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的头很疼,她昨晚好像睡得有些晚,记不清是两点还是三点,但常年996下打造的身躯并不会因为熬这点夜就让她产生脑浆燃烧一般的疼痛,她的大脑里好像长出了一颗巨大的能撑破头颅的种子,种子的根系缠绕着她的所有意识,痛楚让她无法思考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很不对劲。
她伸手按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慢慢睁开了眼。
目之所及并不是她好不容易贷款买下的小公寓雪白的天花板,而是一整块的暗沉沉的木板,周灵浑浑噩噩,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还没真正清醒过来吗,还是她身处什么逼真的梦境。
又过了一会儿,她脑子里的雾渐渐散去了一些,伴随着意识的回归,周灵的嗅觉也灵敏了起来。
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异香,这香味宛如一根根灵活的触须,轻柔又狡诈的在她周身嬉戏。
周灵眨了眨眼,她终于意识到她躺在一张传统样式的拔步床上,像是曾经在网络上见过的那种古老的大床,拔步床遮住了光线,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什么时间。
太奇怪了,这是穿越了吗,周灵有些惶恐的想道,她控制着有些不听使唤的身体想要从床上爬起,不经意碰到了另一个温热的躯体。
周灵浑身僵硬地停在原地,床上不止她一个人!
她身边那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呢喃,伸手将周灵拉在了怀里,他用下巴轻轻摩挲周灵的头,含含糊糊的在她耳边说道:“夫人为何起的这么早,不如再睡一会儿?”
周灵被更为浓郁的异香包裹住了,那人身躯有些微凉,声音像海妖一般动听,他用手臂将她环住后没有在两人中间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他们紧紧在此方小小天地中拥在一起,像是一对无比恩爱的寻常夫妻。
可周灵只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被那人碰过的背脊上蔓延开来,她的脑中一瞬间炸开了花,无数个声音在叫嚣——快推开他推开他推开他!!
她下意识地将手抵在那人胸前,想要隔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那人轻轻地嗯了一声,重新换了个更方便的姿势将周灵禁锢在怀中,又伸手握住周灵的下巴,凑过来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有些疑惑地问到:“夫人可是有什么不适?”
此刻应该是早晨,拔步床内光线好似比之前亮了一些,周灵借着晨曦的微光看清了身边那人的长相,他容貌俊美,直鼻薄唇,眼尾狭长上挑,眼眸黑洞洞的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泉。在今天之前的任何时刻见到他,她都会忍不住偷偷打量,而此刻被这样的男子凝视着,周灵却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在因恐惧而颤抖。
她不自觉的用最温柔的音色回应他:“没有呢,夫君。”
夫君二字无比自然的从周灵的嘴里滑落出来,好似她曾经对着这男子说过千百次一般,周灵有些怔忪。
男子闻言松开了她,起身含笑将她按在床上温柔道:“若是有不适夫人再歇歇便是了,听闻怀孕的妇人最是容易疲惫,如今你便是娇气些又有何妨?”
怀孕?!
周灵如遭雷击,立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原本平坦的腹部如今确实微微隆起,以她浅薄的见识来讲,这样大小的孕肚怕是有四五个月了!
自己昨天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今天直接孩子都快生了,周灵内心更是惊惧非常,但她脸上一点没现出来,反而浑然天成地露出个羞怯的笑来,她听到自己娇滴滴地对面前人说道:“夫君可别取笑我了。”
男子又轻笑着摸了摸周灵的脸,起身边穿衣穿朝外道:“小伞?”
周灵听得一声门响,一个女声回应道:“在。”
“今日让夫人多歇歇,你仔细不要吵闹。”男子的声音渐行渐弱,那小伞也听不到了动静。
周灵松了一口气,一霎发起抖来,她硬撑着与男子应对,不知哪来的镇定与本事,今天早上似乎被她蒙混了过去,回想起刚刚的对话,那张口就来的称呼,仿佛是这身躯的本能,难道自己占据了某个古人的身体不成?
可那股令人胆颤的恐惧又是什么,明明是如此俊美的男子,为何自己看向他时只能感受到深深地寒意。
还有这腹中,周灵伸进里衣抚摸着自己光洁隆起的小腹,她的手掌下实打实的是充实的肌体,若细细感受,好像还能触到里头那生命汩汩流动地力量,虽然没有感受到胎动,但周灵被这力量吸引了。
它好似奔流不息的一条大川,在她的身体的里不住地冲击着,这里孕育的生命如此磅礴,周灵着迷地体会着,可她只沉浸了一会儿,便感受到脑中突然如铁烙般的疼痛起来,这疼痛比她刚醒过来那会儿还要强烈,以至于她无法控制的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口中发出了低低地哀嚎。
周灵的意识好像消失了一会儿,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人用大力按在了床上,那股随着男子离去而变淡的异香又浓郁起来,她鬓发纷乱,笼罩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投下的阴影之中。
这又是谁?周灵冷汗淋漓,大口喘息着,疼痛就如同出现时那般突然的消失了,而她也短暂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面前的人开口道:“夫人还好吗?”她才反应过来这可能便是她那夫君口中的小伞。
小伞没等她回答,扯了扯嘴角道:“妇人怀孕就是辛苦,夫人不用担心,小伞服侍您用过朝食便好。”
说罢小伞伸手将周灵扶起,她看上去样貌平平无奇,又高又瘦,但却力大无穷,轻而易举的摆布着周灵让她坐在床边,又打来清水帮她洗漱穿衣,完事半扶半抱着周灵让她倚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问她想要梳什么样式的头?
周灵浑身发软,实在很想问小伞一句你们郎君不是说让我歇着不要喊我吗?可刚抬眼便被桌上的铜镜吸引住了。
这铜镜虽然发黄,但磨得光亮,将人照的毫发毕现。
周灵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她也望着周灵,这张脸与周灵昨天以前自己的脸别无二样,她眉目深邃,五官立体,曾怀疑自己祖上是否有异族血统,彼时她还对自己的容貌有些自得,而这张脸出现在现在这个时空,却有些奇怪起来,难道自己占据的这具躯体也有异族血统?
她干脆伸手将铜镜握在手中细细地看,周灵耳下有一颗小痣,镜中人也有,周灵额角靠发际线那里有很浅一块红斑,镜中人也是。
小伞一动不动的看着周灵,任由她翻来覆去的照镜子,仍旧问她:“夫人想要梳什么样式的头?”
周灵心乱如麻,收敛心神道:“你看着梳吧。”
小伞还是不动,再次问她:“什么样式的头?”
又来了,周灵朝向小伞的那边身子细细密密的生出了许多鸡皮疙瘩,她感到一阵有些熟悉地恶寒,手中的镜子换了一个能照到小伞的角度,透过镜子看到的侍女平淡无奇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周灵甚至很怀疑她是否在呼吸。
周灵勉强笑道:“那就梳我昨天梳过的头吧。”
小伞说好,手上灵巧的将周灵的长发挽好,又从妆匣里找出一只发簪给她带好,等将周灵收拾好,小伞退出房间去取来了周灵的早饭,餐盘上简单的放着一碗粥、一碟小菜、一只对半切开的咸鸭蛋。
周灵默不作声地喝了几口粥,便说自己饱了。
小伞却道:“夫人怀孕辛苦,郎君交代要将饭食吃完才行。”
周灵已经试过小伞的呆板,不愿与她掰扯,闻言便埋头继续喝粥,又状似不经意的叹息道:“这怀孕着实是辛苦,不知道郎君今日何时才能回家,若是他能早日回家陪我,我就是身体不舒服,心里也好受一些。”
说罢抬头看着小伞,眼波流转间自有说不出的风情。
小伞干巴巴的回道:“郎君每日都是傍晚回家。”
看日头现在应该不到八点,那就是还有差不多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说来也奇怪,虽然是清粥小菜,但吃到肚里,周灵有些发虚的身体立刻有了力气,她暗自疑惑,但这菜色看着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吃的,便试探道:“平日单单教我在家等着郎君回家实在是烦闷无聊,不如小伞陪我上街走走?”
果然小伞并无异议。
周灵深吸一口气,起身推开这间光线略显昏暗的房间的房门,门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连带自己住的这间不过三间房,周灵不知道这个世界这样的居住条件跟从前自己的小公寓相比如何,但要是跟从前看过的古装电视剧比起来可真算的上寒碜了。
此时日头已经探出来了,吹着一点干爽的风,周灵身着两层衣裙觉得不冷不热,想来已经是秋天了,她特地慢了一步让小伞走在自己前头,亲眼看着小伞自若的走在阳光下,才略略放下一点心。
小伞推开院门,外头的熙熙攘攘一下子扎进了周灵的眼里,这院子出门便是一条小河,河边热热闹闹挤满了洗衣、叫卖的人群,河中还时不时有船夫撑着小船行过,端是一处生机勃勃的景色。
这满眼的烟火气息教人安心许多,周灵正要随着小伞出门,她眼中世界突然换了视角。
她忽然好像灵魂出窍一般,从空中俯视着这条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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