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轻车熟路
“是, 今儿我还就非得闹成这样儿了。”苏旖文丝毫不怵,嗓音高过蒋禾十倍,是她的家庭, 给足了她刚正面的底气,“蒋禾你想怎么着呢?”
蒋禾像看个疯子似的看着她,满眼的愤怒却无可奈何:“这能满足你什么快乐吗?”
“我不快乐, 谁大晚上不知道在家待着比在医院待着快乐啊,可我为什么这个点儿会出现在医院里啊?”苏旖文嗓音尖细, 说出来话也尖锐,“啊?蒋禾我问你?加班儿加到医院来了是吧?”
程果闭着眼睛,两只手捂住了耳朵,濡湿的睫毛痛苦的颤抖着。
陶竹站起来,走到病床另一边,用身体把程果和另外的两个人隔开, 森然道:“这里是病房, 病人需要休息, 无关人等有话出去说!”
苏旖文看了陶竹一眼,双手环在胸前,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走出去。
蒋禾没动,他不想走。因为苏旖文刚才说的话,他也不能走。
陶竹只当不知道,回到病床前, 轻声问程果:“现在伤口疼不疼?”
程果点头:“有一点。”
陶竹站起来, 按响了床头的护士铃。
护士端着药盘进来的时候,苏旖文站在病房外说:“蒋禾,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出来,咱俩订婚继续, 今儿的事儿我跟你一笔勾销。”
护士检查伤口的动作一顿,继而又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
蒋禾没动,紧闭双眼,从陶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暗灰色的影子投在惨白的墙上,看不出来此时此刻的他在想什么。
房间里静的吓人,连棉签擦在皮肤上的摩擦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或者今儿你留在这,照顾你的白月光,往后你跟我,咱俩桥归桥,路归路。”苏旖文靠在门框上,拨弄着指甲上的彩钻,“然后你再看看,在你未来的人生里,还能不能再碰到一个像我这样儿的。”
像她这样的身份地位,又愿意跟他这个外人眼中不受宠的二公子结婚的人。
蒋禾纹丝不动,拳头缓缓握紧。
护士清理完伤口,端着药盘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个陷在漩涡中心的男人,还以为看见了哪个小鲜肉男明星,心里感慨了一句怪不得。
陶竹给程果盖在被子的时候,又忍不住看了蒋禾一眼,她现在对蒋禾的感情很复杂,连她也不知道现在她希不希望蒋禾跟着苏旖文走。
墙上的秒表滴答滴答转了一圈又一圈,苏旖文把十个手指头的钻都抠了一遍,瞥了蒋禾一眼,留下了轻飘飘的七个字:“特别好,爱情万岁。”
说完转身就走。
蒋禾回头看向病床的那一眼,复杂的情绪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像是有一千句,一万句话要说,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追了出去。
陶竹低头。
程果的眼泪划着鼻梁,落到另一边的床上,和枕头上本就洇湿的痕迹汇合。
没有吵架。没有告别。
病房里的白炽灯光四下流淌,寂静的眼泪,蜷缩的身体,空旷的房间像是在上演一部默片。
默片不知所云,只有结尾标着一行清晰的小字,告诉所有观影的人,他们,彻底结束了-
在这天之后,蒋禾这个人消失在了陶竹和程果的生命里。
不论是陶竹暂住在蒋家,还是年后和程果搬到一起住,陶竹都没听到过关于蒋禾的任何消息,就好像这个人凭空蒸发了。
两个女生的房子租在了两人工作单位的中间,地铁各两站的距离。自从工作后,她们俩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地球怎么还不爆炸啊”,“这个B班我真的上不下去了”。
北京的冬天,空气格外寒冷,她俩下了班懒得出门,就在家里煮火锅。
从老家快递过来的火锅底料,在锅底冒着咕噜噜的红油,奶白色的雾气顺着窗户飘出去,在寒冷中凝结成水蒸气。
程果收尾,趁着锅里还有点青菜,往里头下了几根挂面,问道:“小桃儿,你以前大学的时候当网红那会儿也这么累吗?没听你说过啊。”
陶竹帮忙搅合面条,想了想说:“其实你要说起来,我以前加班比现在可多多了,碰上大活动跟考试撞在一起的时候,一礼拜觉都睡不上几个小时,但那会儿都觉得没这么累。果果你说……”
程果的眼睛从火锅里抬起来。
陶竹诚恳地问:“我是不是老了啊?”
“我谢谢你得出来这么个结论。”程果轻翻了个白眼,把锅里的面条夹了一半放到陶竹的碗里。
陶竹笑了笑,收起来玩笑,正经说:“不过说真的,以前也是干活赚钱,但就没这种感觉,就我坐在那就跟消耗生命似的,干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活。”
程果边吃面条边说:“是不是还跟你那领导有关系?”
说起来入职几个月了,除了上班第二天请过一次假之外,陶竹一直勤勉工作,但她那个领导对她一直都有点奇怪。
其实偶尔也会夸她,说她来得早走得晚,活干的也多,让大家多跟她学习之类的,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陶竹就还是觉得很别扭。
程果提议道:“你不是认识你们集团的总裁吗?不能让他管管吗?”
她现在入职的公司是孟嘉其的公司,也是入职了之后陶竹才知道的。
偶尔听到公司里的人提到“小孟总”,陶竹的眼前总会闪过吴家月的脸。
“这么鸡毛蒜皮大的小事,还不用这么兴师动众。”陶竹吃饱了,往后一躺,边回蒋俞白的消息边说,\"而且我们公司好几万人,总裁为了我一个大头兵出现,回头其他同事跟我说话也该有压力了。\"
“也是。”程果站起来收拾碗筷,“反正你也不会一直待着。”
陶竹起来帮忙收拾,两人收拾了一下厨房,等洗碗机轰隆隆开始工作的时候,就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程果跟家里人视频,陶竹跟蒋俞白说,她这边好了,随时可以下楼。
不到二十分钟,蒋俞白说他到了。
陶竹在睡衣外面裹了件大衣跑下楼,轻车熟路地钻进车里。
自从跟程果住在一起之后,他俩基本上就是这么一个相处模式,程果倒是不介意蒋俞白上楼,是蒋俞白自己觉得去小姑娘房间里不自在。
也因此,蒋俞白对他俩这种在车里约会的情况评价为“见我女朋友一面儿跟偷情似的”。
平时陶竹很少跟蒋俞白吐槽工作,一方面跟孟嘉其有关系,另一方面是她觉得跟他聊她的工作,有点大材小用。
今天情况特殊,刚好跟程果聊完,陶竹顺便就也跟他说了她现在的情况。
蒋俞白安静听完,稍微想了一下问:“我建议你搞清楚他为什么要PUA你。”
“倒不是PUA。”陶竹这会儿还单纯的替她领导说话,“就是觉得有点别扭,可能就是我俩不对付吧。”
蒋俞白:“我记得你是改过跳转链路,提升过平台3%的成交额对吧?”
陶竹纠正说:“是3.5%。”
虽然只有0.5%的差距,但是因为全平台的成交额很大,0.5%也是一笔不能忽视的数目。
这个改动主要原因是陶竹以前当主播的时候,发现用户点了链接还要跳转到另一个平台做个认证,这个认证虽然加强了信息安全,但是会导致部分用户流失,因此陶竹提出来优化这个跳转的路径,在本平台打开,减少用户行为,有效提升了成交额。
在其位,谋其政,或许从陶竹的角度来说她只是提升了用户体验和成交额,但从蒋俞白的角度,知道她其实推动了一部分观念。
蒋俞白:“但我没听你说过你领导没夸过你这一点。”
“是哦。”陶竹说,“他比较喜欢夸我别的,比如干的活很多之类的。”
“他只说你的苦劳,决口不提你的功劳,这就是一种PUA。”蒋俞白直接下了定论,“而且有点阴。”
好像还真是这样,他只说她做了多少事,但从来不说她的成绩,蒋俞白这么一总结,陶竹都愣了一下。
怪不得总觉得哪里别扭。
“比如我这傻姑娘,就一点儿都察觉不到。”蒋俞白捏了捏她忽然愣住的脸,笑了一下,语气悠闲的像个老父亲,“用不用我去找你们总裁谈谈?”
“不用了。”陶竹摆手,忽然就下了决心,“我不干了。”
还不等蒋俞白细问,陶竹的手机响了,是王雪平。
蒋俞白抬手帮她开了车里的灯,悠哉哉地往旁边躺,让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出现在画面里。
视频接通后,王雪平看着黑漆漆的背景,问道:“这么晚了,你在哪呢?”
本来想说刚下班,但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陶竹改口说:“在朋友车里,聊天呢。”
王雪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你朋友也在呢……”
画面外,蒋俞白挑了下眉,意思是他用不用下车给她们母女腾地儿。
陶竹家里的情况蒋俞白没什么不知道的,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秘密,陶竹攥着他的大手,表示不用,然后跟王雪平说:“是很好的朋友,妈您要是有事就说。”
蒋俞白食指弯了弯,轻挠她的掌心,表示对“很好的朋友”这个定义的不满。
陶竹憋着笑,把手抽出来。
“程果她妈伺候完月子回来了。”王雪平犹豫了一下,但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还是问出来,“然后她妈跟我说,你在北京谈恋爱了啊?”
陶竹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王雪平盯着屏幕里她的表情,继续说:“我还听她妈妈说……看着挺有钱的?”
“你说这个干嘛?咱们闺女不会赚钱?还能图人家钱?”陶九在画面外说,紧接着抢过王雪平的手机,跑回到屋里,像小时候说秘密那样,“来,偷偷跟爸爸说,爸爸帮你把关。”
蒋俞白在记事本里输入:随便说,我帮你找人。
陶竹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收回视线:“没事儿,爸,您跟我妈一起听吧。”
陶九闻言拿着手机出了门,画面里又出现了王雪平的身影。
蒋俞白关了手机,挺好奇她这时候会说谁。
这一天早晚是要来的,从在医院里程文军看见蒋俞白那天,陶竹就知道。
敢跟蒋俞白一起,就得做好一切准备,更何况别看他现在说帮她找人,其实他心里最在意这种事。
陶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陶九和王雪平的期待中,缓缓挪了下摄像头,让蒋俞白也入画。
陶竹的脸在前面,身高缘故,男人在画面里的只有下半张脸,但是锋利干净的下颌,陶九在蒋家干过那么久,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陶竹抿了抿嘴,说:“爸,妈……我,跟蒋俞白在一起了。”
蒋俞白没想到她敢承认他。
“哦。”陶九挠了挠脖子,他本身胆子小,看见蒋俞白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笑呵呵地问,“哦你俩在一起呢啊?这么晚了,是要去哪玩啊?”
王雪平先反应过来,眼神里全是错愕和难以置信,手里的草莓没拿稳,掉在睡裤上了。
陶九看着视频里王雪平的表情,一开始没理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她跟蒋俞白在一起呢,是,她跟蒋俞白在一起了。
两位父母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原本王雪平还准备了许多嘱咐的话,在看见蒋俞白的那一刻,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过度的惊吓,让陶九甚至有点耳鸣。
蒋俞白理了理衣襟,从陶竹手里接过手机。
视频里,出现了他们两个从来在蒋俞白脸上见过的谦卑表情。
“陶叔叔,王阿姨,你们好,我是蒋俞白,陶竹的男朋友。”
第82章 滚滚红尘
“哦……”王雪平跟陶九对视了一眼, 一起对着镜头点头,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但就是谁都没先开口。
他俩紧张的不行, 反观蒋俞白,在车后座坐的四平八稳:“如果二位有什么问题要问我,我随时可以解答。”
王雪平:“没有的。”
陶竹最了解王雪平了, 她对阶层有天然的恐惧,当着蒋俞白的面她肯定问不出什么, 但是等私下她俩在一起的时候,估计问题和絮叨的话多得能把她耳朵听出茧子。
今天本来想就这么挂了,让他俩先缓缓再说,但视频里头,陶九忽然举起了手:“我……有一个问题。”
蒋俞白:“您说。”
陶九看了一眼王雪平,脖子无意识地缩了下, 笑的很憨厚:“那个……你们两个,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蒋俞白看了陶竹一眼, 把陶竹看的一懵,她还没反应过来,蒋俞白又已经把脸转过去了,好整以暇地回答:“不到半年。”
听到这个答案,陶九的瞳孔因为惊愕明显大了一圈,但是又没敢多问, 只点头说了个“哦”字。
蒋俞白:“没关系的, 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问我。”
陶九:“没有了。”
父母都是农民出身,老实本分了一辈子, 当着蒋俞白的面,什么都不敢说。蒋俞白不急也不逼迫他们, 只又说了一句有问题随时找他,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车里安静下来。
陶竹父母的一通电话,像是在提醒他们,他们的阶层其实并不被外界认可。
可蒋俞白不在意。
他不在意,陶竹更不在意。
她赞同曾经邹紫若的说法,没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
他把小姑娘勾进怀里,忽然笑了下:“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陶竹学他,但表情不太正经,显得不伦不类的:“哦,有问题您随时说,我都方便的。”
蒋俞白:“学人精。”
四下无人的夜,他这副表情看上去特别深情,把陶竹都吓了一跳,“啥问题啊?”
蒋俞白:“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陶竹没反应过来:“啊?”
“我没事儿的时候自己琢磨过,得出过一个答案。”蒋俞白自顾自地说,“刚你爸这么一问,我就想起来跟你取个证。”
陶竹倒在他腿上:“那你的答案是?”
蒋俞白:“你对我一见钟情?”
陶竹瞳孔都要地震了。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才多大啊!就因为他纡尊降贵地去繁春,导致她不能去北京找父母,那会儿烦他烦的要死好吗!
“谁一见钟情啊!”陶竹猛地坐起来,头发蹭着蒋俞白的鼻尖,“我喜欢你那会儿都高中了好吗!!”
蒋俞白看着她笑,指腹揉了揉鼻尖,没说话。
陶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套我话啊!”
蒋俞白笑笑没反驳,安抚似的揉着她炸了毛的头发,北方的静电让她的头发竖起来了几根,跟着他的手腕,他就不厌其烦地揉了又揉,等到小姑娘认命似的重新窝进他怀里,他才又说:“所以,那个粉的,真是情书,对吧?”
陶竹眼睛一闭,承认了。
蒋俞白逗她:“我家孩子不得了,早恋了。”
“早恋怎么啦!而且我又没恋!”陶竹恼羞成怒,双手环在胸前,侧过身子不看他,气鼓鼓道,“你要是嫌弃你就别要我了!咱俩一刀两断!两刀四断!”
蒋俞白捏着她的脸,手隔着自己的指头弹了下她的脸,威胁道:“再瞎说话嘴巴给你缝上。”
说起过去的事,陶竹才委屈呢。
准备了几次表白全白瞎了,后面又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可委屈可委屈了。
她嘀咕着:“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吧。”
这话说的蒋俞白心里一热。
他这人巴结奉承的话听得不少,知道高帽戴多了摘不下去,对甜言蜜语早就免疫了,偏偏就小姑娘这么一句气话,直直戳进他心窝子最柔软的地方了。
“没欺负你,真没欺负。”蒋俞白抱紧她,心里一阵陌生的情绪涌上来,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样的情绪,“我可能不是特别会喜欢一个人,但我在努力了,以后我也会做得更好,相信你男朋友,嗯?”
在一起这段时间,陶竹发现蒋俞白其实是一个对感情特别认真的人,认真到他不会开任何有关于感情的玩笑,就算偶尔真惹他生气了,他也就事论事,从不拿感情撒气。
她回抱他,吸了一口他身上矜贵好闻的果木香,在他耳畔轻声叫:“俞白哥。”
蒋俞白:“还叫俞白哥么?”
“那叫你什么?”陶竹在这种相对外显的事儿上缺了根筋,瞪着两颗大眼珠子,懵懵地问,“鱼肚白?”
“……还是俞白哥吧。”蒋俞白说,“你想说什么?”
蒋俞白的表白认真而浪漫,但陶竹却趁机犯欠,眉毛一挑一挑的:“我想问,你怎么努力的?”
蒋俞白闭了闭眼,这小姑娘有时候真跟小孩儿似的,人家正经的时候她在这瞎胡闹,气氛一下子就不对劲了。
“观察我们公司的应届生是怎么恋爱的。”他说,“这样算么?”
“算。”身为应届生的陶竹眼睛亮了一下,好奇问,“那你观察的他们,是怎么恋爱的?”
蒋俞白:“就他们的男朋友偶尔会接他们下班吧,我碰到过几次,然后女生偶尔闹脾气,只要在原则之下,我看他们都是男朋友先认的错。”
陶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她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蒋俞白认真谈论感情的样子,很专注,又有烟火气,是一个很好,很完美的恋人。
她托着腮问:“那有没有什么特别让你感动的事?”
“嗯,有。”蒋俞白点头,“忘了是哪个人了,刚入冬那会儿,她男朋友来接她,给她带了件厚外套,非要让她穿上,给我的感觉特别好。”
陶竹笑容凝固了一瞬,继而笑的更深。
蒋俞白踩在最深的俗世里,可又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钱和地位他都有,能打动他的,永远是真心。
可巧,她别的都没有,就一颗真心,如假包换。
高高在上的人,为了她,在滚滚红尘间摸索着。
想想还,挺幸福的-
再坐回到工位上,陶竹想到和蒋俞白的对话,反复看了好几次办公系统上的“申请离职”四个字。
她本来入职工作就是来学习的,虽然不知道领导为什么讨厌她,但既然讨厌她,就势必不会交给她更多好的工作,那她其实也就没什么一定要待在这家公司的必要。
正想着,跟她对接的服务端研发同事冯永接完了水从她身边路过,跟她闲聊:“干嘛呢?”
还没正式提离职,陶竹没把自己的想法说的人尽皆知,她关了办公系统,回说:“没干嘛啊,怎么了?”
冯永“哦”了一声,抬眼扫了一圈周围没人,神秘兮兮地问:“哎,你朋友圈里,上次合照的那个女孩儿,是你朋友?”
陶竹没反应过来:“哪个啊?”
冯永撇了撇嘴:“你朋友圈里有几个女生?”
他这么一说,陶竹倒是反应过来了,她朋友圈设置了半年可见,现在能看见的应该也就是程果了。
她挑眉:“有想法?”
冯永有点不好意思:“说不上想法吧,就是觉得挺漂亮的。”
他往后撤的倒是干净,陶竹也就不往下接话了,把话题停在这:“哦,是挺漂亮的。”
见陶竹这个态度,冯永急了,只能直白地问:“她是单身吗?”
陶竹:“你不是没想法?”
冯永被她弄得没辙,无奈道:“有,当然有,没有我能过来问你吗?”
陶竹就喜欢看别人对程果好的样子,跟冯永聊了几句,答应帮他传个话,至于结果,她不能作保。
冯永开心的不行,当即拍板儿,以后陶竹的需求都优先排期,外搭请她十杯奶茶。
陶竹的领导肖鹏刚上电梯,走到座位上,看见陶竹跟研发有说有笑的,也过来插句话,笑着问:“哎,你现在有空是不是?你把咱们部门这几个外包的计提做一下吧。”
冯永拿着自己的杯子,讪讪地走了。
职场有职场的规则,好活能做出成绩的活儿都属于领导的嫡系做的,像陶竹这种不站队只做事的应届生,要是等领导分配,干的都是又累又繁琐的杂货,这活本来就不属于她,陶竹不想干,直截了当地回:“哦,我没空。”
肖鹏昨天晚上就答应了自己的嫡系下属把这活分配出去,本来看陶竹吃苦耐劳的干活利索,这活就是要给她的,压根没想到她会拒绝,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没空?你现在在做什么?”
陶竹有理有据:“12.7.1的版本UI优化需求我在跟,广告卡的商业化需求我也在跟,外搭日常收集数据还有文档要写,这些你不知道吗?我哪有空干别的?”
肖鹏:“我知道你在做事啊,但是你也没说你没空干别的啊。”
陶竹难以置信:“这还要说?”
肖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工作安排不妥:“你当然要说啊,你不说的话,我肯定默认你不忙啊,不忙就是可以加活啊。”
这强盗逻辑把陶竹气笑了,本来就不想干了,她也不装了,鼠标一甩,站起来:“那有一天你死了,只要你没说话,医生就能继续给你做电击呗?非得击到你人都糊透了,才知道你人死了?”
陶竹声音不算大,只有周围同事听得见,平时一起做脏活累活的同事听得会心一笑,肖鹏的几个嫡系敢怒不敢言。
“你怎么说话呢?”肖鹏指使人指使惯了,被应届生劈头盖脸一顿骂都愣住了,“而且这是一回事吗?”
陶竹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看都是一回事,统称为心里没点逼数。”
第83章 果香四溢
正好不想干了, 陶竹离职离得特别潇洒,收拾东西那天,肖鹏恶狠狠地威胁她属于劣迹员工, 未来子女都不能再进智禹。陶竹听了这话一点儿都没怵,反而笑的放肆极了,她在肖鹏不解的眼神里, 轻描淡写地建议他跟孟嘉其咨询一下具体情况再来跟她说话。
肖鹏不信一个通过校招进来的小小应届生能认识孟嘉其,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愣了一下,谨慎地问:“你认识孟总?”
陶竹不置可否,拎起装了全部行囊的大袋子,路过肖鹏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都是打工人,何必因为自己是早两年入职的人, 就为难新人呢。”
肖鹏坐在十二楼, 看着她瘦削又倔强的鹅黄色背影从一楼出去。
她的打卡权限已经被收回, 保安给她开的闸机,出了公司大门,她轻车熟路坐上一辆劳斯莱斯。
肖鹏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离职一身轻,在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之前,想到事业开始后会忙,而且还没来得及安抚父母的情绪, 陶竹带着蒋俞白回了一趟繁春。
机场候机厅, 陶竹没骨头似的靠在蒋俞白身上,趁着头等舱候机厅没什么人, 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小腹上结实的肌肉。
蒋俞白无奈,把她的手按住:“能不能老实点儿。”
陶竹听了他的话手竟然真的老实了, 只不过她老实不因为他说的话,而是因为收到了同事——现在已经是前同事的消息:你走了跟把肖鹏的魂儿带走了似的,现在他每天在工位上安静如鸡,没再找过我们茬了。
陶竹回了一长串的“哈”。
没想到同事又发了消息过来问:你说他为难你,是不是因为暗恋你啊?就跟小男生喜欢女孩非要揪人家小辫似的。
陶竹后背一僵。
她慢速度回过头,对上了蒋俞白的眼神。
陶竹解释:“她瞎说的。”
“哦。”蒋俞白垂眸睨着她,真较上劲了,“你怎么证明她瞎说的?”
陶竹两手一摊:“就是瞎说的啊,我怎么能证明?”
蒋俞白的情绪从来不外显,老看着是一副没什么情绪的疏离模样。主要是他一直觉得情绪这东西除了让别人讨好他之外没什么别的用,不过也就因为这样,陶竹大概真以为他是刀枪不入,根本察觉不到他现在是真的在吃醋。
蒋俞白不是不信任她,但她偶尔也会让他觉得没安全感,但他这辈子第一次谈恋爱,想把好的恋爱体验都给她,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在没事找事,就把这阵醋劲儿给压下去了,他的身体松散地靠在候机厅的沙发上,轻轻地捏了捏她低下去的脸:“我女朋友这么聪明漂亮,谁暗恋你我都不意外。”
陶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好啦。”
蒋俞白揽着她的腰准备登机,回头问:“什么好了?”
陶竹笑嘻嘻地给他看她新换的微信头像。
是一对卡通小情侣,蒋俞白不太清楚是不是流行的动漫什么的,但是点开头像大图,能看到她自己P的名字。
女生旁边写了TZ,男生旁边写了JYB。
陶竹由他揽着,其实她还是没察觉出来蒋俞白在吃醋,她就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一边走一边说:“我没办法证明她是瞎说的,但我能证明我自己就行啦。”
蒋俞白笑了下,轻轻的在她唇角啄了一下:“傻姑娘。”
陶竹心里不认,她觉得自己顶多算是幼稚,绝对说不上傻,“嘿嘿”两声,不跟他计较。
飞机在三个半小时后抵达家乡的省会,他们简单吃了顿午饭,又坐四个小时的高铁,下午才到繁春。
蒋俞白要来繁春的事他们早就跟家里人说了,爷爷跟朋友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导致全村人都知道了老板要来,乌泱泱地来迎接蒋俞白,夸张地拉起了横幅,各式各样水果满天飞,沿途走过来脚下踩着的都是水果。
好像他是个来视察的领导,所有人都围着他,给他讲今年的收成。
蒋俞白耐心地听,时不时微笑一下,对于这里的人来说都是莫大的鼓舞。
村里人这么一闹,他俩踏进家门的时候,天都黑了,璀璨星空,笼罩着的小村庄。
除了家门口种着的鲜花变成了种菜,陶竹家的房子和过去基本没什么变化,熟悉的地方,像一道弱电流,贯穿着蒋俞白的身体。
像是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子,心里一片涟漪。
他好像又看见了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敢闯敢拼,梦想无限,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蒋俞白。
那个还敢与人交心,畅所欲言的蒋俞白。
再低头,看见连鞋面都精致到一尘不染的自己,蒋俞白意识到,那个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他身上肩负着无数个家庭希望,和沉重社会责任,不能再任性了。
不过,也没关系。
至少,他身边还有个有胆量的小姑娘,在做着他所不能做的事,在闯他没有闯过的世界。
爷爷奶奶跟蒋俞白一顿寒暄,大概内心曾经被蒋家大少爷支配过的恐惧还没有消散,摇头说自己吃过了,出去整理邻居们送过来的水果。
于是饭桌上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和蒋俞白一个人。
陶九不知道说什么,来回敬酒,敬一杯“哈哈”两声,问句酒行不行啊。
反而蒋俞白正襟危坐,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回答说,还不错。
王雪平倒是知道说话,就是说不到点上,没说两句,就往“家里现在人手什么的都排的过来吧”上面扯。
这顿饭吃的就差把“尴尬”两个字写在菜上了。
见他们两个不敢说,蒋俞白只能自己把话题往关键的地方引,他站起来,举起自己的杯子,压得很低:“叔叔,阿姨,俞白这次来家里,多有叨扰。”
陶九跟王雪平把自己的杯子斟满,跟着站起来。陶竹见他们都站起来,也站了起来。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三个都把自己的杯子压的很靠下,根本就碰不上,以至于她的杯子没地方放了,她“嗑哒”一声,把自己的玻璃杯搁在了蒋俞白的杯子上面。
陶九:“……”
王雪平:“……”
蒋俞白也愣了一下。
陶竹没参加过饭局,不懂把杯子压低是礼貌的行为,她是通过的反应,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事了,把杯子拿起来,放到自己胸前,弱弱地问:“不是这个意思吗?”
“没关系。”蒋俞白说。因为她这么一闹,他的杯子正好在最下面,和两位家长的杯子碰到了一起,低声说,“我知道,陶竹和我在一起的消息对你们来说实属突然,你们会觉得意外和担心在所难免,如果你们有任何对我觉得不放心的地方,我希望你们可以直接告诉我。毕竟,陶竹是你们疼爱的女儿,而我作为晚辈,理应让你们安心。”
王雪平放下酒杯,两只手在胸前晃到重影,一副“可不敢说”的表情:“没有的没有的。”
她说完,手绕到身后,拍了拍陶九,示意让他说话打个圆场。
可是陶九却沉默了。
陶竹意外地看过去,陶九的脸很红。他以前是当司机的,几乎不喝酒,今天陪着喝了这么多,上头了,而且看上去是喝醉了。
良久,陶九开口了。
他的眼圈也是红的,只不过脸太红了,一开始没仔细看看不出来:“其实吧……不瞒您说,我跟小桃儿她妈,我们本来是想着,让小桃儿在北京打拼几年,然后就回我们老家,找个普通小伙儿结婚的。”
陶九喝醉了,有点大舌头,蒋俞白没有一丝不耐烦,耐心地听。
“不是说别的什么,就是离得近,我们好照顾。”陶九握着酒杯的手搭在桌上,直发抖,没让自己哭出来,“像你们这样的家庭,我跟她妈,我们真的,想都不敢想。”
蒋俞白站着,对陶九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很认真。
王雪平一开始还拦着,她阶级感重,总觉得陶九这么跟蒋俞白说话不礼貌,毕竟她就她见过的,没人敢跟蒋俞白这么说话。但是听着听着,她拦着的手就松了。
“你说,你对小桃儿好,那当然好,我们皆大欢喜。”陶九哽咽着,“但你说,万一你要是对小桃儿不好,我们这离得这么远,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顿了顿,陶九又补充,“当然了,离得近,你们这样的家庭,我们也没办法。”
为人父母,就怕小孩子在外面被欺负,尤其是他们打拼过的,知道北京有多难,就更担心了。
王雪平听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抽了一张纸,无声擦掉眼泪。
“我们就是,选择的余地小。”陶九叹了声气,他不怨别人,只是怨自己,没能给孩子一个更好的家庭环境,“不是怪你。”
“叔叔妄自菲薄了。”蒋俞白颔首,他比陶竹大了八岁,面对家长的时候,他身上成熟的感觉令人信服:“小桃儿选择的余地一点也不小,而且相反,在我跟她之间,她的选择权是比我高的,她可以选择很多人,也可以选择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但我的选择只有她,能选的只有喜欢她,和更喜欢她。”
先给陶九吃了第一颗定心丸,蒋俞白又拿出来第二颗,这一颗,他早就想好了:“而且婚后,我会做财产公正,我赚的每一块钱里,都有小桃儿的五毛,这一点我会自我约束,请你们放心。我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会亏待我的选择。”
王雪平擤完鼻涕,点了点头。
确实是他说的这样,他完全可以不用这大费周章的。既然他做了,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关于财产这块,他想做手脚,把他们全家人的脑袋捆一起也看不出来,靠的也只能是他的自我约束。
对于他的诚恳,王雪平无话可说。
只是……他说结婚?她好像都还没想到那么深远的一步。
而对此,陶九的反应是……
他“哇”的一声吐了。
他的反应把王雪平和蒋俞白都给吓了一大跳。
蒋俞白一开始以为他是不满他的回答,后来又觉得他可能的醉了。
蒋俞白定了下神,忽然注意到,陶九的脸色不对,不像是单纯的喝醉了,他推了下陶竹,本想让陶竹去扶住陶九,却看见陶竹正把吸管像插进饮料那样往自己头上戳。
看着陶竹的反应,蒋俞白意识到,他们父女俩中毒了。
屋里的吵闹声吸引来了在外面整理水果的爷爷奶奶。
当地人菌子中毒不少见,奶奶见多识广,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俩人是中毒了,尤其是陶竹,她最爱吃菌子,吃得多,中毒中的更深。
奶奶一拍大腿,紧张道:“坏了!难道今天菌子又没炒熟?!”
王雪平拍着陶九的后背,慌张地建议道:“催吐吧!不能让他俩这样过夜啊!”
蒋俞白拔了陶竹手上的吸管,扔在桌子上,声音沉稳:“有车吗?”
爷爷:“家里没有,我这就去借!”
有蒋俞白的面子在,哪怕很晚了,也很快就借来了车,蒋俞白开车,深夜带大家去医院。
陶九全程在喝酒,菌子只是下酒菜,吃的少,上车就睡过去了。
但陶竹现在很亢奋的,她没觉得自己中毒,在她的世界里,现在的她是一杯淡蓝色的冰沙。
她在副驾上坐的笔直,安全带都压不下去,托着自己的头,焦急地嘱咐蒋俞白:“你慢点开!我要洒了!”
第84章 善良冰沙
陶九中毒浅, 被拉去洗胃,陶竹中毒深,得药物介入治疗, 但都已经到医院了,她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躺到床上,急到王雪平都想给她打晕。王雪平把陶九放下, 刚站起来,却见陶竹拉着医生的手, 大脑袋往前平移,语重心长地劝道:“医生,我知道我中毒了需要治疗,但是你先喝几口,不然就要洒你们床上了。你看,床单还是白的, 多不好洗。”
陶竹一战成名, 喜得“善良的小冰沙”称号-
陶九刚洗完胃, 身边不能没人照顾,蒋俞白把他们夫妻两个送回家,深夜独自一人开车回去陪陶竹。
繁春的路没那么好开,都是大上坡大下坡,但蒋俞白一会儿也没歇着,把他们送到家就走。
奶奶虽然年纪大了, 记不清人脸了, 但还是记得将家那大少爷性格不是这样的,看着带起尘土飞扬远去的汽车, 她自言自语道:“这真是蒋家那大少爷吗?”
陶九已经很虚弱了,但捂着胃, 他也要接一句:“是他。”
蒋俞白脾气不算差,但是性子冷淡,不要说奶奶,就算是在蒋家干过十多年的陶九,也没见过蒋俞白任劳任怨的这一面。
跟着蒋中朝见过不少世面,陶九知道这些人花钱就像普通人吃顿饭一样简单,但让他们花时间花精力,说真的,陶九没见过。
他一时间,有点摸不准年轻人的世界了。
蒋俞白这边原计划只在繁春待三天的,但是由于陶竹的意外中毒,行程耽搁下来,但工作不能耽搁。
陶竹从昨晚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还没醒,蒋俞白在病房外面开了个会。
集团原本跟智禹签订了合同,定了一批机器人,要求智禹那边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年中交付,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有一批芯片遭到了制裁,没办法按时交付,如果一定要按时的话,核心的芯片只能替换成国产现有芯片。
突发不可抗力因素,不能算智禹违约,但给公司造成的损失是实打实的,就算是周末,所有集团高层也都在一起开决策会。
几万人的集团运作,每天都能出大大小小几百个问题,能捅到蒋俞白这里的,已经是纸里包不住火的大事。
成本中心:“我们核算了一下,如果按照承诺的晚交付两个月,集团需要损失十六个亿,如果现在接收现有芯片机器人,我们的损失大概是在九个亿左右,不过这只是当下的情况,由于不清楚人工智能机器人的产能,接收现有芯片造成的损失目前还没办法估算。”
供应链:“那我们能不能先接收现有芯片,等到他们的核心芯片更换了以后,我们再返厂?这样的话损失是多少?”
成本中心:“这个我们成本中心说了不算,请问这块是哪个部门负责对接的呢?”
商务:“是商务这边,这个我们跟他们再对一下吧,总的来说我们的目的还是减少损失,以及要核心芯片。”
蒋俞白开着静音,面无表情地听着几个高管的对话。
这时护士从病房里出来,告诉他病人醒了,随时可以进去。
见男人打着电话就起身,好心的护士特意提醒了一下:“不用急的,小冰沙已经没事了。”
蒋俞白朝着护士微微颔首,打开麦克风,在七嘴八舌中,淡淡开口:“你们讨论出结果后把细节同步给我,我先下了。”
在一片安静中,商务主管最先反应过来:“好的,蒋总您有事先去忙。”
蒋俞白:“嗯。”
这几年蒋俞白一直都是全心扑在工作上的,从来没遇到过什么事让他半途退出会议,能让他中途退会的,得是多大的事?
这时,忽然有人想到了,去年一年,蒋俞白唯一人不在公司的时间,都是去了澳洲,于是,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某个神秘人物。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蒋总不喜欢被人打听他的私生活,稍微想一想也就得了,没人敢多问。
蒋俞白退了会议,推开病房的门。
小姑娘穿着大了一圈的病号服盘着腿坐,她小脸煞白,看着他进来,捂着肚子说饿了。
蒋俞白低头无奈地笑了笑,给她叫了一碗白粥。
陶竹是真的饿了,昨天晚上他们一直在聊天,奶奶又忘记煮米饭,等王雪平后煮的米饭熟时,她一直在吃面前有毒的菌子,肚子里就那么点菌子,全都被清出去了。
她拿起勺子舀粥,刚要往嘴里送,被蒋俞白拍了下手,勺子“嘣”一下弹到地上。
陶竹饿的手都在发抖,被他打了这一下人都懵了:“粥里有毒?”
“对,有毒。”蒋俞白被她逗笑了,弯腰拿起床头柜上昨晚新买的毛巾,去卫生间里用热水洗了几次,出来一边给她擦手一边说:“你什么饮食习惯啊?刚中过毒,还不注意卫生?饭前便后要洗手不知道?”
陶竹伸出手,让他擦着,心想着她好像还真没有这个习惯。毕竟小时候在果园长大,她嘴馋的时候连果子都不洗,蹭蹭就吃了,更别说饭前洗手。
擦完手,蒋俞白出去又给她买了个勺子,回病房看见她嗷嗷待哺的小模样,蒋俞白低着头,不禁感慨了一句:“我这是从头儿养起啊。”
随他怎么说,陶竹饿的不行了,囫囵吃了一整碗。
陶竹吃了粥,蒋俞白去给她办出院手续。
回去的车上,他冷静地听完了这次的机器人损失。最终的结果是先用国产芯片的那一批机器人,等到核心芯片出厂后再返厂,期间产生的损失,双方各承担一半,估算是九千万。
听到这个数字时,他们已经到了家。
每个农村的村口都有一个聚集地,各个年纪的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尘土飞扬,探讨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在她们眼里,陶竹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然也逃不过她们的舌头根子。
议论的声音不大,但陶竹还是听见了。
“她啥人啊?家里就是种水果的,人家蒋家大少爷要真的喜欢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能不送到北京的医院去?谁不知道北京的医疗条件好?”
“哎?我觉得不是吧,听说大少爷半夜把你九哥他们都送回来了又回去的,挺折腾人的。”
“送回来算啥?油钱能几个钱?”
蒋俞白也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他眉头紧锁,意识到哪怕当事人不在意他阶层,但也会在不知不觉中也给小村庄里长大的陶竹带来了困扰,可没想到,陶竹却“噗嗤”笑出声。
蒋俞白低声问:“气疯了?”
“没有。”陶竹抬头看他,问道,“你不觉得她们很可怜吗?”
蒋俞白:“怎么还圣母上了呢?”
“屁啊圣母。”陶竹眼神瞥了眼说的最凶的那个女生,说道,“那个是我小学同学,以前我们都是一起在这里长大的,可是后来她没考上高中,就没走出过这个村庄,眼界只在这里了,所以我觉得她很可怜,小小的一方天地,困住了她的世界。”
蒋俞白看了一眼,那边人因为他这一眼停下了议论,生怕他会过去找事,事实上蒋俞白只是有点意外,刚才他甚至完全想不到,说话的人会是陶竹的同龄人。
陶竹学着她们的称呼,贼兮兮地挑眉:“所以蒋大少爷有什么想法没?”
蒋俞白:“什么什么想法?”
陶竹:“要不要帮助这里的孩子们走出大山,开拓一下眼界?”
蒋俞白愣了一下,揉着她的小脑袋瓜,没想通她的脑回路是怎么转到这里来的,但他应下:“可以。不过要钱没有,要人一个。”
陶竹:“那就不要了……”
蒋俞白一手把人捞过来带进怀里,掐着她的腰威胁她:“你敢。”
见陶竹很快屈服于淫威之下,蒋俞白不舍地松手,指了指自己:“不过,给你的这个人,还挺有钱的,他的钱都给你。”
陶竹握拳:“噢耶!”
在一起之后,陶竹小财迷属性一览无余,蒋俞白记得,自己分明是不喜欢别人喜欢他的钱的。
可人真是奇怪,但对于陶竹表现出来的种种,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反感,只觉得她真实又可爱,喜欢的不行-
因为集团那边出了的事情影响比较大,确认了陶竹没事之后,蒋俞白回家简单跟陶竹的家人道了个歉之后就道别了。
出了家门,门口的“侦察兵”们还在侦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陶竹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朝她们点了点头,说要走了。大家也当什么都没说,跟她挥手告别。
就在大家一片和谐之时,站在陶竹身侧的蒋俞白忽然语出惊人:“结婚的话,我给你一个亿的彩礼吧,够吗?不够我再补。”
陶竹和其他“侦察兵”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不过每个人心里想的事情不太一样。
“侦察兵”们想的是,蒋家大少爷真的是太爱小桃儿了!
陶竹想的是……你他娘的在说啥梦话呢。
等离开了村口,坐在高铁上,陶竹仍然用“你需不需要去医院看一下”的眼神,时不时瞥一眼蒋俞白。
蒋俞白被她看得无奈了,解释道:“她们不就是觉得只有钱才能证明我爱你?那这玩意儿我不多得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陶竹心想,可是有什么必要呢?连她都没把这群人的话放在耳朵里,他更不需要跟别人证明吧。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俞白哥,有没有人说过你……嗯……有点……”恋爱脑?
见蒋俞白瞪了他一眼,那一眼颇有“我在为你出头你不要不识好歹”的意思,陶竹会意后立刻改口:“有点不能吃亏?”
蒋俞白:“我随意,但我不能让你吃亏,尤其是小地方,乱七八糟的消息传得快。”
在很多时候,他比陶竹更在乎,身边人对陶竹的看法和评价。
陶竹心里一阵温热流过,感动的同时,也在心里实锤了蒋俞白……他就是个恋爱脑-
因为机器人这档子事,他们回北京当晚,孟嘉其组了个私人局,请来了他们圈子里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明面上的意思是为他接风洗尘,实际上就是想看看蒋俞白的态度。
完全接手集团上的事务后,蒋俞白的身影更少出现在这样的聚会上,这次出现,就是摆明了没在意这事,日后继续友好合作。
因为蒋俞白的态度,他们这边聊的风平浪静,反而是陶竹,在另一个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她曾经离开过一年半,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旧人的脸通通换过了一轮,更年轻,更漂亮的脸取而代之,而陶竹,始终是传说般的存在。
见识过这个圈层纸迷金醉的女人,有太多人想爬上蒋俞白的床,陶竹一回来,对于她们来说,就像是正宫归位一样。
今天陶竹的忽然出现,太多人想要暗戳戳的一较高下。
陶竹无疑是漂亮的,温软的脸颊白皙清澈,除了一双凌厉的眼睛,整张脸都长得很乖很甜,属于第一眼看上去就好看,且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可是,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美女,她们看不透同样是普通的家世,陶竹特别在哪里。
已经满员的麻将桌,因为陶竹喜欢打麻将,而被专门腾出来一个位置。
打量的目光多了,就算不说话,陶竹也觉得不舒服,她本来不粘人的,但是在不舒服的环境里,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蒋俞白。
蒋俞白接收到她的目光,站起来,跟孟嘉其说:“你们聊,我过去一下。”
李飒一愣,以为是聊到柳书白让他不高兴了,紧张地抬头纹:“蒋哥你去哪?”
孟嘉其也紧张了。
今天的局就是为了他组的,他这么一走,让孟嘉其心里摸不着底,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并在心里想了一百八十句拦着他走的话。
蒋俞白喝了口水:“我女朋友好像有点不高兴,我过去看看用不用哄一下。”
第85章 又快又欠
“怎么了?”蒋俞白过来, 微微弯下腰,揽着的她的肩,抓起她桌上的一张牌随手丢出去, 低声问,“是不舒服?”
桌上的女生们收起对陶竹打量的眼神,面面相觑, 等着看陶竹的反应,学习一下。
陶竹没抬头, 她知道在这个场子里能近她身的只有蒋俞白,她只是看了眼他丢出去的牌,弱弱地说句话“你出错了”,然后看了一眼桌上其他人:“这个不是我出的,我能收回来吗?”
这个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们能猜到坐在这个位子上的肯定有点自己的东西,不靠一味顺从, 但是她们想不到她不仅不顺从, 甚至连理都不理蒋俞白, 眼里只有自己的事。
桌上没人说话了,打牌这事事关输赢的,在场的人就等你出错牌呢,谁肯愿意让她收,但是蒋俞白在这,又没人敢说话, 大家堪堪停在这。
陶竹意识到了, 她挥了挥手,给自己台阶下:“啊, 没事,出这张也行。”
这下尴尬的只有坐在陶竹下家的女生了, 她看着手里的牌,不知道是该不该出。
蒋俞白就在这时候,随机挑中她放在最边上的牌,淡声问:“出这张行么?”
他身上有种压迫性的气场,尽管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就是让听的人不敢不从,女生甚至都没注意到那张是什么牌,直接扔出去了。
紧接着,陶竹的对家,陶竹的上家依次出牌。
又轮回到陶竹这了,蒋俞白看着她的牌面,又帮忙丢了一张出去:“怎么不理我?是我惹到你了?”
陶竹满心想着又被他打散了一副牌,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说道:“没有啊。”
“开下窗户。”蒋俞白不知道跟谁吩咐了一句,在他的话后面,弥漫着花香的风轻柔地扑鼻而来,他揉了揉她的头,“可能是屋里太憋了,透透气,你看会不会好点,嗯?”
他一过来,陶竹反而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牌上,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日常的举动,在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看来有多触目惊心。
看来陶竹这边是真没什么事,蒋俞白扫了一眼牌桌,直起身子准备回去,但是手却被她拉了一下。
小小的手,没用什么力气,还要装作好像是不经意的样子把手收回去。
看起来是既想让他留,又倔强地不肯开口。
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蒋俞白叫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
他不会打麻将,看也不太能看懂,但是手又快又欠,陶竹拦都拦不住,他每出一张牌,俩人就得在这闹一会儿。
黄隽洲来的晚,一进门就看见女孩子们的牌桌上坐了一个肩膀宽阔的男人,他走过去,拍了拍蒋俞白的后背:“俞白?你怎么坐在这?”
陶竹回过头,很意外地看见黄隽洲今天竟然也带了人,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警惕着看着周围的环境,看样子像是第一次来。
蒋俞白正专心地看着陶竹的牌,挪开他的手:“一边儿玩去,我陪我女朋友呢。”
黄隽洲的视线平移到陶竹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久不见了,小桃儿。”
陶竹抓了牌放到面前,刚要站起来跟他打招呼,被蒋俞白给摁下来,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蒋俞白扔出去一张绝对不能扔的牌。
陶竹炸毛了,掐他胳膊:“啊啊啊你不扔出去那张我就胡了!”
“啊?胡了啊?”从蒋俞白坐在这,这桌上半天都没胡牌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这一圈圈的打就是为了胡牌。他舔了下嘴唇,抓着陶竹的手,“我赔你。”
打牌就是图个开心,陶竹本来打算说一嘴就过去的,可既然蒋俞白说要赔她,那她可就不能客气了。大概收到了场所的影响,她伸出来一只手比了个“十”,说:“赔我十个爱马仕。”
“一百个。”蒋俞白笑了下,自己加码,“稀有皮的。”
在座的听见这个补偿,已经有坐不住的了。跟在黄隽洲身后的女生也微微抬眼,看他的表情。
陶竹手还举着,人却懵了:“稀有皮是什么?”
“就这还学别人要爱马仕呢?”蒋俞白扯着她的手,把她拽到腿上坐着,旁若无人地掰她的手,把“十”掰成“一”,“要一个我吧。”
太好听的承诺了,房间里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安静了一瞬。
只接触了他们这么一小会儿的人,还以为是一副牌就能换来一个蒋俞白,只用“羡慕”“嫉妒”这类词,远远无法表达她们内心的真实感受。
可陶竹却没接下他的话,闹着低头“哕”了一声。
“要不要?”反而是蒋俞白比她急,把她捞起来,捏了一把她的腰,“不要揍你。”
别人只能听得见玩笑话,只有陶竹,看见蒋俞白的眼神是认真的。
在一起这么久了,陶竹渐渐意识到,蒋俞白对于感情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总会反复确认她的心意。
因此,在他严肃的时候,陶竹从不和他开这种玩笑。
她看着蒋俞白倒影着璀璨灯光的瞳眸,点了下头:“要。”
蒋俞白笑声低沉,捏着他的脸,恣意又洒脱。
他从不墨守陈规,只走自己想走的路。
有人羡慕,有人不解。
确认了关系之后,蒋俞白从来没刻意隐瞒过,在陶竹离职没工作的这段时间,他甚至刻意公开,说句招摇过市也不过分。
而这段关系,自然而然地传进了蒋中朝的耳朵里。
最近陶竹在外面呆的晚,白天也需要写创业的策划方案,没回跟程果住的地方,都住在蒋俞白家。
蒋禾的婚事将近,许婉楼里里外外的忙,家都没空回,在酒店的长期套房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蒋中朝常年住九御,按说陶竹应该谁都碰不到,可是这一天早上起来,她推开餐厅的门,本该空无一人的餐桌,却坐着正悠闲吃着早餐的蒋中朝。
脚步声太重,躲已经来不及了,陶竹放轻脚步,规矩站好,老老实实地叫道:“蒋叔叔早。”
“哦,早啊。”蒋中朝被叫到,才不急不缓地回过身,看见陶竹,他没有一丝意外,温和地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像是每天都一起吃早饭那样稀松平常道,“来,坐下吃啊。”
过于和谐的氛围令人恐惧,陶竹什么也不敢问,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着面前的红枣豆浆,头也不敢抬。
完全静下来的时候,能听到头顶细微的空调声,女生低着头,浓密的眼睫毛倒影在下眼睑,模样恬静,看上去很乖。
不过,就是因为太乖了,蒋中朝才忘记了,她是个好看的女生,之前却一直放任她和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当然,也因为蒋俞白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以至于蒋中朝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细菌不痛不痒,刚开始感染时很难察觉,等察觉到,已经是一块巨大难以切除的肿瘤。
对于蒋中朝的打量,陶竹浑然不觉,她喝完一整碗豆浆,放下碗,正要跟蒋中朝打招呼说吃完了要走了,听见他问:“小桃儿是跟俞白交往了?”
陶竹抬头,看见他一张和蔼的脸,带着温和的笑,没有一丝攻击性地看着她。
以至于,她虽然胆怯,却也没有撒谎,不安地点了下头。
蒋中朝“嗯”了一声,没有任何铺垫的,猝不及防地切入了正题:“如果,我希望你们分手,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自私的家长?”
陶竹的目光平移,看着蒋中朝一尘不染的领口,没敢再往上抬,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你坐下来聊天。”蒋中朝嗓音浑厚,听上去让人很信服,“认识你的时候,蒋家已经初有成就了,所以你应该不知道,蒋家其实非常不容易,在你父母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地位都还岌岌可危。”
他讲话的语气很随和,没有一丝攻击性,就像是年长的长辈,在和晚辈聊天讲道理时候的语气是一样的。虽然他说出来的话陶竹不想听,可是却没有反驳的余地。
蒋中朝顿了顿,把面前还温热的饭端到她面前,目光转向前方,深而远:“想到过去,连我都想感慨,真是好不容易。可是小桃儿,你知道吗,守江山,比打江山还难。”
陶竹低着脖子点头。
“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这一点从你父母身上,我也能看出来,对你的人品和为人,我没有一点怀疑。”蒋中朝缓缓收回目光,看着陶竹,“可是,人跟树其实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根越要伸向黑暗。我只是……不想让俞白那么累。”
说到动。情。的地方,蒋中朝摘了眼镜,重重的叹了声气。
他的叹气声里,不是对金钱的渴望和执着,而是一位父亲对自己孩子的心疼。
“小桃儿。”年逾半百,上过无数次财富榜的企业家,多少人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人,此时此刻,顶着一头未经打理过的花白头发,诚恳地看着陶竹,喉咙像是哽咽了,“你就当,体谅一下,我作为俞白不负责任的父亲,良苦用心,可以吗?”
没有威胁,没有动怒,他只是真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甚至没有逼迫她,走之前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自己好好想一想。
陶竹像丢了魂似的,双目呆滞地坐在餐桌角落。
窗外花园郁郁葱葱,假山不知疲倦地喷着,和初来北京时的场景一样。提醒着陶竹,她是怎么才能来的北京,又是谁让她有地方住的。
她低着头,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蒋俞白得知他们的对话时,蒋中朝人已经走了。
他推开餐厅的门,早餐已经凉透了,泛着油腻的腥味。
少女失魂落魄地坐在座椅上,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一丝反应。
蒋俞白沉默的坐在她身边,看了她很久,直到她一点点把头抬起来,双眼聚焦,与他对视。
蒋俞白两条腿松松地散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浑不在意,可是喉结的上下滚动,已经出卖了他心底的不安。
如他和陶竹父母所说,陶竹的选择可以有很多,她曾经的小领导,还是国外的那个男孩儿,只要她想,蒋俞白觉得都不是问题。
可是他不是,这么多年了,他心里有的,就她一个。
他没办法不害怕。
和蒋中朝一样,他直入正题:“你怎么想的?”
“是我还不够好,蒋叔叔才会这么说的。”陶竹抿抿嘴,暗暗下着决心,面前却不表露,“我看看还能不能再努力一点吧。”
揪着的心被她四两拨千斤地放下。
蒋俞白像怕是惊扰了珍宝那样,轻轻的,把她抱进怀里。
松了口气。
第86章 单枪匹马
陶竹拿着她写好的策划案找到了柳书白, 一个不小的项目,谈话的地点却定了间很随意的小饭馆,很符合柳书白的一贯作风。
在邻桌大哥们的喝酒吵闹中, 陶竹对着投资人阐述了她的方案。
六十四页A4纸的方案,里面包含了她对直播平台的现状分析,未来发展, 行业蓝海,以及机遇和可行性。
从她的角度, 结合曾经在国外留学的经历来说,她还是认为人最终会回归到线下和生活的,所以她对直播并没有长期看好,可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只不过是从单枪匹马,变成一个小的整合平台,培养不同的主播, 直播热点下的商品, 依托于大平台的同时, 又可以永远踩在流量风口上。
因为尽管直播不长期存在,但国家这么大,人口这么多,信息差一定是长期存在的。
在北京,葡萄二十块钱一斤买不到,而在繁春, 葡萄产量多的时候, 葡萄五块钱一斤卖不出去烂手里。而五块钱一斤卖不出去的果农们,是联系不到主播平台的, 就算真联系上了,他们也付不起佣金。
因此, 怎么样发掘更多的信息差,真正打破这层信息差,互利互惠的同时又能赚到钱,是陶竹策划案中的重点。
柳书白一边听她讲一边看,她发现这小姑娘脑子里真的是有点东西的。
出生地环境和生长环境相差巨大的她,非常善于发现城市之间的市场空白,而且可行性相当高。
柳书白心里有了数,但是还不能把话说死,只说回去再开会讨论一下,便把小书一样的策划案放在旁边,随口聊到:“你这写的挺好的,蒋俞白帮忙了?”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柳书白解释说:“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字里行间有些观点跟他挺像的。”
陶竹摇头,表示自己没误会,因为已经不止一个同时认识他们两个人的人说这话了,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真跟蒋俞白那么像。
想了一会儿,她得出来的结论是:“应该是。”
人生中的几个重要转折点都是蒋俞白带着她度过的,因此她有对于这个社会的理解和认知,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蒋俞白的影响。
柳书白抬手叫人上菜,像同龄人那样感慨了一句:“我可算信了Lisa他们说的话了。”
想也知道Lisa那帮人不会说出什么正经话,不过陶竹还是好奇:“他们说什么了?”
柳书白舀了口汤,还没送进嘴里,举着勺子幽幽道:“说蒋俞白把你当成宝贝疙瘩一样的惯着,宠成他们都惹不起的小公主。”
她这话一说出来,陶竹就知道,肯定是柳书白自己改口了,因为他们那群人习惯性会说“宠的跟女儿似的”。
柳书白把那口汤喝下去,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我离婚都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也没追过我,我原来以为他没长心呢”
分明知道柳书白是在调侃她,但是陶竹刚拿起筷子的手一顿,认真地说:“他有心的。”
“这么严肃?”柳书白笑着逗她,“蒋俞白就这么金贵?连我这个当亲妈的都一个字说不得?”
陶竹不否认柳书白是一个很成功的生意人,也是令人羡慕潇洒的独立女性,但站在情感角度上来说,她并不喜欢柳书白对蒋俞白的态度。
关于他们的家事,陶竹已经从过去的雾里探花,到现在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蒋俞白懂事的早,因为知道在这段婚姻里柳书白受了委屈,为了能让她安心离开,他怕柳书白舍不得离婚就强忍不哭,怕柳书白日子过得不好所以就算再想她,也不敢找她,但这些,被柳书白说出来,竟然成了轻描淡写的“没心”。
哪怕是玩笑,陶竹也还是心疼。
她没回答柳书白的调侃,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之前,有关于您说的盲人和拐杖,我有了我自己的想法。”
柳书白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陶竹说的什么,是她曾经说过的,盲人一旦恢复视力,就会扔掉拐杖,言下之意是人的日子一旦变好,就会丢下陪伴过他的人,哪怕这个人曾经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放到蒋俞白身上,柳书白知道他是一个对待感情过分苛责和认真的人,高高在上却比任何人都害怕受到伤害,这份对于情感的空白,一旦被陶竹治愈,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去过左拥右抱的生活。
“所以你什么想法?”柳书白问。
“瞎子恢复视力后,或许第一时间会丢掉陪伴他多年的拐杖。”陶竹小心翼翼,却很认真,“可是,他不一定会抛弃导盲犬。”
“我不是说我是导盲犬。”陶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人不是物件,人是有感情的,会实用工具,有自我约束能力,才把我们高级动物和低级动物分开。”
会在闲聊的时候忽然对某个话题很认真,这一个习惯也和蒋俞白很像,而蒋俞白这个习惯是遗传的蒋中朝,旧时的某些回忆被拉回来,柳书白不耐烦的朝陶竹挥挥手:“知道啦知道啦,赶紧吃饭吧。”
这个话题本来就是柳书白提起来的,后面她没再说,陶竹也就没咬着不放,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里,结束了这顿和未来投资人的饭。
走出小饭店,有一道矜贵的身影,和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
蒋俞白松散地倚在一尘不染的漆黑车门上,手里拿着的手机停在跟陶竹的聊天对话框。
他的黑色衬衫规整地卷在手肘,露出清瘦的冷白手臂,看见她出来,他抬手拨了下额前不长不短的碎发。
柳书白拿着陶竹的策划案上了自己的车,从车窗外看见完全放松下来的陶竹蹦蹦跳跳朝着蒋俞白跑过去,蒋俞白往前迎了一下,弯腰接住她,两只眼睛就只有她,笑着说:“今天穿的跟个小大人似的。”
陶竹一边给他显摆她这身新衣服的设计,一边牵着他的手,跟他一起上了车。
总共上车没两步路,手也要牵在一起。
晚风轻拂,杨柳依依,好像包裹在他们周围的风都是甜的。
驾驶位上的男人调了头,余光看见柳书白的目光,问了句:“要停下来吗?”
柳书白收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带有羡慕的目光,摇摇头:“不用了,走吧。”
钱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可以给人看得见的安全感,爱情也很好,虚无缥缈,镜花水月,却能让无处依靠的灵魂有所栖息。
或许吧,当命足够好的时候,爱情在很小的概率下,是会出现的。
人活了半辈子,柳书白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陶竹的策划案蒋俞白帮着看过一次,都是做投资的,什么方案有水平什么方案没水平,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都跟投资人吃过饭了,蒋俞白仍然惋惜道:“这么好的策划,你就给她,不给我?”
陶竹是想看自己的能力在哪,不想过多借用蒋俞白的帮助,但是话如果这么说出去就显得太生疏了,于是她比了个心:“我只是给她一个策划,但我把我自己给你了呀!”
蒋俞白板着脸,本想训斥她油嘴滑舌不老实,但是没辙,他是真吃这一套。
他喜欢明晃晃的爱意,和他喜欢的人对他坚定的选择,这小姑娘就是拿捏透了,吃死了他。
蒋俞白低着头,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柳书白的投资很快批了下来,陶竹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这摊子事。
租场地,搭建场地,招聘主播和商务是她的大头,剩余现阶段不那么重要的,都先借了蒋俞白集团里的人,例如人力资源,财务和法务这样的职能岗。
蒋俞白跟着她忙,多审批了不知道多少文件,出钱又出力,但他还挺高兴。
怎么说呢,谈了恋爱之后蒋俞白才发觉自己好像挺贱的慌的,不管陶竹找他要钱还是要资源,只要她愿意跟他开口,蒋俞白没有不给的,且因为自己被需要,而乐在其中。
这不是舔狗吗!
奇耻大辱!
但转念一想,她也挺喜欢他的,而且喜欢了这么多年,单方面的才叫舔狗,这种双向的喜欢叫做爱情。
这么一想,他更起劲儿了,跟自己创业一样。
陶竹本就有主播的经验和行业内的相关资源,柴瑞知道她有创业的想法,立刻推荐了自己关系不错能力也还行的几个朋友过来,加上又有蒋俞白的帮助,她的小工作室初始团队的搭建的非常快。
这个行业里的都是年轻人,大家朝气蓬勃的,一起买装饰,搭建直播间,试灯光。
初始准备工作完全达成,在首期直播选品的这天,陶竹接到了蒋禾的电话。
已经又半年没联系过,甚至没出现过在彼此生命中的人,在电话里,很突兀的告诉了陶竹他的婚期,并且希望陶竹能来当伴娘。
为了节约经费,她选的新的工作室隔音效果不好,哪怕已经在外面了,耳畔也还是闹哄哄的选品讨论声。
陶竹以为自己听错了,捂着耳朵又确认了一遍:“阿禾哥,你的意思是,我,去给,苏旖文当,你们结婚的,伴娘?”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很荒唐,半晌,蒋禾才回答:“对。”
“我,陶竹。”陶竹听见了自己嘲讽的笑声,轻飘飘的,“阿禾哥,你要不要确认一下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你的新娘子就没有朋友到这个份上吗?”
“小桃儿……对不起,我,没有打错。”蒋禾咬着牙,“是她觉得,我还没有放下果果,她一定要请到果果来婚礼现场,可是……我不想让她联系到果果,唯一能做的,就是麻烦你了。”
陶竹觉得可笑:“你有没有放下,关果果什么事?”
电话沉默着,屋里选品喧嚣的讨论声此起彼伏,陶竹走出工作室,蹲在炎热的大树下,听见蒋禾不知道鼓气多大勇气说的话:“小桃儿,你有没有想过,果果受伤的那一次,或许没那么简单?”
从空调房里走到室外,巨大的温差陶竹一滴豆大的汗落在地上,她握紧了手机:“阿禾哥你的意思是……是……”
“小桃儿,我不敢肯定,这个罪过很大,但我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哪怕只是推波助澜。”蒋禾打断她,“所以我不想让她心里有果果这根刺,就算上一次不是她,我也担心果果会因为她收到其他伤害,就当阿禾哥求求你了,可以吗?”
站在知了尖叫的树荫下,陶竹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在医院里,蒋禾的反应是很奇怪的。
那一次,她以为蒋禾不会走的。
蒋禾虽然爱玩,但他的心是软的,人也是吃软不吃硬,他和程果纠缠了这么多年,于情于理,在那样强烈的逼迫下,主动选择的话,他都不应该走。
可如果,他知道他不走,会给果果带来更大的伤害,那就事情就说得通了。
陶竹擦掉糊在眼睛上的汗,斟酌再三,松了口:“就算我去,也不能代表果果去,有用吗?”
蒋禾:“你身后有我哥,她不敢做什么。而且你跟果果是好朋友,她会默认果果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只要她死心了,就行。”
陶竹本来还想问,那你呢?你没放下,那你死心了吗?
可是再想想,又觉得,人家要结婚了,有些话,就该烂在肚子里,没必要问。
“好,那什么时候需要我过去,你跟我说就好了。”陶竹说。
第87章 蓄力一弹
挂掉蒋禾电话还没回到工作室, 陶竹接到了蒋俞白的电话,他俩电话隔得太近,以至于陶竹还以为是蒋禾跟蒋俞白说了什么, 所以接起来电话也没说话,等着蒋俞白问。
但实际上这通电话纯属凑巧,蒋俞白等了一会儿, 没听见陶竹说话,问她:“你怎么了?”
陶竹这时候反应过来, 解释说:“刚才阿禾哥给我打电话了。”
“他结婚的事?”
“嗯。”
蒋俞白这会儿正在茶室里跟黄隽洲聊天,刚才黄隽洲接了个别人的电话,他想知道陶竹在做什么,就抽空打了一个,这会儿黄隽洲回来了,他却没搭理人家, 起身倚在阳台上, 看着楼下繁忙都市的车水马龙, 说道:“他跟你说他想退婚了?”
陶竹手机差点吓掉了:“退婚?!”
“哦,不是这事儿啊。”蒋俞白解释道,“他跟蒋中朝说了想退婚,蒋中朝没管,让许婉楼处理,后续我就不知道了。”
陶竹跟他同步她这边得到的消息, 瓮声瓮气的:“阿禾哥没说退婚的事, 还邀请我参加他婚礼。”
蒋俞白:“想程果了?”
电话里,陶竹没把刚才蒋禾跟她说的事完全复述, 只应道:“嗯。”
蒋俞白:“那我晚上去陪陪你。”
因为蒋中朝态度的缘故,陶竹不方便出现在蒋家, 蒋俞白名下的几个置业陶竹也谨慎的不敢去,他所说的陪她,只能是两个人在狭小的车子里聊聊天,陶竹知道他忙,不舍得他累,说道:“不用了……”
蒋俞白:“嘴硬可不是好孩子,知道你想我陪,晚点我过去接你,嗯?”
陶竹:“……嗯。”
蒋俞白挂了电话,慢悠悠地走回到茶台前,听见黄隽洲问:“小桃儿么?”
“嗯。”蒋俞白两条腿大喇喇地敞着,整个人闲散地瘫在椅子上,两根修长的手指放大看陶竹发过来的地址,心里算了下距离,“我等会儿就得走了,女朋友太黏人了,真没辙。”
黄隽洲把陶瓷茶杯放在面前,拆穿道:“没觉得你像没辙。”
蒋俞白坐起来,也把茶杯放下,但是没放在自己面前,而是斜着放的,在直线范围内,在茶杯和黄隽洲面前没有任何遮挡,他中指蓄力一弹,茶杯晃晃悠悠落到对面黄隽洲身上。
目的达成,蒋俞白扯了扯嘴角:“黄隽洲你这人就特么的多余长出这一张嘴。”
黄隽洲没说话,接过茶艺师递过来的纸,擦了擦自己的衣服。心里在想,他终究还是栽在女人身上了,而且栽的比他预期中的还严重。
他捏着手里的杯子,眼神色泽深了几分-
再回到工作室,陶竹整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蔫蔫的。
最近她没日没夜的忙,组里小团队都以为她是太累了,反正就差几个商品了,他们纷纷表示不急在这一时,刚准备下班,陶竹居然又原地复活了。
“来!选!”她咬着牙坐起来,猛灌了一大杯冰水,心里恶狠狠地想着,如果有一天,那个姓苏的真欺负到果果头上,就算赚的钱砸不死她,也得攒够起诉她的钱!
春末夏初,正是水果旺季,加之陶竹以前的直播播过许多水果,商务资源丰富,因此工作室的首期直播依然是水果。
把乱七八糟的事丢到了脑后,他们就工作上的事噼里啪啦地讨论到了晚上十点,其他的水果品类都定了,然而在这么多水果中,只有最后一样商品还有争议。
是泰国产的榴莲。
国内的供应链厂商闻着味儿找到了他们,确实给出了非常优惠的价格且对果实本身有保证,但是因为榴莲来回运输容易变质,所以他们只能卖预售的产品。
几个人的小团队分了正方和反方,正方觉得一般情况下市场很难以这个价格买到这个品质的榴莲,这是给用户实打实的折扣。
反方认为,首期主打的是助农,榴莲没有积压,并不需要帮助。
大家各执一词,吵得如胶似漆,压力就都给到了他们的小老板陶竹。
郭蕊站在正方,给陶竹剥了一瓣试吃的榴莲:“桃总你尝尝,真的好吃,正宗的猫山王。”
榴莲味直冲天灵盖,陶竹捏着鼻子“噌”地站起来:“我说前两天这屋什么味,原来是这个味啊!”
正反方吵架吵不赢,反方看陶竹的反应,开始在味道上做文章,商务护着陶竹往后撤:“对啊对啊,小桃儿前两天还说,觉得屋里臭!”
“可是我国的榴莲市场很大啊!数据统计的,我国吃了全球91%的榴莲!”郭蕊拿了个小盘子,揪了一点点,递到陶竹面前,“桃总你尝尝,不管播不播,总得尝尝,对商品你心里有个底不是。”
眼看陶竹现在偏向反方,商务乘胜追击,扯着陶竹往后,嫌弃地推着盘子:“你别搞这套,我们就是不吃!”
郭蕊非要让陶竹试,商务拦着不让,两人拉拉扯扯间,忽然冒出了一只小手,拿起盘子里的一小块榴莲,尝了一下。
出于好奇,也出于对寄品商家的负责,陶竹还是选择吃。
跟臭豆腐的原理有点像,闻起来臭,但吃起来味道还不错,甜糯绵密。
她找郭蕊要:“再给我点。”
陶竹吃了榴莲就像是对郭蕊的肯定,郭蕊气焰一下子嚣张起来:“我就说吧!没有一个吃过榴莲的人可以拒绝榴莲!我们的价格这么好,当然要播出去造福观众了!”
从陶竹管郭蕊要榴莲的时候,商务就像低人一头似的,被郭蕊压着打。
一片吵闹中,陶竹下了决定:“不能播。”
眼看着天秤偏向卖货的那一方,却听到这样的结论,郭蕊和商务同时诧异:“为什么?”
陶竹吃着榴莲,说:“虽然便宜,但榴莲没有滞销。”
郭蕊:“虽然没有滞销,但是我们的优惠是实打实的呀,这和滞销不滞销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这样的。”陶竹的思路在他们的争吵中已经变得很清晰,就像当初她要为“小桃子”这个账号的调性负责一样,现在她也要对直播工作室负责,“如果没有滞销,来自我们渠道的榴莲又便宜的话,就会造成垄断效应,其他不看我们直播的人,从现下渠道买到的榴莲,价格就会贵,因为货少了。”
曾经蒋俞白教她控制渠道的话陶竹记忆犹新,她边说边在白板上画出各个销售漏斗,更直观地让大家看到所谓“低价”给普通人带来的影响弊大于利:“如果我们这么做了,就不是打破信息差,而是在制造信息差,和普通的带货直播一点区别都没有了,并没有做到真正的利他。”
一段话,说的在场所有人心服口服。
榴莲这个品自然是不接,换成了普通的西梅。
少了点新意,噱头更难做,但是实打实的互利互惠。
首场直播的品类基本定下,大家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时,郭蕊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桃总,我记得你是不是才毕业一年?”
陶竹实习那年,郭蕊刚毕业,所以比她大了没几岁,桃总是一个调侃的称呼,陶竹没在意,点头说是。
郭蕊关了灯,在黑暗里“啊”了一声:“可你的好多想法,不像是才毕业的人哎,是不是你们大城市的人眼光从小就长远?”
“哎?”听郭蕊这么问,陶竹说,“你哪里人?”
郭蕊说了个城市名,不是省会城市,但也不小,至少比繁春大,陶竹这才想起来,她还没跟郭蕊说过自己的老家,郭蕊大概误以为她是北京人了。
不过,这也就是努力的意义吧。
她有幸站在蒋俞白的肩膀上,看到更辽阔的天空,再想办法,让更多和她一样的人,看到这片天。
这么稍微一想,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在园区外面看到蒋俞白的车,陶竹小跑着上车,还没来得及就刚才的对话跟蒋俞白展望宏伟的未来,侃侃而谈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就见蒋俞白皱着眉,打开窗户,先她一步开口,皱眉问:“你掉粪坑里了?”
“啊?”陶竹被问的一懵,后来才想起来低下头闻,解释道,“哦,我刚吃了点商家送过来的榴莲。”
以前没看她吃过榴莲,蒋俞白刚都没往那边想,听她这么说,他问:“你爱吃榴莲?”
“还行吧。”陶竹如实说,“刚闻起来我也觉得味道挺怪的,他们非让我尝尝我才吃,就觉得还挺甜的。”
蒋俞白抓了一个奇怪的重点,表情有点严肃:“谁让你吃的?”
看着他的表情,陶竹一下子联想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又怕他以为是男生要吃醋什么的,特别详细地解释:“郭蕊,以前Lisa公司带过我的一个小姐姐,现在来我这边了,怎么了吗?”
蒋俞白:“离她远点。”
难道郭蕊有问题?是其他公司派来的卧底?蒋俞白得知了内幕?
飞驰而过的车扫过在路边等网约车的郭蕊的身影,陶竹谨慎地凑近了点,小声问:“为什么?”
蒋俞白推了她一下,平时他都是搂着他的,这一下让陶竹更紧张了。
难道郭蕊的最终目的不是她而是蒋俞白?在她身上安装了摄像头?
陶竹更紧张了,她不希望连累蒋俞白,主动坐远了点。
蒋俞白声音因为憋气变成了奇怪的鼻音,表情仍旧严肃:“谁家好人教别人家孩子吃屎啊。”
第88章 一尘不染
跟蒋俞白在车上腻歪了一会儿, 主要是陶竹单方面攒了几个榴莲味的嗝打到蒋俞白脸上,给她封了一个欠儿登的绰号之后,她被蒋俞白轰下车。
树影婆娑的照着蒋俞白的侧脸, 他看着她下车,又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回在拽了一下, 嘱咐道:“明天早上醒了跟我说,我来接你上班。”
“好, 知道啦。”陶竹说完,笑眯眯地又憋了一个嗝出来,均匀地吐给蒋俞白。
蒋俞白是真闻不惯这个味儿,皱着眉拧了她屁股一把:“孩子不听话就是打少了。”
靠这混蛋真的下手了!陶竹叫了一声,捂着屁股跑下车。
家里,程果还在加班。
陶竹自己创业下班就够晚的了, 但程果案子多, 常常加班到比她还晚, 听见开门声,她回头看了眼来人,打了声招呼:“回来了啊。”
累了一天了,陶竹“嗯”了一声,把沙发上前公司发的抱枕拿起来,直直地躺在沙发上挺尸。
程果没在意身后的动静, 等到忙完了, 才留意到陶竹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小脸,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盖住她清冷的眼睛, 还有几分淑女样。
程果去房间里拿了条小毯子,正给陶竹脱鞋准备让她就在沙发上睡的时候, 陶竹醒了。她迷迷瞪瞪的一双眼睛看着程果:“加完班了?”
程果脱鞋的动作一顿,小声说:“加完了,你快回去睡觉去。”
陶竹慢吞吞地坐起来,像小时候那样:“我想跟你睡。”
换了地方,陶竹清醒了一大半,两人一起看着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说来倒也奇怪,别人家小闺蜜一起睡都是面对面,但这俩人从小到大聊天的时候都要看着天花板。
只不过农村小孩身上的猪臭味和泥土味,都被女孩子们身上清香的沐浴露和洗衣粉味道取代了。
聊到程果有个同事脱单了,陶竹见缝插针地问:“对了,上回我给你推的我那个前同事,你还聊着吗?”
“哎哟。”程果这才想起来,翻着手机找对话框,“最近太忙了,好像忘回人家消息了。”
黑暗里,小小的手机屏幕亮着光,程果找到和冯永的对话框,隔了三天才回复了上一条话题,并在回复后真诚地道歉。
陶竹回味着程果的语气,她好像真的是忘了,而不是不愿意聊。
不管果果最后是不是跟冯永在一起,只要她愿意踏出来这一步,陶竹就放心了-
蒋禾和苏旖文的婚礼是在工作室首播的第二天,尽管首播不需要陶竹出面,但她作为团队的主心骨,必须要在现场。
首场直播顺利收官,九千万成交额,四百万个订单,解决农民手里滞销的水果,陶竹也因此错过了婚礼彩排。
后来婚礼当天,陶竹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就是因为她错过了彩排,苏旖文误打误撞对她更放心了,觉得她是情感上的不想去,被工作绊住不过是借口。
伴娘除了陶竹,还有苏旖文的另外六个闺蜜,来之前她的闺蜜们就得知了一些风声,在陶竹面前行为举止都有些刻意。
大清早,化妆师上门化妆,陶竹还困着,听见她们的对话声此起彼伏。
“文文,你怎么这么早结婚啊?是不是……”话说到这刻意停了一下,余音百转千回地拉长,然后意有所指的,“啊?”
苏旖文看了眼陶竹,低头笑了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女生们彼此交换了眼神,纷纷感慨道:“阿禾厉害啊。”
这时又有人贡献猛料:“上次,我跟老吴还有阿禾文文我们四个去巴厘岛,阿禾喝了酒,第二天文文都下不来床!打电话的时候嗓子都哑了!”
“阿禾体育生哎,我听说体育生的‘咳咳’比铁还硬。”
盈盈笑意挂在苏旖文脸上,她指了指陶竹:“你们这帮女流氓说的太限制级了!阿禾的妹妹还在呢!”
陶竹这么大个人坐在这,其他人却像刚发现她似的:“阿禾的妹妹呀?怎么称呼?”
在化妆,她们都没起身,陶竹和问话的人在镜子里对视:“陶竹,你叫我小桃儿就行。”
“怎么妹妹不姓蒋啊?表妹?”
“不是。”陶竹面色平静,“我妈妈原来是蒋家的保姆。”
苏旖文并不知道他们的这层关系,听见这话惊了一下,睫毛膏不小心化歪了,化妆师给她擦妆面的时候,她还在想,原来蒋禾和陶竹并不是因为蒋俞白认识的。
“哦,保姆啊。”女生应了一下,晃了晃手肘,跟身边其他人就着这个话题聊起来,“哎你记得吗?施瓦辛格出轨过他家保姆。”
“记得这事,当时不是闹挺大吗?有的就这样,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就以为那是自己的家了。”另一个女生接过话,说完睁开眼看了眼陶竹,“哦小桃儿,我不是说你啊,你别多想。”
陶竹摇了摇头。
她没有多想,她知道今天这一场是鸿门宴,她只是很庆幸,今天来的人是她,而不是果果。
新娘子画好了妆,在伴娘们的陪伴下,穿着裙摆层层叠叠的秀禾服坐在床上,等待着伴郎团来接亲。
大红秀禾服上的绣金祥云刺绣,随着新娘的一举一动,熠熠生辉,在她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悦的娇羞,全然不见曾经在寂静医院里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等了有半个多小时,蒋禾他们还是没来,打电话过去催的时候,才得知了他刚才忽然发了高烧。
陶竹攥着手机,想到蒋俞白昨天说的退婚,她的心蓦地提起来了一下。
提前准备好的所有堵门道具都临时撤下去,富家千金们难免觉得扫兴,无精打采地坐在床头,只剩下找新娘子鞋这一个步骤,考虑到新郎的身体,也懒得好好藏,毫无新意地放在新娘的裙摆下。
又等了半个小时,蒋禾还是来了。
原本蔫下来的千金们,在看到今天盛装打扮的蒋禾时,忽然又兴奋起来了。
今天的蒋禾真的很好看,一身白衬衫枣红西裤,衬得他肩宽背直,精致到能当韩国明星的脸,上了粉底,更添了几分惊艳。
他已经提前得知了答案,进了房间就找出鞋子,给苏旖文穿上之后,抱她出了房间。
整个过程,他没有往陶竹的方向看过一眼。
豪门联姻,世纪婚礼,股价暴涨,不论是羡慕还是唾弃,在网络世界都一样有流量。
主流媒体不能写,但是各路公开平台上早就闹翻了天。
婚礼不对外公开,网络上只有一些买通了服务员后从角落偷拍的图片,主人公的脸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陶竹不关心,她只是很关心,果果今天忙不忙,她会不会在上网的时候,刷到这些消息。
她也不敢问,怕果果本来没看手机,就因为她发的这条消息才看到。
盛大的婚礼举行了将近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里,双方公司的股价都涨停了。
股民开心,股东开心,参加婚礼的宾客开心,在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上,陶竹忽然发现,蒋禾不见了-
“卧槽,文文的福气全在后半辈子了!”
“啊?什么意思?”
“阿禾竟然是蒋家的!”
“你刚知道阿禾姓蒋?”
“不是!你知道他是哪个蒋家吗?蒋俞白是他哥哥,现在就坐在主桌!阿禾是蒋家的二公子!”
“我的天!亲生的吗?”
“同父异母!”
上流社会,每个圈层都有一圈无形但牢固的分界线,富家小千金们挤不进蒋俞白的那个圈子,连最基础的家庭关系都没摸不清楚。
她们没经历过什么事,二十多岁了都还单纯的像是象牙塔里的公主,说话没有刻意背着人,陶竹找蒋禾时,正好听见这段对话。
等她们聊完了,陶竹才跟她们打听蒋禾去哪里了。
在她们警惕的眼神里,陶竹顺着她们聊的天说:“是蒋俞白想找他。”
说完,她指了一下坐在主桌的蒋俞白。
蒋俞白浑然不知道他家孩子正在拿着他的名义招摇撞骗,只看见陶竹指了他一下,就跟着挥手。
连蒋禾是蒋俞白亲弟弟这事都才刚知道的单纯小千金,自然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和蒋俞白的关系,当真以为是蒋俞白的意思,告诉陶竹蒋禾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了,还顺便把蒋禾的房间号也告诉她了。
陶竹道了谢,退场的时候,趁着蒋中朝不在会场里,拉着蒋俞白一起走了。
从背后看,好像她真是在帮蒋俞白找人似的。
蒋禾的房间酒店的最高层,陶竹按照她们给的房间号找到后,不管怎么敲门呐喊,里头都没人应。
蒋俞白抱住她急的直跳的小身板儿,曲起手指,敲了两下门,沉声叫他的名字:“蒋禾?”
依然没人应。
陶竹抿唇,拿蒋俞白的手机给酒店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有个穿着西装的经理拿着房卡过来,毕恭毕敬地帮他们打开了房门。
酒店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陶竹真切地听见自己的脑袋“嗡”了一声。
第89章 大话西游
房间里看不见人, 但仔细看,大床的角落,冒出了一个仔细打理过, 闪着金粉的头发尖。
陶竹撒开蒋俞白的手跑过去。
蒋禾整张脸是没有血色的白,穿着西装长袖的盛夏,他的身上却在微微打着冷颤。
陶竹抢过他手里喝了一半的酒杯, 闻了闻里面的透明液体,确定是酒, 稍微放心了一点。
她把酒放到一边的床头柜,视线重新落回到蒋禾身上。
他的五官没变,依旧清隽秀丽,但是陶竹却觉得哪怕是今天精致打扮过的他,也没有曾经的他好看了。
没了生气,美则美矣, 毫无灵魂。
还没敬酒, 蒋禾已经喝醉了, 双满迷离,满嘴酒味,冲着陶竹咧开了嘴:“别担心,还活着。”
他伸手,想揉陶竹的头发,被走过来的蒋俞白扯住手腕。
蒋禾的手没什么力气, 蒋俞白轻轻松松的就把他的手拿下去了, 并低声提醒:“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蒋禾没执着, 他曲着腿坐在地上,两条胳膊和头都颓废地垂着:“我不敢死, 连退婚都不敢,怕给家里找麻烦。我就是,后悔。”
少年自出生,便是蒋家众星捧月的二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受过一丁点罪,没吃过一丁点苦,活在羡艳的目光里。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一辈子的最高点就只是这样了。
如蒋俞白所说,被什么所庇护,就会被什么所限制。
为了让其他人放心,他没有选择,必须碌碌无为,他的终点就只有联姻。
不能像蒋俞白一样拼搏去改变结局,能做的就是叛逆和挣扎,在过程中遇到真爱。
可真的遇到了,就只剩下后悔,但已经晚了。
知道谜底的那天,已是沧海桑田,换了题目。
新郎在婚礼当天消失了太久,屋外聚集了许多关心的人来看他。
不能让那么多人等着,一身酒气的蒋禾撑着床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向门口。
他走的速度很慢,慢到给了陶竹足够多的时间,在聊天对话框里找得到程果。
她好像该做点什么,但又什么都不该做。
对话框倏然出现了一段聊天记录的截图。
陶竹以为是自己误点,仔细看才反应过来,是程果同时给她发了消息,是她跟冯永的聊天记录。
程果问陶竹:debug是什么意思?
蒋禾的手搭在门把上,开门之前,回过头,冲着陶竹挤出一丝苦笑,哑着嗓子说 :“不过,我最后悔的,是还能爱她的时候,爱的还不够。”
门外,一张张担心的脸,在看到蒋禾之后,笑逐颜开,热闹熙攘,幸福与否,在这样欢闹的时刻,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在远去的喧哗里,陶竹红着眼睛,坐在床边回了程果的消息,她只字未提蒋禾,只是回答她的问题。
消息发送过去,她的脑海里,闪过了红楼梦的结尾——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酒店不比家里,空调温度开的低,蒋俞白把空调温度调低后,脱了自己的外套,给陶竹盖在轻薄的伴娘礼服外。
陶竹把衣服拨下去,打了个喷嚏说:“我不冷。”
这句话接在这个行为之后,显得十分不可信,蒋俞白眉梢微挑,让她自己好好琢磨一下。
虽然真的打了喷嚏,但陶竹就是不觉得冷,她擦掉眼眶里的眼泪,辩解道:“可能就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吧。”
蒋俞白拎起外套,又给她罩在身上,态度强硬:“身体反应过来了,大脑瓜子还没反应过来是吧?”
一句话,把陶竹逗的笑出声,老老实实地套上他宽大的衣服。
他们两个腿贴着床沿,上半身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的彼此,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许多往事。
只不过陶竹想到的是蒋禾和程果,而蒋俞白想到的是陶竹。
过去知道她喜欢他那么多年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了安心和踏实,但他今天蓦地意识到,他一直都忘了,在那几年里,她受到的委屈。
他的手揽过她抹了发胶的头发,抱到自己怀里,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各有心事,他俩没再下楼,在酒店房间里叫来了午饭。
无所事事的午后,吃完睡到了下午三点,醒来后,蒋俞白点了两杯奶茶,随手找电影看。
全平台会员的大屏幕,陶竹在他翻页时看到《大话西游》,忽然插嘴:“我还没看过这个,好像还挺有名的 。”
“你没看过?”蒋俞白有点诧异,“我还挺喜欢的,那一起再看一遍吧。”
“没看过很正常吧?上映的时候我们那还没电影院,长大以后我没看电影的习惯。”陶竹看着屏幕说,“不过你都看过了,再看一遍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蒋俞白说,“周星驰的想法挺超前的,每次都能看出一些不一样的。”
陶竹“哦”了一声,扎开奶茶,非常懂享受的让酒店送了些水果过来,边吃边看。
标准的理科生,逻辑思维连贯,陶竹一边当喜剧看,一边提出理智的疑问:“为什么紫霞一开始能打得过天兵天将和二郎神,但后面连牛魔王都打不过了?按理说牛魔王应该没有二郎神厉害吧?”
他们靠在酒店大床柔软的床头,灯光幽暗的光线,照的蒋俞白冷硬的五官,但是思维全停在电影最柔软的地方。
至尊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紫霞的,让他想到了自己。
但是陶竹想到的却一直是蒋禾和程果,尤其结尾那句“他好像一条狗啊”,让她想到白天蒋禾出门前,看她的最后一眼。
分明是一部喜剧,但看的他俩心里都有点难受。
蒋俞白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把她的手捏在手里,轻轻地揉着:“看懂了吗?”
紫霞喜欢至尊宝,至尊宝喜欢白晶晶,白晶晶喜欢齐天大圣,齐天大圣喜欢紫霞,但他们差了五百年,是错的时间里对的人。就像是蒋禾和程果,陶竹看的特别懂。
“嗯。”她点头。
蒋俞白就知道她能看懂。
“对不起啊。”他垂着眼睛,整个人有种在高出被打碎,淋淋漓漓下坠的破碎感,声音也是低哑的,“受委屈了。”
陶竹心说这是哪跟哪呢,蒋禾跟程果的事,跟我有啥关系?她张大嘴巴:“啊?”
她这反应让蒋俞白也是一愣:“啊?”
陶竹坐起来:“委屈的是果果?我不委屈啊。”
蒋俞白:“……?“
蒋俞白:“啊?”
他俩把彼此的观影后感一对,才发现看到的点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蒋俞白哭笑不得:“我是说我像至尊宝,我对感情的反应有点迟钝,让你受委屈了。”
他这么说也没毛病,陶竹吸了一口奶茶,点头:“这倒是,那你干嘛要让我受委屈!尤其是我大学那段时间。”
蒋俞白心说你倒是挺他妈不客气。
但他还是想跟陶竹解释。
他掐了陶竹胳膊一下,其实用的力气不大,但陶竹反应很大,跟被烫到了一样:“疼!”
蒋俞白:“如果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疼,你怎么面对这种感觉?”
陶竹:“那也叫疼!”
“你根本就不知道疼这个词,生来就不知道,脑海里没有这个词汇。”蒋俞白问,“你怎么办?”
陶竹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能怎么办?躲你远点!”
“嗯。”蒋俞白的喉结滚了滚,下巴在她的头顶摩挲,像失而复得一般珍惜,“就是这样的感觉。我没办法形容那种感受,很陌生,但我就是下意识想和你在一起,你提出来的要求,能力范围之内,能满足的我都满足你,但是剩下的,我做的不好。”
在一起这么久了,陶竹早就感受到这一层感觉,有他父母的婚姻在前,一切也都说得通。
她能理解他,特别潇洒地回应:“嗯,没事。”
蒋俞白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我的感情观跟你认识的我身边的每个人都不一样,我的喜欢是从一而终的,喜欢你,就只喜欢你,这辈子就你一个。”
陶竹笑了笑,反手抱住他劲瘦的腰。
知道了,知道你是恋爱脑了。
蒋俞白还有话还没说完,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酒店就这点不好,只要有房卡,谁都能开。
他俩分开,蒋俞白打理着衣服下床,迎面撞上走进来的蒋中朝。
虽然他俩知道自己清清白白,但是白日里窗帘紧闭,又是从床上起来的,气氛顿时有点僵硬。
蒋中朝扫了陶竹一眼,收回视线,只和蒋俞白说话:“下午就没见到你人,忙完了就下去吃饭。”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甚至没给他们解释的时间。
大概这就是高位者的压迫,分明一个字没说,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可以在她这里“忙”,但是如果进我家,我看不上,也不接受。
蒋俞白迈着长腿,走回到床边,单手抄兜,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奶茶。
随着奶茶“噗通”一声丢进垃圾桶里的声音,蒋俞白抬眼,看着她,认真地问:“如果有一天,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了蒋家当靠山,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当局者迷,陶竹能感受到,其实蒋中朝的态度并没有这么强硬,她放下奶茶,从床的这头蹭到那头,抓住他的手,安慰道:“没到这个地步,你别这么悲观。”
蒋俞白没说话,仍是直直地看着她。
陶竹意识到,他说这番话,只是没安全感了。
“我愿意的。”她抱着他,“不管未来你有没有靠山,有多少钱,是不是负债,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
第90章 我有分寸
夜幕降临, 在房间里缠绵深吻后,他们理了理衣服,再度回归到晚宴的人群里。
晚宴更偏向商业化, 蒋禾身边几个玩得好的伴郎都是他大学同学,没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早早的回了家。
苏旖文身边的富家小千金倒是还在, 只不过这样的场合小千金们觉得无聊,聚在自己的桌子上, 在璀璨的顶灯下,絮絮叨叨聊着八卦。
“我就发了一张跟他的合影,名字都没加,也不知道他那帮疯狂的粉丝怎么找过来的,我就跟犯了罪一样,差点被他们说的明天就得进局子。”
闺蜜正在吐槽男顶流的粉丝, 苏旖文笑笑说:“莱莱, 这事你找阿禾, 让阿禾的哥哥帮你堵死这顶流的资源,给你出出气。”
“啊,不用。”莱莱摆摆手,玩玩闹闹是小事,扯到蒋俞白,事情就大了, 她不过是想炫耀罢了, “他自己跟我道歉了。”
苏旖文还想再跟莱莱说什么,但看见陶竹的身影, 她的注意力就没在这边了。她朝陶竹挥了挥手,招呼她过来坐, 在陶竹走过来时,她穿着敬酒服的身体柔软而刻意地贴在蒋禾肩上,像宣誓主权一般:“下午阿禾不舒服,辛苦你和哥哥照顾了。”
陶竹抿唇,点头给了个回应。
出于一些私心,苏旖文没跟身边的闺蜜说过陶竹跟蒋俞白的事,一直到下午,陶竹带着蒋俞白离开一直没回来,几个小千金们才知道这事,苏旖文也装作是刚知道的样子。
蒋俞白这样的人,是连她们这种层级的家庭都不敢想的,就算是圈子里最顶尖的苏旖文,也不过是嫁了将家的二公子,所以在她们的心里,蒋俞白不是不能谈恋爱,但至少不能谈一个农村出来的,门不当户不对,这得多有手段?
莱莱皮笑肉不笑,话是冲着苏旖文说的,但是舌头底下藏着的剑却是明晃晃地指向陶竹:“文文你这就见外了,人家是雌竞胜出的王者,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像老钱瞧不起新贵,这些养尊处优的二世祖小姑娘,也瞧不起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总觉得她们靠玩心眼子上来的,不配有尊严。尤其是,陶竹长得还漂亮。
可她们错就错在,不够了解陶竹,归根结底,是她们也不够了解蒋俞白。
陶竹眼形本就凌厉,严肃起来竟不怒自威,但她分寸拿捏的极好,没有训斥,而是看着她问:“雌竞?什么叫雌竞?”
雌竞总被用来形容她们父亲身边那些年轻漂亮的女性,不是个好词,但真要这些心思本不坏又闲出屁来的富家小姐们解释,又解释不出来个所以然。
最主要的,她们也没想过她这种底层出身没背景的女生敢反驳。
莱莱本以为苏旖文会像往常一样帮她说话,可她看了一眼苏旖文,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气焰顿时少了大半,惹了事又怕事,只敢弱弱地反问:“那你说,不是雌竞是什么?”
蒋禾揉了揉太阳穴,淡淡说道:“她大学开始工作,到现在创业,身家保守估计过千万。”
倚在他身上的苏旖文身子一僵,蒋禾在这时候帮陶竹说话,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可她看着蒋禾高烧的虚弱样子,又自我安慰道,不是的,他只是烧糊涂了。
话说到钱上,就正好中了富二代们的下怀,莱莱的唇角勾出一道讥讽的弧度:“千万?我十三岁的时候,画的画拍卖就已经到千万了。”
没意思。
陶竹觉得,这帮小富二代们的圈子真没意思。
养尊处优,闲出屁了,就爱没事找点事,当成茶余饭后聚会闲聊的乐子。
她不喜欢唇枪舌战浪费精力,更不想自证,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她只想离开这。
没想到刚起身,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腰肢。
她不在乎的事,有人替她在乎。
“要比么?”蒋俞白语气冷淡,“她十三岁的时候,身家几千块,现在上千万,但你十三岁的画能卖到千万,现在卖大概小几十?”
他顿了顿,在满桌惊愕的眼神中,神色自若的又问:“还跟她比么?陈依莱。”
他问完也不走,居高临下地站在那,等她的答案。
他不怕幼稚,也不怕别人说他三十多了跟小姑娘计较掉价。
别说今儿这事陶竹占理,就是不占理,他也不分黑白的护犊子,反正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他们家孩子。
温室里养大的花,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看见蒋俞白的时候就已经吓傻了,更别说被点到名字质问,莱莱低下头,蚊子声似的:“不比了。”
蒋俞白不依不饶:“谁赢了?”
莱莱面子挂不住,脸上火辣辣的,只后悔招惹了不该惹的人:“是……是小桃儿赢了。”
蒋俞白的手从陶竹腰上滑落,顺势牵起她的手,不顾蒋中朝频频投来的视线,带着她认识在场的人。
陶竹分明什么都没做,却一夜在上流社会的各个圈子里有了不小的名气,蒋家大小少爷都护着的人,各路资源求着跟她合作。
蒋俞白乐得如此,明晃晃的偏心,宠着惯着,就是要他家小姑娘乘风昂首,借着他的势,到人间最上乘-
陶竹知道他在帮她,举贤还不避亲呢,他的资源她也都接下,合理利用起来。
接触到资源是最难的,蒋俞白帮她把最难的一步打通了,到后面也就简单了,只要真正能给人家带来实打实的利润,这些资源就能变为她自己的。
工作室不断扩招,在第二场直播前,从原有的六人团队,扩大到十个人,除了一个营销一个运营和一个售后,也就是因为财务工作加剧,陶竹把集团的财务还回去,自己新招了一个。
至于其他锦上添花让团队看起来更高大上的人,不管其他人怎么建议,陶竹都没要。
和其他销售出身的主播不同,陶竹自己家就是果农出身,她太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中间环节增多,要么抬高价格损害消费者的利益,要么压低收购价格,牺牲农民的收入。
第二场直播播的是手工艺品专题。
传统的助农集中在水果,因为果蔬实用,而且确实滞销,但是一些手工艺品,例如少数民族的编花,竹篮,利润低且小众,被所有人忽视了。
这样除了导致靠这些吃饭的当地人越来越穷,也导致诸多传统的手艺面临失传。
剑走偏锋,结果只有两个,大胜或者大败。
而从直播数据来看,陶竹是后者。
乌铜走银,白族扎染,傣锦,品质和美观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品牌的奢侈品,在直播间里销售一空。
第一场还偶尔有观众关注“小桃子去哪里了”,而在第二场直播中,都已经被直播间里的产品本身吸引走了目光。
陶竹乐得见此,隐身在幕后,做操控全盘的人。
当地人以前从来没和任何一家直播合作过,前一天还在忧心忡忡,等第二天订单量下来,没有一个不傻眼的。
他们发来了十分官方的书面感谢,但在电话里,却很可爱的表示,老人们高兴的假牙都要笑掉了,觉都不想睡。
陶竹的小事业做的如日中天的同时,也在时常侧面打探蒋中朝的口风。
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清楚。
他没有强迫蒋俞白分手,也没有非要给他相亲,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不闻不问不松口,好像在比谁耗的更久。
蒋俞白这边敌不动我不动,带着陶竹结交各种资源人脉,顺带说起了结婚的事。
一个亿的事他竟然还记得,只不过他没想给一个亿现金,想把这一个亿换成金条,对于陶竹这样不懂得投资和钱生钱的家庭来说,保值更重要。
陶竹一晚上震惊了两次,一次是结婚,一次是一个亿,她坐在车上,猛吸了一口气,收回被蒋俞白攥着的手,挠了挠脸,先选了一个震惊:“咱这就……结婚了吗?”
蒋俞白:“不然?”
陶竹:“那万一蒋叔叔不同意呢?”
蒋俞白把她的手拉回来,攥在掌心,反问道:“他不同意你就不嫁了?”
陶竹用“他不同意我还能嫁吗”的疑惑眼神看他。
“真抱歉啊,这事儿你没得选。”蒋俞白又不痛快了,绷着脸,舌尖慢悠悠地扫过下牙,威胁似的掐了下她的腰,“你这辈子跑不了了。”
啧。
啧啧啧。
瞧把这恋爱脑给牛的。
陶竹坐直,反手抱住他:“我也没想跑呀。”
蒋俞白倒是好哄,他满意了,大手揽着她的腰,把她的白色针织毛衣往下拽了拽,盖住露出来的纤细腰线,手依旧接着往下滑。
这是在车里,前头有司机,摸到大腿根时,他低声在她脖颈间说道:“小姑娘身材还挺好。”
陶竹勾着他的胳膊,大言不惭:“是还行。”
蒋俞白下流地轻捏了那把软肉:“看来我有福了。”
陶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地方,但是车里一片漆黑,看的不清不楚。
她这眼神让蒋俞白一愣,他跟她奔着结婚去的,本来结婚之前没想过,但看她也明白这事了,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点蛊惑:“你想跟我试试么?”
算好奇吧,其实陶竹有点想,但她又要面子,摇头说不想,心里想的是你要是求我,我就说想。
结果蒋俞白就信了,保证道:“放心,我有分寸。”
陶竹:“……”
陶竹:“哦。”-
晚上,蒋俞白带陶竹去的是一个私人局,见的不是商界的人,但却是陶竹用得到的人,这样的场子,得需要黄隽洲帮忙搭个桥。
在车上,陶竹就听蒋俞白说过了,今天这样的局跟他们以前的局不一样,到了地方一看气势恢宏的架势,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
几个熟脸都穿着难得一见的正装,看上去严肃又正气,连Lisa都看不出来混蛋样,像个整肃的唐僧。
陶竹原以为今天只有蒋俞白会带着她来,但没想到,黄隽洲居然也带了人。
厅外偶遇,黄隽洲知道蒋俞白不喜欢应酬,能为了女人做到这个份上,他当着他们的面,说了句:“越来越上心了。”
蒋俞白懒散的扬了扬下巴,指着他身边那位:“你也不差。”
黄隽洲唇角扯出一道不屑的弧度,连声音都跟着不屑,把女人往前一推:“当条狗养的,你想玩我给你。”
他身边那个美艳的女人眼睛都没眨一下,蒋俞白心下明了,把陶竹的耳朵捂在怀里,回了句:“嫌脏。”
是真当女儿疼着了,看着两人的身影都已经走远,蒋俞白还在弯腰安抚姑娘情绪的时候,黄隽洲就知道,有些事,不干不行。
走回宴会厅,身边的女人却没跟上来。
“生什么气呢?”他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慢悠悠地叫了声,“小母狗。”
女人像是发呆刚反应过来,莞尔笑道:“没有,主人。”
真的就像逗狗那样,他挠了挠她的下巴:“真乖,事情别忘了。”
女人点了点头,像刚才那样挽住黄隽洲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这么脏,就别碰我了。”漆黑夜色下,他没有温度的笑像鬼魅,“听话。”-
这场宴席不是来吃饭的,陶竹在蒋俞白的引荐下,敬着饮料,然后听这些上位者或真或假的夸赞。
等正事都办完,时间差不多了,女人拉了拉陶竹的手,让她陪着一起上个卫生间。
陶竹没多想,跟蒋俞白说了一声,陪着过去了。
宴会厅里是有卫生间的,但是出于对主客的尊重,她们一起去了外面。
离开了宴会厅从外面看,这间饭店简单又朴素,卫生间还少,她们两个弯弯绕绕地走,碰到了黄隽洲。
陶竹心里正奇怪着,他刚才还在宴会厅里,怎么能碰上,听见他主动跟她说话。
“听说最近事业做的不错,恭喜。”
陶竹眉眼弯弯,笑的人畜无害:“没有,隽洲哥过奖了。”
女人走到他身边,他们两个在灯光下,与她对立。
黄隽洲颔首:“家父最近可还好?”
他俩不熟,陶竹还以为黄隽洲在跟他旁边的女人说话,等了一会儿,发现黄隽洲在看她,身边的女人又没回应,才反应过来,这话是问她的。
陶竹心想这人闲的没事干了吧,问人家家里的事干嘛,但表面上却是平静乖巧:“嗯,家里人都还好。”
“看来我蒋叔叔人还不错。”黄隽洲笑,像跟老朋友谈天那样,云淡风轻地说,“不过也是,一般帮雇主顶罪的司机,都能有一笔不错的安置费。”
陶竹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眉头紧皱,大脑一遍又一遍的过滤黄隽洲说的话。
顶罪。
陶九只犯过一次罪。
她听王雪平说的消息,是陶九带着蒋中朝去个很重要的聚会。
曾经的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她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陶九那么稳妥的人,开了十几年的车,怎么可能撞了人又不知道。
是王雪平,一次又一次,在她有所怀疑的时候,打消她的顾虑。
可是,再仔细想想,所有情节,都禁不起推敲。
如果,她住在蒋家,是因为蒋中正可怜她们母女,那他为什么,在回国的家宴上,主动跟她打了招呼?
他更没有理由,帮她转学来北京。
种种行为,说成是亏欠,不是更合理?
她脸上的血色在迅速消逝,苍白而破碎。
她以为黄隽洲是不小心说漏嘴,为了知道更多的事情,努力想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是肉眼可见的呆滞表情,骗不过黄隽洲。
他笑着,轻轻地在陶竹心上又补了一刀:“而且,俞白对你也挺好的,算是皆大欢喜。”
陶九坐牢,因为坐牢被村里的人排挤,传遍了流言蜚语,又因为牢里的环境艰苦,引发了肠癌。
而她,在跟罪魁祸首的儿子,谈恋爱?
陶竹内心有股说不清的巨大力量在翻涌,她摸着墙,到卫生间,哇的一声,吐出来了晚上吃的所有东西。
酸臭的,腐烂的,恶心的。
像她现在做的事。
陶竹看着镜子里面无血色的自己,低头吐出了胃里的酸水。
走廊里,女人跪在地上,身后偶尔有人走过,但没人回头看他们。
黄隽洲垂着胳膊,摸着她的头,柔声问:“今天表现的特别好,给你的奖励,喜欢吗?”
她扬起头,囫囵不请道:“喜欢。”
一阵吞咽声伴随着低喘,他让她挽着,走回宴会厅。
桌面早已经撤干净了,整个宴会厅迎合着上位者的喜好,放上了音响和电视,在慷慨激昂的音乐声里,蒋俞白得喊出来,才能让他们听见他的声音。
蒋俞白:“小桃儿呢?”
女人看了眼黄隽洲,低眉道:“她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在卫生间里。”
蒋俞白皱眉:“那你一个人回来了?”
黄隽洲一巴掌甩过去,扇歪了女人的脸,当着蒋俞白的面问:“她不舒服?你刚才怎么没说?你这让别人多担心?”
蒋俞白懒得看着俩人的戏码,往卫生间追过去。
女人理了理头发,像无事发生般,问道:“您喜欢小桃吗?”
“怎么这么说呢?”黄隽洲让人给她找来冰袋,温柔地帮她敷着脸,“我家里养一条母狗就够了,而且她跟你又不一样,她要自尊,喂,拜托,自尊哎,想得到,怎么能不付出代价呢?你说对不对,小狗狗?”
女人点了点头,心里打了个寒颤。
蒋俞白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为了除掉他身边的不安全因素,黄隽洲连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也不肯放过。
在他的手旁若无人地伸进她裙子里的时候,她的眼睛顺着蒋俞白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她希望他们能熬过来,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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