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皎泪晶晶的眨巴着眼,一眨眼泪珠子就掉,滚落进玄青色软缎锦袍里不见,她没听见沈时霁在笑,却感受到他的胸腔在震动。
这是他在憋笑。
泪珠子变成砸的了,她抽泣道:“你别太过分了。”
说着揪人衣领多用力几分,压得沈时霁低头靠近了她,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冰凉的脖颈一侧,酥酥麻麻的惹人心痒,他喉结滚动,拍背的手顿了一下。
沈时霁向后偏开了些,眼底情愫涌动,可她拽着他,又叫他只能偏开一点点,几乎没有作用,心下无奈地弯唇浅笑。
怕雷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至少顾皎皎不这么觉得,但别人觉不觉得又是另一回事了,总不能平白因为怕雷就让人取笑自己。
“确实有点过分。”沈时霁爽快认了,声音里也带了笑,话语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声婉转:“臣之过,还求殿下饶了臣这次。”
他怀里的人似乎忘了抱着她的人是个男子,安安稳稳缩在他怀里没再动,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沈时霁觉得她可以,他不行,这么抱着她迟早要出事。
想了片刻,他微微低头,问:“殿下第二次问臣时不时在生气,臣能不能理解为殿下在乎所以才问?”
顾皎皎听见雷声又落,可这会她倒没那么害怕了,估计还在气头上,头换了个方向扭过去,不愿意搭理沈时霁。
他分明没有悔过之心,还有脸面问这些话?
他以为没来由凶凶她还取笑她认个错就完了?
他就是没良心的,枉她还给礼物保护的很好,谁愿意搭理他。
生气又憋屈,顾皎皎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不说就是默认了。”
沈时霁厚着脸皮装没看到顾皎皎生气,淡定地接话,“既然在乎臣,就没必要下车了吧。”
顾皎皎还是不说话,心想之前为什么没发现沈时霁脸皮这么厚,甚至可以更厚。
“当然臣也挺在乎殿下,今日这个天您要想下车,也下不去。”
悲伤被沈时霁的厚脸皮驱散一半,泪珠子凝在眼眶边要掉不掉,顾皎皎攥人衣领的拳头松了又紧,她得出一个结论。
“你刚才就是故意的!”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信不信明天我真提着刀上你府上找你算账。”
雷声一降跟被人捏住命脉般动弹不得的人眼皮是红的,小脸是白的,两串泪迹挂在脸颊上甚是可怜动人。
这幅模样落在沈时霁眼里,又成了另一番风景。
他低声道:“殿下这样威胁臣,倒叫臣想起一句话。”
顾皎皎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说,后者端起她的下巴瞧她,多情的桃花眼里桃花纷飞,春色动人,弯起的眼角如轻快的风搅动一片旖旎。
“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
话音一落顾皎皎脸色一黑,美色当前也忍不了被人打趣,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丑,哭了这么长时间,威胁也没有用,丢人丢到京城外了。
她挣扎着要从沈时霁腿上起身,沈时霁眼里笑意更浓,他没有制止她的举动,松开拍人背的手,放她离开。
他看她起身,婀娜的身段一一落在他眼眸中,耳尖迅速染起深红,他移开视线,在顾皎皎完全离开他怀抱后,侧身去拿掉落的披风。
顾皎皎这时才看见沈时霁衣袍湿了大片,后知后觉刚才她被他抱在怀里,还是浑身湿透的情况,而她本身丝毫没有男女之防。
如果不是沈时霁的调侃,她或许还继续在人怀里缩着,超出了朋友该有的界限。
在她出神时,披风已经绕着她周身搭在她肩上,她坐在沈时霁的对面,一抬眼就看见沈时霁含笑的眼睛,心不可控地空一拍。
沈时霁抬手,食指柔和地刮掉顾皎皎眼角的泪滴,“沈府随恭迎殿下来访,这可以么?”
面前的人温柔地让顾皎皎说不出的别扭,尤其是顶着一张俊美的脸,一想到他还抱着自己拍她背安慰她,顾皎皎心里的闷气一下子泄完。
她眼中的羞恼被一点点羞涩代替,强自镇定地回视着沈时霁的眼睛。
“管你呢。”
虽然身子还在小幅度颤抖,可大体上已经不怎么害怕了,外面的雷声滚动,她看着沈时霁,心里安定不少。
沈时霁看着巴掌大的小脸,没忍住在她鼻尖上也刮了一下,轻笑说:“臣是在讲殿下可爱,可没笑殿下怕雷。”
他算是解释了那句话,顾皎皎哼一声撇开视线,不知原谅还是没原谅他,不再看他。
沈时霁也不急,给她系好披风衣领,上面有暗扣,他垂眸仔仔细细耐心地给顾皎皎扣好,确保了这件披风不再会掉下来。
随后他将垂落在顾皎皎身侧的披风一裹,风再灌不进去。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比宫女对待顾皎皎还伺候的认真,顾皎皎也是第一次被外人这么慎重对待,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当下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她不知道这份不自然出自哪里,只知道这种相处好像不太像朋友。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最终放弃,然后看向沈时霁,他已经坐在自己身边,两人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大约是知道她怕雷,离她近点,让她不那么害怕。
“殿下是要自己解发还是臣来?”
顾皎皎疑惑地看着他,后者不知从哪里捞出一块毛巾,“头发若一直湿着,怕是要受寒。”
“我自己来吧。”她小声地说完,抬手解散开头上的挽好的发髻。
在外人面前还没完全散发过,现在头发湿着散发更是不雅观,沈时霁不说,她不会散下来的,难受也会忍忍。
没想到沈时霁考虑到这一点提了出来,顾皎皎默默给他记上细心这一项优点,难得的发现沈时霁也不坏的一面。
她正要去拿毛巾,被沈时霁抬手挡住,“恕臣失礼。”
他撂下这句话就自顾自拿好毛巾给她拢起头发擦拭起来,顾皎皎一愣,微微侧身方便他动作。
不知怎么想的一个出口就说:“那你今日失礼可不少。”
沈时霁停下动作望她一眼,顾皎皎恨不得把自己嘴缝上,面对他的目光,她又侧了侧身子,当做没说刚才那句话。
什么是失礼,抱着她上马车是失礼,拦着她下马车是失礼,给她擦头发是失礼;而她更是坐在人怀里半天没动,不也是失礼……
空气里再次安静下去,沈时霁虽然没说什么,但深深望着她的那眼,就好似他们之间有什么一样,可他们的确什么都没有。
顾皎皎开始寻找哪里有车缝可以钻,袖子上的刺绣边被扣松,她一扯扯出一条线。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手上是线条,心上是各种情绪充斥,顾皎皎想,五次遇上沈时霁,三次都会让她感觉奇怪,难道沈时霁有什么特别之处?
长久的沉默之后,沈时霁以手指拨过顾皎皎的发尾,她头发细软黑而多,轻轻一拨从他掌心划过,柔顺地再垂下,跟头发主人炸呼呼的性子完全相反。
是差不多干了。
沈时霁收手,掀开身后车帘,见离沈府不远,问道:“殿下,回宫恐有不便,不如去沈府稍加收拾再回宫,可行?”
顾皎皎明白他是指自己裙上一片血迹的事情,点点头,不客气道:“麻烦沈大人了。”
她还没从疑问中出来,转头看向沈时霁,目光里带点审视。
“殿下何故这样看我?”
顾皎皎看着他的面容,除了发现这人特好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眼神直白,像是在叙述事实地说:“因为你好看。”
沈时霁从容地回:“殿下上次已经说过了。”
他看着顾皎皎想想补充道:“所以殿下是又有事拜托臣?”
顾皎皎摇头,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转转,哭过之后的眼睛特别清透,一望如山间清泉望进人心里,缓缓流动。
她苦恼地皱眉,把手中的线条捻成一团在指尖滚,在告诉沈时霁和不告诉沈时霁选择了不告诉他。
“不是,这次我是真心在夸赞大人。”
沈时霁盯着她看,也许在掂量她话的可信度,顾皎皎被盯地头皮发麻,生硬地绕开这一话题。
“沈府还得多久到?”
“快了。”
雨小了之后再没雷电,马蹄声有序的响着,车帘时不时被风吹起,清亮地风吹进来。
顾皎皎诚恳地对沈时霁说:“谢谢你今日帮我,不过就是把你牵扯进来,裴元之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你。”
信是沈时霁拿到手的,裴元之肯定会顺着蛛丝马迹发现这一事实,在他的立场,是沈时霁坏了他的好事。
顾皎皎不觉得裴元之会放过沈时霁,何况他二人一向关系不好,沈时霁在她心里开始形象差,有裴元之一半的功劳。
今日她又刺伤了裴元之的右手,万一他恼羞成怒报复就有些麻烦了。
她想了想无辜的沈时霁本不该承受这样的麻烦,所以她对他说:“如果他找你麻烦,你让他来找我,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掺和进来。”
沈时霁静默,眼一垂避开顾皎皎的目光,懒洋洋地靠在车厢的壁上,作休息的模样,没应顾皎皎的话。
顾皎皎知他今日奔波一定没休息好,不知在裴府外等自己了多久,说完话见他如此便不再吭声。
她这会手上疼痛感上来,奈何没有医治的药物,伸出手看了看,指尖上面的伤口见血肉,血迹干涸,确定没大碍后准备收手。
然后沈时霁不知何时睁开眼,墨眸里满是冷厉,攥住她撤回的手腕,看起来有些动怒。
他抬眼看向顾皎皎,沉声道:“怎么回事?”
顾皎皎试图收回手无果,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总是对沈时霁心虚,她解释说:“没事儿,就一点点伤口,蚂蚁大,不小心划到罢了。”
实际上伤口有一个指甲盖那么长,看上去的力道不像是不小心。
沈时霁显然没相信,“是他还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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