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失踪的消息送来前,昭明长公主已经出了京城。
上回平阳府闹出来一群恶匪,昭明长公主直接带兵去剿了,后查出那群恶匪是自南流窜而来,源头是归德,昭明便又带了人南下平匪患,顺便练练兵。
昭明长公主一走,原先让她接手的政务又暂且交回到了林却手里,恰逢三年一次的地方官朝觐,虽然还有一个月,但该忙的都已经忙碌了起来,吏部考功司和督察院那边紧锣密鼓地收着全国各地送来的事功图册和各省抚按呈报来的对地方各级官员的监察总结。
林却给李暮改功课的时候,也会提上一嘴,过来蹭自习室氛围的李云溪听得津津有味,林栖梧则大胆提出让林却也替她看看功课,被林却无情拒绝。
林栖梧骂了她哥一声“小气”,拉着李云溪就跑了。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长公主府那边就来了人,说顾池一夜未归,天枢营衙门也找不到人。
林却派出人去查,很快鸽舍送来消息,查到顾池失踪前去的地方是一间茶馆,顾池查一桩案子查到那的,锦衣卫的人赶到时茶馆已经人去楼空,其中一间茶室里有打斗的痕迹和血,茶室内的香炉里被掺了软筋散,不出意外应该是顾池中毒又遭遇埋伏,和人厮杀了一场。
锦衣卫顺着缠斗痕迹追到一条河边,就此断了线索。
林却让人去确认顾池查案借阅的卷宗和走过的衙门,同时出门去了那家茶馆,虽然锦衣卫多是心思缜密洞察力惊人的高手,不至于错过什么要紧的线索,可毕竟出事的是自己的弟弟,林却必须要亲自去一趟,确认一遍才能死心。
林却出门的时候,李暮拿着京城舆图找那间茶馆在图上的位置。
李暮一开始还不确定,总不能这么巧,李枳九月刚去了明月庵,顾池十月末就出事了吧。
而且没有更多的线索,她也不好上来就让林却去明月庵看看,如今知道了茶馆的位置和那条河的所在,李暮的指尖顺着图上画出的痕迹,从茶馆挪到河流,再顺着河流往下……没有明月庵。
难道真不是书里那段顾池和李枳的初遇剧情?
李暮又确认了几遍,最后视线落在河流附近一座果园庄子上。
林却一定会去这里查探。
李暮这么想着,念出了果园的名字:“实丰苑。”
飞星一个锦衣卫,记性自然不会差,她说:“上回给二姑娘送东西,好像经过这个庄子。”
天气逐渐冷起来,李暮知道李家会管李枳,但还是找赵嬷嬷要了两瓶桂花酱,加上过冬的衣物被褥,让飞星带人送去明月庵。
李暮唰地一下扭头:“经过?”
飞星凑过来看了眼舆图,确认:“经过的,明月庵就在这。”
飞星点了点图上一处空白的地方,离河流不远。
说来书中李枳就是投河死的,该不会就是这条河吧。
“需要同王爷说一声吗?”飞星问李暮。
李暮点头:“说。”
飞星赶紧去了。
一直到夜里,林却回来,抱起李暮就转了两圈。
李暮:好臂力,说你活不过这俩月我是真不太信。
林却放下李暮,拉着人到桌边坐下。
“阿池找到了,人没事。”早就做好的晚饭热过又端上桌,等人都退出去,林却才继续说下去:“就在明月庵,他撑着一口气从河里爬出来,遇见你二姐去河边洗衣服,被你二姐救了。”
那就好那就好。
林却去洗了手,给李暮盛她爱吃的芙蓉豆腐:“我把他接回了家,顺便把栖梧也接了过来,等我娘回京再让他们回长公主府。”
李暮没意见,点了点头。
栖梧她已经熟悉了,顾池还伤着,大概率下不了床,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和她遇见。
情况和李暮想得差不多,顾池养了小半个月才能下床,见到他也是老样子喊声“嫂嫂”,看不出他对嫂嫂的二姐救了他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暮也没那个胆子去探究,不过她从林却那知道了顾池失踪前查的是什么案子。
一桩发生在几年前的盗尸案。
这案子起初和顾池没什么关系,后辗转让顾池知晓,其中被盗的一具尸体有六指。
“早年被我杀的几个藩王里头,洛阳的伊王天生六指,伊王世子也是六指。”林却坐在李暮的书房,李暮在较大的桌案前练字帖,他挤在小一些的榻几上画画,两人都是面朝着对方。
林却边画边说:“阿池同伊王世子关系不错,后来我去洛阳杀伊王,那世子被家仆带着逃了出去,过了半年找到那家仆,也找到了伊王世子的尸骨,说是路上病死的。”
李暮在现代什么悬疑剧没看过,立马想到:“人没死?尸体是偷的?”
“阿池也是这么怀疑,时间地点都差不多能对上,所以他查到了茶馆,踩进了圈套——有人故意将偷尸案送到他面前,还安排了一路的线索,就为了捉他来威胁我。”林却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也可能就是要杀他,让我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不过此番也算有所收获。”林却画完最后一笔,有些口渴,因为榻几太小放不下杯盏,他的那杯在李暮的桌案上,他就从榻上下来,走到李暮身边拿水喝。
喝完注意力被李暮练的字帖牵了过去,有些眼熟:“这是裴思远的字?”
李暮:“!”
你说谁?
李暮一脸惊疑不定,林却无奈地捏了捏李暮的耳朵:“这是你的字帖,怎么你连自己练谁的字都不知道?”
李暮坦白:“安大人给的。”
安大人,给她和林栖梧李云溪讲课的内阁学士安颖。
“哦,那就不奇怪了。”林却:“裴思远是安颖的学生,明年大概会调回京城,他字不错,安颖总爱拿他的字出来显摆。”
李暮咽了口口水,裴思远,书中站在昏君那边的内阁首辅,原来他是安颖的学生,而且明年才从外地调回京城做官。
算算时间,书里的他花了五六年甚至更少的时间就当上了内阁首辅,也是个逆天的人才啊。
对了。
李暮拉回林却没说完的话:“什么收获。”
别说一半就不说了,难受。
林却如她所愿把话题拉回来:“阿池发现茶馆也同义安教有关,如果义安教和伊王世子有牵扯,那就不奇怪了。”
“晏安能混进去的地方,伊王世子当然也能,他年纪还比晏安大许多,进去得也早,稍微引导一下,便可将义安教作为一把握进手中的刀,拿来砍我这个杀父仇人。”
林却猜对了,而且在未来,这把刀到了林晏安手里,被磨得锋利无比,发挥出了谁都无法想象的力量,在这个国家掀起滔天巨浪。
李暮:“那义安教……”
林却:“原先想着只是冲我来的,可徐徐图之,现在一看,还是尽早除了的好。”
李暮心里一沉。
书中林却一定也通过顾池发现了义安教背后是谁在搞鬼,也一定有要尽快除掉义安教的想法,可义安教还在,因为林却死得太早了,还没来得及动手。
明日冬至,再过个十几天,就是腊月,日子越来越近了。
李暮:“林却……”
林却放下杯盏:“唔?”
李暮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视线缓缓垂下,抿起了唇。
林却在椅子边蹲下,一手搭着椅子扶手,一手戳了戳她的脸颊:“怎的突然难过起来?”
李暮别开视线,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落点,最后胡乱问:“你刚刚在画什么?”
林却看出李暮在转移话题,他也不逼问她,起身去拿自己刚才画好的画。
是一副九九消寒图,图上是一支梅花,黑色的墨做枝干,还勾勒出不少花朵,有正面有侧面,有开得正好的,也有含苞待放的,栩栩如生,算起来一共八十一片可以填色的花瓣,从冬至开始拿朱笔一天填一片,填到来年惊蛰,填完冬天也就过去了,是很常见的冬日消遣。
“明日冬至,叫人裱好挂我们屋里去。”
李暮:“……我记性不好,怕忘。”
林却笑着:“我提醒你。”
李暮:“那说好了。”
从冬至到来年惊蛰,提醒我。
然而林却没能守约,十一月二十六日,很寻常的一个早晨,李暮醒的比林却早,躺了一会儿奇怪林却怎么还在睡,伸手去推,却怎么也推不醒他,再一摸额头,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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