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你想要什么?”周星棋眼里蒙了一层阴影。
路月沉把一份文档资料递过去,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这里有您和几位同学合作的全部证据,如果把这些交给警察,您可能会安然无恙,您的那些同伴都会受到处分。”
“他们和周少爷不一样,背后没有周家撑腰。”
文档资料打开,入目的是他们三人在体院门口的照片,还有几通通话记录,包括他被锁进器材室的画面。
“周少爷有办法能让这份证据不到警察那里,但是我想这对周少爷来说并不划算。”路月沉说。
帽檐遮住了他艳丽的眉眼,深褐色眼底随之抬起来,映着对面少年的面容。
“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一份周家最近拿到的合作数据。”
路月沉:“和林家制药有关,那份数据对周家来说应该微不足道,周家暂时并没有和林家合作的打算。”
“这些你都清楚……”周星棋看着他,直视他眼底,“你和林家是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我想的那样?”周星棋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这些周少爷不用管,”路月沉想了想说,“我想周少爷可能更在意顾慈那边。”
“我恰巧是他实验项目的审核员,如果您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保证不针对他,对他坦诚而视。”
“哈?坦诚而视?”因为提到顾慈,周星棋情绪发生了些许变化,这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可惜我不具有普通人所有的善良美德,”路月沉微微抬眼,眼底平静,“我这个人非常记仇。”
路月沉语气稍稍停顿,他看向对面的少年,脑海里一张冷淡的面容一晃而过。
因为林微寒在意顾慈,他已经不打算对顾慈做什么,但是用这个借口来骗眼前的少年倒是不错。
“您应该庆幸,他很会做咖啡……”
转角处,手机店灯牌闪烁。
蓝毛看着两个人又转回来,刚打开的游戏暂停,“还有其他项目?”
“哥,你这里能不能调监控,隔壁火锅店那里,你技术那么厉害肯定可以吧,拜托你了……”
“可以是可以,”蓝毛挠挠脑袋,“但是你们是要做什么?监控可不能轻易调。”
林微寒在一旁没有出声,元齐现场瞎编,“哎,哥们,你行行好,我刚看到我弟弟了,我弟弟跟人早恋呢,对方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
“他平常就淘气,要是不调查清楚我怕被坏人骗了。”
蓝毛正好有个妹妹,闻言感同身受,“确实,我妹妹最近高中早恋刚被我发现,那个混蛋还被我揍了一顿。”
“我妹未成年呢。”
蓝毛说着调开了数据系统,监控画面很快调出来,“哪个是你弟弟?”
“那个,长得很俊的,这个这个,哎对,有没有办法能把声音放出来……”
“我去,”蓝毛有点惊讶,“你弟跟男人约会呢。”
随着“滋啦”一声,模糊的熟悉音色随之传来。
“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一份周家最近拿到的合作数据。”
“和林家制药有关,那份数据对周家来说应该微不足道,周家暂时并没有和林家合作的打算。”
“这些你都清楚……你和林家是什么关系。”
“这些周少爷不用管……我想周少爷可能更在意顾慈那边。”
“我恰巧是他实验项目的审核员,如果您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保证不针对他,对他坦诚而视。”
“您应该庆幸……他很会做咖啡。”
蓝毛寻思着这听起来也不像是在谈恋爱啊,他察觉到了什么,扫一眼,发现身旁的漂亮青年面容可怖,眼里几乎结冰。
元齐听的直冒冷汗,他在旁边一句不敢吭,三十五度的天,他却感到空气都是冷的。
“哥,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误会?”林微寒冷笑出声,他眼底冷意蔓延,“到底是不是误会,很快就能知道了。”
出身经历是假的。
在他手机上装定位监控。
拿审核员的身份去换林家的数据。
哈。
沉默的气氛蔓延,元齐看着林微寒的神色,问,“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月色。”
林微寒手机响了一声,名为弦的联系人给他发来了消息。
图片上是在糖水铺买的糖水。
弦:学长,据说这家的甜水很好吃
想起手机上有定位,林微寒面无表情地打字过去。
v:哦,不怎么样
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
弦:学长已经尝过了吗,我原本打算给学长送过去
一想到对方能随时知道他的位置,好像背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这种感觉……真够操蛋。
路月沉。
路月沉。
真是好大的胆子。
林微寒几乎要笑出来,他眼底冷冰一片,每一次路月沉都能给他更大的惊喜。
他没有再回复。
车子在月色门口停下,这是陆景明和宋澄常来的地方。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林少爷,宋少和陆少今天正好在呢,要不要带您去他们的包间?”服务员领着他上电梯。
他稍稍点头,因为压不住冷气,服务员看着他的脸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大气不敢出。
“让我看看谁过来了。”
有人过来开了门,一看见是他,笑容立刻止住,很快又重新露出尴尬的笑。
“是微寒哥……”
“小寒?”陆景明注意到了人,立刻瞪大了一双眼,“是小寒过来了?”
“今天怎么有空了,怎么不给我们发个消息。”
林微寒眼珠是偏透明的黑,显得纯澈没有杂质,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宋澄和陆景明一块凑了过来。
“有点事,过来待一会。”他这会陷入了平静之中,缓和了心情。
“什么事啊。”陆景明问。
宋澄看着林微寒的神色,在一旁拍了拍陆景明,“别问那么多了,小寒有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提。”
需要一件件地去论证。
林微寒端起了酒杯,酒液在灯光下晃荡了一圈,如果是真的,该拿对方怎么办才好呢。
“小寒,今天是过来喝酒的吗?”陆景明拿着酒杯坐到了他旁边,“来咱俩碰一个。”
林微寒用酒杯和陆景明碰了一下,酒液进喉咙,甘醇的液体灼烧,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接下来路月沉的消息他都没有回复过。
十点整,路月沉给他打电话过来。
十点半,包间外准时出现某道身影。
“你好,我来找林微寒。”
熟悉的声音响起,陆景明和宋澄下意识地看过去,因为路月沉在月色打过工,加上林微寒的关系,找到这里似乎很常见。
“小路。”宋澄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林微寒喝了两杯就闭上眼了,好像在等人,估计就是在等路月沉了。
“小寒在这里呢,他今天有点喝多了,你把他送回去吧。”
“我送,让我送。”陆景明眼前出现好几个林微寒,他手还没有举起来,又放了下去,倒在了宋澄旁边。
宋澄有点无语,“谁让你灌小寒的?”
“学长。”
山茶花的气息传过来,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他睁开眼,头有点晕,但是脑袋非常清醒。
“我送学长回去。”路月沉说。
林微寒重新闭上了眼,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情绪,手掌被对方握着,腰肢传来力道,有气息落在他脖颈边,他被扶着起来。
额头传来温凉的触感,路月沉在他耳边轻轻问,“学长为什么还要来这种地方,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烦心事?
罪魁祸首怎么好意思问出来的。
林微寒没有搭理人,他被扶着上了后座,脑袋被按着靠在路月沉的肩膀上,对方报了他别墅的名字。
一直到他的别墅,进门之后,他被放在沙发上,灯打开,他静静地盯着路月沉的背影。
“学长,你醒了?”路月沉注意到了,手里端着的是那碗他已经见过的糖水。
“正好能用上,学长可以喝些解解酒。”
路月沉端着热好的糖水到他面前,他眼底压着冷淡的情绪,对方殷勤的态度令他生厌,一想到都是欺骗,他胃里几乎翻涌作呕。
他接了过来,这对他来说十分容易,在端的时候不怎么小心,“砰”地一下碗直接摔在地上,里面的糖汁瞬间洒的四处都是。
他和路月沉衣服都溅上了。
有些人在某些方面不知道是装蠢还是真不会看人眼色,路月沉在他面前俯身。
“我忘了学长喝醉了,学长等我一下。”
对方很快收拾了残局,路月沉做起这些下人的事很熟练。
林微寒被扶着进了浴室,路月沉拿着花洒稍稍犹豫,“学长,我在外面等你,你随时可以喊我。”
他撞进那双深褐色的眼,想也没想地握住了路月沉的手腕,“你怎么知道我在月色?”
他直接问了出来。
仿佛能透进那双眼看对方的真实情绪。
“我在月色有之前的兼职同事,”路月沉说,“对不起学长,学长去那种地方我很不放心。”
“我之前跟同事讲过,如果看见学长,让他们告诉我。”
路月沉温声说:“学长不怎么回消息,我很担心学长。”
月色到底是什么场所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那里滋生暧昧和刺激,一夜情很常见。
完美的理由。
“是吗。”林微寒面无表情,花洒还在滋着水,对上那双眼,对方在看他的时候会有情绪起伏。
略微发亮,隐隐遮掩却又遮掩不住的想占有。
……可真会演。
“对不起,学长,学长下次去酒吧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我不会打扰学长,只送学长回去……”
话没有说完,林微寒按着对方的脑袋,他的力道足以让路月沉俯身,由于身体不稳,路月沉向前趄趔,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按着路月沉的发丝,对方的唇角隔着衬衫碰到他的皮肤,路月沉稍稍抬眼。
“学长……”
他粗暴地拽住了路月沉的头发。
扯着对方的发丝,眼睁睁地看着路月沉那张脸泛起红晕,因为喘不过气而微微起伏,那双眼却越来越亮,吻顺着他的皮肤往上。
“学长……”路月沉单膝跪在他面前,墨色发丝向后,露出艳丽的眉眼,对方眼底充斥着他的五官,好像用烈火把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满心满眼都是他。
林微寒被抱起来,他被路月沉抱着靠近墙壁,背后是冰冷的墙壁,嘴巴随之被吻住,他拽住了路月沉的衣领。
仿佛明白他的意思,路月沉稍稍放轻了力道,按着他的后腰,眼底深色翻涌,充斥着名为欲火的浪潮将他翻涌推入。
因为肌肤接触,有那么某个瞬间,可能心脏会触及到彼此。
这短暂而又迷晃的错觉,会让他犯下平常不会有的错误,在某个瞬间可能会失去判断力。
“学长,我很喜欢学长……”路月沉在他耳边表白,似乎要把真心献给他,花言巧语落下,耳垂随之一颤,对方恶狠狠地咬了上去。
温柔随之而来的是凶狠的占有,他陷入巨大的浪潮之中,被推着翻涌,身体彼此熟悉,一旦触及到就立刻有了反应。
他被钉死在浪潮之中,在那一刻仿佛见到了浮士德在天堂之景见到的画面,格蕾琴在远处微笑,天空一片圣光之景。
林微寒恢复了平静,他脸上蔓延出很淡红晕,路月沉轻轻地吻在他的手指上,他对触碰并不厌恶。
……到此结束。
林微寒目光在路月沉那张脸上停顿,如果不是情侣关系,只是单纯的钱色交易仿佛更简单。
他从钱包里抽出来了几张纸币,射几回打算给几张。
刚拿出来五张,路月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把五张纸币放到了一边。
“学长……这是做什么?”路月沉视线看过去,嗓音低沉了几分。
“之前一直忘了给,”林微寒眼里一片冷淡,嗓音带着几分嘲讽,“之后你开价,我有需要会叫你来别墅,除此之外我们不用见面。”
“学长最近是有事情要忙吗,”路月沉看着他,嗓音有些低,“我可以等学长。”
“为什么不能见面?”他的衣衫随之传来力道,路月沉拽住了他的衬衫衣角。
“学长是在生我的气吗,”路月沉静静地说,“之前我确实有事瞒着学长。”
“其实我并不是孤儿,我原本有父亲,这件事没有告诉学长,”路月沉,“我的父亲,他现在人在监狱……如果家人有案底,可能无法递交实验项目……”
“行了。”林微寒直接打断了对方,他看过去,眼里一片冷淡,“我对你的过去没有任何兴趣。”
“到此为止。”
路月沉:学长QAQ
林微寒:冷漠脸.jpg
推下我的预收《我养的纸片人成真了》老婆们求求收藏呀~
温缘在某小gg的推荐下载了一款星际恋人app
:不需九九八不需氪六-四八,只需点击获得奖励,就能收获温柔粘人的小忠犬一只。
“他原本是列格宁星球的三皇子格蕾琴,以貌美且不择手段出名,因为遭到陷害被放逐到阿拉斯坦,这里是星际盗贼的天堂,充满了罪犯与暴-乱……”
温缘把小忠犬捡回了家,app里他的家破破烂烂,小忠犬也只有一件破烂的衬衫蔽体。
他点击给小忠犬换衣服,星行卡余额-100
点击给小忠犬喂食恢复体力值,星行卡余额-200
点击给房屋修缮,星行卡余额-500
在他的星行卡余额为0的时候,系统自动触发可以前往不同的星球打工,得到的星币app现实通用。
温缘每天在各个星球打工和现实上课之间穿梭。
他的小忠犬逐渐长成成人,银行卡也多了数不清的余额。
“格蕾琴为您送来了鲜花一束,价值999星币”
“格蕾琴为您送来了亲吻一枚,价值9999星币”
“格蕾琴为您送来了星际游艇一艘,价值99999星币”
星历某年某月某日
温缘给小忠犬留言自己要去相亲,小忠犬随之离家出走。
远在天边的列格宁星球的皇帝陛下找上门来,对方有着和格蕾琴一模一样的俊容,眼神温柔而沉烈,炙热的吻落在他手背上。
“小主人……现在是打算抛弃我吗?”
温缘:“!”
Ps:
1.本文日更晚21点,1v1,he
2.社恐打工人美人受x反差白切黑忠犬美人攻
第四十二章
裴闻之:闻乐的身体情况已经无恙,以及他愿意进行身体检查,林先生,我们很感谢你,希望您之后有机会能来看看他,闻乐的洋娃娃先生。
信件是前几天发来的,林微寒点了已阅,回了信息过去。
v:好的
“林先生,这是您的检查结果。”医护把数据递给他,“您的身体轻微贫血,平常注意饮食和休息,尽量不要熬夜,注意调节情绪……”
林微寒大概地翻看了一下,他爸的秘书在旁边守着,郑洋委婉地说,“二少爷,先生说了要您的检查结果。”
“您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林微寒直接把文件递了过去,“你拿给爸,我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要说问题,之前做了奇怪的梦之后生病,都和各种巧合有关。
郑洋接了过来,“好的,少爷您好好休息。”
“先生说,马上就要十五了,到时候会去老宅,您带夫人过去。”
每年中秋节他们都是在爷爷那里过,今年也是一样。
也不太一样,今年已经加入了外人,不知道中秋节那人会不会也参与过来。
林微寒坐在后座,一路从医院回到林宅,他路上买了一些点心,下车的时候注意到客厅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差点忘了。
就算和他没有联系,对方和林绍有联系,和他父母也有联系,好像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一样。
“二少爷。”棋云正在和路月沉讲话,桌上是刚插好的花。
庄园里有一万平的玫瑰,是当年林震南为施夷南种的,远远地看过去,是一片红色浪漫的花海,棋云每天都会去庄园采几枝回来。
林微寒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他提着点心上楼,听见一声低低的“学长”,他没有回应。
“二少爷上楼找夫人了,您稍等一会。”棋云看出来了林微寒不大高兴,主动地岔开了话题,“小路,你看这剩余的花枝。”
“二少爷很喜欢红玫瑰呢。”
路月沉目光一直落在林微寒身上,直到林微寒的背影在二楼消失,他才缓慢地收回视线。
“二少爷今天去医院了吗,他身体不舒服?”
棋云:“是老爷让少爷去检查身体,少爷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晕倒,老爷很担心。”
二楼。
林微寒敲了敲门,女佣过来开门,他看见的便是施夷南正在梳妆台前,听见动静眉眼稍稍侧过来,眼中带着喜色。
看清是他,那抹喜色飞快地消失,施夷南抓住了椅子扶手。
“母亲。”林微寒察觉到了,他并不想细想,在窗台边对着的是那一片庄园,依稀能够看到女仆忙碌的身影。
“是二少爷,您进来吧。”女佣为他让开了地方。
施夷南今天换上了正装,打扮的很正式,头发梳起来,用发簪挽住,她是江南医女,眉眼自带婉约绰姿,清艳之中显出一二分的殊色。
……他和母亲一点都不像。
反倒是楼下的青年,如果是施夷南的孩子,似乎更加合理一些。
“……母亲,”林微寒心里一紧,他垂着眼到了施夷南面前,点心放到了一边,“我来看看母亲,这是路过云记买的点心,母亲应该会喜欢。”
“小寒……谢谢。”施夷南目光落在点心上,很快收回了目光,“小路呢?他没有和小寒一起吗。”
“他在楼下。”林微寒下意识地想皱眉,很快眉头舒展了,他不想让母亲担心。
“母亲想见他吗?”林微寒淡淡地问。
施夷南闻言稍稍迟疑,眼里稍稍变幻,很快别开了目光,“他……他是小寒的朋友,所以我会在意。”
“小寒最近怎么样。”施夷南轻声细语地问他。
林微寒一如既往地回答,“一切都好。”
闻言施夷南目光忽地看向窗外,玫瑰庄园里出现一道身影。
棋云和路月沉到了庄园,路月沉稍稍俯身,捡起了地上残败的花枝。
施夷南目光落在路月沉身上,仿佛见到了丢失已久的宝物,视线难以移开。
女佣注意到了,在一旁有些尴尬,对他解释,“二少爷,您知道的,夫人她……夫人她可能和之前一样。”
不过是换了个对象,上次是林绍,这次是路月沉。
林微寒唇线稍稍绷直,他看着楼下的那道身影,随之收回目光,嗓音很低,“母亲,他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您不要相信他。”林微寒手掌放在施夷南的膝盖上,施夷南的目光始终落向窗外,仿佛这里是束缚她的牢笼,窗外才是她心之所向。
“二少爷……”
毫无反应。
又变成了和以前一样,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
林微寒感到无力,他心情阴郁,手指稍动,随即在原地起身。
“我先走了。”
从二楼下来,棋云正好带着人回来了,两人手里各自抱了一束玫瑰。
“小路,你的手,玫瑰不能这么拿,上面有刺,我去给你找一副手套。”棋云说。
“二少爷。”
路月沉捧着一束玫瑰看着他,那双眼里深邃而明净,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学长,可不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
他顺着看过去,见青年手指被扎伤,这样忍疼的模样总是能遭到周围人的同情。
原本的阴郁心情在此刻达到顶点,眼前的骗子轻易地骗了所有人。
他看着路月沉,眼底阴郁浓稠,面无表情道:“可以,但是我现在要画画,你要等我先画完画。”
闻言青年面上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在他面前颇为拘谨,“我可以为学长做什么?”
“你可以当我的模特,正好这次主题和玫瑰有关。”林微寒扫了一眼,对棋云说,“不用剪了,那些花都抱过来。”
路月沉稍稍顿住,嗓音温和,“学长要画我吗。”
他到了后院,这里天然布置了一处他画画的地方。上面的露天玻璃可以根据气温变幻,画框堆积在一起,他让棋云把捡回来的玫瑰全部放在角落。
背景是肃穆的黑,混合着地上的玫瑰花枝。
路月沉目光落在他的那些画上,随之轻轻地收回目光,“学长,我需要怎么做?”
他拿了几枝没有剪断的玫瑰,玫瑰鲜艳欲滴,他视线落在对面的青年身上,“主题和鲜血也有关,用从外而内的没有意义。”
“需要从内而外。”
路月沉稍稍歪头,“学长,这是什么意思。”
“布景,需要你在这里待着,维持从泥土里挣扎而出的姿势,”林微寒眼里没什么温度,谈及想法,他视线落在路月沉的嘴巴上,“还要嘴里咬着刺。”
“直到鲜血淋漓。”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路月沉眼底映着他,“学长,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如果这是学长的艺术思维,我并不懂这些,我可以为了学长这么做,希望学长……”路月沉稍稍停顿,“并不是为了戏弄我。”
林微寒很平静,淡淡地反问,“你在质疑我吗。”
“没有,”路月沉说,“如果真的能为学长提供灵感,我很乐意。”
路月沉天然是成男匀称的身材,衬衫扣子几乎全部解开,露出紧锁的腹部线条,墨色的发丝垂下,眉眼侧眼扫过来时失去了温和,变得深邃而幽暗,他握着玫瑰花枝,垂眼复又抬起看向他。
“学长,我有父亲。”路月沉说。
林微寒拿着画笔,他没有回答,这个他知道。
“之前父亲喝醉酒,有一回他用酒瓶砸我的脑袋,我没有去医院,第二天照常去上学。”
“然后路上晕倒了。”
他静静地等着路月沉的下文,路月沉却没有往下讲了,他皱皱眉,随之见到对方含住了玫瑰枝。
尖锐的刺划破皮肤,口腔柔软而敏感,鲜血顺着流下来,林微寒画笔稍稍地停顿,对上那双深褐色牢牢锁定他的眼,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画笔。
阳光落下来,青年半倒在地上,他仿佛挣扎在玫瑰丛间,从污浊的泥土里爬出来,身上毫无泥垢,嘴巴里却鲜血淋漓,明艳的红滴在地上,浸染画面全部的色调。
眼前的画面仿佛和十几年前的画面重合。沾血的轮椅、被划破的手腕,倾溅的鲜血,不一样的是旧景衰败,眼前人却依旧挣扎向上。
像他的容貌那样,明烈而张扬,隐忍却灼目。
林微寒笔下画面缓缓的浮现出来,和他以往的色调不用,以往他大多运用蓝色、绿色,黑色,加上灰暗的白,画的沉肃而阴郁。
现在画面变成了红黄两色,明烈的交织在一起,他第一次把人画的鲜活,并不是定格的永恒,而是某个确实存在的瞬间。
人不再存在于虚拟的永恒里,而是短暂的真实。
一幅画画了整整四个小时,模特部分基本上画完,林微寒被盯了整整四个小时。
明明画面上有新的突破,他却莫名越画越堵,如果被估值,这幅画可能不低于上一幅的两亿。
他画笔放在一边,视线落在对面的青年身上,很快收回了目光。
“……行了,你起来吧。”
画笔落在颜料盘里,颜料五颜六色,各种红交织在一起,和衬衫上的红一样刺眼。
他一松口,棋云立刻过来了,见有人帮忙,他随之起身,一个人到了外面,不想被某人扰乱思绪。
挺没意思的。
远处玫瑰花海和天空连在一起,形成一片深沉的红色,他后知后觉,自己头一次出现类似于后悔的情绪。
从来没有过。
“……哈。”林微寒眼底压着郁色,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是江释的电话。
“小寒,我回来了,拿到了中环的实验项目,宋澄和景明也在……今天聚聚怎么样。”
他应了一声,路月沉和棋云在客厅里,棋云在为路月沉包扎,路月沉一边张嘴一边扭头看着他的方向。
“……好。”
“小路,夫人说想见你,你现在有空了,能不能拜托你去见见夫人。”
林微寒正好听见这一句,他径直经过,顺便拿了车钥匙。
路月沉说话口齿不清,慢条斯理道:“棋云,拜托你向夫人解释,今天我可能没空了。”
“改天我再来看她。”
“哎——”伤口还没处理好,人跟着二少爷跑了,棋云把棉签放了下来。
“好歹先把伤处理了。”
林微寒坐在后座,车钥匙给了司机,刚坐下来,另一只手拦住了他。
“学长,你要去哪里?”路月沉问他。
对方一双眼直生生地望着他,路月沉嗓音略低,“我可不可以和学长一起。”
林微寒心底压着莫名的情绪,他稍皱眉,随之沉默地收回目光。
对方自动理解成没有反对的意思,在他身旁坐下来。
一路上都很老实,车里非常安静,直到在月色门口停下,他下了车,在进门时稍稍停顿,扭头看过去,视线在路月沉脸上的划痕一晃而过。
“学长,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路月沉说。
林微寒收回了目光,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去,在包间打开的时候,气球爆炸的声音随之响起。
“江总,以后苟富贵莫相忘。”宋澄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吼陆景明,“你动静能不能小点。”
“小寒?”陆景明看过来。
江释在角落里坐着,闻言一并看过来,眼中出现些许情绪,在看到他身后的人时目光稍稍顿住。
“小寒。”江释站起身,“你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林微寒在江释旁边坐下来,路月沉自动坐在了他身边。
“小路也过来了,元齐呢?”陆景明问了一嘴。
林微寒:“他在家照顾他姐姐。”
“最近没空过来。”
“元小姐又生病了吗?”陆景明随之抓了抓头发,颇有些担心。
林微寒随意地嗯了一声,他注意着身旁的青年,路月沉很讨长辈的喜欢,至于同龄人,很少和同龄人接触。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今天是为了好事才庆祝,”宋澄拍了拍陆景明,“庆祝江释拿下了中环的项目。”
江释:“这多亏了小寒,小寒让裴教授那边松口。”
“……还有路学弟。”江释说,随之拿起了酒杯,“路学弟,我敬你一杯。”
酒桌上都是开好的威士忌特调,路月沉闻言端起了酒杯,平静道:“江释学长太谦虚了。”
“你们两个都谦虚,无论是谁拿到了实验项目,你们三个都有功劳,太了不起了。”宋澄在一边打圆场。
酒的度数并不高,但是有的人嘴巴刚受伤……难道这也是他的手段?
灯光落在林微寒的脸上,他那张脸没什么温度,过分的精致显得眉眼引人迷醉,皱起眉头的时候令人心悸。
一只手拦到了路月沉面前,那杯酒随之被抽走,身旁冷冰冰的青年开了口,“他今天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第四十三章
空气安静了下来,陆景明惊讶地下巴险些没收回去,林微寒愿意替酒,这是八百年难见的事情。
“小寒……你来真的?”陆景明犹豫地问了一句。
江释脸色在阴影之下晦暗不明。
宋澄:“你想什么呢,小路可能今天不能喝,那就不用勉强了。”
“小寒替就替了,虽然酒量不好,但是我们几个都在,能替他兜着。”
林微寒用杯子和江释碰了一下,身旁人视线落在他身上,随着杯酒下肚,他的手指被握住,路月沉在酒桌下抓住了他。
“学长,我自己来也可以。”路月沉微微侧脸,看着他眼里有情绪在拗动。
“路学弟是受伤了吗,”江释看向路月沉脸颊边,那里有几道划痕,薄薄地被蹭出了血,在昏暗不明的灯光下并不明显。
林微寒眼睫翁动,唇齿之间的酒液醇苦散去,他稍稍地避开,又被路月沉用力抓住了。
“这是不小心蹭到的,”路月沉温声回复,“只是小伤,其实喝不喝酒并不影响。”
“学长很担心我,”路月沉艳丽的面容衬出殊色,唇角微微扬起来,“我很感激。”
陆景明闻言喝的酒差点呛出来,他见鬼一样看向两人,这么低级绿茶的话,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难不成林微寒喜欢这样的。
这两人今天看起来都不太正常。
宋澄有些无奈,还真有人会被气到,他看看江释,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场面。
“小路,小寒照顾你当然是应该的。”宋澄说。
江释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慢慢地提了出来,“小寒,你和路学弟是什么关系?”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林微寒的情绪转变江释都能发觉,他自然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古怪。
何况他已经把路月沉的背景调查出来,明知对方不明,再接近那是傻子才干出来的事。
这句话问出来,几道视线同时落在他身上。
林微寒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平常江释并不会让他为难,今天好像执意让他挑明。
他眉头皱起来,“什么关系都没有”这几个字在嘴边怎么也讲不出来。
“……是我在追求学长。”路月沉在一旁开了口,回答了江释的问题。
“学长暂时还没有答应我,几位都是学长的好朋友,还希望以后各位能支持我。”
青年用一本正经的语调,从衬衫口袋里拿出来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朵红玫瑰。
“这是从学长院子里偷拿的。”路月沉把玫瑰放到他掌心,手掌触碰到柔软的花瓣。
枝叶上都是尖锐的刺,花瓣却艳丽而又柔软。
林微寒唇线崩成一条直线,灯光晃不进他眼底,他看着路月沉的神色,耳边在嗡嗡作响,几乎开始头疼了。
没必要这样。
“小路,我们肯定支持你。”陆景明搞不清状况,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你们两个之前一直不对付,小寒的性子比较别扭,他有芥蒂很正常。”宋澄说。
江释闻言没有讲话,一直看着林微寒,被他注视的青年今天依旧是冷淡的模样,似乎有了烦心事,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
“你们继续。”林微寒站起了身,他对江释说,“江释,改天我再为你庆祝。”
“哎,小寒。”
“下次再见。”
林微寒出了包间,他身后跟着人,对方个子比他高,腿比他长,很容易追上他。
“学长。”路月沉在身后喊他。
月色这里是酒吧一条街,周围灯红酒绿,霓虹灯闪烁不定,昏暗的巷子里蕴着电子音效和嬉笑声,远处有三两青年守在外面。
晚风迎面而来,他停了下来,和路月沉面对面,他冷淡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学长去哪里,”路月沉顿了顿说,“……学长去哪里我都不放心,想和学长一起。”
“我怕学长会抛弃我。”
上次的话明明已经说的很清楚。
林微寒觉得自己理亏,他看着路月沉嘴角的伤,早知道他不应该让对方当模特。
“今天的事,我向你道歉,之后还像我们之前说的,”林微寒想了想停顿了下,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算了……之后也不用再见了。”
“你不要再来找我。”
“学长不用跟我道歉,我并没有觉得被戏弄,”路月沉闻言抓住了他的手腕,“今天下午我只是担心,后来看了学长的画……我知道学长没有骗我。”
“就算骗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之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欺骗学长。”路月沉稍稍垂着眼,“学长,对不起。”
“你不要再生气了。”
手指被扣着,林微寒没有反应,他眼底映着青年的面容,对方有一张很容易欺骗人的脸。
“那监控呢,你在我手机上装定位软件,这要怎么解释?”林微寒眼底寒生生的。
“这是经过学长同意的,”路月沉稍稍抬眼,“上次在学长的别墅,学长带我回来,在床上的时候……我问学长可不可以,学长说可以。”
“之后学长就晕过去了,我以为学长知道。”
林微寒:“……”
某些回忆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他在床上压根不省人事,那个时候跟他说什么,他只会敷衍。
怎么说都是他不在理。
“抱歉,学长不喜欢的话我不那样做了,对不起学长,学长……是我初恋。”
路月沉低头去拉他的手,“我没有和别人交往过,没有经验,我很在意学长。”
“何况学长很喜欢多管闲事,我担心我不在的时候,学长会出事。”
他能出什么事?
林微寒下意识想反问,回想起来某人在海边把他捡回去,他随即闭了嘴。
“行了,松手。”林微寒有些烦躁。
他皱眉,手指被抓着,路月沉看着他说,“学长不生气了我就松手。”
两个大男人在巷子里拉拉扯扯,门口的几名青年听了个全程,其中一个忍不住嘀咕。
“为什么非要别人松手,他想的话自己不就挣开了。”
另一名青年扣了扣耳朵,“不知道,听起来像两个小学生吵架。”
两个人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林微寒被刺中,他立刻挣开了路月沉。
“别跟着我。”
“学长。”路月沉依旧跟着人,路过几名青年的时候扫过去,深褐色的眼底没有波澜,稍稍地侧过去,青年手里的酒瓶“砰”地一下碎了。
“卧槽”青年立刻向后,酒溅的身上到处都是。
“不好意思。”路月沉立刻道歉,眼里满是愧疚,“您好,不好意思,下次再赔您。”
说完就去追人了。
“卧槽。”青年瞪大一双眼,“那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你小子给我站住——”
可惜人已经上了车,很快看不到人影。
“张嘴。”林微寒面无表情地说。
路月沉随之听话的张嘴,嘴巴张开,露出被刺翻烂的唇肉,刮了好几道伤口,有一些被牙齿蹭到了还在流血。
他下意识地皱眉,车上只有一些消炎药,他用棉签蘸了蘸,随之皱眉给路月沉上药。
对方一直用灼热的目光盯着他看,林微寒平常没做过这些,时而轻一下时而下手重了,对方没有喊疼,空着的两只手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你能不能松手。”林微寒烦死了,他这么一说,路月沉随即松开他,还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在他蘸药的时候唇角侧过去碰到他的手指。
除了过分能忍疼,还对他表现出的异常的迷恋,让他怀疑路月沉的脑子是不是有些问题。
“学长,对不起。”路月沉下意识地道歉。
林微寒见青年垂着眼,显然又是在用柔弱的外表欺骗人,他皱着眉没有搭理,没一会上完药了,他唇线绷紧,手指主动地碰了上去。
他的手掌随之被握住,温度顺着传过来,他能闻到很淡的山茶花气息。
车子缓缓地开到林宅,在门口停下来,路月沉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学长。”
林微寒在台阶上停下来,“你早点回去休息,有事可以打电话。”
他上楼的时候人还没有走,总感觉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回来了?”一楼大厅灯火通明,林震南和林绍都是这个点回来,林震南看看他说,“听说江释拿到了中环的实验项目。”
林微寒随口应声。
林绍换上了常服,闻言说,“很大一部分都是小寒的功劳。听说小寒在南海那边救了人,才让裴闻之松口。”
“这功劳倒不如不要,”林震南说,“林微寒,别不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知道了。”林微寒说,“爸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院子里的画是今天刚画的?”林震南问了一嘴,“感觉和以前的风格不太一样。”
林微寒上楼的脚步稍停顿,他没有回应,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随着房门关上,外面的声音一并被隔绝了。
他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风把窗帘吹起来,走到窗边,他的目光随之微顿。
房间背面正对着门口,林宅外面,某人的身影拉长,还在原地站着,背影在夜幕之中挺拔单薄。
……神经病。
林微寒把窗帘拉上,没一会,手里的咖啡放了下来。
“十五让小寒准备一些礼物过去,老爷子一向最待见小寒……”林绍和林震南聊着,听见噔噔的下楼声。
“小寒,这么晚了去哪?”林绍问。
林微寒只是瞥了他一眼,留了一个后脑勺。
“……是不是谈恋爱了。”林绍收回目光。
林震南闻言顿住,“他那么高的眼光,哪个能被他看上?”
“听说小寒前一阵子送了元小姐一幅画……”
林宅门口,黑色的铁门挡住了一片幽寂,听见动静远处的青年抬头,两人对上视线,在看到时路月沉眼底情绪浮动。
下楼下的有些快,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响在夜幕里。
像是他高中参加物理竞赛时的心悸,又像是一千米跑最后的超速。
到了人面前,他才感觉自己脑子也坏了,他管路月沉做什么?
“……学长。”
路月沉身后是沉沉夜色,深褐色眼底此时熠熠生辉,那双晦暗的明目在此刻毫不遮掩,里面的情绪足以将他溺毙。
手腕被握住,气没有喘匀,他背后靠着铁门,有玫瑰花枝探出来,路月沉随之压了上来,气息将他覆盖,唇齿之间被堵住。
他喘不过来气胸口浮动,手腕被握住,唇齿之间都是血腥的味道,混合着药物,一并让他沾染,耳尖顺着浮上热度。
皮肤相触灼烫发热,热意蔓延,他眼底映着路月沉的眉眼,对方眼底有一些浑浊污浊的东西,那些东西掺杂着爱慕混合在一起,将他密密麻麻的笼罩其中。
他耳边是绽开的蔷薇花枝,花苞从铁门缝隙之中探出来,散发出沉寂的幽香。
眼前是艳丽浓稠的一张脸,以及一双晦暗不清的眼。
被吻得发晕,整个人天花乱坠,路月沉稍稍克制地松开他,去碰他的耳尖。
“学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路月沉低声问他。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林微寒擦擦自己的嘴巴,他喘着气,皱眉看着人,“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他指尖随即被吻住,路月沉看着他问,“那我明天能不能来找学长。”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我当学长是默认了。”他扭过脸时脸颊被捏住,路月沉把他转过来,唇角在他脸边碰了碰。
……脸上都是口水。
直到看着人上车,林微寒擦擦脸收回目光,他转身的时候和保镖对上目光,保镖脸上十分精彩。
不知道是以为是抓住了高中生早恋。
林微寒皱起了眉,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
保镖:“二少爷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二少爷和男人在宅子门口和男人亲嘴。”
一连串不带喘气的。
林微寒:“……你知道就好。”
回到家,林震南和林绍都已经回房间了,他们一家四口一人一个房间,他注意到施夷南的房间灯还在亮着。
路过的时候他敲了敲门。
“母亲休息了吗?”
门只打开了一条缝,女佣的面色隐约古怪,“二少爷,你还是早点回去……”
施夷南打断了她,“让他进来。”
这是施夷南时隔数年第一次主动提出来,虽然声音很气弱,他却听清了。
女佣神色难堪地为他让开了地方。
“母亲……”
施夷南在梳妆台前,手指紧紧地抓着扶手,桌子上是几张照片,他到了施夷南身边,随之轻轻地俯身。
“啪”地一下,脸边火辣辣的疼,掌风落在他侧脸,他的脸被打偏了些许,他耳边随之嗡嗡作响。
他在这个时候得以看清桌上的照片。
第四十四章
照片上是路月沉半跪在地上,嘴巴被刺破,他的画框只展现出一角,衬衫和地上的血鲜明刺眼。
林微寒眼睫扇动,耳边话音变得模糊,这一幕几乎和梦里的重叠,一样的疼痛,施夷南面色发白,因为生气而发抖。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施夷南紧紧地抓着扶手质问他。
“二少爷……”女佣在一旁扶了他一下,却又不敢太上前。
“这是不是应该我问母亲。”林微寒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嘴角刺疼,他看向施夷南,眼里情绪蔓延。
“到底谁才是母亲的儿子?”
这么一句,空气中气氛变得僵硬起来,施夷南闻言稍稍地睁大一双眼,她的眼角凝聚着泪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母亲要向着外人。
门外传来敲门声,听见动静的林绍赶了过来。
“母亲,小寒,怎么回事。”
“绯云,开门。”
女佣迟疑地过去开了门,林绍看着门内的情形,施夷南坐在轮椅上脸色发白,紧紧地攥着照片,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对。
“母亲?”林绍到了施夷南面前,对施夷南道:“母亲,你别紧张,轻呼吸。”
“小寒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林绍手掌放在施夷南的背上,轻轻地为施夷南顺着气。
林微寒脸边的巴掌印若隐若现,他眼睁睁地看着施夷南喘不过气,僵在原地没有动,不敢再刺激到施夷南。
“咳咳咳……”施夷南脸上涨红,林绍立即对绯云道:“绯云,去喊医生,快……”
“母亲,您不要过度呼吸……”林绍推着施夷南出去,林震南被动静惊醒,外面的大厅一片明亮,房间里只剩他一个。
顶上的灯光在他身上拉长,落在空荡荡的卧室,林微寒垂着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是他说错了吗。
“二少爷。”棋云在卧室门外踌躇不定,因为施夷南突发的身体情况,一家人都在那边忙着,自然暂时没人关注林微寒。
“大少爷他们已经把夫人送去医院了,少爷不用担心,早点去休息吧。”棋云关心他。
林微寒转过身来,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对棋云说,“谢谢你。”
深夜。
车子停在市立医院之外,林微寒在特殊病房外面守着,林绍坐在他身边,林震南在和医生交流。
“尽量不要再让夫人情绪产生较大波澜,她的身体才刚刚有好转……”
林震南应声,随着医生离开,目光落在林微寒身上。
“小寒,刚刚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从绯云那里听说了。”
林震南:“你母亲有心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故意气她?”
林微寒低着头没有讲话,他透过玻璃窗隐约能看到里面躺着的人,施夷南双眼紧闭,他害母亲晕了过去。
“小寒也是因为太在乎母亲了吧。”林绍说。
“最近只是注意力在月沉身上,所以才会对小寒发火。”
“抱歉。”这两个字难得讲出来,林微寒问,“母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很不好,情绪应激引起的过度呼吸。”
林震南:“你们两个不用在这里守着,这里有医生照看。”
“小寒,你也不用过度自责,你母亲她……她生病了,你应该知道的。”
“所以不用太放在心上。”
林震南看看自己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又说,“晚点自己用冰块敷敷。”
“既然父亲这么讲了,那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还有事,小寒,你也早点回去。”林绍说。
医院走廊空荡荡的,有陪护房间,林微寒坐在长椅上没有动,他耳边隐约能够听到病房里穿透过来的滴滴答答机械音。
路过值班的护士有时会低语讲两句话,漫长的黑夜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凌晨,绯云进去了一趟,出来的时候发现林微寒还在门外守着。
“二少爷,你还是先回去吧,不要再守在这里了。”绯云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她稍稍别开眼,“夫人说了她不想见到你。”
绯云眼里浮现出担忧,“二少爷,您一夜没睡吧……不是还要去画室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医院里温度很低,林微寒掌心冰冷,他迟缓地应声,“我知道了。”
“麻烦你照顾好母亲,”林微寒,“等到她愿意见我的时候我再过来。”
从医院里出来,林微寒拖着自己的身躯,他坐在后排,司机问他去哪,他沉默了片刻,并不想回家。
“去油画小镇。”
早上六点太阳刚刚升起来,车子穿过麦田地,远处向日葵在油然生长,他在画室门口远远地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道瘦弱的身躯在衬衫下显得空档单薄,却又有一股韧劲在支撑着,对方像是一株在阴暗环境里生长的向日葵……可能是畸形的向日葵,哪怕中途走错了路,还在努力地生长。
林微寒在咖啡馆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顾慈忙来忙去,对方做事似乎很用心,玻璃擦的一尘不染,老板在里面喊了一声,顾慈立刻应声。
“来了。”顾慈把毛巾放下来,转身的时候和他对上目光。
顾慈视线稍稍闪躲,很快又看他一眼,端着水盆进了店里。
“外面的客人一直坐在那里没关系吗?”另一位工作人员问。
“没关系,那好像是隔壁的小少爷,和拓维认识,不用管了。”
顾慈隔着玻璃又向外看了一眼,对方一个人在坐着,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有点孤单。
“他是A大的学生……画画很厉害。”顾慈低声说了这么一句,他在前台帮忙做咖啡,多做了一杯,“这杯算在我账上。”
“小顾,是你朋友吗?”老板好奇地问。
顾慈立刻摇摇头。
遮阳伞遮住了一部分太阳,面前多了一杯咖啡,顾慈把咖啡放了下来。
林微寒看过去,是他常喝的口味,顾慈记住了他的喜好。
“我并没有点。”他说。
顾慈有些尴尬,手指不自在地按着围裙,“你来买过好几次,老板说可以请你喝一杯。”
林微寒可不觉得老板会那么好心,眼见着人要走,他把人叫住了,“等一下。”
“老板既然都送咖啡了,应该也不介意员工陪我一会,你坐这吧。”他说。
顾慈这样的软性子,听了他的话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在他对面坐下来了。
“你最近还是在这里工作?”他问。
顾慈点点头。
“上次为什么见到我们要逃跑?”林微寒又问。
说的是上次在实验基地,正好撞见顾慈报名。
闻言顾慈有些难为情,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去报名中学生的实验……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何况他之前盗走了对方的实验数据。
林微寒:“那里并没有规定成年人不能参加。”
“他们呢?有没有再找你麻烦?”他说的是之前那群孩子。
顾慈立刻摇头,仿佛担心他再找事,对他说,“没有了,他们过来向我道歉了。”
“你……你不用为我担心。”顾慈说着,稍有些不自在。
“哦,那你好好比赛。”林微寒喝了一口咖啡,他看向顾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慈脸上似乎有点红。
“……谢谢你。”顾慈指尖按着围裙边,视线稍稍地转过去,“你是唯一一个……很感谢你。”
至于唯一一个什么,顾慈没有说。
这句话似乎另一个人也说过,林微寒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一个两个似乎都没什么朋友。
“林微寒同学,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顾慈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开口。
他对情绪异常敏感,别人的不高兴和言行举止透出来的情绪,他都能感受到。
顾慈又看看他脸边,想了想问他,“你是和同学打架了吗,和路学弟?”
“……不是,”林微寒有些不自在,被母亲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和别人说。
“不小心蹭到的。”他说。
“我前几天发现了一片荷花池,那里很漂亮,在麦田尽头,林微寒同学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看,说不定能为你提供灵感……”一下说这么多话,顾慈意识到了什么,随之尴尬地起身。
“我要去工作了。”顾慈说。
林微寒应声,看着那道身影进了咖啡馆,他又低头看咖啡杯,杯盖上有小纸条,对方在上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林绍:“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听说是江释拿到了实验数据。”
“这件事也有小寒的功劳,怎么看都是对他们更有利,”林绍稍稍停顿,“还有你,你难不成对林微寒有其他想法?”
“他们拿到的项目和基因算法无关,只是签了允许在北方建立合作设备的方案。”
路月沉看着电脑屏幕,“基因算法并不会运用到市场之上,一旦发布,最先引起整个社会陷入混乱之中。”
林绍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路月沉:“它的算法如果能够改变,不会只运用在医疗领域,假如能够运用基因算法促进优质基因的融合,那么……”
剩下的路月沉没有说。
基因的优胜劣汰如果能够人为控制,那么人会进行彻底的分层,所建立的一切制度都会失去意义。
如果把人类本身按照所谓“优秀”的标准去定义,那么人人生而平等也就不复存在。
“没必要用在市场上,”林绍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说,“哪怕只服务百分之一的客人,我们会得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回报。”
“这是很天真的想法,到时候恐怕会难以收场。”路月沉说。
“……”林绍,“中秋节,我会安排你一起去老宅,你做好准备。”
“还有。”林绍没有被绕进去,“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你说小寒?”路月沉抬眼看向他,深褐色的眼底毫无波澜,“按理说他应该算是我弟弟,我不会拿他怎么样。”
……到底谁问这个了。
明显的岔开话题,林绍没有再追究,“你这几天多关注他,他被施夷南打了,说不定会因为这件事有所怀疑……”
一段录像呈现出来,路月沉的目光稍稍顿住,画面里清晰地浮现出女人的模样,青年稍稍俯身,随之被扇了一巴掌。
“这个女人。”路月沉语气稍顿,眼里没什么温度。
林绍走出了巷子。
……真有意思。
对孝顺非亲生的儿子不管不顾,亲儿子抛弃了二十年现在过来弥补,两方都得不偿失。
手机里出现信息,路月沉看了眼,是绯云发过来的,让他有空去医院一趟。
医院顶楼。
路月沉买了一束百合,他在病房前敲了敲门,绯云为他开了门,病床上的女人已经醒来。
见到他,施夷南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温度,他一靠近,手腕就被握住,对方似乎又要开始冒眼泪。
如果对方不是在意的人,流泪不会引起他产生波澜。
“您好,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路月沉把百合花放到了一边。
绯云心思复杂,她在一旁欲言又止,施夷南对百合过敏,如果稍微细心一点,不难发现林宅里从来没有插过百合花。
何况路月沉原本就是细心的人。
“很好……”施夷南稍稍睁大一双眼,盯着他脸边的伤痕,问他,“你呢?你怎么样?”
“您问这个伤,”路月沉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我自愿的。”
“我喜欢小寒,所以我不介意他伤害我。”
路月沉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眼里冷淡一片,“倒是您,希望您不要伤害他。”
他看向绯云,“绯云,我想和夫人单独说两句话。”
绯云有些犹豫,见施夷南点头,她这才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母子。
“……对不起,”施夷南立即道歉,“孩子,你不要喜欢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应该喜欢女孩子,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家里写信……让他们给你介绍。”施夷南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对我毫不了解。”路月沉平静地说。
“您是想补偿我吗?”
施夷南立即点头,稍稍别过脸去,眼里蒙了一层泪花,“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以,有一件事,您能为我做。”路月沉眼底映着女人的模样,对眼前曾经抛弃他的女人无一丝的怜悯。
“我要您手上林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路月沉,“只要您让出股份所有权,签署自愿转让协议……把您手上的所有股份自愿转让。”
“我会原谅您。”
第四十五章
弦:学长,我可以去找你吗?
林微寒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画室里忙碌,拓维在店里守着,他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删删,自己脸边还有淤青,总感觉这样子见人没面子。
何况他被打还有一部分路月沉的原因。
他犹豫的空档,拓维的声音从前边传过来。
“snow,有朋友来找你。”
“他在画画吗,如果这样的话,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微寒掀开了门帘,他和路月沉对上目光,路月沉眼中浮出了亮光。
“学长。”
人已经来了。
林微寒唇线稍绷直,他扫路月沉一眼,“你过来吧。”
“学长这样很好看。”路月沉目光在他扎起来的发尾处停顿。
林微寒没有讲话,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触及到皮肤仿佛带着热度。
他的手腕随之被握住,路月沉拽住了他,视线在他唇角处稍稍停顿,“疼不疼?”
指尖碰到他唇角,痛意顺着传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说不疼,一记冷眼扫向罪魁祸首。
但是触及路月沉眼底,里面有种种情绪浮现出来,视线所及令他心脏莫名随之平静下来,好像疼的是对方身上。
“挺疼的,”林微寒说,“我母亲因为你打了我。”
这番话像是小孩子告状,林微寒意识到了,他下意识地皱眉,稍稍侧开脸,避开路月沉的手指。
“抱歉,”路月沉倾身,用唇角碰了碰他的伤处,“下次我们换个地方,不要再被发现了。”
闻言他看向路月沉,上下打量路月沉一番,“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碰运气,学长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回家。”
路月沉看向一旁的画,问他:“学长,需不需要帮忙。”
院子里放着他前一天画的画,画的正是眼前人。
“装裱完之后要送去展览。”林微寒说,他想了想又看向路月沉,“如果你不愿意展览,可以把画买了。”
“……”路月沉稍稍停顿,委婉地说,“学长的画我应该买不起。”
“我不介意,如果学长以后只让我当模特就更好了。”
他瞥一眼路月沉,给了一个眼神,让路月沉少白日做梦。
“如果有人问起学长,学长会怎么回答?”路月沉问他。
他戴着围裙和手套,把画框立起来,路月沉在另一边给他帮忙,他下意识地看过去,略微挑眉,“问什么?”
路月沉抬眼看他,“比如……会问学长画的是谁。”
那也不会问到他本人面前。
林微寒这么想,发现路月沉在认真的看着他,对方似乎很期待,他心里恶劣心思冒出来,下意识地想捉弄对方一番。
“我会告诉别人,画的是我的爱人。”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他说完空气却安静了下来,对方手上动作顿住,一双深褐色的眼在夜色之中沉沉地闪烁变幻。
他目光落在路月沉脸上,看着路月沉耳尖红了,他忍不住皱眉。
是真的还是装的。
偶尔会露出来纯情的一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骗人。
他把画框放下来,察觉到背后有视线,山茶花气息随之传来,他被从后面拦腰抱住,围裙折叠起伏,对方的气息从背后压下来。
这个姿势让他不爽,路月沉嗓音有些低,“学长是在骗我吗。”
气息落在耳边,皮肤随之浮上热度,林微寒下意识地避开,他朝后看过去,侧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双温和明亮的眼。
……这还用问吗。
他们现在无论是哪种关系,都算不上爱人吧。
林微寒这么想着,对上那双眼,头一次看到某种易碎的情绪,仿佛他说不是,路月沉就要随时坍塌。
“……你自己想。”林微寒说,他手套上沾着颜料,没办法去碰路月沉,他冷淡地说,“先松开我。”
身后的人却抱他越抱越紧,林微寒耐心有限,“路月沉,你不帮忙可以滚蛋了。”
他只听见一声低低的“学长”,对方呼吸莫名灼热的几分,灼烫的气息落在他颈边,引得他不适,他把手套摘了,准备把身上的牛皮糖先扯掉。
下一秒,他察觉到了什么,对方一只手从他腰上横过去,他身体随之僵住,几乎忍不住冷笑。
“……你是属狗的吗?”还能随时随地发情。
“学长,抱歉,我忍不住。”
路月沉稍稍松开了他,唇角蹭到他耳边,“学长让我抱一会就好了。”
“以后可不可以只让我当模特……我想做学长的爱人。”
林微寒看傻子一样看过去,唇角稍微嘲讽地扬起来,“你伤好了?”
他把人推到了一边,眉眼不抬,“下次再这样,不用过来找我了,你自己去找个片看解决了。”
被他刺的人毫无反应,他把画框抬到了一边,他走到哪对方的目光跟到哪,他没一会就受不了了。
林微寒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比平时更加招人,他发丝半扎,精致清晰的眉眼完全展现出来,清冷逼人,白衬衫往下腰肢曲线被围裙系带勾勒出来,像是一旁没有干的人物速写。
被削过的竹骨一样,凌厉而充满韧劲。
他皱眉,路月沉眼底倒映着他,嗓音温和而低沉,“学长,看片会有用吗。”
林微寒动作微顿,他面无表情地看过去,这小子在这里跟他装纯呢。
“你没看过?”林微寒简直要无语。
路月沉闻言微垂着眼,“对我没有用,我只有想着学长才会有反应。”
对方的口气像是在述说某种实验反应现象,鱼钩都已经甩他嘴里了,他再看不出来才是傻子。
“是吗。”林微寒漂亮的眼珠稍转,转到了对面的青年身上,“你跟我过来。”
他拍拍手把手里的重物放下来,手套放到了一边。
地下室楼梯灯光昏暗,这里不会有人踏足,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
“学长……”
林微寒把门关上,他到路月沉面前,对着那张艳丽的面容,他视线缓缓地向下移。
空气中浮出颜料和纸张堆积的陈旧气息,他手指缓缓地向下,眼里倒映着路月沉稍变的神情。
“想要我帮你?”
路月沉眉眼闪烁,深褐色凝聚成一片浓稠墨色,如夜色一般,将他整个包围,仿佛要把他一并吞进去。
“学长,请你帮帮我。”
对方气息在他耳边掠过,牙齿轻轻地触上去,林微寒耳尖被摸过之后泛上一抹红,每次这人都偷偷摸摸搞小动作。
“我帮你可以。”他解开了路月沉的领带,衬衫扣子向下解开了两颗。
领带往前遮住了路月沉的眼睛,林微寒眼里遮掩住情绪,顺带着主动地在路月沉唇角处亲了一下。
“我不准你动你就不能动。”他命令道。
路月沉靠着墙,他眉眼被遮住,向下只露出流畅的面部线条,鼻梁高挺,往下是菱形红唇,唇珠在中央,像是在求吻。
像是一株阴暗环境里盛开的美人株,外表柔软可欺,实际上带着毒株,一旦被缠上就难以挣脱。
“现在张嘴。”林微寒说,他轻咬在路月沉嘴巴上,路月沉立刻逐吻他,他们二人气息交融,对方气息稍沉了些。
林微寒眼珠映着某人动情的模样,他被亲的反而靠在墙边,脸上浮出热度,他嘴唇发麻,随之推开了人。
“……行了。”林微寒气息不匀,他指尖往下,稍稍地碰下去。
“现在数一百个数,你能坚持到的话,我就帮你解决。”
路月沉虽然眼睛被遮住,脸却对着他,骗人有些不好意思,林微寒又敷衍地在路月沉嘴上啃了一下。
“……学长。”
路月沉低声数着数字,原本早就习惯了等待,一百个数字对他来说很短暂,对方的气息从他面前掠过,每一寸都能引他心脏震颤。
98。
99。
100。
周围安静下来,路月沉解开了领带,眼前骤然见光,地下室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林微寒的人影。
“生气了?”林微寒停下脚步,青年不搭理人的模样有些新奇,他多看了两眼。
路月沉静静地没有讲话,片刻后才说,“我不会生学长的气。”
“张嘴。”林微寒捏住了路月沉的下巴,“让我看看。”
路月沉避开他的目光,还是听话的张嘴,他于是凑过去亲了一下。
“行了,别生气了,我不该骗你。”
“你上次也骗了我,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林微寒说。
路月沉摸摸自己的嘴巴,然后把手放下来,“我没有骗过学长。”
“……你再说一遍。”林微寒顺着翻了一眼。
路月沉:“学长之前没有问过,我以为学长应该不会在意我的过去。”
林微寒:“那你认为我会在意什么。”
路月沉闻言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比起这些,应该有更让学长在意的事情。”
“比如物理实验,还有突破不了的风格和难解的数学题。”
“这些……似乎更值得学长在意。”
“到你家了。”林微寒说。
路月沉在原地有些踌躇,看着他,眼底略微发亮,“学长,你过几天有空吗?”
“我有事情想要告诉学长,能不能请学长抽出一天的时间?”
林微寒把手揣进了兜里,“过几天是中秋节,我要回老宅。”
“我这几天也有事要忙……在那之后呢?”
林微寒大概猜出来了路月沉要和他说什么,“到时候再看。”
“那我等学长。”路月沉说。
“有一些事,学长可能不记得了,或者说学长有些印象……我想告诉学长。”
他们两个人分别,路月沉回到家里,在他家里,角落的位置有一个陈旧的保险柜,这是奶奶唯一留下来的。
他在窗外看着车子离去的倒影,保险柜上有许多痕迹,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保险柜打开,光随之透进来。
那是一只物理竞赛奖杯。
——2048年的星云奖。
也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
林微寒没有立刻回家,他又回到了画室,一想到施夷南依旧不愿意见他,他莫名心里有些堵,别墅空荡荡的他也不愿意去。
至于路月沉,一切看起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一切要等到路月沉主动地和他说开之后。
距离那个时间似乎还有几天。
他远远地看到了一道身影,借着咖啡馆的灯光,这个点已经在打烊。
他看到了几本和物理有关的书,对方背影挺直,借着灯光在算方程式。
“林微寒同学。”顾慈注意到了他,笔尖稍稍顿住,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去?”林微寒被发现,他索性坐到了顾慈对面,注意到旁边放着的咖啡和面包。
“你就吃这个。”他问。
顾慈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解释,“晚上不太能吃的进去东西。”
何况他的胃早就已经坏了,吃什么东西都一样,他并不在意这些。
顾慈察觉到他没有恶意,轻声说,“过几天是实验现场,我想再多练习练习。”
“你吃这个当然吃不进去。”林微寒皱眉,但是他也不会做饭,这个点带顾慈去吃饭似乎也不合适。
“有把握能拿奖吗?”他撑着头问顾慈。
顾慈闻言没有讲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稍稍闪躲,“如果路学弟不介意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他是这次实验的主审官。”
顾慈嗓音很低:“他真的很厉害。”
“他不会介意的。”林微寒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他在为路月沉说话。
“总之,你好好加油,别有太大压力。”林微寒说。
顾慈又用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他,带着几分感激,“谢谢你。”
“我会努力的。”
“林微寒同学呢?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去?”顾慈问他。
林微寒沉默了一小会,“我晚些会回去。”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顾慈说。
“你也是,”林微寒说,他又看向一旁的面包,“你记得好好吃饭。”
他补了一句。
从画室回到林宅。
娇艳的玫瑰在花瓶里稍稍垂落,一楼客厅里灯火通明,他回来的时候动静很轻,进门的时候才意识到什么。
施夷南已经从医院回来了,穿戴整齐坐在轮椅上,林震南和林绍这个点也都没有休息。
仿佛都在等他回来。
“父亲,母亲,哥。”林微寒稍稍顿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小寒,你先坐下。”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林绍看一眼施夷南,语气有些微妙,“小寒,你和月沉的关系不错。”
“之后让他来林家……做你的哥哥怎么样?”
看营养液努力加更,谢谢老婆们!
第四十六章
哥哥?
有会和弟弟上床的哥哥吗?
林微寒简直想笑,他心底隐有不好的预感,漆黑的眼珠穿过明晃晃的灯光落在施夷南身上,施夷南看他的视线下意识地闪躲。
“你们是在征询我的意见还是临时通知我一声?”林微寒漫不经心地问。
“小寒,”林震南说,“这是你母亲的意思,你应该不想让你母亲失望吧。”
“母亲怎么想我并不知情,”林微寒盯着轮椅上的女人看,“母亲似乎也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如果想做直接做就好了,有什么必要还来问我。”
母亲真的在乎过他吗。
如果在意过,不会连看都不敢看他。
脸边疼痛仿佛犹在,林微寒觉得很没意思,他心底有几根刺冒出来,从最柔软的地方破笼而出。
“小寒,不是你想的那样。”林绍说。
林绍:“母亲保证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别人。”
“等到月沉来我们家之后……”
“来我们家?哪来的我们?”林微寒冷冷地扫过去,“这是你们三个的决定,不用把我算进去。”
施夷南脸色苍白,紧紧地抓着轮椅扶手,嘴唇在缓慢地翁动。
林震南拍了施夷南的后背,对林微寒道:“好了,小寒,如果你不同意,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
“不要再惹你母亲生气了。”
哈。
空气降到了冰点,林微寒站起身,他眉眼锐利如同薄刃,对三人说:“如果你们让他进家门……我倒是不介意林家传出丑闻。”
“天才画家和自己的哥哥上过床,他们兄弟是那种关系,各家都有好戏看了。”
此话一出,林绍稍稍地停顿,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施夷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涨红,眼睛冒出泪花,她死死地抓住了轮椅扶手。
“夫人,不要过度呼吸,慢点……”绯云连忙扶住了施夷南。
林震南看着这场闹剧,对绯云道:“先带夫人回去休息。”
他随之看向林绍,“有机会把路月沉带过来。”
“我想和他见一面。”
林绍应了一声“是”,镜片遮住了眼底浮动的光。
林微寒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另一只手碰到自己心脏的位置,忍不住攥紧了衬衫衣襟。
他并不是那个意思。
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施夷南那双泪眼,他向下坐在了地上。
地板冰凉,他整个人头晕目眩,翻翻联系人,他给元齐打了电话过去。
“喂,哥,怎么了?”
林微寒出声:“你姐姐怎么样了。”
“情况好多了,哥,你最近怎么样?”
“不怎么样。”
半小时之后。
元齐出现在他家楼下,他拉开车门,几天不见,元齐看上去消瘦了些许,那双眼更加明亮,看他的时候亮晶晶的。
“哥!”
林微寒坐在后座,他帽檐遮挡住了神色,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元齐在前排叽叽喳喳。
“哥,你和月沉哥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名字,林微寒短暂地陷入沉默之中,片刻之后才说,“不怎么样……家里打算把他过继过来。”
闻言元齐险些手滑,瞪大了一双眼,“这……这是真的假的?”
他哥和路月沉是那种关系,却马上要变成兄弟?这任谁能接受的了。
车开到了后海,元齐让老板上了度数低的酒,这酒不醉人,湖边的灯光洒下来,夜风带着凉意。
“施姨前一段时间不是有好转吗,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元齐干巴巴地安慰着。
他哥都有这么多的烦心事,这么看他照顾姐姐也算不上辛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知道,”林微寒说,他皱着眉,看着低度数的鸡尾酒,唇畔沾上酒液,酒杯里仿佛晃出一张人脸。
“我只是觉得,母亲对路月沉和林绍,似乎不一样。”
林微寒:“应该说,我和林绍……都比不上路月沉,他对母亲来说是不一样的。”
“具体哪里不一样……”
他脑海里回想起青年那张脸,那张艳丽的面容,单从模样来说,长得更加随施夷南。
“哥,你不要想那么多了,这和你没有关系,”元齐说,“你什么都没有做。”
元齐:“如果施姨知道你们的关系,还会让月沉哥到林家吗?”
这谁知道。
他倒是说了,施夷南难看的脸色还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里。
林微寒皱着眉,他没有言语,酒水一饮而尽,看着无边水色片刻出神。
“哥,这酒不醉人,但是你也不能喝太多……”元齐在对面干巴巴地说。
林微寒叫他出来他很感动,但是如果喝醉了,他不知道该把他哥交给谁。
路月沉?这个时候似乎不合适,林微寒正在因为这件事心烦呢。
“江释哥?你现在忙吗,哥喝醉了,在后海这边,你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元齐给江释打了电话。
那边应声之后,他才挂了电话。
“哥,我一会还要回医院去我姐那里,没办法送你回去,我喊了江释哥过来。”元齐在林微寒耳边说。
青年侧趴在桌子上,发丝遮住了眉眼,手指骨节修长,锐利的五官在此刻削弱些许,眼睫落下细碎的银河,像是神话故事里沉睡的美人。
元齐守到江释过来,他和江释不怎么熟,见到人有些尴尬。
他对江释说,“江释哥,麻烦你了,哥应该不想回家,你送他去别墅那里就行。”
江释目光落在林微寒身上,停顿片刻,这才看向元齐,对元齐道谢,“麻烦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哦,好。”
“小寒?”江释喊了一声人。
青年脸上浮出很淡的红晕,似乎有什么烦心事,眉头一直皱着,醉的不省人事。
江释手指触及到林微寒脸边的皮肤,碰到一片温凉,对方依稀察觉到,气息更加的不耐。
把人扶起来,虽然个子很高,却很瘦,林微寒几乎大半个人靠在他身上,肩膀沉甸甸的压着一颗脑袋。
手机屏幕亮起来,名为弦的联系人,江释看了一眼,目光稍稍地停顿,用默认头像的并不常见。
何况他和路月沉有过同一个课题。
对方打了电话过来。
没有人回复,屏幕很快地亮起来。
一直到了他家,他把林微寒放到床上,这房间一直为林微寒留的,有林微寒留下来的很多东西。
江释把人放下,他坐在床边,看着林微寒的侧脸,手指缓缓地放了上去,掌心碰到林微寒的额头。
“小寒……”
手机还在震动个不停,对方打了一路的电话,回想起两人的关系,江释看着屏幕上的联系人,他划了接通。
电话接通,那边没有声音,双方都陷入沉默之中。
片刻之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学长”。
“……学长,你在哪里?”
江释视线在青年侧脸上停顿,回复电话那边的路月沉,“小寒已经睡过去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事路学弟可以明天再讲。”
“嘟——”地一声,随即挂了电话。
江释挂掉电话之后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原来他也会产生不好的用意。
相对于路月沉来说,他的做法还是客气了。
手机放到了一边,江释指尖在青年侧颈处停留,片刻之后,他稍稍地俯身。
嘴唇碰到柔软的皮肤,在上面留下轻吻。
前一天的宿醉,导致第二天头疼欲裂。
林微寒迟缓地睁开眼,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天花板,他身上倒是没有酒气,前一天的记忆回溯,他下意识地喊人,“元齐……”
房间里没有元齐的人影,他稍停顿一会,才认出来这是江释的房间。
小的时候他经常在这里住,没想到这个房间还空着。
他随意地点开手机,手机里很多个未接电话,显示的都是同一个人。
名为弦的联系人给他发来了很多条消息。
昨天喝晕过去了,当然没看到。
林微寒随意地挑了两条回,他下了楼,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江释在楼下穿戴整齐,手里是刚从书房拿出来的书。
“小寒,你醒了?”江释把书放了下来。
“你把我送回来的?”林微寒问。
“昨天元齐给我打的电话,小寒,和家里人吵架了吗。”江释问。
以前也有过,林绍刚到林家的时候,那时候林微寒也不怎么愿意回家。
“没。”林微寒在江释对面坐下来,对上那双眼,估计江释已经猜到,他只是不愿意承认。
“如果不想回家,可以住我这里。”江释说。
“不用。”林微寒说。
他在江释这里随意地吃了点东西,江释按照他平常的口味准备的。
江释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一会准备去哪里?”
林微寒想起通讯录好几个未接电话,有的人似乎很没安全感,虽然他不是很理解,明明更烦的应该是他。
对方什么都不知道。
“要出去一趟。”
江释问:“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离得不远。”林微寒说。
江释没有强求,对他说:“小寒,路上注意安全,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这里永远欢迎你。”
林微寒从江释家离开,他给名为弦的联系人发了消息过去。
“小路啊,怎么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有什么急事吗?”
实验中心的同事关心道。
路月沉每隔几分钟看一眼手机屏幕,那里没有任何回应,前一天打过去的电话是其他人接的。
“没事。”他对同事说。
“这一期有个A大的学生参加实验,他拿了前三的名额,小路啊,听说你和他有点过节?”同事在一旁八卦。
路月沉闻言没有抬头,“没有,他拿到这个成绩是应该的。”
“这样啊……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到最后。”男人翻了翻几位学生的报名单,这种实验项目很多是为了装点荣誉,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是直接送来的。
背后有人,压根不用参加比赛。
看来看去,有些是附中的优等生,有些是正常报名走的流程,只有一个是被A大开除的社会青年,怎么看这个都最有可能被腾出来让位置。
“他很努力。”路月沉又补了一句,他对顾慈没有任何感官,所有的感官都来自于林微寒。
所以他给顾慈的实验项目判了A+。
他希望林微寒能开心,仅此而已。
“叮咚”一声,手机收到了消息,看清屏幕之后,路月沉脸色稍变了些许。
“哎,努力的多了去了,什么年代光努力也没有用啊……”男人还在说着,见对面的青年压根没听进去。
“李老师,接下来拜托你了。”路月沉说。
“……走这么急。”
实验基地离得很远,林微寒车停在了上次的地方,远远地看到了人过来,这边路偏,开过来要一个多小时。
原本的烦躁在见到人之后一扫而尽。
“学长。”
青年晦涩的眼底在看到他时出现了光影,人到了他面前,却又稍稍地垂眼。
“学长昨天为什么不接电话?”路月沉问他。
一提起这件事,林微寒想起林绍的话和施夷南的泪眼,他下意识不愿想起,随意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昨天在画画。”他也不想让路月沉知道这件事。
何况他因为心烦喝醉酒,这听起来怎么都没面子。
话音落下时,他对上路月沉那双眼,那双眼隐约有情绪浸透出来,莫名令他不自在。
“学长,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路月沉问他。
被戳中心事,林微寒下意识地皱眉,这是他之前的原话,现在路月沉反而来质问他。
“没有,你不用管了,我会自己处理好。”
“还有,”林微寒想了想,如果林家真的打算把路月沉领回来,他可能要重新定义和路月沉的关系。
“我们这几天先不要见面了。”
路月沉的目光忽地在他侧颈处停留,落在皮肤上仿佛带着温度,空气仿佛随之静止了。
这小子平常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自己的事却从不会吐露半分,有心事也不会表现出来。
此时他却隐约有些感觉,相处久了,能感受到,对方此刻心情不怎么好。
林微寒想了一下,他刚刚也没有说错什么,只是几天不见面而已,难道一定要天天见面不可吗?
不能纵着对方得寸进尺。
虽说可能之后他们确实会分开。
路月沉看着他,嗓音几乎低不可闻,“学长……是打算抛弃我吗?”
眼前的青年仿佛和梦里的身影重叠,对方这句质问从梦里照进了现实。
“我没有那个意思,”林微寒莫名有不好的预感,他按着自己的眼皮,对路月沉说,“只是这几天,我有事情要处理。”
“那23号,学长会过来的吗。”路月沉问他。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学长。”
这本来就是篇虐文设定,而且我也很喜欢写虐(反省中),虐恋是必须走一遍的,我保证之后会很甜很甜!!谢谢老婆们愿意看下去,我挨个亲亲O3O
第四十七章
“哥,你和月沉哥都参加过很多物理竞赛,可能之前的时候见过呢?”元齐说。
“何况山城那个奖杯……是哥你送给他的吧。”
元齐想起之前的调查结果,山城那次物理竞赛是路月沉拿了第一,但是支付不起奖杯费用,那次林微寒也在。
他哥顺手把对方的奖杯费用支付了,这看起来像是林微寒常干的事。
“哥?”元齐又瞄一眼后座的青年。
林微寒手掌撑着脑袋,他看着窗外,随着窗外的风景掠过思索。他有点印象,但是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是记忆里再渺小不过的点。
上次他就已经想起来了,奖杯是他送的没错,如果路月沉因为这个……那所谓的初恋如果说的是他,他觉得十分荒谬。
“哥你是不记得了吗。”元齐看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林微寒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这些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
“有点印象。”林微寒说。
“顺手帮了他,我对他没什么印象。”
为什么要特意去记一个拿了第一支付不起奖杯的少年,他的人生经历中见过太多优秀的人,或者更加凄惨的,路月沉无论在哪一点看来都微不足道。
“那哥打算怎么办?”元齐问。
林微寒一向不会对施夷南说不,这次施夷南病症复发,哪怕林微寒表现地很镇定,实际上也会很愧疚。
有抑郁症的母亲和偶然发生关系的恋人,怎么看都不会选择后者。
“不要提这个了,”林微寒说,“京郊那边还有槐树吗。”
元齐:“这个季节已经开败了,但是大棚里有,肯定够哥用了。”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
施夷南很喜欢槐花饼和槐花豌豆黄。
京城里有点心铺卖,但是做的不够好,这两种点心加葡萄酒才能做出来味道。
“到了。”
他们两个下了车,现在是八月下旬,今天天气并不热,阴凉凉的,太阳隔着云彩和树荫,有风吹过来,温度刚刚好。
特制的温度棚里维持着适宜槐树生长开花的温度,这是特培的一年三到四次开花的品种。
槐树树枝粗壮,白色纯洁的花枝垂下来,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清香。
元齐注意到墙壁上挂的有工作人员用的工具,他拿了两个帽子过来。
“哥,你戴上这个,小心身上沾上灰。”
“来都来了,”林微寒说,看了眼元齐手里的草帽,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草帽在手里转了转。
“这要怎么摘,我上去掐,你在底下接着。”林微寒说。
“也行,哥你能行吗。”元齐有些担心。
林微寒看见了后面的梯子,他对元齐说,“你跟我过来。”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把梯子搬了过来,元齐在底下扶着梯子,光从槐树枝叶缝隙穿透,在草帽下落下一层阴影。
“哥,你慢点。”元齐在下面瞪大了一双眼,他担心林微寒会摔下来。
林微寒三两下就爬上去了,他坐在了树干上,爬树对他们美术生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写生的时候经常画树,每一道光影都不一样,置身其中被槐花包围,又有了其他的感受。
林微寒手掌放在沉甸甸的树干上,他后知后觉地看一眼胳膊,刚刚已经注意过了,这么一小会,手臂上还是刮出来几道印子。
“哥,上面可能有虫子,你小心点。”
林微寒“哦”一声,他眼角扫到了正在枝叶缝隙间鸣叫的蝉,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他看一眼底下守着的元齐,眼珠子稍微转一圈。
元齐并不知道他小时候养过虫子,各种各样的蝴蝶他都收集过,当时为了研究某种蝴蝶的迁移时间。
“元齐,接着。”林微寒把那只蝉抓住,连带着槐花一起扔下去。
“哦。”元齐在地下昂着脑袋,下意识地举起了手里的框,随着洁白的槐花往下坠,一并还有一只巨大的黑乎乎的东西落下来。
元齐立刻瞪大了眼,心里咯噔一声,那只死去的蝉已经落到了他脸上。
“卧槽——”
听到了底下的动静,林微寒坐在树干上,冷冰冰的脸上难得柔和了些许,哼笑一声,“出息。”
两个小时之后。
元齐鼻梁上贴了个创口贴,他整个人耷拉着,抱着剩余的槐花,脸上还沾了不少面粉。
这里后面就是葡萄酒工厂,品酒林微寒也会点,选出来合格的葡萄酒,加上会雕刻,做出来的点心比外面卖的还要精致许多。
豌豆黄被雕刻成大卫和小卫,这一对林微寒送给了他。
“别蔫了,大男人怕虫,你看像话吗。”林微寒看元齐两眼,把点心塞给了元齐。
元齐低头看点心,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哥,你也不用做的这么细致。”
他哥有点强迫症在,尤其是对作品,把人物雕像雕刻的栩栩如生,连某个不可描述都地方都和真的一样。
这怎么下得去嘴。
旁边还有一份,雕刻的是动漫人物,好像是动画片里面的。
林微寒不知道元景仪喜欢什么,对元景仪的印象停留在他们小的时候一起玩,元景仪在房间里待着看飞天小女警。
“这是给你姐的,你姐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林微寒问。
“好点了。”元齐抱着点心,瞅瞅那些动画片人物,“哥你老是给我姐送东西,我姐要不好意思了。”
虽然和他有点关系,但是他哥对弱者群体,尤其病人,似乎格外关爱。
比如顾慈,比如他姐。
“只是顺手做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回家要冷藏一晚上。”林微寒说。
“哥做的肯定没问题。”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元齐说,“我姐听说了哥在海边救人的事,让哥多注意身体。”
“有空还是做个身体检查之类的,最近外面不是也流行流感,预防感冒发烧。”
“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吧。”
车子在林宅门口停下来。
林微寒把点心交给了棋云,棋云隔着玻璃摸了摸,简直和花瓶里插着的花一模一样。
“少爷好厉害,如果夫人收到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棋云看着青年上楼的背影,这座宅子死气沉沉,只有在青年回来的时候才会有些温度。
明明小儿子已经足够优秀,孝顺又漂亮,没有平常那些纨绔公子身上的恶习,主人家却还是不满意……
“母亲。”林微寒在房门外敲了敲门,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许。
他忍不住想起路月沉,下意识地模仿路月沉平常讲话时温和的姿态。
绯云给他开了门,他朝房间里看了眼,没见到施夷南的身影。
“二少爷,夫人已经休息了。”绯云低声说,看着他神色有些闪躲。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能猜到,绯云在撒谎,是施夷南不想见他。
“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再过来。”
中秋节。
弦:学长中秋节快乐(∩▽∩)
这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林微寒起床看见信息,他想起来,这小子一个在世的亲人都没了,节日都是一个人过。
有个父亲在监狱,还不如没有。
林微寒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删删,很快又想起来,说不定林绍会把某人带过来强硬的加在他们家,他有什么好操心的呢。
他刚下楼,注意到林绍的脸色不太好看,施夷南穿戴整齐在轮椅上,脸上苍白,几乎又要落泪。
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林震南看到了他,视线在他身上停顿,对身后两人说,“小寒起来了,准备出发去老宅。”
“无论如何,先把人带过去,老爷子一向嘴硬心软。”
林绍说了个“是”。
林微寒不明所以,手机叮铃铃响个不停,都是路月沉发过来的。
他扫一眼。
弦:学长,我们一会能见面,我很高兴。
他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施夷南和林绍想把路月沉带过去,看样子是老爷子不想见到路月沉。
很快到了老宅,他在宅子门口看到了一道身影,对方也是刚刚下车,朝他招了招手。
“学长。”微笑起来的时候明艳动人。
林微寒注意到施夷南的情绪变化,林震南和林绍情绪内敛看不太出来,施夷南眼里只剩下不远处的青年,像是捡到了丢失很久的宝物。
“学长,提前见面了,我也很高兴。”路月沉到了他身边,手里提着的礼物放至他掌心。
“这是我给学长做的月饼。”
其余三人的视线都在他们两人身上,气氛有些古怪,虽然是中秋节没错,但是这种节日不给长辈送礼给他送礼,怎么看都感觉古怪。
路月沉跟三人打了招呼,“林绍哥,林叔叔,林阿姨。”
有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手提袋上,是来自母亲的目光,施夷南紧紧地盯着,眼中浮现出忧愁,落下一层阴影。
几人的表情仿佛是一场最可笑的闹剧。
他对母亲费尽心思,母亲从来不会理会,却会羡慕他能收到来自路月沉的礼物。
“先走吧。”他说。
老宅门口有人守着,他们还没有进去,保镖先拦住了他们,目光落在他身旁的青年身上。
“老爷有吩咐,今天只能林家人进门,外人不得入内。”
这个外人说的是谁很明显。
林绍开了口:“只是二少爷的同学。”
“同学也不行,老爷吩咐了,您请回吧。”保镖看向路月沉。
施夷南因为难堪脸上发红,她轻声细语,“马上就是林家的人了……如果不让他进去……那我也不去了。”
保镖这才看施夷南一眼,“夫人,您自重。您不来老爷并不介意,只要二少爷到场就行了。”
“别忘了之前您是如何答应老爷的。”
施夷南脸色发白,紧紧地握着扶手,林绍在一旁为他顺着气。
“没关系,夫人,您不要说糊涂话了。”路月沉开了口,他看向施夷南,“我和林家没有任何关系。”
“学长,我可以单独和你讲两句话吗。”
“母亲……”林绍推着施夷南进去,施夷南一直看着他们的方向,三人的身影一并消失在庭院里。
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林微寒打量着路月沉,今天好歹过节,他稍皱眉,很快眉头舒展。
“吃饭用不了多久时间。”他说。
“学长的意思是晚些会来找我吗。”路月沉看着他,眼底隐约有温柔的神色浮现出来。
“嗯。”林微寒不自在地别开眼,“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在意别人。”
林微寒肩膀处撞上一颗脑袋,他被路月沉抱住,鼻尖贴着路月沉的衣襟,他稍稍推了推人,“……好好说话。”
“我只在意学长。”
耳尖被碰了碰,林微寒立刻避开,他一会还要回去,手上推了推人。
“行了知道了,赶紧松手。”
路月沉缓缓地松开他,在他耳边低语,“晚些会来找我吗。”
他“嗯”了一声,“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我等着学长。”路月沉说。
爷爷一向偏袒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至于所谓的约定,林微寒能够想到的,是爷爷为了不让母亲冷待他做出的约定。
他进了院子,看见了孟常,孟常正好也在找他。
“二少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林老爷子的卧室在二楼最角落,旁边是茶室,老宅到处都是百年古树,这一片都很阴凉,走廊上阴影落下来,空气中飘着很淡的茶香。
“进来吧。”里面传来林老爷子的声音。
林微寒推门而入,“爷爷。”
三十度的天,林老爷子穿了一身薄薄的长袍,那双浑浊的眼稍定,转过来落在他身上。
他这才注意到窗口的位置能够看到楼下,刚好能清晰地看到他和路月沉抱在一起。
林微寒收回目光,“爷爷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你和那个姓路的小子,之后不要再来往了。”林老爷子开了口,嗓音不高不低,却十分有压迫感。
“……爷爷也赞成他来林家?”林微寒问。
“我只承认你是林家的孩子,家里已经多了一个寄养的白眼狼,不会再多第二个。”
林老爷子指了指桌上的资料。
“你看看这个,有人骗你母亲签了协议。”
林微寒视线扫过去,那是一份股份转让书,自愿签署,受益人有清晰凌厉的三个字。
——路月沉。
“小路,今天过节还来兼职,你别让自己太辛苦了。”
路月沉每一段时间会看信息,担心自己会错过,他闻言回复,“晚点,学长会来找我。”
“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学长……”
深夜十二点。
酒馆已经下班了,路月沉在吧台收拾完了,他看一眼信息,空荡荡的没有回复。
节日已经过了。
手机叮铃一声,名为弦的联系人发来了消息。
弦:学长还没有忙完吗?
第四十八章
“洛伦兹的蝴蝶证实了气流现象命定一般的变化,一切规律都是有迹可循,构建一切物质的密码是否也蕴藏其中……”
“人类每一百年、都会经历一场大型的战争,其中包括民族斗争、自由意志,爱与死亡,疾病病痛也囊括其中。中世纪黑死病肆意横行,21世纪初席卷全球的冠型病毒,近来我国大部分地区再次出现流感……”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了雨,机场广播传来、亲切的机械女音。
“现在是2051年8月23日凌晨0点42分,由于大雨天气影响,本次飞往山城的706班次飞机延误十五分钟,请乘客们耐心等待。”
林微寒只带了两件轻便的衣服,他看了眼手机里的信息,都是同一个人发过来的。
“爷爷,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为什么您不愿意告诉我呢?”
“小寒,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无论任何时候,爷爷永远站在你身边。”
“你母亲她是被迷了心,她看不见你,她糊涂了……”
暴雨轰然落下,冲刷着整座城市,林微寒手机静音,耳机里循环着音乐,垂眸看着手里的资料。
既然爷爷不愿意告诉他,他就自己去查。
手上的资料一部分是从江释那里拿过来的,一部分是他自己查到的。
电话响起来,他看了眼联系人,是江释打过来的。
“喂。”
“小寒,你现在在机场,准备一个人去哪里?”江释问他。
林微寒:“就是出去散散心,没什么其他的事。”
“你忘了上次的事,一个人怎么能让人放心,你抬头看……”
林微寒扭头,隔着玻璃窗,雨水模糊了撑伞的人影,江释拿着电话,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地敲了敲。
他把手机放了下来。
伞放到一边,江释发丝被淋湿些许,沾着一身的湿寒气,在他旁边坐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元齐跟你说的?”林微寒从口袋里找出来手帕纸,递给了江释。
“嗯,加上你找我要之前的资料,我猜出来的。”
江释看着他,语气放轻了些许,“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到底是不是值得放心的人,说实话我也很在意。”
江释:“毕竟抢走了我从小喜欢的弟弟。”
“……已经结束了。”林微寒别开了脸,哪怕证明路月沉和林家没什么关系,单单路月沉骗施夷南股份这一件事。
足够他把路月沉千刀万剐。
可能他一开始没有看错,那是个混蛋,上完床就心软动摇的是他,他被耍得团团转。
手机里还有对方的信息。
说好二十三号见面。
……已经全完了。
“说起来,他算是小寒的初恋,”江释用手帕纸擦了擦手指,分明的下颌线抬起来,目光落在他身上。
“小寒会难过吗。”
林微寒面无表情:“……不要再提那个骗子了。”
雨水落在玻璃窗上,因为是阴天,太阳被乌云遮挡住,天空阴沉沉的,风迎面吹过来,像是电影里平静的一天。
山雨欲来风满楼。
A大附近的后街,这里在寒暑假的时候客流量会少很多,没有大学城的学生消费,早上更是没什么人。
青年在鲜花前已经站了好一会,频繁地看信息,每一次总会停留很长时间。
对方白衬衫黑西裤,因为今天天气稍冷,穿了一件长衫白色毛衣,他五官生得艳丽夺目,眉目温和,眼帘下是一双深褐色的眼。
“小伙子,买花送女朋友?”老板实在忍不住了,直接问出来。
见对方在两种花之间纠结,老板说,“还是红玫瑰吧,白桔梗寓意不好,据说也会带来厄运。”
“今个天不好,带红玫瑰喜庆一些,图个好兆头。”
路月沉闻言目光稍顿,红玫瑰确实更像一些,长满尖锐的刺,却盛开了柔软热烈的花骨。
“那就要红玫瑰。”他说。
他们之前已经约好了时间,虽然林微寒两天前开始没理过他。
但是按照林微寒不回消息的频率,可能又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了。
路月沉仔细地想了两天,那天在老宅的时候还好,可能之后那个女人又说了一些没用的话,暂时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他发了消息过去。
弦:学长,我到地方了。
选的地方在林微寒等过他的意大利餐厅,他曾经在这里打过工……选的地方都是林微寒来过的地方。
他提前来了一个小时,从下午四点到下午五点,整整一个小时,到整点了,因为今天下雨,餐厅客人并不多。
没有看到林微寒的人影。
路月沉看了眼手机,可能是生气了,所以会晚一点过来。
“Light,你是在等人吗?”戴蒙凑了过来,他已经在旁边观察了一个小时。
想起来以前眼前青年从不浪费时间,是谁能让Light这么有耐心,实在是太厉害了。
路月沉轻微应声,他旁边放了一束娇艳的红玫瑰,玫瑰花瓣沾了些许雨水,看上去娇艳欲滴。
“不管是谁,迟到了那么久,实在是太失礼了!”
戴蒙的服务铃响了,他于是离开。
又两个小时过去了,戴蒙再次忙完的时候,发现青年还在原来的位置等着。点好的饭菜早就已经凉了,虽然有些还是正常口感,但是已经错过了最佳食用的时间。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保质期,就像食物一样,比如人的耐心。
晚上八点,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路月沉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弦:学长是有其他的事情吗,能不能麻烦学长抽出一点时间,我想和学长见一面。
上面全部都是他发过去的消息,对方没有回过一条。
“Light,这个点还没有过来,会不会是他有其他的事情,你还要在这里等吗?”戴蒙忍不住问。
路月沉指尖按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再等一会。”
等待是他很擅长的事情。
他随之看向戴蒙,温声道谢,“戴蒙,谢谢你。”
“不客气,你最好不要等太久,天气预报说晚上有暴雨,你会不好回去。”
实验中心。
“今天路老师请了假,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
“下雨天,学生们赶来都不容易,赶紧把名单公布了,奖杯都准备好了吧?”
地板湿漉漉的,外面的天阴沉蔽日,赶到实验中心的一共二十名学生,其中一道青年的身影十分突兀。
顾慈穿着黑色雨衣,发丝沾上了水珠落在地上,他电话铃声响起来,是周星棋发来的消息。
周星棋:老师,我们今天可以见面吗
他看完之后没有回复,手指抓着电话有些紧张,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前两轮的实验他都已经过了。
这是最后一组实验结果,最后的实验他也拿到了名额,今天是公布获奖名单的时刻。
台上的灯光晃目刺眼,顾慈整个人头晕目眩,他掌心出了一层冷汗,哪怕穿上了雨衣,因为是唯一的成人,依旧有很多道目光投过来。
“那是谁?社会青年来参加中学生的实验项目。”
“他是A大被退学的那个,偷窃了别人的数据,现在又来和我们抢名额了……真不要脸。”
“真假,我前一天看名单也没他的名字啊,过来丢人现眼的?”
“算了别这么说,人家也不容易……”
周围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一道道如同重力落在他的背脊上,他手指稍稍弯曲,指尖发颤,低头看着地板,眼前出现了昏黑。
手掌稍稍用力,顾慈整个人在发抖,他咬住自己的舌尖,直到嘴巴里出现了血腥味,他勉强稳住自己镇定下来。
“下面公布获奖名单……”
“一共一名同学拿了冠军,两名二等奖,还有两名三等奖。”
“分别是陈寿、宋袅袅、赵婷,泰安奇和顾舟五名同学。”
……没有他的名字。
顾慈站在原地,底下出现了一片鼓掌声,五名同学分别上台拿奖,巨大的金色奖杯晃眼,鼓掌声犹如昏暗的浪潮足以将他整个人覆灭。
“您好,那个,打扰一下,不好意思……”顾慈坚持到结束之后,他才找到了一位相对来说比较面熟的老师。
对方姓李,叫李成,和路月沉一样是他的主审官。
“是不是搞错了名单,您好,我记得我前几次的成绩……应该是第一名。”顾慈努力地组织着语言,他声音很低,因为激动声音在发抖。
“看的是综合成绩,”李成一眼认出来了顾慈,所有名单里最好糊弄的一个,明明是个男人,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快死了。
“你的单项好不一定总分高,最后结果也是看总分。”李成颇有些不耐烦。
顾慈还抓着对方的袖子,这不符合逻辑,他的所有实验项目都是高分,加在一起也不会低,这个道理对方不会不懂。
“那您可以让我看看实验分数吗……抱歉,这次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可不可以麻烦您……”顾慈声音越来越低。
“你自己都说了麻烦了,我只是一个审核官,你可以找主办方。”
想起这人和路月沉之前有矛盾,原本对方缺席他就不太爽,李成顺嘴添了一句,“你自己得罪了谁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虽然这件事和路月沉没有关系,但是顺水推舟,他也替上面解决了麻烦,免得事情闹大了传出去实验中心内定人选。
李成在心里沾沾自喜,他真是办了一件好事。
顾慈闻言整个人脸色白下来,明明是夏天,他整个人背后却出了一层的冷汗,得罪了人……他只能想到路月沉。
“不用灰心,还有下次机会,可惜了……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比赛热闹的散场,顾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场地人都走完了,偌大的实验中心只剩下他一个人。
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后知后觉地开始翻涌,疼痛从五脏六腑蔓延到心脏,他心脏一阵阵地难受。
暴雨哗啦啦地落下来,雨声淅沥,鞋子踩在地上沾湿,水面上映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顾慈看着雨水中的自己,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有冰凉的东西落下来,沾湿脸颊,他摸到了一手滚烫的雨水。
周围很热闹,有孩子在三两着急避雨,有的去对面小卖部买雨伞,有的在等着父母来接,他们谈论着恶劣的天气、下一次比赛,美好的明天,或者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
如此平静的一天,家里充满冷水冲泡过的泡面的味道,胃里难受的在抽搐,桌子上是一张日期并不新鲜的诊断单。
——患者顾慈,诊断结果为胃癌晚期。
电视里播道着最新发表的物理科研论文,由于前二十年来人类疾病史出现难解迷题,近来科研重心都放在医药上。
谁破解了物理弦理论难题,谁就能够改变历史。
人类历史璀璨文明,由无数微渺的沙尘汇聚而成。
在这处充满着陈旧气息的腐朽之地,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奖杯上。
“顾慈,老师期待某一天能够看到你的瞩目成就,像你喜欢的希格斯玻色子一样,成为渺小却又闪耀的存在……”
老师鼓励的话语响在耳边,奖杯在角落已经堆上了陈旧的灰尘,光芒已不复存在。
老师,已经晚了。
他最后的勇气,甚至踏不出这个房间,只希望自己死在没有人注视的地方。
餐厅打烊了。
只剩下一盏昏暗不明的灯。
路月沉抱着那一束玫瑰出门,他早就习惯了等待,当对方主动地朝他靠近,他忍不住动摇,甚至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棋云,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你,我想问一下,小寒他在家吗?”
“不在吗……谢谢。”
倾盆大雨落下,他打车去了林微寒常待的别墅,灰蒙蒙的天气为整座别墅笼罩了一层阴影。
别墅没有亮灯,也不在这里。
看来今天他的运气不太好。
发丝和衣裳被淋湿,花瓣被冲散了一部分,路月沉注意到了,白天时尚且娇艳欲滴,不过是淋了一场雨,便狼狈不堪。
脆弱的经不起任何风雨。
他垂眸,用手指抚摸着花瓣,尝试为玫瑰挡住风雨。
从别墅回到家,需要整整一个小时。
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浑身湿透,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如果这个时候林微寒给他发消息,大概只能错过了。
这么想着,在昏暗的巷子里,他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寂静的深夜,对方在巷子里显然在等他,周星棋那双眼充了血一样浓黑暗沉,身影淹没在雨夜里,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碎尸万段。
拖着的球棒和地面碰撞,在雨声中清晰而深刻。
那束花摔落在地。
第四十九章
山城暴雨。
林微寒和江释一前一后,他们打车从市区到镇上,这里是路月沉原本的老家,似乎是路月沉唯一还在世的亲人。
至于为什么不联系,路月沉的外婆在女儿出嫁的时候就和女儿断绝了关系。
老人独自住在山上,从没有和那一家人见过面。
这是山城的山区,叫做明前山,某一朝的时期曾经用过帝王家坟冢,地脉天然连成,暴雨冲刷着枝林蔓叶,远处山首和天边连接在一处。
林微寒和江释穿了雨衣,手机在山区信号很差,下雨天和板砖无异。
他的发丝被淋湿,鞋子上也沾了很多泥土,踩在泥地里,心情和阴沉沉的天空一样糟。
“小寒,慢一点,别走那么快。”江释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微寒“不用”两个字在嘴边,冰凉的雨水砸在他脸上,落在皮肤上冰凉一片,他脚下一滑,耳边传来石子滚落的声音。
“小寒——”
手腕被紧紧握住,江释带了他一下,他向前撞到江释的肩膀,对上了一双紧紧盯着他担忧的眼。
他向后看了一眼,要是摔倒了可能会滚下去。
江释稍稍松口气,对他说,“小寒,不要心急。”
“你跟我来。”
他的手指随之被握住,江释紧紧地抓着他,领着他往前走。
林微寒唇线稍稍绷直,他想撒手,对上发小看过来的眼神,他于是闭了嘴。
“这里的路刚修过,但是没有修完,晴天还好,下雨天很难走。”江释说。
“你要找的人家……前几年山区曾经走了一批老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找到她。”
林微寒应声:“去找找看。”
可能因为是山区的关系,这里隔绝了市区的车水马龙,林间静谧清幽,放眼望去都是一团团绿,空气中是雨水冲过泥土的味道,引人心旷神怡。
手机延迟很严重,偶尔会叮铃响一声,他拿出看了一眼,是名为弦的联系人发过来的消息。
弦:学长,我已经到了。
有些人平时那么聪明,在某些地方又蠢又迟钝,他上次没有赴约,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还是钝感力太强,看不出来他在冷暴力。
手机屏幕砸上雨水,对方的头像随之模糊起来,林微寒莫名有些烦躁,他垂眼看着那几个字,心里被堵的不上不下。
“小寒,这截路难走,你注意脚下……”
江释的话音没落,林微寒压根没看路,他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跌在半山腰,手掌陷进了泥土里,脚踝处隐隐传来“咔嚓”一声。
……艹。
钝痛随之传来,林微寒皱起眉,他下意识地去撩自己的裤腿,江释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们两个在树下坐下来,才五点多,天上雾蒙蒙的黑,乌云遮蔽天日。
他的腿搭在江释身上,江释掀开他的裤腿,指尖按了按他受伤的位置。
“疼吗?”江释问他。
林微寒下意识地皱眉,疼的咬紧牙,他看江释一眼,意思显然易见。
不疼才怪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艳丽的面容,手指按在树根上,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山路错综复杂,林微寒的目光停留在某处,远处冒出来一道身影,老妇人从树林深处钻出来。
她穿的裙子有点像是朝鲜族服饰,下雨天裙子沾湿,老人花白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姣好的五官,她手里提着竹筐,另一手打着老式的油纸伞,身形瘦小却坚韧,和这林间山水十分相符。
似乎在这里长大,天然属于这里。
林微寒心里莫名有奇怪的感觉,这感觉无从得知,只让他莫名觉得亲切。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是职业病犯了,总是习惯打量周围的人和物取景。
他们两个人注意到了老人,老人也注意到了他们。
妇人朝他们看过来,一双眼像是被雨洗涤过,里面一片幽静,目光穿过林间的枝叶落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林微寒也得以看清妇人竹筐里的东西,香纸和一瓶清酒……祭祀的东西。
“您好,”江释主动地搭话,“我们是附近的游客,想问问您附近有没有酒店之类的……”
这么晚了,林微寒的脚踝又受了伤,显然不适合再继续,找人等明天再说。
“这山上最近的旅馆在山顶,离得还很远。”
妇人回答了他们,目光一直落在林微寒身上,有片刻的出神,很快收回了视线。
“我家就在不远处,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那里住一晚上,”妇人说,“你们付个饭钱就行。”
对方讲话客客气气,言语之中却带着疏离。
这幅冷淡的模样……江释稍稍停顿,可能是错觉。
林微寒觉得有些古怪,但是莫名的对对方很有好感,这好感来的莫名其妙,他皱起眉,是因为性子和他一样冷漠吗。
“那实在太感谢您了。”江释道谢,随即在他面前俯身,“小寒,我背你。”
林微寒才不客气,他上了江释的背,不用自己走路受罪,江释背起他,他看着雨水滴下来,他们两个跟在妇人身后。
“今天雨很大……您是出来祭祀的吗?”江释试探地问。
“是,不是长辈,是去看我女儿。”妇人说。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林微寒在江释背上,他得以从后面打量着妇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看问的问题并不合适。
江释:“抱歉。”
“你们是从市区过来的?”妇人扭头看他们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目光总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林微寒眼珠稍稍地转过去,听见江释回答,“是从京城来的,来这里有点事情要办。”
“没想到山城也在下雨。”
他们穿过了山路,有人带路,不用在里面绕来绕去,很快到了地方。
这里有一片山庄,建在半山腰,巷子窄而矮,只容两个人通行,朱红的老式模板门,上面贴着门神图案。
看上去不像是印出来的,倒像是自己画的。
画的挺不错,用了高古游丝描和钉头鼠尾描。如果没有学过画画,那么很有天赋了。
林微寒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问道:“这是您自己画的吗?”
妇人用钥匙开了门,回答他,“我女儿在世的时候很喜欢画画,这都是她以前画的。”
“她嫁出去之前留了很多东西。”
门随之打开,清冷冷的院子,院子角落种了很多雏菊,还有一些菜,收拾的很干净。
草垛在墙角,上面搭了一层油纸,窗台上放了几个玩偶,随着灯打开,客厅映入眼帘。
林微寒只在书上看过这种房子,七八十年前流行的布局,会在客厅里的一面墙上贴上宗教信仰意义的墙纸,供桌上的柜子放了一些蜡烛和瓜果。
房间里有很淡的线香味,这种味道并不讨厌。
林微寒在小板凳上坐下来,妇人把伞放置到一旁,灯光是橘黄色,妇人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瓶药酒。
“奶奶,我们应该如何称呼你,您会正骨吗?”江释问。
“你们叫我橘婆婆就行,会一点。”
橘婆婆把药酒放到了一边,随之握住了林微寒的脚踝,林微寒裤子已经湿淋淋的,他的裤腿被掀开,小腿线条流畅,脚踝处的一颗小痣也随之清晰地浮现出来。
“从京城大老远跑过来,是来找人吗。”橘婆婆问他们。
老太太讲话一直清清冷冷的,林微寒注意到书架上放了很多的书,很多都和风水玄学有关,这种老式村落会有那种算命神婆一类的职业。
“确实是过来找人,”江释说,“找一户姓秋的人家。”
随着“咔嚓”一声,林微寒疼的脸色发白,一瞬间的疼痛之后是酸疼,他试着动了动脚踝,慢慢地不疼了。
“谢谢您。”林微寒忍着疼道谢。
橘婆婆盯着他看,有一瞬间的走神,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别的东西。
“我去烧饭,你们可以先洗洗。”橘婆婆给他们指了指洗漱用的屋子。
洗澡要自己烧水,江释在里面忙来忙去,林微寒在外面看着,等到江释布置好了,对方看着他说,“小寒,我要不要留下来帮你。”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江释,“不要,赶紧出去。”
只是脚踝受伤了,他又不是不能动了。
江释颇有些可惜,对他说,“那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喊我。”
墙壁上有孩童留下来的痕迹,一道道的横线随着不断地往上,看上去更像是一种记录,到最后一道差不多有一米七,可能是对方女儿的身高。
林微寒这么想着,忍不住观察起来,墙壁上还有很多用彩绘笔画出来的天空和雏菊,笔法稚嫩,应该是很小的时候画的了。
他随便洗洗,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裳,脑海里某些不合时宜的回忆浮现出来,他把自己换掉的脏衣服收起来了。
担心江释会跟有些人一样自顾自地帮他洗衣服。
他这是第一次见炊锅,要烧柴火的,橘婆婆做事很麻利,他在厨房旁边看了一会,对方没一会就把菜炒好了。
“婆婆,您知不知道这山上姓秋的人家,她们现在在哪里?”林微寒问。
橘婆婆炒菜头也不回,“这山上原本是秋家村,所有人家都姓秋。”
林微寒思考了一下怎么描述,“那有没有哪一户是和自己女儿断绝关系了的,她女儿还有个孩子,孩子现在二十岁了。”
为什么断绝关系,这原因实在好猜,女儿执意要嫁给酒鬼赌徒,做母亲的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变得不幸。
“山上死女儿的也不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家。”橘婆婆回答他。
林微寒:“……”不知道的以为这老太太是在给他开玩笑。
一点也不好笑。
林微寒联想起橘婆婆今天去烧纸,可能橘婆婆是其中之一,他于是闭嘴了。
大锅蒸的米饭,简单的三菜一汤,很多食材他都在路上见过,说不定是婆婆摘回来的。
林微寒在板凳上坐着,江释给他盛了饭,汤也是江释盛的,筷子递到他手边,担心他吃了咸,江释还拿了橘婆婆的茶缸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习以为常,橘婆婆看着他们两个,林微寒随之无语,他戳了江释一下,江释后知后觉。
“吃完饭收拾一下,你们两个住客房。”橘婆婆说。
江释立刻应声,“好的,麻烦婆婆了。”
林微寒眼珠子瞅着,看着橘婆婆的身影,他把饭菜填进嘴巴里,咸甜口,口味意外地符合。
按理说中原地区应该更偏重口。
吃完饭之后是江释收拾,客房只有一张床,林微寒躺在床上,他的目光在陈旧的家具一一掠过。
被子带着洗衣粉的香气,床头柜缺了个角,墙上贴了很多画,这里应该是之前女儿的房间。
江释进来的时候发现青年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可能是今天太累的缘故,外面还在下雨。
眉目低垂,他的掌心放在林微寒额头上,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寒”,对方毫无反应。
在此时,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看清是谁打过来的,江释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还有噼里啪啦的雨声。
“……学长?”嗓音低而沙哑。
还有一丝颤声在里面。
“路学弟,”江释看着床上的青年,话音稍顿,“小寒已经睡着了,请你不要再打扰他休息了。”
“……”电话那边陷入了死寂之中。
“嘟”地一声,电话随之挂断。
雨声淅沥,夜晚静静地在接受洗涤。
这一座小房子里,随着江释关灯,隔壁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小的灯,灯光在夜晚像是婆娑一舟,孤寂地飘荡,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
林微寒起来的很早,手机有了点信号,前一天的通话记录显示在凌晨之后。
“小寒,昨天路学弟打电话过来了,因为打了好几个,我替你接了。”江释说。
江释看着他,“你要不要再打回去和他解释一下。”
“不用了。”林微寒握紧了手机。
橘婆婆只收留他们一夜,他们两个收拾了东西,临走的时候林微寒又扭头看了一眼,那栋小房子隐在小小的村落里,很快就看不见了。
昨天一共给他打了十七个电话,江释接了很正常,不然没完没了。
虽然这么想着,心里还是忍不住烦躁。
林微寒皱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铃——”地响起。
他看了眼是元齐,于是接了电话。
“哥……”电话那头的元齐欲言又止。
林微寒没有多少耐心,“不说挂了。”
“你现在有空回来一趟吗?”元齐问他。
林微寒看了眼山下的景色,元齐嗓音稍停顿,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顾慈自杀了。”
第五十章
“月沉哥现在联系不上,顾慈似乎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家人,虽然报了警,但是这件事没有闹出来什么水花。”
元齐看着林微寒的脸色,江释跟着一起来的,他们一起做的公证,三人在老旧的房子里,这里的血迹已经被清理。
“人是被周家小少爷带走的,割腕走的,自杀原因似乎是胃癌晚期,还有……他的比赛落选了。”元齐说。
陈旧的老式房屋,灯光很暗,这里阴暗逼仄,还留着主人的生活痕迹。阳台上挂着没有晾干的衣服,角落里堆了很多的泡面,桌上散落的是各种实验数据。
抽屉打开,没有胃药,只有一些抗抑郁药物。
元齐:“他有先天性X型病毒遗传,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
原本还一直好好的,实验落选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薄薄的一片刀刃,明明连和人争辩的勇气都没有,却毫不留情地能够伤害自己。
“……他的实验数据为什么会落选。”林微寒翻着桌上的实验数据,其中还夹杂着几页笔记,这几页笔记和物理实验无关,写着咖啡研磨的时间和比例。
周围安静下来,元齐好一会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才犹豫地开口,“我调查了月沉哥的同事,他们说是因为月沉哥拿掉了顾慈的名额,所以顾慈落选。”
江释在旁边出声:“这种情况情有可原,毕竟顾慈之前拿走了路学弟的实验数据,路学弟公报私仇虽然不怎么光明,但是可以理解。”
难免会有私心。
林微寒闻言稍稍攥紧了纸张,空气中有淡淡腐烂的气息,这里背阴容易滋生霉菌,整间屋子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他眼底遮掩着情绪,看向元齐,“路月沉人呢?他去哪里了。”
元齐:“不知道,我一直没有联系上月沉哥。”
路月沉也十分棘手,社会关系非常稀薄,消失实在是太容易,和身边人没有任何交集,完全找不到。
他直接给路月沉打了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可能路学弟并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给他一些时间吧。”江释说。
元齐忍不住看向江释,江释说起话来轻飘飘的,每一句都像是在帮路月沉说话,无疑是已经坐实是路月沉害死了顾慈。
“哥,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林微寒简直想要发笑。
他也希望是误会,但是事实摆在眼前。
骗他母亲的股份。
调查林家。
睚眦必报的小人。
血淋淋的生命。
关键时刻玩消失。
每一条,罪证都指向路月沉,每一条无疑都在点醒他,他之前到底相信了怎么样的一个垃圾。
他把那两张纸张放下来,想起那道瘦弱的身影,心头有什么晦涩的东西在堵着。
“……真够烂的。”林微寒站起了身,轻飘飘的话音,给某人已经判了死刑。
元齐听见了,他在林微寒身后跟着,想说什么,看林微寒这样他心里很不好受,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哥,我再去找找线索,晚点再联系。”
元齐:“对了,顾慈原本在学校里还留下了一部分东西,我让人放在了保安室。”
一共就只有一个箱子,全部都是书和实验数据。
林微寒抱着顾慈的东西,他视线在最上面的一份实验报告上停顿,目光稍稍顿住。
那是一份即将完成的实验数据。
课题他已经见过,这是顾慈亲手选的课题,答案路月沉解出来了,这上面的数据离最终答案只差两步。
相当于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只差最后百分之一。
江释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很快发现了,“确实有些可惜。”
不难猜出来为什么盗取实验数据,因为自己如果不是在实验室出了意外,这份数据完全有能力解出来。
之后走错了路,选了最不该选的自毁前途的岔道。
上面有青年一年前坚定的字迹。
“真理就是二加二等于四,若此成立,其他同理。”
林微寒念了出来,他把数据放了回去,内心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在堵着,让他莫名感到压抑。
“哈。”
他和顾慈明明也算不上什么朋友。
“我们走吧。”
京城下了两天的雨,林微寒在家里待了两天,第三天,陆景明给他打来了电话。
“小寒,你要不要出来,正好有消息想跟你说来着。”
“月色老地方等你。”
陆景明说完就挂了电话,林微寒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自从爷爷说了不允许之后,施夷南一直闭门不出,也不愿意见他。
他换了衣服出门,临走前看了一眼桌上的资料,他现在连调查的兴致都没有了,只要路月沉再也不出现在林家。
阴蒙蒙的天,整整三天,电话随之响起,名为弦的联系人给他打过来了电话。
电话接通,双方都陷入沉默之中。
最后是对方先开了口。
“学长,你现在有空吗。”嗓音听起来有些怪异,气音有点弱。
他的心脏在那一刻短暂地停了一下。
林微寒眼帘映着窗外,他压抑着冷色,嗓音不咸不淡,“有空,月色见吧。”
京郊某废弃工厂。
柜子角落堆积着血迹,下雨之后湿淋淋的,加重了铁锈,地上堆积着用过的脏纱布,上面的血迹已经暗沉。
几名少年在旁边守着,扳手放在了一边,他们三个在打牌,其中一名少年看一眼角落的屋子,忍不住心悸。
“他那样真的没事吗……会不会死人?”
“不是给他买了纱布,不会死的放心……何况死了也活该,他逼得别人自杀。”
“这种逼崽子有什么脸活着,关这么几天也没人找他,我看死了也压根没人在意。”
“……可怜虫。”
另一名少年附和,“我们听周星棋的就行,拿钱办事,出了什么事有他担着。”
少年把东西放了下来,“我还是有点害怕,死人毕竟不是小事,我过去看看。”
这几天还下雨,对方只在那间破屋子里,不知道现在退烧没有。
少年走到屋子前,他推开门,混合着血腥气的腐朽气息迎面而来,房间里空荡荡的,人不见了。
“砰”地一声,手里的水瓶跌落在地。
“小寒,你可算来了!”陆景明瞅见了人,见林微寒闷闷不乐,大概猜到了因为是什么事。
“别难过了,小寒,他不是生病了吗,说不定活着反而更痛苦。”
陆景明干巴巴地安慰,今天宋澄和江释都不在,只有他们两个。
“而且,我过来,要跟你说的事可能也和顾慈有关。”陆景明说。
陆景明:“小寒,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们一起去周家,周家小少爷差点腿被打断,我前几天才知道,你猜为什么……”
“人小少爷要出柜,好像是喜欢上了补习的年轻老师,老师是个男的。”
“这还是我在我爹那里偷听来的,”陆景明看向他,“周星棋那个补习老师,是不是就是顾慈?”
林微寒应声,他之前看出来了一点苗头,这么看上次为什么周星棋要针对路月沉,周星棋原本就是个疯的。
“小寒,你不要被顾慈影响了,”陆景明说,“顾慈撑到现在很不容易,放弃太可惜了。”
“如果能早点发现……”陆景明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微寒的脸色,虽然林微寒看起来触动不大,但是小的时候林微寒也是这样。
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最细腻。
“我知道,”被最不擅长安慰人的陆景明安慰,怎么看都很怪,林微寒问,“宋澄呢?”
“宋澄说他一会过来。”
随着包间门被敲响,房间门打开,宋澄那张脸映入眼帘,身后还跟着人。
“小寒,我顺路碰到了路同学,他说要过来找你,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宋澄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欲言又止,身后的青年一并随之踏入包间。
他对上一双深邃黑沉的眼。
三天不见,这人突然冒出来,脑袋上包裹了纱布,血迹隐隐可见,脸边和嘴角还带着淤青,过分长的睫毛垂着,皮肤苍白,脸上却又分外的红。
带着病态的绯色,手掌处一并包裹着纱布。
林微寒目光一瞬不眨地看过去,这又是什么新鲜的苦肉计。
几乎一看到他,路月沉的目光就落到他身上,紧紧地盯着他,眸中情绪翻涌,如同有一张无形暗沉的网,将他网在其中。
“……学长。”路月沉在他身旁站着,并没有坐下来,对他说,“我想单独和学长说几句话。”
两人之间气氛古怪,宋澄和陆景明在一旁没有讲话,两人自动地坐到了一旁,离他们两个人稍远的位置。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林微寒说。
他的目光从路月沉的指尖一扫而光,低头看着手机,把对方当成空气。
这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但是他实在不想看见路月沉那张脸,担心自己又被迷惑做出来蠢事。
“学长……前几天去了哪里?我们约好的见面。”
说的是23号。
林微寒闻言抬眼,他眼底冷冰冰,嗓音平静冷淡。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路月沉握住了他的手腕,深褐色的眼底沉郁一片,“学长和江释学长在一起吗?”
“为什么会是江释学长接的电话。”
这番态度,好像是在质问出轨的妻子,林微寒莫名不爽,他一眼翻过去,眼里几乎结冰。
他在对方眼底看到的执拗,几乎能够轻而易举地抓到对方的弱点。
烂掉的真心捧到他面前,他踩得稀巴烂又怎么样。
“你觉得呢?我们能干什么……当然是在做-爱。”
冷薄的唇轻飘飘地吐出来最后两个字,那双漂亮的眼珠几乎映着嘲讽,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林微寒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青年深褐色眼底出现怔然,对方泛红的脸因为情绪不稳定而飘红,怔怔地看着他。
“学长……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
路月沉依旧握着他的手腕,手指稍稍失去了力气,掌心在发颤。
“谁在跟你开玩笑了,”林微寒冷薄的话语一字一句刺在对方的心上,“我没有承认我们有什么关系吧。”
漂亮的眉眼凌厉而冰冷,恢复了从前的冷漠疏离,甚至带着比先前更严重的厌恶。
他挣开路月沉的手掌,起身自上而下地看着路月沉,眼里平静冷漠。
“……我为什么非要对你这种垃圾负责不可。”
路月沉面容变得苍白没有血色,人在他面前站着,那张脸失去了平常温和的模样,一双眼直生生地盯着他看,眼睫仿若承受不住的轻颤。
“以后不要再缠着我……很恶心。”
林微寒丢下了这么一句,他心脏缓慢地跳动,脑海里晃过顾慈的身影。
“小寒……”
宋澄和陆景明已经听得呆了,宋澄先追了出去;陆景明才不想一个人留下,他看看一旁仿佛被抽了魂的青年,他也随之起身。
对方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陆景明还没出门,只听“砰”的一声,酒桌上的酒瓶被带的掉落在地,人晕了过去。
林微寒出来透气,在里面待着他好像有点喘不过气,不看到路月沉会稍微好点,他压下内心的烦躁,眼底一片郁色。
“小寒……你……”宋澄追了出来,欲言又止,“你真是那么想的?”
林微寒没有说话,心脏好像被人压住,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就算结束……也没必要用这么伤人的方式。”宋澄想了想说,而且看样子对方好像有什么隐情,一身伤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我听说前几天周家小少爷又找事了,对他们来说整人是常事,有些人没权没势,被找麻烦了没有证据,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林微寒面无表情,宋澄的话犹如耳旁风在他耳边刮过。
就在这时,陆景明出来了,看见两人,稍稍松了口气。
“小寒,你快进去看看……他晕倒了。”
包间里,路月沉晕倒在地,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林微寒甚至判断不出来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他伤口还在流血。”陆景明说。
“小寒……现在怎么办。”
两人都在看着他,仿佛已经看透他会心软,这感觉令他十分不爽,他扫一眼地上的青年,把人带回去的念头立刻打消。
“反正他以前经常挨打,这些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做了那样的事,被惩罚也是活该。”
倒在地上的青年手指缓慢地动了一下,他脑海嗡嗡作响,在晕过去之前林微寒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记忆中恶毒的话音一并响起。
“活该……怎么没打死你?”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