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夏凉是在学校的温室花棚中找到的陆温年。
彼时,身材颀长的少年站在花丛中,手中正拿着一朵肆意盛开的花,他全身沐浴在玻璃窗下的暮色中,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娇柔的花瓣,明明是略带些狎昵的动作,可是由他做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清贵优雅。
祈夏凉“啧”了一声,随手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放在鼻下闻了闻,“就知道你在这里辣手摧花,你们alpha都是什么毛病,这么漂亮的花也下得去手。”
陆温年抬眸清凌凌的看了他一眼,手下微微用力,那娇嫩的花瓣就被碾成一片花泥。
“你大可以直接说alpha都是一群心理变态。”
祈夏凉笑眯眯的,“我可没这个意思,听说上午一直看你不顺眼的那个江川鲤终于找你麻烦了,你不去收拾他,反倒跑这里来干什么,转性了?”
一提到江川鲤,陆温年眼前不可抑制的浮现出那截白皙柔韧的后腰,还有少年那压抑的痛吟声,那截腰如果没有碍眼的淤青,不知道会有多漂亮。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陆温年难得的怔愣了一下,他微微拧了下眉。
他为什么会想一个alpha?还是那样一个,有点儿蠢的alpha,就像今天上午的事情明明有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方式,他却偏偏选了一种非常愚蠢的,损人不利己的方式。
虽然那个时候的少年张扬肆意,热烈的像是一团火。
陆温年的声音冷了几分,“你来找我就是来拱火的?”
祈夏凉耸了耸肩,正色道:“白姨给我打电话了,说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很担心。”
陆温年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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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兴奋很快就被枯燥乏味的课程冲散了,昨天写检查写了半夜,今天还被班主任叫办公室狠狠训了一顿,现在老师在讲台上读着枯燥的文言文,江川鲤困得不行,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刚撑不住趴下,刺耳的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江川鲤一个激灵直起身,丢了魂儿似的呆坐在椅子上。
一个娃娃脸的少年悄咪咪地绕到他身后,往手上哈了哈气,然后使劲儿拍在江川鲤的肩膀上,大声道:“回神儿啦!”
江川鲤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瞳孔都有些涣散了,“季远,如果今天我被你吓死了,你猜我会用什么办法拉你下来陪我?”
他声音都被吓木了,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季远一点儿都不怕,依然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下一节课体育课,跟三班约了球,走了走了,一暑假没打了你不手痒?”
刘子洋凑过来道:“还说这个呢,我估计他今天打不了球,还带着伤呢。”
季远懵了一下,“伤?怎么回事?川儿你终于跟陆温年干起来了?”
不远处的祈夏凉闻言看了一眼这边。
刘子洋也愣了,道:“你不知道?我昨天不是发到群里了吗,还纳闷你跟乔木怎么都不理我,然后我打游戏就忘了事儿了。”
季远拿出手机打开群,“哪儿呢?”
刘子洋:“……我好像是发错群了。”
季远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个棒槌!”
江川鲤晃了晃脑袋,终于清醒了,乐道:“别打了别打了,孩子本来就傻,再打都不能要了。”
刘子洋理亏,揉了揉脑袋,“一会儿到操场上再跟你说。”
季远又趴江川鲤耳边乐,“我还以为你终于跟陆温年打起来了,还在想你得干了什么事儿才能把他惹毛了啊哈哈哈。”
江川鲤看了看斜前方早就空了的座位,凉凉道:“有本事这幸灾乐祸的语气你在陆温年在的时候说。”
季远摇头:“我又不傻。”
江川鲤起身跟他们俩往外走,揶揄道:“我看着你也不聪明。”
可能是昨天下了一场雨的缘故,今天的太阳特别热,楼梯上刚从操场上完体育课回来的班级挤在一起上楼,整个楼道信息素又多又杂,因为运动出汗的缘故,浓度更是增加了一倍。
这样的浓度对于普通的ao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对于江川鲤来说,却不再友好了。
江川鲤刚下了一层楼梯,身体中就逐渐涌上一种类似于火烧的感觉,他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烫,清甜的橘子味不受控制地一点点蔓延出来。
刘子洋仗着自己的大体格走在前边从人群中开出一条路,季远往后伸手拽江川鲤的胳膊,可是刚挨上,就被江川鲤躲开。
如果说昨天在人群中接触到omega的信息素只是引发了一点易感期的症状,那现在,江川鲤本能的排斥周边所有alpha的靠近,心中躁动不安,全身发软,即使他有意控制,依然在慢慢释放的信息素,还有逐渐苏醒的寻求omega信息素的渴望,无一不验证了他已经触发了易感期。
他对omega信息素过敏,可是alpha在易感期的时候却本能的想要靠近omega,这个时候接触到omega信息素会让他过敏更加严重,然后是更加凶猛的易感期,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裴雪萤的研究所为他研发了一种专门的a型抑制剂,一周一注射,可是江川鲤上一次注射,分明只是在四天前,还不到失效期,为什么再次触发了易感期?
江川鲤死死掐住手心,用疼痛维持理智,在季远疑惑转头的时候平静道:“你们先去操场,我突然想起来点儿事儿。”
拥挤的楼道中燥热不已,所有人的脸都是红的,所以季远并没有察觉出江川鲤的不对劲,点点头道:“那你去吧,我跟老刘先去操场,铃响来不及就给你请假。”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江川鲤松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拿出抑制剂时,他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身体的灼烧感越来越重,酒精棉片擦在胳膊上的凉意也没有能驱散几分,江川鲤咬着牙,拔开针帽就哆哆嗦嗦往自己胳膊上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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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温年从办公室里请了明天的假出来,本来是打算直接去操场上体育课,可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隐隐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着很淡的橘子味,那个味道在混杂的信息素中无比的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无形牵引着,让陆温年鬼使神差的顺着味道的来源往教室走去。
越靠近教室,橘子味越浓,虽然还不至于引发混乱,但是已经处于危险的边缘。
陆温年站在班级门口,看见那个脑子不太好用但是很漂亮的alpha手中拿着a型抑制剂,几乎是以一种瘫软在桌子上的姿势准备注射,他的脸颊烧的潮红一片,又细又白的手指哆哆嗦嗦的,险些拿不稳注射器。
他光是看着就已经知道是很努力了,可是手指抖了一下,没有扎准,再次尝试,又抖了一下,还是没有扎准。
陆温年不是没有经历过易感期,可是他却是第一次看见alpha的易感期会这样无力而脆弱,昨天还在挥舞着拳头将人打个半死的alpha,现在却连个拿起注射器的力气都失去了,这样鲜明的对比,令人有种荒诞而隐秘的兴奋感。
教室中的漂亮alpha似乎是恼了,发脾气似的将抑制剂注射器扔到一边,他粗喘了几口气,额头的细汗在阳光下泛着细密的光,陆温年的眼力极好,几乎将少年湿润泛红的眼尾也看得清晰。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江川鲤生气归生气,可是他也知道该做什么,黑着脸把注射器捡回来时,面前却突然落下来一道阴影。
他不知道陆温年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光是对抗那种突如其来的灼烧感就费劲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仰头看着陆温年,想也不想的就来了一句:“你不会是要这个时候报仇吧……”
少年的声音沙哑不已,因为没什么力气所以音调偏低,听起来有些软绵绵的,让陆温年心中莫名动了一下。
空气中橘子味的信息素已经趋于浓烈,即使陆温年进来的时候关好了门,也再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人发现这里有一个正处于易感期的,脆弱的不正常的alpha。
“你不想被人发现吧。”
陆温年虽然不了解江川鲤,但是看了不少他平常肆意的模样,这样的人,应该不想被人看见狼狈的样子,又或者说,所有的alpha都不会想让别人看见脆弱的模样。
“哈?”少年惊讶地微微睁大双眼,只从这句平淡的没什么情绪的话中听出了威胁,他慢慢扬起唇角,即便如此脆弱也不愿意落了下风,笑着讽刺道:“陆少爷这是要趁人之危啊。”
陆温年知道他曲解了他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偏想要逗逗他:“就算我趁人之危,你现在又能阻止的了什么?”
少年的表情果然变冷了,冷笑着放狠话:“那你就试试,看看我好了之后会不会做什么。”
陆温年感受着信息素的临界值,没有心思再跟他废话,很轻易地就从他的手中夺过了抑制剂,在江川鲤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快准狠的完成了注射。
江川鲤愣愣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了看,又抬头看陆温年,迟疑道:“你……”在帮我?
“信息素浓到在楼梯口都能闻见了,”陆温年走到窗边拉开窗户通风,声音莫名有些冷冽,“你这么不注意自己的易感期时间,是想让整个楼层的omega因为你的信息素爆发而提前进入发·情期吗?”
江川鲤原本还想别别扭扭感谢他的帮忙,毕竟alpha之间的排斥性太过强大,没有一个alpha会主动进入另一个易感期中alpha的领地,可是听见这话一下子懵了,后半句话中的讽刺和嘲弄即使他现在脑袋依然有些迟缓,也能听得出来。
陆温年原来不是想帮他,陆温年只是想阻止他的信息素蔓延。
可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温年把他江川鲤当成什么人了?!
是,alpha确实有固定的易感期时间,而且在易感期到来之前身体也会有所提示,可是他根本就不是正常的alpha啊!他不是故意的!
江川鲤越想越气,眼睛都红了,生气中还带着些委屈,他死死盯着陆温年的脸,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陆温年看着他气怒的模样,微微抿了下唇,他不是想说这个,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alpha和omega之间天生的羁绊,不经思考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难道是被不属于他的alpha信息素影响了?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江川鲤生气的说不出话,陆温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转身离开。
江川鲤红着眼,气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手上传来又疼又麻的感觉,才让他心中的气疏散了一点。
陆温年,这个人真的是讨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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