棋吧!”

    杜昕然看裴逞一副壮士断腕的哀怨样,颇为好笑:“棠棠,玩得身上臭烘烘了,我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姐姐那么温柔,棠棠自然没有异议:“好呀!”

    倒是身边的裴逞一副见鬼的表情,惊呼道:“什么,你要给他洗澡?!”

    杜昕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点了点头:“对啊,这个年纪的孩子,洗澡要大人在旁边看着的,不然容易出意外。”

    “可是他是男孩子。”裴逞眉头紧蹙,欲言又止,“他有……有……有……”

    他支支吾吾大半天,‘有……’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也不难猜测他脑海里想的是什么龌龊东西。

    裴家不愧人丁稀薄,估计裴逞一直以来都没接触过什么小辈的,才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杜昕然扶额:“那有什么关系啊,他只是个孩子。”

    看棠棠已经在一旁把自己扒光了,某个裴逞不想让杜昕然看到的东西即将暴露在空气中。

    裴逞眼疾手快,一把抱起他,就往浴室冲去,只留下一句豪言壮志:“我帮他洗!”

    良久。

    杜昕然敲了敲浴室的门,斟酌道:“裴总,你会洗吗,需不需要我进来帮忙啊?”

    裴逞自然是高傲的冷哼一声:“不必,我有什么不会的。”

    然而下一秒,浴室里哐啷乒乓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出,还夹杂着棠棠那肆无忌惮的嬉笑声。

    很快,裴逞再也无法装作镇定,他话里明显带着对人类幼崽的恐惧:“你别泚我水,我这身衣服几十万呢我跟你说!”

    然而棠棠又怎会意识到一件衣服能有多贵,他自然是在家洗澡时怎么玩,现在就怎么玩了。

    后果就是裴逞接下来的咆哮声震出天际,甚至盖过了浴室的流水声。

    “宋棠棠!!!”

    能让裴逞失控得飙高音,杜昕然已经想象到浴室里有多失控了。

    所以,当裴逞打开门,顶着一个落汤鸡的造型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裴逞湿漉漉还滴着水的头发和衬衫,跟棠棠那身清爽的造型形成明显的对比。加上那黑得跟煤炭一样的脸色,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要换做站在他面前的是别人,裴逞或许可以不那么在意,可眼前的人是心上人,他自然时刻都想保留最完美的形象了。

    然而此时的小魔王笑得天真无邪,让人一肚子火气也无从发泄。

    裴逞只能变成一只焉了的公鸡,把棠棠捎向杜昕然的方向,恹恹的头也无法抬起来:“我上楼换件衣服,你先看着他。”

    那疲惫的模样跟在战场上打了几天硬仗有的一拼。

    估计早知如此,他断然不会坚持自己给棠棠洗澡了。

    裴逞在楼上搞了大半个小时,才总算把自己捯饬的能见人的模样。

    他来到杜昕然的屋里时,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丝毫不像刚刚棠棠捣蛋时的气氛。

    裴逞不免有些心慌,一边进门一边喊着棠棠的名字,直到看到某间虚掩的房门透出一丝光亮。

    他认出那里是杜昕然的房间。

    情急之下他也没顾虑那么多了,直接推开房门喊了一声:“棠……”

    然他还没把话说完,就看到床边坐着的杜昕然转过头来冲他‘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开口说话。

    带过孩子的都知道,要哄孩子入睡是都吃力的事,要是被裴逞这样打断,就前功尽弃了。

    裴逞顺势转头看去,才见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棠棠在杜昕然的催眠之下,已经乖乖的躺在大床上,此时双眼半眯昏昏欲睡,明显是快进入睡眠的状态。

    而杜昕然手上正拿着一本儿童读物,正在给棠棠说着睡前故事。

    她的嗓音放得很低,听起来特别温柔,就连一旁的裴逞也差点入迷。

    有别于她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此时的杜昕然的面容很慈祥,眼神专注的望着床上的小孩,手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他的背部。

    裴逞脑海里不由自主的突然浮现出四个字——贤妻良母。

    场面一度陷入温馨,一大一小相依的画面是多少男人梦想中的样子。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对杜昕然的感情早已演变成恋人以上了。

    在杜昕然成功哄睡棠棠,跟裴逞一起走到客厅的时候,裴逞猝不及防的问:“你很喜欢小孩吗?”

    杜昕然有些不明所以,棠棠是被人托来照顾的孩子,既然这样她就应该尽自己的责任把棠棠照顾好,跟她喜不喜欢小孩有什么必然关系嘛?

    “还行,像棠棠那么可爱的就喜欢吧。”

    可惜她不知道裴逞已经脑补成什么样子了。

    只见他老神在在的‘嗯’了一声,而后说道:“话说裴家虽然人丁稀少,但生出来每个后代都特别优秀,比如我。再不济像裴泽宇那样的旁支,好歹也是个双硕士。”

    “综上所述,我的祖传基因绝对是一等一的,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聪明伶俐乖巧可爱,模样也肯定是人人艳羡。”

    “你说这样的基因要是失传了,多可惜啊……”说着,裴逞目光灼灼凝望她,“偏偏我这个人倔强得很,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你不想成为让这种优良基因失传的千古罪人吧?”

    杜昕然全程懵逼,从他把自己说得多么多么高大上,到他突然cue她,她才堪堪反应过来。

    她没理解错的话……裴总这是在推销自己的基因,唆使她跟他生猴子?

    这是什么飞跃式的进展?

    自从裴逞喜欢自己的事被曝光后,他就好像破罐子破摔,之前还有的顾虑全没了。

    虽然知道裴逞不按常理出牌,却也没想到他能这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杜昕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咳咳裴总,自从那天说开了之后,我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你要追求我,因为以你的性子,说了估计你也不会听。”

    “但是你能不能别总这样语出惊人啊,你觉得以我们的关系,你现在突然说这些,合适吗?”

    然而杜昕然这么婉转的表达方式却让裴逞听出了一线生机。

    她没有说不跟他生!只说现在不适合生!

    这代表什么?代表成功的概率不等于0,并且会随着时间推移,概率逐渐提升。

    于是裴逞果断点点头:“我答应你。”

    半晌后又可怜巴巴的开口:“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从你的黑名单拉出来?”

    杜昕然才想到前几天因为一时惶恐,把裴逞拉进黑名单的事。

    要是以往,以裴逞的个性,他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就是拆了这个天也有可能,但如今他却不动声色隐忍了这么久,还低声下气要求她,可谓是难得一见。

    他言辞恳切,加上也确实没再有什么过激行为了,杜昕然也不好拒绝。

    看杜昕然那么顺从的照做,裴逞开始得寸进尺:“那么……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杜昕然也点了点头,毕竟无辜旷工也确实不对。

    但她刚松口答应,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因为裴逞下一句话是——

    “然后下班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见你爸妈。”?!!

    这件事不是揭过了吗?他怎么还没死心?!

    *

    由于裴逞太坚持要演她男友去见家长,加上杜昕然确实不想再相亲,又找不到演男友的其他人选,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但是嘛,你陪我去见一见岳哥哥就好了,我父母那双眼精得很,要我们去见了,保管一下就把我们戳穿,到时恐怕会弄巧反拙。”

    “岳哥哥就是我父母的嘴替,只要能骗得过他,让转达一下,我父母又那么信任他,肯定也就不会再强迫我相亲了,那也必然能拖好一阵子!”

    到时候杜父杜母又开始下一趟旅程了,自然也没空再管她的私事。

    杜昕然越想越兴奋,忙拉着裴逞出发去跟蒋岳约好的地方。

    只是裴逞一听要跟蒋岳见面,就满脸的不情愿。

    但一想到现在自己是以杜昕然男朋友身份,去耀武扬威的,就支棱起来了,说什么也必须稳住个势。

    他这个成功概率>0并且有增长趋势的追求者,还会怕蒋岳那个概率=0的追求者吗?

    *

    上次裴逞和蒋岳在甜品店外形同水火,没想到这次再见气氛却微妙了许多。

    两人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围在饭桌上喝茶品茗。

    裴逞因为是假冒的,所以心里有鬼,加上蒋岳现在代表的可是杜昕然监护人的身份,他就算再不乐意,也得表现得恭恭敬敬的。

    而蒋岳的心理活动就更不用说了。

    兜兜转转,杜昕然还是跟裴逞走到了一起,虽然目前看来两人并没有开始谈恋爱,但目测要不了多久,便会旧情复燃。

    在两人重逢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天意如此,阻止也阻止不了。

    他很清楚这些年,杜昕然身边一直没人,也没有考虑过他,不是因为他不够好,而是因为她心里深处,早就没有了多余的位置。

    “挺好的。”蒋岳苦笑了一下。

    杜昕然暗暗松了口气。

    让裴逞来见蒋岳,不但只是想让他给父母转达信息,也有想让蒋岳死心的想法。

    蒋岳在她心里就只是哥哥,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变。以往她可以装疯卖傻,两人像兄妹那样相处,但最近,蒋岳明显有想要表达心思的念头。

    她其实挺自私,她接受不了蒋岳,却又不想失去跟他之间的兄妹情。

    如今这样也好,骗得了父母的同时,也能让蒋岳放弃,好让他早日找到他的归宿。

    但裴逞却看得出来,蒋岳并没有百分百的相信,甚至时不时在言语间试探。

    在杜昕然离开的间隙,两人才正式有了男人之间的谈话。

    “你是在追求然然吗?”

    是蒋岳先开的口,他语气温和,就连对他有着异样敌意的裴逞都无法摆出冷脸。

    裴逞自然嘴硬,他傲娇的仰起头试图狡辩:“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是她男朋友。”

    蒋岳不带恶意的笑了一下:“我很了解她,要是你们真在一起了,她会毫无保留,不可能连手也不牵。”

    裴逞看了眼没有余温的手掌心,暗叹失策。

    对啊,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不趁机要求牵手,简直暴殄天物!

    “我是在追求她。”裴逞微眯着眼,深邃的眸子里发出危险的光,“怎么,你想阻止我?”

    怎知蒋岳摇了摇头:“我不会阻止你,相反的,我会祝福你。”

    他的话让裴逞有些不敢置信:“你不是喜欢她吗?就一点也没想过争取?”

    蒋岳垂眸敛眉,黯然伤神。

    他想说,在裴逞的面前,他又有什么资格谈争取?

    在以前,在现在都一样,有裴逞在的地方,其他人在杜昕然眼里就从未有过一席之地。

    要是裴逞没有失忆,他必然很清楚这个道理,也不会问出那么糊涂的话。

    显然,他是真的失忆了,再次喜欢上杜昕然,确实发自真心的。

    这段日子,蒋岳从没掉以轻心,一直想方设法探查裴逞失忆的事。然而各大资讯都表明,裴逞确实是从英国回来就开始失忆,这并不是为了重遇杜昕然而演得一场戏。

    他原本对裴逞的那点忌惮也都消失不见了。

    要是这对有情人抛开种种过往,最终还是能终成眷属,那么之前发生过什么,又有什么重要?

    杜昕然只喜欢裴逞,这是不争的事实。而裴逞,亦如是。

    或许当年离开了杜昕然后,裴逞也曾在悔恨中度过,才会丢失了全部记忆,现在也可以说是性情大变。

    惩罚也有过了,没必要用老死不相往来作陪葬。

    “我只希望她可以幸福。”

    在感情方面,蒋岳一直都是这么选择的,在以前是,现在也是。

    “阿成。”蒋岳突然这样唤他,在裴逞还没理清思绪,又被蒋岳的话打断,“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裴逞压根不明白蒋岳在问什么,他下意识回答道:“不是我不记得,是她不记得。”

    烦恼急于宣之于口,加上蒋岳刚刚祝福他的态度诚恳,令他顿时就把蒋岳当成亲友倾诉。

    “你说她怎么这样?那个前男友明明对她很不好,她也记不起来了,可她就是不愿意放下。我觉得她到现在还不肯接受我,肯定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是那个人给她下了什么蛊!”

    见裴逞对‘前男友’有那么大戾气,蒋岳嘴角抽了抽,更坚信裴逞已经失忆的事实。

    他刚想开口劝两句,就见裴逞突然神情低落,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可她真的很喜欢那样的,确实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这几天我也仔细考虑过了,如果她真的无法改变自己的喜好,那我就改变自己,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这完全不像一个向来一自我为中心的裴逞能说出来的话,但他确实已经有了这个念头。

    反正放弃杜昕然是不可能的,那么与其等杜昕然找到‘前男友’,眼睁睁看着他们你侬我侬,倒不如先从自身作出改变。

    要是他能成为她喜欢的类型,还怕争不赢那位现在不知在世界哪个角落的‘前男友’吗?!

    蒋岳也是很惊愕,能让裴逞妥协到这个地步,他的真心是毋庸置疑的。

    他讳莫如深的摇了摇头:“她跟那个前男友,这辈子是没有可能的了。”

    裴逞眼睛一亮,又不免好奇:“为什么?”

    蒋岳没有说出实情,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只要你对然然好,她早晚会接受你的。”

    得到蒋岳的认可,如同在裴逞身上打了一支强心针,他信心大增:“承你吉言!”

    刚好杜昕然在远处冲裴逞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一下,裴逞从座位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蒋岳的余音还未散尽,像是叮咛,又像是警告:“如果你真的爱她,这次就对她好点,不要再伤害她了。”

    裴逞心思早已飞到杜昕然那里去了,自然没听清楚,只敷衍的朝后摆了摆手:“知道了岳哥。”

    *

    裴逞刚以为这下彻底把‘前男友’KO了,一个噩耗又接踵而来。

    那就是,他毁尸灭迹没有毁干净,把毕业刊削成碎屑,却忽略了杜昕然还留着一本高中时期的记事本!

    闲下来时,杜昕然拿出来翻了翻,猛然发现一丝巧合之处。

    原来她小时候也有用记事本记录学校同学人设的习惯,跟小说中写到的情节不谋而合。

    她也不傻,只需思索一下,便发现多处奇怪的地方。比如郑可儿这个同学的人设,跟她《青春如歌》中恶毒女配郑丽丽的人设撞了个99%。

    难道在她不知觉的情况下,浮现出来那些她自以为的灵感,其实是她遗忘掉的某些记忆?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裴逞,本以为他会跟着惊讶,没想到他表情古怪,并且只关注到一件事:“那里面有没有你前男友的详情,比如名字外貌什么的?”

    excuse?

    写文不小心写出原型那么严肃的事,裴逞这个投资者身份不应该很着急吗,他的关注的点就怎么歪了?

    “我翻遍了,没有他的信息。”杜昕然摇摇头。

    裴逞明显松了口气,接着踌躇道:“其实《青春如歌》有原型这件事,我早就怀疑过了,甚至里面的男主……”

    他欲言又止的表现,令杜昕然恍然大悟。

    “你是说,里面的男主,可能就是我前男友的影子,男女主发生过的一切,就是我跟前男友的过往?”

    杜昕然大受震撼,杜昕然难以接受。

    原来‘前男友’不仅存在,他们还经历过那么多,她以为她已经忘掉,冥冥之中却把它刻在了脑海深处。

    “这也是为什么我压着你近期的稿子,迟迟不让你发出去却又不敢向你求证的原因。”

    他抬眸望入她的眼底,话里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干坏事后的负罪感。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自私的不想让你有任何联想,包括我刻意毁掉你的毕业刊,目的就是不想让你想起你跟你前男友有关的任何事。”

    比起跟‘前男友’的过往,裴逞的表现更让杜昕然觉得匪夷所思。

    本来以为他纯粹是不负责任,才会弄丢她的毕业刊,没想到背后竟藏着这样的理由。原来裴逞喜欢一个人后,还会这样不顾身份的使小心机。

    他近期压着的那份稿子,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以裴逞的角度,确实很难做到事不关己。

    此时他微微抿着唇,明明心里不痛快,却半点不舍诘问她的样子,更让她受宠若惊。

    杜昕然不自觉觉得愧疚,语调也变得软软的:“对不起嘛,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你可以这样想,那个人是我,但又不是我,我自己也很困扰,我也很想知道发生什么啊。”

    裴逞长叹口气:“你真的很想,去记起以前的事?”

    他知道一味的阻止并没有什么作用,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陪她一起去寻找真相。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对手实力一概不知,往往比摸清敌方底细更难取胜。

    杜昕然毫不犹豫:“想啊。”

    她又翻了翻手上那本记事本,小脸皱在一块:“但是里面每个人都写了,偏偏没有他,奇了怪了。”

    “你想知道的话,那我会帮你。”裴逞朝她伸手,“你把记事本给我我看看。”

    想到裴逞前些天的恶行,杜昕然一脸防备,生怕仅剩的这本记事本也遭了他的毒手。

    毕竟裴逞现在可是很无耻了,为了打击任何潜在的情敌,都会不择手段的。

    裴逞第一次真心想帮她,却被人当贼人那样防,果真无奈至极。

    他捏了捏太阳穴:“我不会一个方法用两次,既然我说了帮你,就会尊重你的选择。”

    “况且,我对我的魅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扯了下嘴角,“就算你想起来了,我也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

    “以前喜欢那个人是你年少无知,现在见过我那么优秀的人后,眼光肯定大大提升,说不定那种条件,现在在你看来就是一坨shi。”

    杜昕然蚌埠住了。

    这种发言果然很裴逞,她不再扭捏的把记事本交给他。

    毕竟裴逞虽然肆意妄为,但承诺过的事就会完成的信用确实是不错的,她不应该把他的格局想得那么小。

    两人又靠在一起把记事本里里外外研究了个遍。

    杜昕然垂头丧气:“我就说嘛,真没有写过他,可能他也没那么重要,不然为什么我连关于他的一个字都不写?”

    裴逞却不以为然,他把记事本翻来覆去了个遍,总算找到中间的页面有被损毁过的迹象。

    他震惊的冲她招手:“你看看这里,有没有可能其中一页被撕下来了?”

    杜昕然凑前去看,那里页面之间的缝隙较大,说缺了一页,也确实不无可能。

    但这本记事本一直都放在杜父杜母家,是谁去撕毁的呢,难道是爸妈?

    杜昕然懊恼:“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复原被撕掉的那页啊?在后一页把留下的印记印出来?”

    要是用那种传统方法,用铅笔去描摹,恐怕收效甚微,时隔这么久痕迹都淡了,能复原的字也不一定有多少。

    怎知裴逞信誓旦旦:“没问题,现在复原技术已经很发达了,你给我点时间,我保证把消失的页面给你找回来。”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然而,裴逞离开到返回的这一段时间里,杜昕然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刚刚迫切想知道真相,到现在,杜昕然却突然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连父母也拼命阻止的真相,她其实,是不是不应该去记起。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她放着现在安逸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寻找什么答案,这不就是给自己,给家人,还有她身边的人,都制造烦恼吗?

    她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裴逞很快从外面回来了,他拿着一张纸,面色很是凝重。

    “我想问你,如果你真的知道他是谁了,你会怎么做?”

    杜昕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她却无法马上给出一个答案。

    她会怎么做?

    去找他?问他当年为什么离开?还是盼着与他重修旧好?

    统统不是。

    她竟不知道,她下一步该怎么做。

    好在裴逞也没卖关子多久,就把手上那张纸摊在她面前。

    上面跟她的做人设习惯一样,写了这个人的种种兴趣爱好,喜欢的食物,喜欢的颜色,包括他身高一米八,体重70公斤等等……

    偏偏,在页面的最上角,却没有记录他的名字,仅仅是模棱两可的两个字——校草。

    估计这也是为什么这张纸最后能安然无恙到她面前,而不是被小气裴逞半路销毁的原因了……

    “没有名字?”杜昕然迷蒙的眨了眨眼。

    裴逞耸了下肩:“对啊,没有名字,我们白忙一场,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关于他身份的任何信息。”

    或许要找到真相,靠这种旧物是远远不够的。

    那一刻,盘旋在杜昕然心上的不是可惜,而是卸了一口气。

    “都是天意。”她翻了翻记事本,用手指戳着里面的每一个名字,“其实这里每个同学我都记得,包括原本陌生的郑可儿,在跟她见面后,我也陆陆续续想起了一些,偏偏他……”

    她指着‘校草’这两个字:“我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他像是我生命里的一个陌生人,可有可无。”

    甚至,她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地位,连仅仅认识了不到半年的裴逞都比不上。

    “你刚刚问我如果知道他是谁我会怎么做,我发现,我根本不会有什么举动。”

    杜昕然苦笑了一下:“因为我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我不记得跟他在一起时,曾经的快乐和忧伤。”

    “我没法跟它共情,他的名字对我就是陌生的几个字,这些对我而言就只是一个故事,我又何必为了一个故事,在这里庸人自扰呢?”

    那一刹那,她好像想通了什么。

    谁说过去的事一定要了如指掌的,婴儿时期的回忆也没多少人记得啊。像裴逞那样完全没有记忆的,不也过得很好?

    与其抓着以往的事不放,不如珍惜眼前人。

    她知道裴逞为了复原的事,奔波了一整天了,明明心里是百般不愿的,但为了让她开心,他也不惜枉顾自己的意愿,去做她想做的事。

    她又怎么能,一再的视若无睹,往他伤口上撒盐?

    “阿成我们不找了,顺其自然吧。”

    裴逞愣了一瞬,便欣悦的笑了起来:“好我们不找……以往可能发生,或者没有发生过的,就让他随风而去,谁都别再提起了。”

    *

    裴逞说到做到,稿子不再压着了,他用平常心,把它当成一个平常的稿,不再过多干预,让杜昕然继续跟自己的想法写下去。

    而期间,他的追求大计也没闲着。

    鲜花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

    但奇特的是,他送杜昕然礼物,不会只送她一人,反而是全总裁办的员工都跟着沾光。

    以裴逞的说法是,他要低调,不能让人知道他给她特殊待遇。

    于是每天都能看到总裁办花香飘散,鲜花满地的场景。

    就连下午茶买甜点,都是全公司的人都有份,当然,杜昕然那份是最贵,也是最费心思的了。

    怎么费心思?那当然是别人的心太暖都是蒋恬出品,并且没有写字。而杜昕然那份,则是裴大总裁出品,并且歪歪扭扭的印着——

    ‘U R MY MS RIGHT.’

    杜昕然一度很无语。

    但他既送了所有人,要是她一人不收,就显得很矫情了。也只好一个无事人一样,接受他‘低调’的讨好了。

    然而事情却总是事与愿违,裴逞设想的低调,却不知为何演变成了高调。

    在裴逞想送杜昕然一件高价拍卖的蓝宝石项链时,故技重施,给所有的员工都送了一件首饰,虽然不及蓝宝石项链高价,但那也是一笔天降横财。

    可想而知,办公室炸开了。

    小刘感激涕零:“这是我看中很久的手环,杜小姐,裴总因为你,终于做个人了。”

    琳达热泪盈眶:“小杜,你听姐说,别那么快答应裴总的追求,给姐姐们多谋一点福利啊。”

    杜昕然:“……”

    请问,这么‘低调’的追求方式,为什么最终会搞得人尽皆知的?

    还什么……别那么快答应?敢情她是除了答应,不可能做出第二选择了?

    杜昕然扶额:“琳达,我真的没打算跟裴总……”

    然而她的意愿已不再有人在乎。

    他们更在乎的,是裴总下一次,会给大家送什么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小杜你看我这条项链那么漂亮,是不是缺条相衬的裙子,还有包包,鞋子……”

    百口莫辩之下,杜昕然只能怒气冲冲的跑到裴逞的办公室算账。

    她把蓝宝石项链扔到他的书桌上,斩钉截铁:“你别再送这些了,这个很贵的,我不能要!”

    其他甜点什么的,他送着玩也就罢了,但明码标价的首饰,她真不能要。

    她又没有跟裴总谈恋爱的计划。要是跟金钱挂钩了,只怕裴逞会脑补更多,到时真的是甩都甩不掉了!

    裴逞像是早有预料,他挑了挑眉:“哦,不能收?”

    他把首饰盒拿在手上把玩,轻飘飘道:“你不收也是可以的,毕竟我追人不死皮赖脸,从来不喜欢勉强人。只是其他人的礼物,我也要收回了。”!!!

    原来他打得是这个主意,她就说了,有什么‘低调’的追求方式会搞得那么高调。

    他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等着这一刻,道德绑架她!

    呵呵,他不死皮赖脸没错,可他耍无赖啊!

    琳达和同事们收到礼物时有多高兴,她刚刚是见识到的。要是因为她一个害群之马,就要让她们把到嘴的鸭子吐出来,她能想象到自己会被宰成十条八段。

    杜昕然瞪圆了眼,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裴逞颇为受用。

    他大方的把首饰盒再放到她手上,建议道:“要是不想欠我,可以给我回礼啊。”

    他貌似为他着想,实际却是自己获利。

    瞧瞧,谁说裴逞不会追人的,这套路深着呢!什么你来我往的伎俩都摸透了。

    到时候还不是你来我往,我来你往,来来往往,你你我我,不分你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呸呸呸!

    就是给他还个礼,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他再送什么,她坚决不收就是了!

    *

    给裴逞选礼物,那可是个伤脑筋的技术活。

    价格当然得差不多了。这样才能显出自己的诚意,然而在那样的价格之下,选择余地就窄了不少。

    而其中,不能踩的雷也很多,否则以裴逞的性子,怕是会想入非非各种脑补。

    就好比送他皮夹,他肯定会说:“原来你已经想嫁给我,暗示要管我的钱了?”

    再比如送手表,那寓意就更不肖说,肯定就是盼着他每时每刻都会记起她。

    腰带更是不用考虑了,随便上网搜都知道那是想要拴住一个男人的意思。

    杜昕然想象到,裴逞那好看的桃花眼必回上挑着,坏笑说:“哦,早知你觊觎我了,只是没想到你已经主动到想要求解开我腰带的地步了。”

    杜昕然红着脸甩掉脑海里那些龌龊画面,在商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她在某奢侈品店销售员的介绍下,入手了一枚相对保险的领带夹。

    上面镶着黑玛瑙,价格跟裴逞送的蓝宝石项链相差不远,也有投桃报李的意思,杜昕然很满意。

    怎知她却低估了裴逞的自我攻略程度。

    当他看到她送的领带夹时,眸里闪过一丝暧昧,并慢悠悠的开始整理自己的领带,把新的领带夹别在最显眼的地方,反复摩挲。

    “你送我领带夹,是想提醒我要时刻把你放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吧?”

    裴逞无视杜昕然不断抽搐的脸颊,自顾自的发表深情言论:“放心吧,即使我哪一天没戴着,你也不用担心,因为你已然住在我心上。”

    杜昕然在心里诅咒了保证不会出事的销售员一百遍,才皮笑肉不笑道:“裴总,你喜欢就好。那收下这个回礼,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该死,早知到怎样都不对,她又何必费心思在商场逛了足足六个小时?

    直接送他一条裤衩子不就好了?!

    第38章

    更令人惊讶的事, 万年衬衫的裴逞,今天上班竟然穿卫衣来了。

    宽大的帽子,长长的帽绳, 还有那洁白得发亮的面料, 明显是新买的。

    加上那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 今日也破天荒的让刘海垂了下来, 让本来精致的面容增添了些许慵懒的随意感。

    办公室的人, 虽然眼珠子控制不住在裴逞身上逗留了一瞬, 却也不敢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只有先锋杜昕然心直口快,她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蛋:“裴总……你没事吧?”

    裴逞精心打扮, 却遭到心上人这样的质疑,脸色自然沉了下去。

    “怎么?不好看?”

    杜昕然才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翻。

    裴逞本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什么类型的穿着都能很好拿捏,即使穿着宽松的卫衣, 那挺拔的身躯也丝毫掩盖不住。

    褪去那一成不变的黑衬衫, 此刻的他, 少了些许在商场上的严谨,多了一丝清爽的少年感。

    说实话, 杜昕然觉得自己对有着活力气息打扮的男孩情有独钟的,因为记事本上,那位‘校草’最爱的穿着,好像就是卫衣。

    她羞怯的移开目光,喃喃道:“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只是现在是上班时间, 裴总你这样穿不会觉得不合适吗?”

    裴逞理了理衣帽, 脸上是跟他的打扮不相称的拽:“我是老板,我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况且, 今天没有开会,也没有出外应酬,基本都待在办公室里。”

    他话里的言外之意明显,一整天待在办公室里,能看见他穿什么的,也只有杜昕然了,而他在意的,也只有她一个人的眼光。

    他俯身靠近,用那低沉的嗓音再次询问:“好看吗?”

    裴逞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他这样的举动,看似无意,实则无招胜有招。

    以他以往的个性,向来随心所欲,仿佛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所以当他在乎一个人,表现得愿意为她改变的时候,就会让人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杜昕然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

    她觉得可能裴逞今天的柑橘香水喷太多,她有点窒息了!

    “我我我……我不知道!”

    看着仓皇而逃的身影,裴逞好心情的扬起了嘴角的弧度。

    裴逞打铁趁热,当天下班后,就拉着想要回家的杜昕然,来到一处篮球场。

    他从后备箱拿出早已备好的篮球,邀请道:“之前说陪我打篮球的事,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杜昕然也理亏,毕竟之前确实是她答应在先,而如今,裴逞也只是想让她履行承诺,好像并没有多过分。

    她一开始还扭扭捏捏的,但看到裴逞在球场上肆意飞扬,展颜欢笑的时候,也不自觉被他感染,一同加入到这个球场去。

    还别说,裴逞虽说许久没上场,但球技一点也没退步,每每投进的都是三分球,简直让杜昕然叹为观止。

    看到她崇拜的目光,裴逞的男性自尊自然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他不仅好心的把到手的球传给她,还亲自传授她进球的技巧。

    裴逞站在她身后,虽尽量避免了肢体接触,但晚风还是把他的体味带来,淡淡的柑橘香,夹杂着运动过后的汗味,满满的荷尔蒙气息,令杜昕然的心跳不由自主的漏了一拍。

    就是这一瞬间,裴逞扶住她的手背,让她手中的球稳稳的抛出,形成一抹好看的曲线,最终落在了篮球框上。

    ‘咚’的一声,是进球的声音,也是杜昕然确切感受到进球的欣喜。

    “啊啊啊啊,我投进去了!”

    虽说以前经常在篮球场流连,但毕竟只是半吊子,实际战斗力接近零,真正能进球的情况少之又少。

    是以,能过体会到手中的球正中篮球框,那欢快的因子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苏醒的。

    只裴逞宠溺的配合道:“对,你进球了。”

    “真棒。”

    不知是他的赞扬难得,还是他的神情很温柔,杜昕然竟然觉得,那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而裴逞,也久违的找到了自己。

    那一晚,他们放肆的在篮球场挥汗如雨,尽情玩乐。

    好像这世上,再没有被工作捆绑的没了人生的裴逞,也没有因为想要讨好她,拼命让自己去模仿另一个人的裴逞。

    他仅仅是,在跟最喜欢的人,一起做着最喜欢的事,享受人生每个瞬间的,一个普通男人。

    晚风拂面,隐约间好像带着他深情的低吟:“杜昕然,我希望你一直陪着我,年年岁岁,朝朝暮暮。”

    *

    但是这样的情况其实不多,大多时候,裴逞还是强迫自己去模仿杜昕然‘前男友’的模样。

    做着许多《青春如歌》中,男女主做过,也可能是杜昕然和前男友做过的事。

    他表面说着不去提,不去在意,但事实上比谁都在意。

    他想用自己的脚印,一步步的覆盖上去,去抹掉另一个人的脚印,去掩盖掉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

    他对杜昕然说:“不记得有什么关系,以后我跟你一同去创造新的回忆,仅仅是属于你和我的。”

    杜昕然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不该陷入他编织的温柔陷阱里,但偏偏就是鬼使神差的陪他做了一件又一件。

    就好比小说里提到的,男主骑着自行车,载杜十八去郊游的事。

    明明自行车是那么不符合裴逞的形象,可他偏偏要去做,甚至为了让杜昕然有最完美的体验,自己私下练习了好几天。

    可他这种驾久了四轮车的人,四肢自然不那么协调了。

    虽然他信誓旦旦的把杜昕然约了出来,但自行车上多了一个乘客,那控制的难度简直大了不止十倍。

    就这样,在悠闲的小区里,明明是一条长长的直路,可裴逞骑着的自行车,硬是歪歪扭扭摇摇摆摆,好几次差点要撞上人。

    坐在他身后的杜昕然心有余悸,只好小声劝:“裴总,要不我还是下去吧,或者我们不玩这个了也行。”

    可裴逞不逞强就不叫裴逞了,他绷着脸道:“怎么,你觉得我不能骑好?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我裴逞做不好的事。”

    他蹬了蹬地面,加快速度:“扶稳了,我要下坡了。”

    很快悲剧就发生了,因为裴逞的车技不行,加上杜昕然并没有遵从他的意愿,稳稳抱着他的腰身稳住自己。

    所以在下坡时,车身一个趔趄,杜昕然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

    ‘啊’的一声惊呼,还有后座的重量突然减轻,令裴逞有了不好的预感。

    看见狼狈跌坐在地上的杜昕然,裴逞也不顾自己的安危,紧急刹车,从自行车上下来,而后飞快的奔到了杜昕然面前。

    只见他额头被薄汗打湿,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怎么样了!哪里受伤?”

    看到裴逞那么紧张的神情,杜昕然在心里攒下的一百句咒骂全都消失不见。

    最后开口时,竟只是软软的嗔怪:“都让你别骑了,瞧瞧现在糗大发了。”

    杜昕然低垂着头,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周围确实来了许多围观群众,但大多都忙着摄像记录,估计骑车跌倒的不是小孩,而是两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确实是挺戏剧性的吧。

    裴逞丝毫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他蹲在原地,目光只落在杜昕然的伤处之上。

    脸上的表情却阴郁得可怕,仿佛天快塌下来了。

    其实也没伤得多严重,只是膝盖处破了点皮,渗出点刺目的鲜血。

    当他轻轻触碰时,杜昕然按捺不住的鬼哭狼嚎:“嘶嘶嘶疼!”

    裴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样的神色,就连几千万的合同被对家抢去了,也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

    很快,裴逞买回来碘伏和创可贴。在给她清理伤口时,他脸上是满满的自责。

    也难得裴大总裁第一次低头认错。他面上的失落尽数显露:“对不起,是我错了。你说的对,我确实骑不好,我不是完美的,我连那么容易的事都做不好。”

    往往扯上‘前男友’的事,裴逞就会变得格外敏感。他像是一只怕主人被抢去的小狗,拼命想表现自己比别人厉害的地方。

    杜昕然不知道别的男人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这样的,但裴逞也确实太偏激了些。

    她安慰道:“你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每个人都有比较在行的事,比如……”

    她搜肠刮肚,想找个能让裴逞占上风的优点。却不知怎的,话在舌间绕了一圈,出来的却是——

    “比如你会开跑车,他肯定不会啊!”

    裴逞的嘴角抽了抽:“这也算优点吗?”

    敢情杜昕然对他的了解程度是多浅薄啊,下意识想到的竟然还是财力上的优势么?

    杜昕然尬笑了两声:“不是你说的吗,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

    虽说这样把‘前男友’比下去不大光彩,但会开跑车的男人,比会骑自行车的男人有魅力好伐?

    见裴逞还是不大满意,杜昕然只好加大力度:“当然了,还有很多你能做到,其他人却办不到的事。”

    “比如呢?”

    裴逞突然凑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的盯住她,似乎很在意她这句话的意思。

    杜昕然眼神变得有些躲闪。

    其实刚刚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竟然是,他愿意改变自己来追求她,也是个难能可贵的优点了。

    这些天虽然她表面说不愿意,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内心其实是雀跃的。

    当然,这种话她肯定是不敢当面对裴逞说的。

    “很多啊,太多了,搞得我一时都不知道先说哪个,好像先说哪个都对其他的优点不公平!”

    裴逞嗤笑一声,也没拆穿她。

    *

    很快到了夜晚,裴逞见她行动不便,背着她走上了山,来到了预先租好的露营地。

    还别说,裴逞的肩膀宽又厚,上山的路,他背着个重物,走得稳稳当当,一口气也不带喘的。

    本来杜昕然也劝他别去了,但他说今天是天文台建议看流星的最好时机,千载难逢。

    双子座流星雨活动达到极大期,每小时天顶流量最高可达150颗。加上他原本就高价包场的最佳观星点,要是杜昕然不在身边,这场观星记便变得索然无味。

    都说对着流星许愿肯定有重要愿望想要实现,杜昕然见裴逞那么执着,估摸着是正有这个打算。

    她也不好因为自己,而毁掉原本开开心心的旅程。

    只是当裴逞轻轻松松把她背上山顶时,她觉得她的顾虑就是多余的。

    这人压根就没被累倒,反而还好心情的自我吹嘘:“你说的也对,有财力确实是我不可磨灭的优点之一。就好比这座山上最好的观星位置,是VVIP预设的,平时可是人满为患。”

    “要是以别人的财力,恐怕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也不能许你一片清幽之地,更别说让你的观星体验大打折扣了。”

    裴逞迈步走进昂贵的玻璃屋里,把杜昕然放下,才慢悠悠的支起了观星器材。

    还别说,钞能力确实是男人追求女人不可缺少的一个要素。

    这个地点果真是舒适,柔软的一张大床,大面玻璃的天花板和落地窗,就算只是静静躺在床上,也能清楚看见夜空上的繁星点点。

    而且因为是封闭空间,就免了更深露重下着凉的风险。可谓是人观星,他观星,他观的星是特别壕的。

    听听这土豪是怎么说的:“今天这片区域没有别人,只有我们,那么流星就能清楚听到我们的愿望,也会特别眷顾我们。”

    本来杜昕然也兴致缺缺,但在他这样营造的氛围下,她竟然也跟着期待流星雨的到来了。

    在她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站在观星器材边的裴逞一声惊呼,才冷不丁的惊醒过来。

    杜昕然跳下床,一拐一拐蹦到裴逞身边去,仅仅是肉眼望上去,那场景便是震撼至极,更别过说透过裴逞那巨额购入的设备了。

    一颗又一颗流星雨在夜幕中穿梭而过,像是不带停歇的,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了。

    它亮得惊心动魄,直照亮到人的内心,把所有的阴霾都扫去,让人一瞬间感觉人生充满光明。

    这种美,跟烟花绽放在空中的绚丽很相似,却又不尽然,它更加的远,更加触不可及,而且人为无法操控。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样的场面,就算是十年也难得一见,难怪裴逞不是观星爱好者都执意要来了。

    然而裴逞却不急着捕捉着难得的景色,而是关心着另一件事:“快,快许愿!”

    杜昕然有些无语,你说这大老爷们,怎么成天心心念念的就是许愿啊。

    虽略带鄙夷,但她也不想错过这难能可贵的时刻,便学着韩剧里的角色那样,双手交握放在面前,紧闭着眼,在心里念叨着近期的愿望。

    “希望新书大火,版权费数到手抽筋!”

    半晌她睁开眼转过头去,却看见裴逞正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他眼底清明澄澈,显然刚刚是没有长时间闭着眼睛许愿的。

    杜昕然迷惑的眨眼:“许愿就许愿,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你要闭着眼睛,用心去想。”

    这许愿的方式小孩儿都会吧。裴逞今天吵吵囔囔的要许愿,关键时刻却一点都不认真。

    可她话说完,裴逞的目光依然没从她脸上挪开。

    “我看和想同时进行,就能双管齐下,这个愿望实现的概率也会高一点。”

    什么啊……

    杜昕然拧开了头,表情有一丝不自在。

    这话也不算直白了,但她一个言情写手,想让自己听不明白也挺难的……

    他心里的愿望,对比的正是眼前人。

    裴逞这些撩妹技巧是哪里学来的?

    不知是不是膝盖受伤,她竟然有些腿软。

    杜昕然干咳了两声,低垂着头嗫嚅道:“你这样不真诚,上天看了可不答应。”

    裴逞却不以为然,反而放声朗笑。

    而后,他刻意凑近她的耳畔,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的愿望,上天说了可不算,你说了才算。”

    好吧,裴逞今天是有备而来,她注定是没法招架的。

    于是她只好逃离现场,阖上眼睛假装快速进入睡眠了去。

    因为玻璃屋是租来看流星雨的,裴逞也并没有打算在这里过夜。

    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晚,还是很容易招人非议的。

    只是杜昕然睡着了,进入了那种雷打不动的状态,裴逞也没法叫醒她,只好像之前那样,背着她,慢慢走下山去。

    回到安城景苑已经凌晨四点了,周围静悄悄的,连带裴逞开门的声音也显得特别响。

    这不经意间吵醒了熟睡中的杜昕然。

    她意识回笼,清楚感觉到自己正窝在裴逞的怀里,顿时变得四肢僵硬。

    他身上的温度源源不绝传递过来,在这寒冷的夜,如同一个令人依赖的暖手宝。

    天啊,这家伙怎么不叫醒她,抱着她好像抱着自家女友那么自然呢?

    瞧他那熟门熟路把她的拇指摁在指纹解锁,而后大步踏进她家的样子,明显就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霎时间,杜昕然不合时宜的想到前几次,自己失去意识前明明跟裴逞在一起,而后醒来时却无端端独自待在在自家房间里的情形。

    某次还是衣衫不整的……

    这么一想,确实是裴逞的杰作无疑了。

    可如今却不是什么问清真相的好时机。

    要是以往,她还能挺直背脊的去质问他。但如今知道了他对自己有意思,明显已经图谋不轨的情况下,要是大晚上的还明知故问,就是刻意把自己往虎口推!

    杜昕然偷偷睁开眼缝打量,而此时裴逞已经拧开了她房间的门,往她床上的方向走去。

    瞧瞧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此刻正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旁边还是给人行方便的大床。怎么看这都是个旖旎生香的场面。

    这种时候,聪明的人就不该表示自己醒了,那事情可能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反正裴逞也不知道她醒了,她也免了在这种情况下直面他的尴尬情况。

    倒不如,装睡到底!

    在误以为杜昕然是熟睡的状况下,裴逞果然还会做个人,他动作温柔的把她放在床上,并细心的给她盖上被子。

    丝毫没有杜昕然预想的逾距行为。

    就当杜昕然以为自己安然度过了危险期后,却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

    她下半部分的被子被掀开了!

    下肢一凉,杜昕然绷紧神经,全神以待。

    这畜生,要真敢干什么,她定一脚把他踹翻了!

    半晌,她感觉到脚踝被捏住,然后,脚上的重量变轻了。

    杜昕然大为震惊,要不是因为正在装睡,她都要应景的抬手捂着嘴巴了。

    素有洁癖的裴大总裁竟然!

    竟然……屈尊降贵的给她脱鞋?!

    在郊外玩了一天,鞋子有多脏是可想而知了,就连纯白的袜子,也沾了好几根翠绿的野草。

    裴逞却毫不嫌弃,就这样蹲在那床尾处,缓缓把她两只鞋子摘下,而后更是她紧贴肌肤的……棉袜。

    杜昕然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被父母以外的人,帮着脱鞋脱袜的,更别说,对方还是个男人。

    纤纤玉足被男人捧着手心里,像是面对什么易碎的珍宝。

    杜昕然不知道此时的他离得有多近,但据他呼吸间喷洒在肌肤上的鼻息来看,应当不过半尺。

    他动作温柔缓缓把棉袜摘下,布料一寸寸被剥离,直到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再无任何遮掩物。

    羞耻之心顺着血流缓缓爬上杜昕然的脸颊,仗着黑暗的遮掩,她的脸颊放肆的涨红,如同一颗熟透的苹果。

    男人的手掌心温热,跟她冰冷的脚形成明显的温度差异,也让杜昕然感觉被握着脚板痒痒的,于是脚趾不受控的蜷缩了一下。

    条件反射的做了那个动作后,她才一阵后怕。她现在是在装睡,她那样动作,裴逞会不会发现,他是不是察觉到她醒了?

    裴逞明显已经察觉到了,只见他再次帮她盖好被子,然后慢慢的走上前来,最终停留在杜昕然的跟前。

    他打量了她一下,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昕昕?”

    发生了这么多让人愧汗怍人的事,杜昕然是坚决要装睡到底了,即使是裴逞拿出真凭实据,她也绝不承认她刚刚是清醒的!

    她绝不承认自己清醒的情况下,还任由裴逞去给她脱鞋脱袜!

    于是,杜昕然被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眼睛却执意闭着,充耳不闻,表示她根本没有醒。

    她还以为这样,裴逞就拿她没有办法了。奈何她忘了,论无耻,裴逞才是鼻祖。

    空气近乎凝滞,裴逞离开的脚步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他在她床前不知站了多久,久到杜昕然都差点要投降了。

    怎知她忽然感觉头顶被阴影笼罩,而后裴逞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轰的一下——

    杜昕然身体僵硬,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被轻薄了。

    而面对现在这样比刚刚还尴尬百倍的情况下,要是她睁开眼表示自己清醒了,才真是水洗都不清。

    所以,她除了继续装睡,别无他法。

    然而,杜昕然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漏洞百出。

    裴逞看着那不断颤抖的眼睫毛,低低的朗笑从喉咙溢了出来。

    “呵呵……小笨妞,晚安。”

    最后,裴逞才总算大发善心,顺着她的意愿,离开了房间。

    *

    杜昕然像鲤鱼打挺一样从床上坐上来。

    房间里明明已经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然而他的气息却无孔不入。

    她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上面仿佛还印着那温热湿濡的印记,即使随着时间流逝,也挥之不去。

    重点是!!!

    刚刚裴逞亲她的时候,她竟然不反感,反而很享受?

    她不由得抿着唇回味起来。

    裴逞缱绻的吻,裴逞握住她双脚的温柔,裴逞宠溺的说晚安……

    杜昕然不用照镜子,都能想象到自己面颊羞红,眉目含春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真的逃不过有钱有颜男人有魅力的定律,对裴逞动心了?!

    她急需宣泄,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就向蒋恬求救:“恬恬,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毕竟已经凌晨了,蒋恬虽然很快回话,但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有些许漫不经心的意味。

    “怎么?不小心跟裴总睡了?还是没做措施,怀上了?”!!!

    蒋恬这种状似无意,实则洞察一切的话,让杜昕然本就滚烫的脸颊,止不住充血通红了。

    “你在胡说什么呀……”杜昕然弱弱地反驳,“但也确实跟裴总有关的啦。”

    蒋恬并没有意料中的激动,只回了个耐人寻味的‘哦’字。

    杜昕然不满道:“你怎么那么冷淡啊,都不问我在烦心什么。”

    “因为我早就知道你要说什么啊……”蒋恬应景打了个哈欠,“不就是你坠入爱河之类的。”

    这件杜昕然刚刚才意识到的事,在别人眼里却仿佛早已盖棺定论,一点也不值得引起情绪波动的。

    杜昕然不敢置信:“你怎么知道?!”

    蒋恬言简意赅:“你看看我们之前的聊天信息。”

    杜昕然听话的翻了翻。

    上次聊到裴逞是p球球号掉马的时候。

    当时杜昕然语无伦次的告诉蒋恬,原来那个她错当成写文闺蜜,畅聊了好几个月的联系人,不但是男的,还是跟她朝夕相处的裴逞!

    年年十八:【而且,裴总他竟然说喜欢我,简直是离谱,离了个大谱!】

    她如是说到。

    蒋恬当时的回应也非常冷静,而且关注点还歪了。

    蒋恬恬恬:【所以你也爱上他了?】

    那时的杜昕然格外坚决:【我没有!我是说裴总说要追求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蒋恬恬恬:【凉拌呗。既然你不喜欢他,那喜欢你只是他的事情,你该吃吃该睡睡。】

    【那么紧张只会显得你心虚。】

    年年十八:【我才没有心虚。】

    用现在的心境看回去,她当时好像真的就已经心虚了。

    再回溯到更早,杜昕然买错情侣票,约裴总去看电影那次,蒋恬好像就有过类似发言。

    而她也反驳得理不直气不壮的。

    杜昕然被这个认知吓了一跳。

    难道!她竟然那么早就开始觊觎裴总了吗?甚至比他表白时还早!

    *

    可还没等杜昕然想好要怎么面对裴逞,就发生了一件晴天霹雳的大事。

    《青春如歌》可能以杜昕然高中时的经历作原型的事,被曝出来了!

    起因还是因为郑可儿,被裴泽宇警告后安分了一阵,久了后又坐不住了。

    眼看着杜昕然的感情顺风顺水,事业又蒸蒸日上,她嫉妒得面目全非。

    “凭什么逞哥会对她死心塌地,即使失忆了也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她哪有那么好,要不是逞哥出钱出力,她一辈子就是个默默无闻的网文写手!”

    “什么卖版权,拍短剧,就她写的那种电子垃圾,也配吗?!”

    郑可儿的好友黎丽是跟她合作过数次的编剧,两人臭味相投,加上互惠互利的关系,自然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而巧合的事,黎丽在成为影视编剧之前,也是文采小说网的其中一位写手。

    当时的文采规模太小,黎丽不甘蜗居,就被其他公司挖去当编剧了,所以这样说起来,杜昕然还是她当年的同期。

    得知当年的竞争对手如今有了这么大的成就,黎丽自然也是妒忌的,正巧跟郑可儿说起,便有了联合去对付杜昕然的念头。

    “别急,我做网文写手也有一段时间了,深知把一个网文写手打垮,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毁掉一个写手,最好的方式,就是从她的作品下手。”

    “你有资讯,我有计谋,还怕欣然命笔不成?”

    听她这么说,郑可儿来了一点精神:“这样真的能让她从此一蹶不振?”

    黎丽勾起红唇:“按我说的去办。”

    是以,近日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欣然命笔的丑闻。

    之前支持她的读者,也因为这件事大受打击,并且倒戈相向,以往支持的言论有多热烈,现在咒骂的反应就有多可怖。

    大部分人被风向带着走,丝毫并没有去思考,《青春如歌》有没有原型,对他们的影响,究竟是什么。

    【天啊,巨雷!】

    【还我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作者那么喜欢写原型,别写原创,去写自传得了!】

    【事先没有标明有原型,现在又爆出来这么一茬,不就是蓄意欺瞒吗?我对太太的滤镜碎了一地】

    【而且大大说明结局会是he的,但知情人士却爆料说结局会是be,我现在真的看不下去了,后悔入坑唉!】

    【真是又毒又ex,负分拉黑一条龙了】

    【写的什么shi,这也能红?花钱买营销了?】

    【你拿原型前男友赚钱,那个可怜蛋知道吗?】

    【作者打得一手好牌,一边拿以前的感情经历写文换知名度。一边又用纯情人设吊着裴氏总裁,让他给你出钱出投资。】

    正在窥屏的郑可儿和黎丽看到事情如预料之中爆发,心里颇为满意。

    郑可儿甚至煽风点火,让裴逞从此对杜昕然失望,而后彻彻底底的放弃仅存的感情。

    而当事人杜昕然,看着网上的言论,深深体会什么叫心力交瘁。

    她坐在座位那里,呆呆的翻着评论,明明每一句话如刀片一样刮过她的心脏,她却强迫自己一字一句看下去。

    多年美誉,功亏一篑,曾经的努力,全数被否定。

    她又怎么可能不难过?

    说实话,《青春如歌》确实是她十八篇文里面,最火的一部,前期中期的讨论度都很高,甚至早已把版权卖出去,坐等翻拍。

    她对这篇文是给予极大的希望的。

    可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如今她如同从天堂掉落地狱,被摔得粉身碎骨。

    偏偏,她连辩解的能力都没有……

    “你还在看什么?”

    一只大手从她身后越过来,劲直把她的笔记本电脑合上。

    裴逞眼里充满不忍,他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看了,看这些也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是召开记者会,想想怎么向公众交代才是。”

    他们的思考方式确实是有些差异的。

    裴逞看到这些时依然能保持理性。他第一反应是联系公关,把热度降下去,并且在最快的时间,召开记者会,快到斩乱麻把事情处理掉,如同他平日执行公事那样雷厉风行。

    而杜昕然确实感性动物。此刻她更多的事难过、自责,甚至认为这就是事实,不用去辩解,应该任由它发酵。

    “重点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事实。”她用力敲击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一点都想不起来,我甚至没有勇气去反驳。”

    她不是第一天写文了,深知原创有原型是多么大的雷。要是她知道那是属于她以往的记忆,她是不可能明知故犯的。

    偏偏她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她现在处在不上不下的境地,承认错误不能;不承认,也不能。

    裴逞飞快的止住杜昕然自虐的动作:“你不要想了,不记得就算了。”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好好平复一下心情。”他不容置疑道,“是不是事实,根本不是现在需要考量的。”

    “他们在乎的是真正的实情吗?他们要的,是我们摆到他们眼前的‘事实’。”

    “那位知情人士根本没有真凭实据,为什么他们反应会这么激烈,因为他们都是看热闹不嫌多。与其被放在风口浪尖,不如主动出击,掌控舆论的风向。”

    裴逞的方法说起来也挺简单。

    那便是从源头切断了杜昕然有其他初恋的可能。

    记者会上,裴逞和文采小说网的负责人并排而坐,坦然面对所有的疑问。

    而杜昕然只是在开场时露了个面,她郑重其事的向大家鞠了个躬,却始终没有开口。但她神色憔悴,显然这些天受到的网暴伤害并不小,即使在场的人想质问,面对这样的面容,也实在于心不忍。

    裴逞也没有给他们多余的时间,单刀直入道:“我相信大家很好奇我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

    确实,比起继续苛责杜昕然,他们更注重的是新闻价值。

    裴逞鲜少公开露面,现如今却为了杜昕然,联合文采召开记者会,这大大引起了大众的好奇心。

    杜昕然就算是裴逞旗下的一名签约版权所有人,他也没必要那么屈尊降贵为她发声。

    更大可能,是如上回知情人士爆料那般,裴逞对杜昕然有好感,正在追求她,而杜昕然却一直钓着她,令自己获益不少。

    难道这件事是真的,高岭之花也有被摘下来的一天?

    记者们恨不得火上浇油,让火烧的更旺些:“裴总,您对杜小姐拿以往恋爱经历写成小说,还利用你让自己获利的事怎么看?”

    只见裴逞长腿交叠,悠然自得道:“不怎么看。”

    “因为这不是事实。”

    底下一片哗然,众人都把麦克风架好,生怕录少了什么惊人言论。

    裴逞配合的让大家给他抓拍了几个上镜的封面照,才慢悠悠道:“我并不是在追求杜小姐,确切来说……我们本来就是情侣关系。”

    底下再次传出一阵惊呼,甚至记者们开始交头接耳——

    “我没听错吧,裴总谈恋爱了?”

    “这是什么劲爆消息,为什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这么看来,这两人确实是情侣关系啊,不然裴总哪可能当这个冤大头,被耍的团团转,还出面替她解释?”

    裴逞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才娓娓道来:“首先,我跟杜小姐早在这篇文章发布前,就已经在一起了,我很清楚并早已承诺会买下她的版权,不存在她为了卖版权特意钓着我的事。”

    “第二,这篇文的男主角名字跟我一模一样,这并不是巧合,而是我主动授意的。至于为什么,你们可以当成是我们之间的情侣情趣吧。”

    “第三,她的感情经历我很清楚,我就是她的初恋,她在我之前并没有谈过其他对象。至于这个原型有没有可能是我?你们看看里头两袖清风的男主,跟我有任何相似之处吗?”

    “第四,所谓知情人士根本没给出什么真凭实据,就连所谓前男友,在事情发酵后的这么多天,也没有给出过回应。”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因为这篇文,完完全全是原创的。”

    其实裴逞也是在博,博以他在本市的身份,能让所有人知道他护着杜昕然的意愿很强烈。即使知道这可能不是真相,但没有那个不怕死的敢正面跟他作对,刨根究底的找出真相。

    他只是在博,那个所谓‘前男友’能消失得彻彻底底,不要出面揭穿,也永远不要出现在杜昕然的面前。

    裴逞的气场很强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被震慑住,找不到他话里的任何破绽,甚至顺着他的思维往下走。

    《青春如歌》已经连载三个月了,要是真有原型,为什么知情人士在之前并没有任何举动,到现在将近收尾,才爆出那么一茬。

    所谓树大招风,欣然命笔近日名气大增,加上有裴总的赏识,说是引起人的嫉妒,刻意捏造也并非不无可能。

    至于幕后指使郑可儿,自然不可能冒着名誉扫地的风险去出面说明整件事,她毕竟是艺人,在背后偷偷摸摸的事她敢做,要真站到台面上,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见众人动摇,裴逞乘胜追击道:“我的女朋友因为外界负面言论深受打击,这几天她寝食难安,心灵已经受到伤害。我会追究散播耀眼的法律责任,并致力揪出始作俑者。”

    “相信几天后,是‘不存在’的人走出现实,还是居心叵测的人被公诸于世,答案自见分晓。”

    临走前,裴逞还很刻意的按亮了手机屏幕,让在场的人能窥见他的屏保照片。

    那是一张裴逞和杜昕然的合照,是那天杜昕然装睡,裴逞吻她额头的时候,偷偷抓拍的。

    他的拍照技术极好,加上昏暗的光线,把当时的暧昧氛围显露无遗,要说两人不是情侣关系,估计现在是没人信的。

    有大胆的记者要求上前看清楚,以验证照片的真实性。

    裴逞很大方的把手机面向他们:“可以看,但不可以外传,因为我女朋友害羞。”

    他说这话时,嘴角微微扬起,话里满是甜蜜:“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那么久都没公开的原因。希望大家能体谅一点,今天的事,尽量别弄上热搜了。”

    但不上热搜是不可能了,基本上他发表言论的同时,网上就同步更新了网友们的反应。

    原本恶劣的风向也逐渐好转。

    【好帅,霸总护妻,大大好幸福,难怪她写的文那么甜,原来有爱情灌溉!】

    【创作源自生活,高于生活。每个辛勤创作的作品都值得被尊重,加油!】

    【如果我是笔大,都快嫁入豪门了,还怎么可能冒险用自传写原创赚那点小钱,她肯定是真爱无疑了!】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唯恐天下不乱,好好的文非要钉上什么原型的标签,害我看着都觉得不香了。】

    【就是,网文界竞争也很大,估计是那个看不得人好的对手吧?这不,现在也没影了,只会背后使手段的小人】

    【大大你继续写,不要被打击了,我们还等着你产粮呢!】

    【大大我对你是真爱,不管是不是原型,不管he还是be,我都会继续看下去的!】

    那些善意的评论,让呆在后台的杜昕然逐渐平复下来。

    世上所有事都有两面,有恶意的声音,也会有善意的声音。她不能只看到那些不好的言论,而忽略了真正支持她的人。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她不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那她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把最好的作品呈现出来,无愧于心就好。

    裴逞说得对,写这篇文的初衷,她确实出于真爱,不管灵感源于生活,还是源于回忆,都不能抹杀掉她曾为这篇文呕心沥血的事实。

    幕后者就是想借机打倒她,她不能从此一蹶不振,中了对方的计谋才是。

    说到裴逞,他确实为这件事废了很多心思,从发酵开始他就着手公关,一点也没有因为事不关己而高高挂起的姿态。

    杜昕然知道,这是因为他在乎她,把她的事当成首要处理。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真的就此被打败,不知道怎么处理,也不知该怎么振作了。

    刚刚,她甚至目睹了裴逞护她的整场经过。

    说不感动是假的,为了帮她,裴逞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扮演她男友的角色,甚至演得惟妙惟肖的。

    要说裴逞文采小说网的负责人都那么努力为她奔波,她却只会躲在这儿自暴自弃的,那确实是说不过去了。

    杜昕然离开休息室,打算去前台找裴逞。

    想起刚刚裴逞公开的言论,她心情七上八下的。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拍的照片,想到当天旖旎的情形,她又不免面色一红。

    记者会正好结束,裴逞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杜昕然欲语还休的场面。

    他还以为她还担心那件事,便主动讲解:“后续的事我也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侦探方面的人才去把幕后之手揪出来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然而杜昕然的关注点却开始偏了,她支支吾吾道:“你……把那种照片放屏保干什么啊?”

    “还有我们这样造假的关系,要是被揭穿了怎么办,毕竟纸包不住火……”

    裴逞好气又好笑:“我以为我做了那么多,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杜昕然的心脏猛然收缩,她貌似可以预料到裴逞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扑通扑通——

    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对于他即将出口的话,她又是期盼,又是惶恐。

    难道他不是在演的吗?他确确实实,是想跟自己确立关系?

    要是之前的杜昕然,面对裴逞这样直白的诉求,是不会那么紧张的,偏偏她最近刚想通自己的心意。

    自己非但对裴逞也是图谋不轨,甚至比他喜欢自己的时间还要更早,只是自己一直没察觉罢了。

    要是裴逞问起,她该怎么说?

    没想到事实不容她逃避。

    裴逞捏住她的肩膀,紧盯她的眼睛,不容她退缩:“杜昕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不合适,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名草有主了,你是不是应该……”

    第39章

    他本来顾及她的心情, 想把私人感情的事先放在一边,先处理好当务之急。可看她茫然无知的样子,他却怎么也忍不住。

    铃铃铃——

    在这个重要时刻, 一阵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让裴逞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

    裴逞接起来后, 面上闪过一丝喜色。

    似有急事, 他匆匆盖了电话后就准备离开, 而刚刚的话题, 就不得不被迫终止。

    “幕后指使那里有了消息,我得马上过去一趟。”

    说裴逞为了这件突发事件, 忙得焦头烂额也不为过。

    刚从侦探社那里出来,裴氏老宅就来了电话, 说裴孝添让他马上回去一趟。

    裴逞不得不感叹爷爷的耳朵很灵敏,他这才公开恋情不到两个小时, 他就来兴师问罪了。

    不出所料, 裴孝添对于他跟杜昕然, 这种没有强硬家族背景的人谈恋爱,持反对态度。

    但他的反应实在太过激了。过激到, 裴逞都开始怀疑,问题如果仅仅是身世的差距,裴孝添也不应该是如此。

    “爷爷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跟她在一起?如果是家庭背景,那姑姑和姑父呢,您又为何同意?”

    而且裴逞的母亲, 据说也不是出自什么上流社会的, 要是爷爷对门当户对那么讲究,当年他的父母又是如何修成正果的?

    裴孝添用力杵了杵拐杖, 威严不容冒犯:“爷爷不会害你,你跟谁在一起都好,偏偏不能是这个女人!你跟她,是不会有好结局的!”

    以裴逞的表现来看,明显还是对以前的事还一概不知。裴孝添即不能让他察觉到,又必须全力阻止这两人在一起,这么看确实显得有些无理了。

    “我不明白,也做不到。”裴逞苦笑一声,“这些年,您一直想我成家立室,我难得有了喜欢的姑娘,也非她不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偏偏要阻止我?”

    面对如此执着的裴逞,裴孝添无计可施,顿时暴跳如雷:“反正我不会同意这个人嫁进裴家,你要执意如此,就别再叫我爷爷!”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他们之间的烟硝味四射,而能够相劝的裴璐和裴泽宇却只是在一旁观虎斗,恨不得坐收渔翁之利。

    裴孝添有心脏病史。此时的他脸色苍白,紧紧捂着心脏,徘徊在痛苦边缘。

    他明显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裴逞重情重义,自然狠不下心说一些让他不悦的话。

    但让裴逞在跟杜昕然的这件事上面退让,是不可能的。

    “爷爷,你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我迟些再回来看您。”

    忠孝难两全,这种情况,他只能选择离去。

    厚重的两扇大门合上,把裴逞的身影也隔绝在外。

    裴孝添踉跄一步,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反了,他反了……”

    现在的情况,是裴泽宇乐见其成的。

    虽然郑可儿那个蠢货,因为一己之利,做了这种糊涂事,但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他。

    他把郑可儿约出来。而郑可儿也被侦探社的人阴魂不散的扒着,可谓是山穷水尽的时候,最是需要裴泽宇伸出援手。

    她自然很快赴约了。

    但没想到,裴泽宇妥妥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什么多年情人关系,在他眼里就不值一提,他更在乎的,是她的利用价值。

    “裴逞的手段你也清楚,等着他把你扒出来,不如你主动承认,顺便,把他就是‘前男友’的事说出来,让他知道当年一双有情人被迫分开的真相。”

    裴泽宇维持着往日的温和模样,他轻轻抚摸着郑可儿的脸颊,轻声细语,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我保证,你帮我做了这最后一件事,我会尽我的全力,保你。”

    到这种时候,他非但不第一时间设法帮助,还想榨干她最后的价值,把裴逞和他爷爷的关系挑唆起来。不得不说,裴泽宇果真是精打细算,心思缜密啊。

    她本还奢望靠着那点肉.体关系,在危机时刻还能靠这个男人走出绝境,如今可谓是如意算盘落了个空。

    郑可儿笑得癫狂:“一日夫妻百日恩,阿宇,你说这样的话,可真是令人寒心。”

    裴泽宇依旧不为所动,他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平缓无调:“别说得那么高尚,你我本来就是互为互利的关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了,你当初傍上我,还不是因为我跟裴逞有几分相似的眉目?”

    郑可儿的脸色果然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他什么都知道……却一直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她,这个男人的心机,比表面看来还要深沉可怕。

    “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我给你资源,你帮我解决生理需求,顺带给我一些关于裴逞和杜昕然之间有用的资讯,适当的为我的大计推波助澜一番。”

    “如今,你这条狗不再听话了……”裴泽宇挑起她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你说,我还留你,有什么用?”

    郑可儿没有理由反驳,最终,她被吓得落荒而逃。

    她很清楚,最后的这件事,无论她做与不做,裴泽宇都不会放过她了,与其这样,她还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拿出手机,给裴逞发了一条短信。

    【我是郑可儿,来宾悦大酒店306房,当年的真相,我通通告诉你。】

    而裴泽宇这里,也在下达吩咐:“跟着郑可儿,别把精彩的片段错过了。”

    对于裴泽宇来说,郑可儿有没有按照他说的方式去做,对结局的影响也不大。

    如今裴逞和爷爷关系逐渐白日化,如果郑可儿听话,把真相告诉裴逞,就会加剧裴逞和爷爷之间的关系破裂,让他们彻底反目成仇,到时裴氏再无裴逞,只有裴泽宇。

    要是郑可儿有不纯的心思,也无妨。

    他大可以把郑可儿裴逞酒店会面的事搬上台面,届时他便能一箭双雕,把两个碍眼的人同时除去。

    裴逞刚在记者会上公布自己与杜昕然的恋情,立了个痴情人设,要是被拍到在酒店与女明星会面,可想而知会有多劲爆。

    到时候,裴逞的名誉将会跌入谷底,再也没有掌权裴氏的公信力。

    空旷的房间内,裴泽宇的邪笑如魔音般在环绕——

    “裴逞啊裴逞,弟弟也不想赶尽杀绝,可你挡路了啊……”

    *

    裴逞收到郑可儿的短信那会,没有一丝犹豫就去赴约了。

    他现在被心急冲昏了头脑,大众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揪出幕后黑手,还杜昕然一个清白。

    宾悦大酒店306号房外,裴逞启动了录音笔,放进口袋,才抬手敲门。

    里头的郑可儿早已花了大心思打扮,一打开门,浓郁的香水味便扑鼻而来。

    裴逞蹙了蹙眉,就见郑可儿像蛇一样攀附过来,嗓音捏的格外娇媚:“逞哥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裴逞毫不怜香惜玉的把人推开,劲直迈入房间,而郑可儿把门关上后,又像狗皮药膏似的准备黏上来。

    这次裴逞早有预料,他在一米之外抬手示意,面上写满了不耐烦:“有什么就站那儿说吧,我的时间很宝贵。”

    郑可儿扫了一眼角落的香气袅袅,也不心急,反而愿意坐下来跟裴逞扯扯家常。

    那是她高价买来的催情香,只要等药效发挥作用了,即使是和尚都要还俗,到时候还怕裴逞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吗?

    她从高中时期就迷恋裴逞,深知裴逞的为人,他不比裴泽宇,若真是要了她,必定会为她的未来负责到底。

    届时她的未来便有了保障。

    郑可儿盼了许多年,眼见就要和心仪之人共赴云雨了,又怎么可能不激动,是以,便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裴逞压了压口袋,引领她的话题往那儿绕:“是你散布的谣言吧,说吧,为什么要害杜昕然,她跟你是高中同学,你非但不顾忌同僚之情,还刻意加害?”

    郑可儿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我为什么要念旧情,是她害我毁容,抢我喜欢的人,现在还浑得风生水起的,我就问,她凭什么?!”

    这样不知悔改的人,裴逞真是头一回见。

    他面色变得冷峻,语气中带着隐隐怒意:“就因为嫉妒她,你才要凭空捏造那些不存在的事实,包括她高中有谈过恋爱的事?”

    其实问这句话时,裴逞还是有些私心的。

    他很想听到郑可儿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就是她因为嫉妒,刻意捏造的。

    没有那个‘前男友’的存在,也没有人真正走进过杜昕然的心里。

    可惜,事与愿违。

    “你觉得是假的?”郑可儿突然放声大笑,“逞哥,你这话问得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最清楚真相的人,不正是你吗?”

    裴逞眉头微皱,自然而然的上前了两步:“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杜昕然她喜欢过的人到底是谁?”

    可偏偏郑可儿在关键时刻又掉了链子,她如痴如狂道:“杜昕然杜昕然,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都要喜欢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尤其在房里待了更久的郑可儿身上。

    她脸色坨红,毫不矜持的扑在裴逞身上,媚眼迷蒙道:“逞哥,你跟她不会有结果的。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你的。”

    说完,她甚至把香艳的红唇凑上去,令裴逞立马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

    裴逞把她甩开,环顾了一眼,才发现那散发不明气体的物质。

    “你下药了?”

    他及时捂住口鼻,按捺自己的不适,刻不容缓的抬脚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郑可儿哪会善罢甘休,她匍匐在地,如八爪鱼一般紧紧攥住他的大腿,令他寸步难行。

    “逞哥,我也是因为爱你,才会出此下策。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会比杜昕然更懂得服侍你,让你快活的。”

    药物的作用毕竟不是假的,裴逞是个正值壮年的正常男性,即使刻意忍耐,也还是抵不过人类最原始的反应。

    可即使某处的轮廓有些违和,裴逞的表现也还是一点不显狼狈,清冷禁欲的气息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把身上缠着的手指一根一根扒开,语气也矜贵自持:“你有什么资格提她?你是她的同学没错,但我现在才知道,你连做她的同学,都不配。”

    裴逞已经顺利脱身,他走到门口处,俯视着在地上挪动的女人,厌恶道:“你以为以我的能力,要知道当年的真相还必须要透过你吗?”

    “我只是看在你是杜昕然同学的份上,不想对你赶尽杀绝,才答应赴约,打算给你最后的机会,没想到你却执迷不悟。”

    “那么一切的后果,都是你咎由自取。”

    说完,他握了握口袋里的录音笔,大步离开房间,再无留恋。

    不得不说,郑可儿买的这催情香,果真是货真价实的,药效是真的大。

    裴逞回到家里,洗了两次冷水澡,心里那股熊熊浴火,却始终降不下来。

    他灌了两大杯冰水,感受着刺骨的寒冷下肚,连空气都充斥了冷意,奈何症状却没有减缓,反而喉咙开始变得干涩。

    只是轻微咳了咳,发出的声音便是格外的低沉暗哑。

    好死不死的,偏偏这个时候手机响起,而且还是杜昕然打来的。

    那急促的铃声像夺命咒一样,接连不断,停了一下又响起,表达着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要是平常,裴逞肯定会屁颠屁颠跑去接听杜昕然的电话的,但现在……

    他这样的声音,还是别吓坏她了。

    手机在响了三回后终于消停了下来,但裴逞的身体却还是不肯消停。

    正当他打算再去洗个冷水澡,大冬天的最好把自己冻感冒时,门铃却突兀的响起。

    从可视门铃看去,赫然看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人!

    裴逞以为自己邪恶的欲念已经反映到自己大脑了,才会让自己出现幻视,没想到他眨了眨眼,甩了甩头,杜昕然的身影还是没消失。

    甚至,扬声器那里传来她甜美的嗓音:“裴逞你在家是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快开门好吗?”

    好不容易才减缓一点的症状,在杜昕然出现后,如同火上被浇了油,一下反弹起来。

    身体像是跟他作对般,越是压抑,越是兴奋。

    裴逞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上天要给他受这样的折磨。

    心上人在外边,而现在自己这样的状态……

    这门明显是不能开的。

    他贴在门板上,朝外道:“你走吧,我在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

    可他带着浓浓鼻音的嗓音被杜昕然听出来了,而且这样把人拒之门外的无礼举动,不像裴逞平日的作风。

    她着急的不行,拼命拍门:“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去查以前的事了吗?是不是对方跟你说了我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我前男友是谁了?!”

    紧紧距离一门之隔,裴逞要用多大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打开门。

    门把都快被捏的快变形了,他指关节泛白,死死盯着可视门铃的身影咬牙切齿道:“杜昕然,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关心前男友是谁的事?”

    “我不想见到你,你最好现在就离我远一点。”

    裴逞的额头布满冷汗,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他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再也忍不住,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

    所以他必须让她尽快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可在杜昕然的角度里,这话就变了另一层意思。

    裴逞他很凶的,在赶她走。他是厌烦她了吗?

    是了。自从原型的事发酵以来,自己就带给他太多麻烦,他几乎日以夜继的为此奔波。

    本来他一个天之骄子,是不用烦心这种事的,偏偏摊上她,为了给她遮掩,他也被搞得丑闻缠身,还被自己爷爷责骂了,如今可说是众叛亲离。

    现在还牵扯上她前男友的事。他肯定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什么言论,突然心力交瘁,不想再跟她纠缠了吧。

    也对,她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确实不值得他如此。以裴逞的条件,怎样的择偶标准都能找到,没必要吊死在她这颗树上,他新鲜感过去了,后悔了也正常。

    杜昕然顿时心灰意冷,她看着那始终紧闭的门,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突然大开,露出门后那双目通红,如同野兽般的身影。

    裴逞扶住门框,重重喘着粗气。

    明明是预料中的画面,但看到那空荡寂静的楼层,他还是忍不住失落。

    “小没良心的,还真走了。”

    接着他紧咬下唇,一抹血丝渗透了出来。

    那嫣红的唇色活像一只饥渴的吸血鬼,他嘶哑道:“呵,幸好走得快,不然把你生吞活剥了。”

    *

    隔天,杜昕然收拾心情,让自己回到写作状态里。

    她发现自己进入了瓶颈期,每每提笔都写不下去。

    写文最讲究情绪,虽说了让自己别在意,但难免是被当时的事件影响了。

    她好像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写嘛,又哪哪都不顺心,不写嘛,结局在即,她已经拖得太久了。

    最重要的事,也有很多支持她的评论,希望她早日振作,好好写下去的,她不能辜负支持她的人。虽然,这里面,没有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于是杜昕然想到网上流传的一个方法,就是去玩极限运动,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激发内心的潜能。到时候她可能就真的可以摒弃掉那些无谓的杂念,让她思如涌泉。

    来到空中栈道的时候,杜昕然就后悔了。

    在这之前有许多胆大的挑战者奋勇上前,却也不免被吓破胆,站在栈道中央进退两难,最后还是要工作人员抱着出来的。

    自己的胆子从小就比老鼠的大一点,要是真上场了,估摸下场会比前面那些挑战者更难堪。

    可偏偏她已经给了高昂的入场费,要是现在临阵退缩,那钱是不退的!

    锱铢必较的杜昕然怎么容许这种事发生,她只能不断深呼吸,安抚自己只要硬着头皮,走过去就好了。

    到时候她的灵感就会全数回来,管她什么破原型,管她什么裴逞的,她就是世界上最牛逼的人!

    杜昕然‘好心’的把自己的位置一个又一个的让给别人,足足在上面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她硬是还没走过去。

    她拿起手机来,想记录一下自己这辈子难得英勇的时刻,怎知一解锁手机,一条显眼的推送映入眼帘。

    原来这条新闻已经发布了大半天,只是她这一整天心神不宁的,才没有注意到而已。

    原先曝光的是一张照片,裴氏总裁裴逞,出现在宾悦大酒店的某间房间外,而后与一名酷似过气明星郑可儿的倩影进入了房间。

    当时整个互联网都炸开了,郑可儿的星途尽毁就算了,大家更在意的,是裴逞深情总裁的人设崩了!

    【上一刻说对女朋友多好,下一刻去跟女明星开房。】

    【果然,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

    【尤其有钱有有颜的,外面诱惑前赴后继,哪守得住本心!】

    【裴总,你就算是下半身思考动物,也别瞎啊!郑可儿这张整容脸,你对着她,隔夜饭不会呕出来吗?】

    【严厉谴责裴氏总裁,德不配位,配不上我们笔大!】

    【呜呜呜可怜笔大才发生那种事,现在又被绿了】

    【杯葛裴氏产品,从我做起!】

    也难怪这件事能在短短几小时内冲上热搜,这不仅关乎到郑可儿和裴逞的个人声誉,还关系到裴氏的前程。

    难怪从昨天开始,裴逞就不对劲了,甚至今天整个早上都忙得没影,原来是处理这么棘手的事。

    但虽然事实摆在眼前,杜昕然抱着怀疑态度,她相信裴逞的为人,是不会跟郑可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的。

    果然,裴逞没有令她失望。

    因为下一条澄清的声明很快就发了出来,也让整个风向瞬间逆转。

    不得不说,裴逞这招确实高啊。

    仅仅一条录音音频,就确确实实表明了裴逞到酒店的用意——

    很简单,给杜昕然讨回公道。

    但是后面,他无剪辑的把郑可儿勾引他的片段也播放出来,就明显是刻意的了。

    直播中,裴逞无辜的摊了摊手:“我带着录音笔去,本来也想借她的口,还大众一个真相,没想到有意外收获而已。”

    他还玩笑道:“男孩子在外面也要懂得保护自己,尤其是我这样为女朋友守身如玉的香饽饽。”

    网友们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逆转,瞬间上演了一场敌军变友军的大迁徙。

    【裴总在外面要自我保护,在女朋友面前要做好保护……】

    【我笔真是祸从天降,好好写文却遇上这样的糟心事。】

    【呜呜呜笔大我之前竟然信了她的鬼话怀疑你,我有罪,我要给你全订,要给你投雷!】

    【郑可儿,你真渴呃!】

    【凭空捏造、离间人的感情,用肉.体换取自身利益,你下药求欢的嘴脸真难看】

    【还说什么真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笔大脚趾缝露出来的一分爱都比你值钱】

    【还好姐夫聪慧,没让她奸计得逞】

    【知三当三,还要是被嫌弃的那种,女人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真渴儿,滚出娱乐圈!】

    【这构成犯罪了吧,民警还不行动?】

    要不是郑可儿把裴逞惹急了,他或许多少还会给她留些颜面。

    现如今他把整段录音曝光,郑可儿不仅因为妒忌而名声尽毁,还因为自甘堕落勾引男人被钉上了耻辱的标记。

    她的星途,可以算是走到头了。

    “对了,律师函我已经让我的律师团队发出去,相信郑小姐会为自己做过的事负上代价的。”

    杜昕然按停了报道,心里的阴霾依旧挥之不去。

    这件事算是彻底了结了,她的名气因为这件事大增,对未来在网文圈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杜昕然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快感,因为同时,她和裴逞还没开始的关系,好像也已经了结了。

    昨天裴逞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都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声,她去找他,他甚至连见她一面都不想。

    可能他是真的被她害得心有余悸了吧。

    要不是裴逞恰巧带了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录音笔,他堂堂裴氏总裁被爆出这一茬,可能就此跟着郑可儿一起名誉扫地。

    如果不是为了帮她,他不用背负这些。

    他一整天没联系过她,想必他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杜昕然心里一阵阵揪痛,痛得,她再也顾不上内心的恐惧,越过其他人,就踏上那高空中的栈道。

    那是由一块块的木板组合而成的,摇摇晃晃,没有任何可以搀扶的绳索。而中间那空出的位置,能让人直面几百英尺的深渊。

    一着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纵使身上有着安全措施,杜昕然还是免不了被恐惧包围。黑洞洞深渊如那魔鬼般伸出魔手,试图把上面的人拽下去。

    她走到中央,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看着离自己还有几块木板距离的对岸,她瞬间腿软,吓得再也走不动路,原地瘫坐下来。

    妈呀!她为什么要想不开!

    她是被裴逞那个贱人打击坏了吗,怎么脑子一热就走到这里了!

    工作人员为了不影响玩乐体验,一般会在游客招手表示需要帮助的时候,才会走上前帮忙。

    偏偏杜昕然不仅腿软还手软,她的四肢像是麻痹了一般使不上劲,只能坐在一块木板上嚎啕大哭。

    眼泪打湿了脸颊,她像是要把这些天的压抑,通通都发泄完。

    她早已忘记上来的目的是要激发灵感,因为脑海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到,只有无尽的委屈包围住她。

    好委屈……是谁想出的破方法,骗她沦落到这个田地,骗她足足花了200元!

    好委屈……什么灵感也没找到,反而一些仅有的也被吓跑了。

    好委屈……那么冷的天,在这么高的地方,温度更低,冻得她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偏偏还不上不下的,也不知几时能回去。

    好委屈……裴逞不是说喜欢她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她了,在她刚意识到自己也喜欢他的时候。

    在这个万米高空,隔着对岸也很远的地方,杜昕然放纵自己大声宣泄:“呜呜呜救我,裴逞……”

    “裴逞,你这个讨厌的东西,我恨死你了……”

    “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好怕……”

    杜昕然是真的怕,她从小就有恐高症,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极限不挑战,她偏偏挑战这种能俯瞰深渊的。

    所以此时她真情流露,脸上的鼻涕眼泪一通挂,狼狈至极。

    而这种时候,工作人员因为听不到她的呼喊,没有人上前来救她,她被困在这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绝境。

    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人,她孤立无援求助无门。

    在杜昕然绝望至极时,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令她黑暗的世界闯入了一抹光:“我来带你回去了。”

    看到那熟悉的面容,杜昕然再也忍不住,眼泪倾泻而出:“阿成……”

    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一个哭包纠缠,裴逞还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他一个用力,就把人驼在了后背上,而后轻拍了下:“抱紧我,闭上眼睛。”

    他宽阔的后背撑起了杜昕然的整片天,她只需要紧紧抓住他,就不用畏惧自己会掉下去。

    那一刻,敝塞的脑袋像是活络了一般,她突然明白了怎么写恐惧,也明白了怎么写安心。

    杜昕然紧紧闭着眼睛,脑海里有许多文字飞速掠过,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那跳动的力度大得她都要怀疑,身前的裴逞是不是能够听见。

    这样急促的心跳是之前不曾体会过得。

    她无法在欺骗自己,这是因为在高空上,肾上腺素上升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这明明叫做,心动。

    她把脑袋倚在他的肩膀上:“阿成……”

    身前的人一顿,忙安抚:“嗯,我在。”

    得知杜昕然为了找灵感跑到这儿来的举措,裴逞无语至极:“你为了创作,真是什么都做得出。”

    可还能怎么样,自己看上的人,只能宠着呗。

    天知道他整个早上都忙忙碌碌的,根本没时间跟她解释昨天发生的事。当他处理完手上的事,才发现她不知去向。

    好在上这里玩的人都会公开直播,他很快就瞄到某个角落里,那不停抖动的倩影。

    两人已经从栈道走下来,但裴逞还没把她放下,貌似有直接把人背下山的打算。

    男的俊女的美,加上这种人潮密集的地方,向他们投来的目光自然不会少。

    在裴逞背上被围观的杜昕然有些面红耳赤,嗔怪道:“还不是因为你。”

    “我?”

    杜昕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有些羞赧,顾左右而言他:“那么多人给我评论支持我,你为什么不评论?”

    他的一句话,胜过所有人的千言万语。

    偏偏这几天她把评论区都翻烂了,裴逞的固马,p却迟迟没有出现!

    之前还时不时给她吹彩虹屁呢,现在她最脆弱的紧要关头,他却一个屁都不放!

    裴逞把人朝上掂了掂,不置可否道:“我有啊,发了好几次了,老色p不就是我吗?”?!!

    杜昕然此刻的震惊程度,不比她意识到裴逞喜欢她时,来得少。

    裴逞这么高高在上自诩清高的人,竟然会用这种低俗的昵称?!

    他低低的笑了声:“忘了?这还是你以为我是橙子的时候,调侃我的。”

    这话一下就勾起了杜昕然的回忆,毕竟跟闺蜜橙子,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那时候她又不知道对方是男的,就更加口不择言了。

    当时她就是好奇,橙子为什么挂着那么单调的昵称p。

    而对面的恢复冷冷淡淡的:“就觉得合适呗。”

    令杜昕然忍不住调侃他:“雀食,我觉得这昵称还挺适合你的,老色p啊,哈哈哈哈!”

    裴逞发誓,当他被取了这样的外号时,第一时间是痛恨自己姓裴。

    但是久了以后,他觉得还挺有趣的,便把马甲也改成她说的这样了。

    “你说得对,自从发生某件事后,我感觉这称呼还是挺衬我的,尤其在你面前。”

    有人会承认自己是老色批的吗?这下轮到杜昕然迷惑了,她歪了歪头问:“哪件事啊?”

    霎时,裴逞的表情变得古怪,他耳根明显泛起红晕:“咳咳,秘密。”

    杜昕然玩心大起,用冰冷的双手,捏着他的耳垂:“那色p同学,对此文的后续发展,有什么看法呀?”

    她其实真的很在意评论区的声音。

    一直写不下去,其中一个原因的确是被差评打击坏了。但另一个原因却是,她真的不晓得后续该如何发展了。

    她苦恼道:“我明明知道该进入尾声了,但是上一章男主开始失联,就算接了女主的电话也说不了几句话,这明显就是感情线有转折了。”

    “可我答应了读者这篇文的结局会是he,评论区也是一篇求圆满的声音,我要怎样在这种情况下扭转乾坤,让他们he啊啊啊!”

    也怪她自己太任意妄为了,一直没有大纲,任由书中的角色放飞自我,太过依赖灵感的同时,也让自己难以掌控。

    要是强硬把它圆回来,那么整篇文会看起来虎头蛇尾,大大影响了整本书的可读性。

    对此,刚接触网文没多久的裴逞也给不上什么实质建议,他只能安慰道:“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读者的话可以听,但也不能被带着走。”

    杜昕然长叹一口气:“我这不就是想看看读者们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嘛……”

    她可能真的没什么主见吧,才会奢望读者的建议能激发她的灵感,让她知道后续该怎么写。

    只听裴逞悠悠的来了一句:“你问他们不如问我。”

    “问你?”

    裴逞眉梢扬了扬:“对啊,我是你米饭班主兼监督人,你不如问我,能不能拖稿请假?”

    杜昕然懵了一瞬,才会过意来,顿时笑得眼泪都快飚出来。

    不得不说,裴逞为了逗笑她,也算绞尽脑汁了。

    不仅背她走了那么长的路,上车后还一直陪她说话,企图让她慢慢忘掉刚刚的恐惧。

    可能她刚刚涕泗横流的样子,还真的把他给吓坏了。

    “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做那种傻事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安城景苑。

    裴逞还有公事要办,急着回裴氏大厦,却坚持把她送到楼上。

    杜昕然有些动容,不免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不理我,厌烦我了呢。”

    这男人怎么阴晴不定的,昨晚那么凶,今天又那么温柔,让她一时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了。

    但裴逞的耳力极好,他面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怎么会?我对你怎样,你不清楚吗?这几天都在为你的事奔波呢,早上开了一场记者会,气都还没喘上一口,又大老远跑来接你。”

    杜昕然还是很介意,她扁了扁嘴:“直播我看了,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我都去到你家门口了,你也不跟我说,还赶我走。”

    这家伙怎么还委屈上了?

    想到自己昨晚折腾了大半夜,才总算能够睡觉,现在还要被她追究,裴逞觉得自己更委屈。

    他乜了她一眼:“你真的有看清整个报导么,那你应该知道了,我中招的事。”

    杜昕然懵懂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那你认为昨天那个情况,我还适合开门见人么?”

    他语气带着点邪恶,眼神晦暗不明,盯得人脸颊发烫。

    杜昕然原本没明白,但转念一想,又好像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不能见人……

    原来那个时候,他不是故意不见她,而是他正在火热交加之中,自己都自身难保吗?!

    那种药那么难处理的吗,她真的布吉岛呀!

    杜昕然眼神躲闪,不敢在对上他炙热的目光:“对……对不起,我真的没联想到,我以为中招后你……你弄了,然后就会没事了。”

    她天真无知的样子,昭显她没经历过人事的事实。

    裴逞心里顿时溢得满满的,也难免起了要挑逗她,让她为他脸红心跳的心思。

    他刻意凑到她的耳边,用昨晚那种暗哑的嗓音厮语道:“确实弄了,但我反应太大,弄了还是很难受。”

    “刚好你来敲门,知道你跟我只有一门之隔,我的理智都快烧没了。”

    说话间,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他独有的气息,灼热、滚烫。

    杜昕然的脸颊肉眼可见的涨红,她缩着脖子反驳道:“那你也不用那么冷漠的赶我走,你可以开门,好好跟我说明白的,我也是会走的嘛……”

    裴逞低低的笑了声:“你也别太高估了男人的定力了,那门我确实不能开,开了就失控了。”

    先别说自己跟杜昕然还没确定关系了,就算是,他也不想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他要的,是杜昕然在清醒且自愿的情况下,与他相互交付。

    “至于为什么不跟你说……”他故意停顿,吊足人的好奇心,才痞坏道,“跟你说干什么,怕你不能做解药啊。”

    发现自己昨晚逃过一劫,杜昕然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生气!

    裴逞明明被下药了很难受,以他好面子的尿性,不去求医也是可以理解,但是他也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硬生生忍了下来吧。

    他不知道这样很伤身的吗?!

    就算别的女人他看不上,但是她她她……他不是还说过喜欢的吗?

    既然喜欢,那,那种事早晚都要做的,昨天晚上,情急之下,又有什么不可以?

    而且,她昨天就在门外。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了,他不问问她的意愿,就自以为为她好的做了决定。

    结果非但不是,还差点造成了她的误会!

    杜昕然不满的嘀咕道:“我又没说我不愿意。”

    这次裴逞倒是听不清楚了。不是他耳朵不好使,而是风太大,吹过来的信息太惊人,他有点消化不了。

    他的瞳孔睁大,讷讷的问:“你……你说什么?”

    杜昕然闭着眼睛,打算破罐子破摔:“我说,你昨天如果告诉我,那我……我……”

    裴逞的心高高吊了起来,他屏住呼吸,一刻都不敢移开视线,生怕错过了她的真情剖白。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他期待已久的时刻,像是真的要到来了……

    偏偏这时,一声怒喝打断了他们——

    “杜昕然!”

    第40章

    “杜昕然!”

    那声刺耳的呼喊, 不肖回过头,便能知道来者何人了。

    但今日的郑可儿是有备而来,她手上握着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瓶, 气势汹涌的朝这儿走来。

    嫉妒早已使她面目全非, 在昂贵的化妆品, 也掩盖不了她丑陋的嘴脸。

    “我不甘心, 你凭什么过得那么好?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张脸!我要让你尝尝我经历过的痛!刀子在脸上划过的每一刻、因为相貌在娱乐圈举步艰难的每一刻, 全都是因为被你毁容开始的……”

    说着, 郑可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手就将瓶中的液体直直朝杜昕然的脸泼了过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 快到杜昕然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见眼前被黑暗笼罩着, 而后身前的男人溢出一声痛呼,就面朝她直挺挺倒了下来。

    “阿成!”

    ‘滋滋’的声音在耳边盘绕不去, 刺鼻的硫酸味、还有烧焦的臭味, 无不在提醒着她, 泼在裴逞后背的液体是什么!

    他的衣服破了很大一块洞,露出来的皮肤血肉模糊, 触目惊心。

    郑可儿见目的还没达到,瓶中的液体却一滴不剩,她发了疯似的扑过来,颇有一副要把杜昕然撕成碎片的狠劲。

    “我要毁了你,连逞哥也被你迷得团团转……都是因为你这张脸!我要毁掉,到时候你就知道, 什么资源、什么男人, 都会离你远远的!”

    好在安城景苑的保安总算反应过来,合力把她制服了。

    而裴逞这里, 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了,却还是下意识的把杜昕然护在身前,生怕她收到什么伤害。

    这令郑可儿更为打击。

    她被几个三大五粗的保安按压住,却还不肯消停下来。

    她披头散发、容颜狰狞的,活像一名疯婆子。

    “我诅咒你们,这辈子都不能修成正果!真相是你们不去理会它就不存在的吗?!想要知道以前的事?我偏不告诉你们,只怕到最后知道了,才是最为致命的。”

    “你们以为这样就是圆满了吗?只怕事实比你们能接受的程度,还差得远呢,哈哈哈哈!”保安赶紧把她拖曳走,她魔性的笑声却如魔咒般,回荡不去。

    裴逞见危机彻底解除,强撑住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他唇色发白、冷汗涔涔,痛吟了一阵后,眼皮重重的阖上。

    从始至终,杜昕然一直呈呆滞的状态。

    这种电影才会发生的手段,没料到有一天会发生到自己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残害、郑可儿的魇咒、还有那令人作呕的腐蚀味,都让人深深陷入绝望。

    乌云笼罩着天空,裴逞趴在地上,大片灼烧面积暴露在空气中,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得。

    而这个宽阔的后背,明明在上一刻,才背她走过好几里路。

    杜昕然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束手无策,她只能撕心裂肺的在原地哭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

    好在裴逞的情况虽然看似可怖,但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送院及时,加上他有专业的医疗团队随时待命,最后还是成功化险为夷了。

    当裴逞醒过来时,杜昕然已经在他床边守了好几天了。

    她眼睛红肿,神色憔悴,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裴逞因为重点伤在背部的皮肤,所以只能趴着。

    他看她时,微微侧着头,所以杜昕然是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醒了的。

    她不知在想什么,双眼空洞的盯住某一处,然后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傻丫头,哭什么?”裴逞艰难的抬起手,用大拇指给她擦拭。

    杜昕然大致向医生了解过裴逞的情况了,虽然这次不算伤得特别严重,只要遵从医嘱好好修养,很快行动就能恢复自如,但他的皮肤,还是免不了会留下烙印。

    虽说裴逞有钱,可以请最好的皮肤专家为他调养,但这些……本来不应该是他承受的。

    都这种时候了,裴逞还想着哄笑她:“没事,我身上的优点那么多,也不差这点外在美。”

    他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况且,我的脸也没伤着,还是很帅的,你摸摸看。”

    杜昕然话里止不住带着颤音:“你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我可以自己躲开啊,就算躲不开,那也是我的命数了。”

    她一阵后怕,幸好郑可儿买来的硫酸浓度并不高,不然别说裴逞要趴在医院了,可能性命都得交代了。

    到时候,这份恩情,她应该怎么还?

    如今的他跟她,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关系,根本不该让他豁出性命。

    这话问得裴逞都哑口无言了:“就是条件反射的举动啊。”

    他也没想到,他从小一个得天独厚,凡事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有一天会在乎一个人比自己更甚。

    当看到那些危险朝杜昕然袭来时,他呼吸都骤停了。只想着快一点,快一点去到她身边,要不惜任何代价,护着她。

    好在,总算来得及。

    看她郁郁寡欢的,裴逞的心比伤口还疼。

    “唉,你书上不是总这样写吗?女主遇到危险的时候,男主都会奋不顾身,虽然男主们可能没我那么狼狈,当场晕了过去……但好歹我也算是英雄救美了吧。”

    说到这,杜昕然就更难过了。

    “我又不是女主,你也不是男主,你没必要这样。”

    裴逞可就不服了,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能做男主。”

    杜昕然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她想说,不是他这个男主做得不好,是她不配做女主。

    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只会哭哭啼啼,什么忙也帮不到。而且,她只会给他带来危险,带来麻烦,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

    如果裴逞没有喜欢上她,他的生活本该顺风顺水,而不是满目疮痍。

    裴逞‘嘶’了一声,打断她的思绪:“杜昕然你靠近点,这样仰着头跟你说话我很辛苦。”

    他见不得她伤神的样子,也见不得她站得远远了,让他触手不及的样子。

    杜昕然自然顺从的低下头,生怕她的一丝延迟,都会让他牵扯到伤口。

    “阿成,我其实……”她正要开口,却见裴逞倏地凑上前来,而后她的唇被一片柔软堵住,让她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

    裴逞只是蜻蜓点水,并没有特别冒犯,但杜昕然却是清醒以来的第一次,所以受惊程度可见一斑。

    她瞪大双目,像是被夺走了语言功能一般,任何话都说不出口。

    还是裴逞轻咳了声:“没别的意思,就是伤口太痛了,需要一点止痛剂。”

    他苍白的面容,让任何想要苛责的话,都自主回到肚子里。

    甚至,她竟然想,主动抚平他的伤痕。

    “那……”杜昕然咽了咽干沫,而后盯着他的薄唇开口,“就再来两剂吧。”

    说完她垂下头,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轰——

    有一朵绚丽的烟花,在裴逞的脑海中,炸开了。

    这是杜昕然主动的,也是她在清醒时,第一次跟他亲密。

    要说刚刚只是浅尝辄止,那现在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动作生涩笨拙,说是要给他打止痛剂,但针头却只在外面象征性的贴着,根本没有任何实际举动。

    可这已让让裴逞雀跃不已。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撬开她的齿关,把她的舌头拖曳进来,迫使她与他共舞。

    他用力吸.吮她口中的津甜,仿佛那是世间上最有效的止痛药。

    杜昕然的乖顺,令他如痴如醉,让他觉得不够,怎么都不够。

    因为脖子上仰的角度,使接吻变得吃力,但让他就这样结束,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裴逞干脆把人抱到床上,维持着趴着的姿势,压着她亲。

    因为医院的床是的统一的单人床,空间狭小,加上裴逞身材高大,从门外的角度看去,倒看不清是两个人在接吻,反而看起来像是男人把女人压在身下,行那不光彩之事。

    护士和医生站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护士硬着头皮开的口:“抱歉裴总,打扰了,医生来给您换药了。”

    *

    半晌后,裴大总裁人模狗样的趴在床上,配合着医生的检查。

    而杜昕然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那眼角带泪,面色坨红,梨花带雨的模样,倒真有一副刚被雨露摧残的样子。

    病房里充满了尴尬,除了机械的嘀嘀声,就是医生千篇一律的叮嘱,令杜昕然如坐针毡。

    医生唰唰在病例写着东西,不忘循例提醒:“如果伤口疼得难受的话,可以让护士给您用镇痛剂。但如果可以忍着,还是尽量少用。”

    裴逞一直漫不经心,只是在听到某个关键词的时候,才有了一丝反应。

    “不用了,我有零副作用的止痛剂。”

    他说着,便扭过头去看把自己缩在角落的女孩,其暗示不言而喻。

    杜昕然的脸腾得涨红,她一抬头,就对上他坏笑的脸。想到刚刚自己给裴逞‘用药’的举动都被那么多人观摩了,她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瞪他一眼,企图让他闭嘴。

    然而裴逞非但没有收敛,在接下来的上药过程中,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杜昕然身上,嘴角含笑,带着些许意犹未尽。

    就连杜昕然拼命眨眼给他示意,他也不理会,直到医生都看不过眼——

    “裴总,您这次重点伤在了后背,剧烈运动对您的伤势恢复不好。这几天记得要静养,切忌……行.房。”

    裴逞听了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否认。

    而杜昕然就像被雷劈中一样——傻了。

    本来第一接吻就被人撞见,已经够让她难为情的了。没想到医生不仅以为他们那样……还以为他们那样!!

    什么呀,她看起来像是那么急.色的人吗?

    现在光天化日的,他们俩正处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

    更何况,裴逞还只是个病人!!!

    脸皮薄的杜昕然可听不得这种话。

    以至于过后的几天,杜昕然为了避嫌,每次来看裴逞的时候都离得远远的。要不然就拖上小刘琳达,阿猫阿狗,来阻止任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可能。

    别说裴逞想要求一点止痛剂了,就算只是想跟她说上两句悄悄话都难如登天!

    以至于,受伤时期的裴逞,在医院过着朝九晚五,早上处理工作,晚上休息养伤,这种比清水还寡淡的生活。

    *

    好在出院这天是周末,为了给杜昕然惊喜,裴逞并没有提前通知她。

    这几天他也好好反省过了,那天他确实是太得意忘形,才忽略了她的感受。

    杜昕然本来就是容易害羞的人,自己又还没正式跟她定下情侣关系,她不好意思也很正常。

    女孩子嘛,怎样都会想要个正式的告白仪式的。

    裴逞趁着今天杜昕然在甜品店,他就拿着自己亲手做的瓷玩偶,打算亲自送给杜昕然。

    到时候,她还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裴逞捧着两个男女娃娃,越看越觉得满意。

    谁说只有她的前男友会做瓷娃娃的,他做的,一点也不比那人差。

    自己还是在医院这种极端环境下做出来的,要是没被背后的伤口拖累,他肯定能做得更好看!

    可没料到,今天甜品店里,不只是寥寥数人,恰好杜昕然的父母也在场。

    裴逞没发现不妥,还恭敬地上前问好:“叔叔阿姨好,我叫裴逞,是昕昕的男……”

    “你还敢来!”

    可谁也没料到,平时随和的杜母,反应特别激动,她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指着裴逞的手指都在发抖。

    无辜的裴逞懵在当场,杜昕然赶紧跑出来圆场:“妈,你别这样,他没有恶意的,上次我遇到危险还是他救的我,在医院躺了足足两周呢。”

    杜母像是听到什么国际笑话,她冷哼一声:“他救你?他不害你就不错了。”

    论任何人一上来就被人阴阳怪气的对待都会心里不畅快,更何况是向来被顺惯了的裴逞。

    他能继续低声下气,已经是看在杜昕然的份上了。

    “阿姨,您对我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出来,我都能改。”

    可杜母对他的恨意,又哪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她指着门口,逐客之意明显:“你不用改,你离我女儿远一点就行了!”

    这话实在让人无力。

    裴逞拿着瓷娃娃的手指骨节发白,他抬起偏执的眸:“我做不到,我喜欢她,我在追求她。”

    “这是我花了好几天心思,亲手做出来,打算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他把那七彩缤纷的玩偶献上去,想以此证明自己的决心。

    奈何——

    杜母以猝不及防的动作把瓷娃娃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的巨响。

    “拿着这点小恩小惠,又想来骗她……滚!收起你的假仁假义!”

    霎时间,原本精致的玩偶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了一地,如同裴逞献上的真心。

    他忍着心痛,蹲下来,颤抖的手想把碎片捡起,却无意间把手指割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溢了出来,滴滴答答跌落在地面上。

    他抬起头,双眼猩红,依旧强忍着怒意:“阿姨,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您这是为何……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杜母却依旧咄咄逼人:“呵,我跟你可不是第一次见面。还有你的好爷爷,做了什么好事,你不会想说你一概不知吧?”

    杜昕然在陶瓷落地的声音响起时,脑袋就发出嗡嗡的耳鸣声。

    她头疼欲裂,脑海里白光一闪而过,仿佛在哪个瞬间,她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

    而杜母和裴逞发生争执,是她极度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虽然她不知道杜母为何对裴逞那么抗拒,但现在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先把他们分开。

    她拉起裴逞,推着他往外走:“别捡了。你先回去,我晚点去找你。”

    “可是……”裴逞自然不愿,他望着那一地碎片,明显在犹豫。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她眼巴巴的恳求,转身离去。

    裴逞走后,杜昕然留下来收拾一片狼藉。

    而杜母因为有杜父安抚,情绪已经平稳多了。

    甚至两老商量之后,还是决定继续瞒着杜昕然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只要把裴逞从他们女儿身边赶走,她依然还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棉袄。

    杜昕然无奈道:“妈,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对裴逞那样没礼貌?”

    杜母冷笑一声:“我没礼貌?要是你看到前几天,他爷爷拿着一张支票扔给我,让我管教好自己的女儿,你就知道到底是谁没礼貌了。”

    杜昕然也很诧异。

    裴逞爷爷找过她妈了?

    难道是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那般,富豪家的长辈拿钱羞辱人,让人离他家孙子远远的?

    那就难怪杜母那么生气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兴因为家庭背景棒打鸳鸯的那种事吗?

    等她待会见到裴逞,定要好好跟他说说,他爷爷干的好事!

    “好了妈,那种人咱别理就是了,别气坏了身子。”

    杜母自然是顺势而上:“反正你要答应我,不要再跟那个裴逞见面了,我们跟那种有钱人家,就是八字不合,没有结局的!”

    为了安抚妈妈,杜昕然自然是满口应答:“好好好,不见了绝对不见了。”

    然而嘴上说着不见,等晚上杜母看管松懈时,她就溜了出去,回到安城景苑找裴逞。

    裴逞在家里都不知等了多久了,当门铃响起时,他飞快的就去开门。在杜昕然进门后,他就傲娇的拧过头,回到沙发坐着,摆出一副生气了要哄的姿态。

    杜昕然也自知理亏,自然是吃好喝好的供着:“裴大少爷,我错了,我这不是巴巴找你道歉来了嘛。”

    裴逞瘪了瘪嘴,模样显得特别委屈:“道歉有用要警察来干嘛?刚刚你妈那样对我,你非但不帮着我,还赶我走!”

    “我不用问我和你妈掉进水里这种问题,就知道谁在你心中的地位高了。”

    杜昕然眨了眨眼,非常真诚道:“那根本不能拿来比较。我妈是给我生命的人,而你是让我知道生命意义的人,都同样重要,缺一不可!”

    这么点信手拈来的情话,没想到在裴逞这里竟然很受用。

    明明刚刚心里有很多怨怼,但看到她,心里就瞬间化成一滩水,再也凶狠不起来。

    杜昕然见状,赶忙用自己的优势,软软糯糯道:“而且这事是你爷爷有错在先,这么算我们也扯平了吧。”

    裴逞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满脸失落:“可是我的陶瓷玩偶被她打破了。”

    那不仅是他在医院忍着伤口的疼痛,花了许多个日夜,费尽心思打造的产物,还是代表着定情的东西。

    结果,这玩意都还没送到她手上,就给她妈妈摔没了。

    那样的意头,未免也不太好。

    杜昕然却没意识到玩偶的重要性,以为他像医院那样,刻意给她看伤口卖惨。

    于是拎起他贴着创可贴的手指,鼓起腮帮子给他呼呼:“割伤了啊,不要紧啦,给你呼呼,很快就不疼了。”

    这画面在杜昕然看来,再正常不过,毕竟哄小孩都是这样哄得。

    可在男人的角度来看,却能勾起无限旖.旎遐想。

    手指本就是布满神经线的地方,触感特别敏锐。

    此时,热气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手指,痒痒的,顺着血液逆流到四肢百骸,让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开始躁动。

    裴逞眸色渐深,他不自在的抽出手指,嗓子有些暗哑,带着一丝丝警告的意味:“别呼了,再呼要出事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有无数暖昧因子在流动。

    男人独居的公寓、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男女、还有那拉丝的眼神,通通都指向可能发生的某件事。

    杜昕然歪了歪头,似懂非懂道:“那……呼别的地方?”

    热浪一触即发。

    像是为了弥补那日被打断的遗憾,这次的吻持续了非常久。

    杜昕然看起来是铁了心要给裴逞‘止痛’,变得异常主动。她伸出灵舌,舔过他的下唇,碾过他的上颚,直直抵上他的舌根。

    裴逞也不甘示弱,把她两片唇含在嘴里反复摩挲吮.吸,直到红肿湿腻,在灯光下反射出晶莹的水光。

    两人从沙发一路吻到卧室里,从额头一路吻到脖颈处。一朵朵梅花绽开,一声声呼吸急促。

    裴逞的喉结不断滚动,彰显出他濒临失控的状态:“昕……”

    杜昕然也没料到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她被压在大床上,身上一凉,才发现上衣不知何时已不知去向。

    裴逞一点也没有受伤后的行动迟缓,他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上衣礻退去,很快,那健硕的躯体呈现在杜昕然的眼前。

    他的腹肌块块分明,他的马甲线紧致性.感,怎么看都是一副让人鼻血横流的完美身材。

    但此时的杜昕然来不及脸红,她按着裴逞的手,气若游丝的阻止:“不行……阿成不行……”

    这话歧义太大,裴逞面色一沉,报复性的用嘴堵住了她:“乖,在床上不能说不行。”

    男女力度毕竟悬殊,他一手就把她的双手扣在头顶上,让她没有丝毫挣脱的机会。

    紧接着,杜昕然绝望的听见,皮带锁扣解开的声音,还有‘呲啦’一声,西裤拉链被拉下的声音。

    裴逞喘着粗气道:“这次就算天皇老子来了,我都不可能停下。”

    两人都只剩一条打底.裤。

    感受到大腿上硌人的东西,杜昕然终于明白为什么裴逞说停不下来,也顿时感到愧疚,甚至觉得没颜面见他。

    可这时的裴逞还茫然不知,他依然兴致勃勃的,却在摸到一层厚厚的护垫时,愣在了当场。

    杜昕然的嘴巴总算得到解脱,她不敢直视裴逞呆若木鸡的脸孔,谄谄地开口:“我就说了……不行吧?”

    天皇老子是阻止不了他,但大姨妈这个拦路虎可以。

    半晌后,男人咬牙切齿道:“你明知道自己不方便,刚刚还挑.逗我?”

    杜昕然缩了缩脖子:“我哪知道你那么不经逗啊……”

    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大受打击,裴逞从她身上下来,侧身躺在床上,背朝着她,面壁思过。

    裴逞倒也不是生她的气,准确来说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说得对,他确实不经逗。

    他都27岁的人了,还像毛头小子一般,随便她勾一勾手指,就神魂颠倒的,半点自制力都没有。

    这说出去,像话吗?!

    尤其现在人生中第一次求.欢就是失败,裴逞觉得自己更下不来台了,干脆背后身去,打算好好冷静。

    怎知杜昕然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很是着急。

    她摇了摇他的肩膀,撒娇道:“别生气了嘛。”

    裴逞打定主意要唬一唬这个小坏蛋了,干脆拧过头去,不搭理她。

    没过多久,在裴逞以为小坏蛋肯消停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柔弱无骨的小手抱着他,而后顺势而下,将他包围。

    裴逞浑身一僵,就听女孩娇羞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要不,我帮你?”

    ‘噔’的一下,紧绷的琴弦断开了,仅有的理智早已分崩离析。

    裴逞一个翻身,成了在上俯视她的姿.势,他目光灼灼,盯得人不敢跟他对望。

    杜昕然鼓起来的一点勇气正逐渐消散,感受着手上的烫手山芋,她有点后悔,深深体会到什么叫进退两难。

    “那……接下来要怎样啊,我不会。”

    本来还以为随便套.弄一下就可以了,怎么还要面对面的吗?

    裴逞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好像要把自己生吞入腹一样……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上手引领,让她把他完全圈住:“虚握住就好,我自己动。”

    很快,杜昕然就明白了,自己动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裴逞是一个很好满足的男人,你给他一颗糖,他会欣喜若狂;倘若你只给他一块糖纸,他也能自己玩出花样。

    此时,他身上的重量压着她,在她身上做出驰骋的动作。

    顾及到她身子不方便,他没有碰到她,但明明看起来是一个人的姓事,感觉上又像两个人的。

    床褥有节奏的嘎嘎作响、粗重的喘息就在耳畔、滴落的汗水打湿她的眼睫毛、浑身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

    两股热浪一下一下打在她手背上,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啪.啪声,还有他时不时越过她手心戳到她的小腹上,令人的身子不自觉跟着发软。

    到最后她甚至浑身都湿哒哒的,布满着属于他的味道。

    这一切,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但跟做了又好像没区别。

    偏偏这男人事.后,还要用那种沙哑的声音,抵着她的耳廓呢喃:“昕昕……我的心肝。”

    杜昕然面红耳赤,趁着男人收拾狼藉的瞬间,她背过身去,催促自己快些进入睡眠。

    可裴逞又哪那么容易放过她?

    很快他又贴了上来,揽住她追问:“别睡。快告诉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以前以为裴逞是小狼狗,现在才知道他是小奶狗。

    两人这才做完那种事,手掌上他的温度都还没彻底消散,他就急切的跟她讨要身份,好像她是吃了霸王餐不负责的渣女。

    好羞耻……

    杜昕然抬手捂住滚烫的脸颊,隔开他的视线,小声嗫嚅道:“明天才告诉你。”

    得到承诺的裴逞果然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乖乖睡觉。

    *

    隔天杜昕然醒来的时候,裴逞还沉醉在美梦中。

    平常不苟言笑的面孔此时浮出浅浅的笑容,嘴上还时不时呓语着她的名字,像是在不断回味昨晚的美好时分。

    杜昕然不忍吵醒他,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准备下楼买早餐。

    这段日子都是裴逞在单方面付出,她觉得,自己是时候向前迈进一步了。

    待会他一起来,不仅能吃上一口热腾腾的早餐,还能亲耳听到他梦寐以求的那个答案。

    她想给他知道,他不需要为了讨好她,特地去做瓷娃娃,去学骑自行车……他不需要那么努力的去扮演别人。

    她从来不记得别人,也不喜欢别人。

    她喜欢的就是他,傲娇又憨憨的裴逞。

    临出门前,她低头啄了下他紧闭的双眸:“等我。”

    幸福总是令人刻不容缓。

    杜昕然按了电梯键,感觉今天下降的数字特别慢,她怕耽搁下去裴逞就醒来了,到时候睁开眼没法第一时间见到她,估计又要坏心情。

    于是她选择了爬楼梯。

    二十八层的楼梯跑得人累头昏脑涨,握着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则短信瞬间占据了杜昕然的视野——

    ‘我知道你以前的事,也知道辜负过你的前男友……’

    她敌不过内心的驱使,颤抖着手指点了进去,霎时看到了完整的句子。

    ‘就是昨晚睡在你枕边的——裴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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