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陷入了怪异的安静,顾皎皎揶揄地看着沈时霁的僵硬,看他耳朵一点点红起,看他心虚地移开视线。
她憋着笑,掀开身后的车帘,假意望了望没有太阳的天空,惊讶地说:“怎么没太阳了?”
说罢一转头撑着脸欣赏眼前美色的拘谨,跟不解似的语气困惑问对面板着脸的人:“那大人耳朵怎么这么红?”
沈时霁:“……”
顾皎皎可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她对上那双墨石清润的眼眸时,眼睛里是得逞的笑意,收起嘴边的笑,一脸认真严肃道:“一定是天太热了。”
“……”
她眼看着沈时霁耳朵上的红蔓延到脖子上,再也憋不住笑,侧过脸笑的花枝乱颤般浑身都在发抖。
银铃似悦耳的笑声传到了车外,驾车的车夫唏嘘的心叹,难怪寻常女子入不得沈大人的眼。
跟车上公主的肆意妄为调侃一比,其余人是望尘莫及,不过也只有公主敢这么取笑他家大人了。
沈时霁一直等到顾皎皎笑不出声准备拿袖子擦眼泪时,才挡住她的手,这时候耳朵上的红已经下去了,他早过了羞耻的阶段。
不知是气她拿自己调侃还是笑她胆大,没好气地把净帕子递给她,眼神无奈,“笑够了?”
顾皎皎惯性地接住帕子就擦泪,她好久没这么爽快过了,擦泪的时候感觉肚子也是笑的疼的。
有什么比看脸皮薄又长得好看的人羞耻脸红还更有意思的呢,何况这个人是沈时霁。
待擦泪完她才意识到又是沈时霁的帕子,反倒一愣,想起袖子里还有两条帕子。
本是来还帕子的,结果又多添一条。
“沈大人怎么比我一女子帕子还多?”
顾皎皎拿着擦完泪的帕子递出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干脆拿在手里,看见这回帕子上没有多余的坠饰,素净的不能再素净。
沈时霁淡淡开口:“以备不时之需。”
“倒是殿下怎地也不见备个帕子,这是殿下用的第二条了,不知道的以为我这帕子是备给殿下的。”
论调侃人的功底顾皎皎甘拜下风,她“哼”一声,不服气地说:“又不是我要用!”
然后她从袖子里拿出红锦盒,骄傲道:“答应你的礼物。”
沈时霁还在想什么礼物,红锦盒就被对面人迫不及待打开了,甚至没有要他亲自动手的意思,炫耀宝贝似地拎出帕子展开在他面前。
上面不仅绣了好看的月亮,在对应的角落里还绣了桃花瓣,绣工不差,看出来很上心。
顾皎皎满意的看看自己绣的帕子,又嫌弃的看看另一条只有月亮的帕子,不住道:“我绣的可比这人好多了!”
沈时霁只觉得她可爱,笑着应和,“殿下说的不错。”
“不过桃花瓣什么用意?”
顾皎皎抿唇,先用视线摸了沈时霁的眼睛,才真诚地说:“因为你的眼睛好看啊。”
她伸出手指点在沈时霁眼尾,向上浅浅一划,“你一笑更好看,像春天飞动的桃花瓣,鲜活美丽。”
再看向沈时霁的眼睛,目光交触,暗藏春光,柔声道:“所以沈大人得多笑笑才是。”
沈时霁敛眸,受不住她的目光,那对他来说是无形的诱惑,浅声一笑。
待顾皎皎要收手时,他攥住她的手腕,举目与她对视,双眼一弯,笑得比春色还要动人。
如果说顾皎皎手里有把鱼钩,那他就是甘愿上钓的鱼儿,任由对方宰割。
他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腕骨处细腻轻薄的肌肤,再抵到她脉络处,感受与他心跳同频的脉搏。
看似顾皎皎镇定,脉搏的跳动一下下敲在沈时霁指腹上,谁也不比谁好。
“这样呢?”
顾皎皎的肆意妄为在遇到沈时霁的坚定时就会缩的不见踪影。
她撇开目光,试着挣开禁锢,徒劳无果后敷衍地点点头,“对对对,就这样。”
“殿下不看着怎么知道臣如何笑才好看。”
顾皎皎哪里敢,她胆子是肥,但也没肥到能正视沈时霁的三分真情。
大概是每每起了玩意,超出了自己能预料的结果,就会后悔不敢承担后果。
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怎么都不敢再看沈时霁,晃晃手道:“先松开我。”
沈时霁泰然自若地松开手,顾皎皎把帕子往他手里一塞,低头说:“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反正我还礼了。”
“喜欢。”
她见沈时霁仔细地抚平帕子上的皱痕,再叠好放回红锦盒里,揣进袖中。
沈时霁做完这些,平和道:“谢殿下记得。”
顾皎皎咳嗽一下放松车厢内紧绷的气氛,她豪气地一摆手,“不用谢,本殿答应别人的事说到办到!”
“那画画一事……”,沈时霁淡淡一笑说:“殿下何时有空?”
顾皎皎拍手道:“择日不如撞日,吃完饭如何?”
“殿下不觉得臣私下画您十卷画有什么问题么。”在回应顾皎皎的话前,沈时霁问道。
“什么问题?”恢复神情坐在他对面的少女一脸无忧,不见半分为情所困的愁苦。
“私画本殿的人多了去了,放心,本殿不会追责的。”她抛给沈时霁一个安心的眼神。
十卷画皆是她,可她表现得一点都不惊讶,也无娇羞,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调侃他。
如今到这一步,沈时霁也摸不透顾皎皎猜到他的心思没,这么明显的事情,就被她随意地拎出来取乐,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她怕沈时霁又找借口逃开,加了一句:“不会多长时间的,等你画完我就回宫啦。”
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瞧着沈时霁,小声说:“沈大人不会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要拒绝吧。”
沈时霁看着无所谓的顾皎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若不知道十卷画代表什么,又怎么会直接提议再给她画一幅,时间又这么急迫。
嫩白的手在他眼前晃晃,他回神,看向顾皎皎,压下心里的疑惑,浅笑一下,才说:“怎么会,求之不得。”
他企图看出来顾皎皎在打什么算盘,结果对方表现地一点破绽都没,还是笑的没心没肺,看不出有一丁点的心事。
待马车停下,两人下车,顾皎皎迈着欢快的步子走进饭楼,沈时霁跟在她身后,眼里是暖阳温暖般的笑意。
“哎对了。”半途中顾皎皎转身,她问:“上次咱们一起去喝酒,我剩的一壶柑橘酒呢?”
她可记得她只喝了一口,醒来就是在宫里了,后来几天没想起来,沈时霁该不会私吞了吧。
一脸可疑地看向沈时霁,后者道:“在府上,改日给殿下送进宫。”
“哦。”顾皎皎积极提议,“都出来吃饭了,不然咱们再合买一壶吧。”
没带银子的顾皎皎想蹭吃之余再蹭口喝的。
她以为沈时霁会同意,柑橘酒他也喜欢,她也喜欢,而且又不贵,于是期盼地等沈时霁点头。
“不行,殿下要喝可以在殿内喝。”
沈时霁冷漠地一口回绝了,顾皎皎觉得是她调侃对方后对方还存着一口怨气跟自己作对,打底是那种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意思。
所以她不满地小声指责抗议说:“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沈时霁没想到有天能被人以可爱不可爱形容,无视她的抗议,准备从她身侧先过去。
她拦在他身前不让他过,叉着腰耍赖道:“本殿不管,就要喝!”
一瞬间小了十岁,沈时霁默默出声:“殿下,您将至十五了。”
顾皎皎才不听他扯这些,谁说大了就得处处得体,一哼地仰头,“不管,除非给我个理由。”
这人就因为她逗他就这么小气,一壶酒也不肯买,小气死了!
沈时霁没忘上次他是怎么给人带回去的,顾皎皎喝了酒不仅不醒,还胡乱哼唧,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一会脸蹭到这边怀里,一会扭到那边,没老实过。
她可以不知情,他不能。
走廊上人来人往,沈时霁拉过顾皎皎给行人让路,面无表情地说:“殿下,臣已十九了。”
“跟你多大有什么关系?”
“还未娶妻。”
“那又如何?”
“殿下喝醉了,臣若趁人之危呢。”
顾皎皎一噎,信任地摇头,“不会,我问过了,大伙都说你不近女色,我对沈大人很放心。”
她又奇怪的看了沈时霁一眼,“况且上次我不也好好地么。”
沈时霁挑眉,“殿下何时问地?”
顾皎皎清清嗓子咳嗽一声,视线飘到楼下跟观望风景似的,“就你跟裴元之作对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让人打探过沈时霁的喜好,欲买通沈时霁不要让他跟裴元之作对,谁知这人不近女色也无不良嗜好,没一点下手的机会,她就放弃了。
沈时霁无言,他不知是要感谢顾皎皎对他的信任,还是生气顾皎皎的毫无戒备。
“殿下。”沈时霁唤道。
顾皎皎被喊得视线转回来,抬头看向沈时霁。
一瞬息,沈时霁朝她低下头,在顾皎皎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最终他的唇畔在离顾皎皎一指的距离忽的止住,鼻息浅浅。
快得让顾皎皎来不及动,她只能看见沈时霁垂下去颤动的睫毛,看不到他的神色。
面上拂过一阵风,她几乎要以为沈时霁亲上去,心剧烈的跳个不停,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手上冒出薄汗,僵在原地。
他没有说话,维持着这个距离,因为太近,两人的呼吸彼此纠缠,生出难言的暧昧。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