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包◎
【第二十一章】
白薇坐在副驾驶， 车里空调的温度上来之后她觉得好受多了。
她低声说：“宁辞，我想先回一趟我那边。”
宁辞注视着前方，答了声：“好。”
他甚至都没问白薇要去干什么。
“你给我的卡， 在我的书包里，那个小偷应该没翻到。”
她突然觉得有些庆幸。
小屋里的灯昏黄， 显得里头更凌乱凄凉。
白薇从书包的夹层里把卡拿出来才松了口气， 她抬眼看向宁辞，然后揣进兜里。
反正她还给宁辞，他多半还是叫她拿着。
角落的瓦楞纸箱被破坏得歪七八扭，白薇走过去， 在一堆破铜烂铁里捡起碎了一角的灯板，心里头空落落的。
她插上电源后，那块灯板除了碎裂的那一角外通通亮起光芒。
宁辞的目光锁在女生的背影上， 不知道她在里头要捣鼓个什么出来。
白薇拿起那块灯板，说着：“我之前看过一个电影，主角做了一个可以跟随感应亮起的灯牌，我觉得那个很酷， 就在煤厂后面捡垃圾的大爷那里找了些不要的废品，自己试着做了一个。”
“感应？”宁辞接话， “那是挺酷。”
宁辞蹲下身， 在她身边。
他把手伸过去， 悬在离灯牌一尺的位置。
下头密集的小灯按着他手的形状缓缓亮起， 其他地方尽数熄灭。
宁辞觉得新奇， 晃了晃手， 那些小灯就像萤火虫一般， 跟随着他手掌的移动而移动。
“你看。”
白薇伸手， 在灯板上方悬空画了个五角星， 下面果然缓慢跟着她的手移动，显现出一个有些歪歪扭扭的五角星。
当然两人的动作都避开了碎裂的那一角。
“热感的，厉害吗？”
宁辞抬头，对上女生有些苦涩的目光。
辛辛苦苦做了好久，最后被闯入者当成垃圾踩坏。
宁辞伸手试着各种突然，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
“在爱情电影里看的？”他问。
“不是。”白薇摇了摇头，“青少年犯罪电影，小主角给女友做过这个，后来他把女生砸死分尸了。”
宁辞：“……”
似乎是看他有兴趣，白薇又跟他介绍起来。
“还没完呢。”白薇伸手关了灯，“我的这个比电影里的厉害。”
屋子突然陷入黑暗，月亮隐在云里，没有月光照进屋子。他们在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东西。
白薇按下灯板一侧的开关，那些小灯瞬间发出长光，星星点点的光芒照在天花板上，有节奏地一隐一现，好似星星在眨眼。
“一个比较丑的人造星空。”
少女的音色清润，带着一丝丝脱离她本身年龄的稳重感，听起来松了口气，大概是庆幸碎掉的那一角没有影响整体功能。
她偷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因为他的存在，这间满地狼藉的屋子似乎没那么让人无法忍受了。
宁辞看着天花板上的星星点点。
这间屋子太旧了，角落里甚至有墙皮掉落的痕迹。
“好看。”
“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小姑娘。”
说完，宁辞伸手按开屋里的灯。
这样的夸赞，让白薇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羞赧：“也没有，都是在宋爷爷那里淘来的，把一些七七八八的废品拼拼凑凑而已。”
“还能修么？”
宁辞戳了戳快掉下来的小灯。
白薇点点头：“能、能修的。”
宁辞轻笑：“那我们把它也带走。”
白薇对上宁辞的眼睛，木木地点了点头。
去宁辞家的车上，白薇抱着她的板子，歪头看着外头的街景。
本来她是再次拒绝的，因为她不能想象自己要怎么在别人家做客。
对白薇来说，从小到大，在别人家的体验都不是太好。
但宁辞说他是一个人住，她可以不用面对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情绪，虽然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去别人家过年，但对上宁辞那张漂亮的脸时，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好」。
车里的气氛太过安静，白薇打算找点儿话说。
“你学的什么专业？”
宁辞在路口转弯，淡淡回答：“计算机，编程。”
虽然不太理解那是什么，但白薇觉得肯定很厉害，比她做的这个小灯板儿厉害得多。
“那你的英语是不是很好？”
宁辞：“还行。”
白薇低头：“我英语很差。”
“很差还能拿年级第一？”宁辞顿了顿，又说，“我看了你们年级的成绩单，不过只有总分。”
白薇垂下头：“光华是普高，没什么了不得的。”-
宁辞住的是个高档小区，里头绿植覆盖率很高，即便是除夕，路上也有穿着制服的大叔在巡逻。
从停车场上电梯后，宁辞按了5楼。
白薇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局促地跟着他。
电梯门缓缓打开，是一层两户的设计。
“这层的两间房都是我的，我平时住502，你这几天就住501，好吗？”
她哪儿有什么想法，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门锁是指纹解锁的，宁辞把两边的门都给白薇录好指纹才领着她进了502。
“刚刚说好一起补个年夜饭，我这边的东西多，就在我这边做吧。”
502是简洁的现代装修风格，白色为主调，低调而高级，玄关处的花架上放着几盆不知名的花草，在冬季呈现出勃勃生机。一走进去，不用按任何开关，一路上的灯就随之亮起，客厅的窗帘缓缓移向两侧，露出整面落地窗，桐城中心地带的夜景映入眼帘。
有一种熟悉而好闻的味道将她包围，她记得，就是宁辞身上那种很好闻的味道。此前她一直以为是男士香水，没想到是他家里的香氛味道。
白薇一直以为他家里应该会是那种没什么温度的灰黑色调，就像他本人给人的第一感觉那样。但眼前所见却有些出乎意料，他其实是个在好好生活的人。
一个瘦小的灰色身影从桌角探出头来，看清来人后绕着宁辞的脚边蹭了蹭。
“这是……”白薇盯着熟悉又陌生的小家伙。
“嗯，是它。”
“它是个女孩子，医生说她可能有八个月大。”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小家伙就逐渐恢复，然后被宁辞接回了家。
可惜小家伙已经完全不记得白薇了，离她远远的，带着防备心理。
宁辞接过白薇手里提着的鱼，准备拿去厨房。
那鱼是白薇养在自己屋子外头的水池里的，小偷显然对这条鱼没兴趣，于是白薇就把鱼带了过来。
在她的观念里，年夜饭是需要有鱼的。
白薇跟过去：“我来做吧，我很会做饭的。”
她跟着宁辞进厨房，看清之后哑然失声，这厨房比她的屋子都要大。
宁辞把鱼放进洗菜池里，从墙上取下围裙，朝她笑：“我也很会做饭，我来就行了。”
“鱼想怎么吃，清蒸、烤、还是水煮？”
白薇没回答，还是坚持：“我来吧。”
宁辞看向她：“在我身边，如果你想，你就不用做任何事情。”
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白薇一滞，陷入他温柔的话语。
理智将她拉了回来，她说：“请让我做点儿什么吧。”
宁辞察觉出她的拘束，浅浅叹气，像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跟我来。”
白薇老实地跟上去，跟在宁辞脚边的还有小狸花妹妹。
是一个法式的白色房间，飘窗的位置是精致优雅的蕾丝窗帘，下面是一张矮小的原木色小床，只有椅子那么大点儿，上面是粉红色的同尺寸床品。
房间好几处通到天花板的猫爬架，上面坠着漂亮的星星、月亮毛绒装饰球。
“这是小猫的房间？”白薇迟疑着开口。
似乎是为她这个陌生人闯入自己房间而不满，小狸花妹妹抬头朝她「喵」了一声。
“嗯……”宁辞答。
他拉开一处玻璃橱窗，然后拿出一个罐头，又从旁边拿出一个黄色花朵形状的盘子。
“既然你想帮忙，就负责小狸花的晚餐吧。”
白薇接过盘子，呆呆地应了句好。
宁辞离开后，小叛徒小狸花妹妹没跟着走，乖乖坐好，尾巴轻轻扫在木质地板上，等待着白薇的投喂。
对上那眼巴巴的可爱目光，白薇有点儿被融化了，连忙为小狸花妹妹开罐头。
小家伙吃得吧唧吧唧，一口一口可爱极了。
白薇蹲着看，觉得一天的坏心情都被一扫而空。
厨房里传来的水声、切菜声、炒菜声，时不时牵引着白薇的注意力。
等小狸花妹妹吃饱喝足，才对这个给自己开罐罐的人亲近了些，当她的手悬在它面前的时候，小狸花妹妹已经会主动蹭上去。
白薇拾起空盘子，朝厨房走去。
刚走到厨房门口，她就听到有人按响了门铃。
“嗯？这么晚竟然有人过来。”厨房里传来宁辞的声音。
白薇连忙说：“我去开门吧。”
说完，快速把小狸花的黄色盘子放进水池，白薇赶去开门。
一拉开门，周泽阳的声音就响起来。
“哥，你怎么一整天都不接电话啊，这大过年的……”
在看到白薇的那一瞬间，周泽阳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手里提着个布袋子，肩上落了些雪。
白薇和周泽阳四目相对，呆住。
“是谁来了？”
宁辞从厨房出来，摘了围裙，淡然地走到白薇身后，整整高出白薇一个肩。
两人看着，活像是同居的情侣。
“你怎么来了？”宁辞淡淡问。
周泽阳的目光略过白薇，直直地落在宁辞身上，他双眼涌现出怒意，双手攥紧。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俨然一头发怒的小兽。
“宁辞！”
第22章 月亮
◎叫哥哥吧◎
【第二十二章】
察觉出周泽阳眼里的怒意， 宁辞侧身向前，把白薇挡在身后，然后接过周泽阳手里的布袋子。
他跟白薇说：“帮我把这个放到餐桌上去吧。”
白薇点点头：“好。”
交代完， 宁辞把周泽阳按进楼道里，关上门。
他低声：“既然来了， 就陪我下去买点儿饮料。”
“喝个屁啊， 宁辞你今天最好……”
周泽阳还想说点儿什么，被宁辞随意地勾着脖子往电梯口走。
电梯门合上，周泽阳用猛力推开宁辞，挥着拳头往他胸上来了一拳。
“宁辞！你他妈！”
“老子未来女朋友为什么！他妈的！会在你家！”
宁辞压低眉头， 攥住他的手腕。
“别发疯。”
短短三个字止不住周泽阳倾泻而出的怒气，他咬牙：“老子把你当哥，你他妈撬老子墙角是吧， 宁辞你大爷的！”
“叫你别发疯。”宁辞沉声，“还有，我不用你把我当哥，我本来就是你哥。”
宁辞随便控制住周泽阳， 单手用胳膊轻松扣住周泽阳的脖子，把人从电梯里押了出去。
周泽阳双手用力掰宁辞的胳膊， 无奈哥哥的手臂跟铁似的， 无论如何也挪不开。
“宁辞， 你大爷的， 你放开我！”
去小卖部的路上， 宁辞把早上在医院遇到白薇的事情， 和白薇遇到小偷的事情都跟周泽阳说了个明白。
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泽阳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句话都没再多说。
小区里的24小时自动便利店里没其他人， 周泽阳老老实实地跟在宁辞后头提着购物篮。
“哥，对不起。”
宁辞拿起货架上两种不同的牙刷比较，淡淡应声：“对不起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你要挖我墙角。”
宁辞：“……”
“别满脑子都是无聊的事情。”
周泽阳回想宁辞的话，怒骂道：“妈的，什么小偷敢欺负白薇！”
“我明天就去那边蹲着，让我抓到那小偷非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宁辞：“……”
宁辞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都叫你别满脑子都是无聊的事情，抓小偷的事儿就交给警察，你瞎操什么心。”
“我……”
“你什么你，你知道小偷长什么样儿吗？对方团伙作案把你堵住怎么办，对方有刀怎么办，要是对方一急了，捅伤你或者你某个兄弟怎么办。”
“别总那么头脑简单。”
宁辞几句话怼得周泽阳哑口无言。
周泽阳还是不服气，却又觉得宁辞说得有道理，没办法反驳。
买完东西回去的路上，周泽阳撞了撞宁辞的胳膊。
“哥，我搬来跟你一起住呗。”
宁辞猜到他打的什么心思。
他瞪周泽阳一眼，眸色冷淡：“最多今晚住在这里，大过年你不回家跟着你爸妈走亲戚，呆在我这里干嘛？”
“我才懒得接家里的电话，别给我找事儿。”
“哥！”周泽阳有些急，“为什么你可以不在家过年？”
宁辞不以为意，抬头看向亮着灯的八楼。
“我家。”
“在那儿。”
周泽阳不管不顾：“我就要跟着你！”
从高中起，宁辞基本上就没回过周泽阳他们住的地方，要不然就是在城郊的山庄。
因为俩人不是同一个母亲，周泽阳也不好说什么。
良久，他警惕地看向宁辞。
“哥，你不会喜欢白薇吧？”
宁辞眉头一皱，伸手往他头上来了一下：“有毛病？”
“你不能跟我抢。”周泽阳并不介意头上挨了一下，仍旧抓着这个话题不妨。
宁辞有些烦了：“首先，我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没兴趣。”
“其次，就算我真的是你情敌，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能不能追到人看你自己的本事儿，而不是指着竞争对手放弃。”
周泽阳半信半疑地看着宁辞：“那你不许骗我，你真没喜欢白薇吧。”
周泽阳：“你要是敢对她起什么心思，我就也让爸给我买一套房子，让她住我的房子，离你远点儿。”
宁辞：“那你去，你以为她谁的房子都住？”
两人快走到单元楼下。
周泽阳问：“哥，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宁辞：“初七。”
“那白薇会一直住这里吗？还是要找别的地方的房子。”
宁辞没说话。
“哥，反正你房子也是空着，你借给白薇住算了。”周泽阳又试探性地问，“如果她住这里，我可以也住这里吗？”
宁辞低头，看着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弟弟。
“你住这儿干嘛？”
周泽阳：“这里离学校近，我上学方便。”
“首先，这里离光华三公里，不算近。还有，家里的司机天天送你，你有什么不方便的？”
周泽阳又找理由：“我……我想找白薇给我补习功课。”
宁辞：“你自己信吗？”
周泽阳：“……”
周泽阳：“哥！”
宁辞把话直接说死：“就算我同意，你爸妈也不会同意。”
“追女孩儿别跟老虎看着笼子里的肉似的，想过追到以后要怎么相处吗？想过未来吗？人家白薇能自己养活自己，你能吗？”
“周泽阳，这么大个人了，别那么幼稚。”
宁辞语气淡淡的，话的力度却不低，一句一句打得周泽阳抬不起头来。
不知为何，爸妈不管说周泽阳什么，他都能找到话回回去。只有他哥，每次说他点儿什么，他总是一句话都还不回去。
“哥，你pua我！”
喊完这句，周泽阳气哄哄地往前头走，一脸不打算跟宁辞一起的样子。
宁辞：“……”
尽管撒气往前头走了好远，周泽阳最后还是得乖乖地在电梯门口等宁辞一起。
两人回到家里，白薇一眼就看出周泽阳一副刚挨了训的样子，也没主动搭话。
看着一大桌子的菜，周泽阳疑惑：“怎么大半夜吃饭。”
宁辞盯他一眼：“你吃么？不吃就去看电视，要么进屋睡觉。”
周泽阳连忙答：“吃吃吃！”
他们才围着餐桌坐下，在自己房间完成了舔毛任务的小狸花妹妹慢悠悠地翘着尾巴走了出来，看了周泽阳一眼，无视掉，然后走到宁辞的椅子旁边，一屁股坐下。
周泽阳看着小家伙瞪大了眼睛：“哥，你什么时候养了个猫？”
宁辞眼皮都没抬一下：“捡的。”
三个人在饭桌上都没怎么说话。
其间周泽阳一直给白薇夹菜，最后被宁辞瞪了两眼才老实下来。
吃完饭都已经凌晨三点了，白薇自从没在烧烤店打工以后就很少熬到这么晚，胃里一暖了，困意就慢慢爬了上来，上下眼皮一粘在一起就难舍难分。
宁辞看出她困了，带着她去了502。
大概是他不住502的缘故，里面没有香薰味道，只有木质家具散发出来的轻微木香。
刚刚在便利店买的东西几乎都是给她准备的。
“里面生活用品都有，还有些女孩子用的护肤和洗护用品，我对这些产品不太了解，你自己看看。”
白薇接过袋子，点点头。
“卧室里有衣柜，你带的衣服可以挂进去。”宁辞交代。
白薇就拿了两套换洗衣服，本来她的衣服就少，今天还被翻到了地上，她翻翻找找才找出两套干净的。其他都还在那边衣柜里，等着她过几天回去洗。
宁辞拿着一套洗过放好的床品过来。
“浅紫色的，你喜欢吗？”他问，“如果不喜欢我就去换个颜色。”
白薇点点头：“喜欢。”
很少有人会在意她的喜好，尤其是颜色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正准备要伸手去接的时候，宁辞直接开始帮她铺床。
白薇忙说：“我可以自己来。”
宁辞没停手。
白薇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宁辞熟练地套被子，一寸一寸仔细地帮她打理好一切。
宁辞回头的时候，看见的是愣呆呆的小姑娘。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正在勤劳搬松果的小姑娘突然发现自己要搬的一堆松果都突然被人送进了树洞那样。
充满着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对上她清润的鹿眼，停留在她面前。
宁辞：“白薇，以后别叫我名字了，叫哥哥吧。”
“为什么？”
少女眼中的茫然在退散，理性似乎重新回来，她疑惑地问。
“我的意思是，别把我当外人。”
他认真地回答-
宁辞家的床单和被子软软的，人躺上去就像是陷在云里。
布料上还残留着他的一点点味道，这种味道像是有某种安神的效果一样，让白薇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
而对于宁辞的那些话，她始终没有明确回答。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十点多。
她刚洗漱完，就听外面周泽阳在敲门，叫她过去吃早餐。
白薇开门和他一起过去。
早餐是芝麻汤圆，白薇以前不怎么喜欢吃这种很甜腻的东西，小小咬了一口，却意外地觉得还不错。
周泽阳：“好吃吗？我煮的。”
白薇点点头。
她悄悄抬眼看宁辞，小狸花趴在他脚边，尾巴时不时扫动两下。
他似乎才洗完澡，发梢还有轻微的湿润，未经打理，自然垂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就像猫在顺毛一样。
虽然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很离谱，但白薇觉得这两者都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一会儿我可能得出趟门。”宁辞突然说话，“你们俩是呆在家里，还是要出去玩儿？”
周泽阳问：“哥，你要去哪儿？”
“要去趟医院。”宁辞解释，“我有个朋友酒精中毒，昨天送去的医院，一会儿得去看看他。”
周泽阳倒是不怎么意外的样子：“沈枳哥？”
“嗯……”宁辞随意回应。
周泽阳：“沈枳哥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宁辞没接话。
白薇想了想，说：“我就呆在这里写作业吧。”
“别啊，大过年写什么作业。”周泽阳捏着勺子，一脸不可置信。
他又看了眼宁辞：“哥，我可以叫同学过来玩儿吗？”
宁辞：“随你。”
说完他又看向白薇：“要是周泽阳的朋友来吵到你，你就去502写。”
白薇点头。
宁辞想了想，又说：“也可以白薇在这里写作业，和小狸花一起。周泽阳你和同学去502玩儿，我怕你们人多吓到小狸花。”
周泽阳点头：“OKOK，那我们灵活安排，你放心。”
才交代完，宁辞手机响起铃声，他接过电话，起身去了衣帽间。
沈枳打电话来催：“哥，早餐早餐，饿死人了。”
这位嘴挑，只吃特定店铺的粥，店家过年没闭店，却也不接外卖。
宁辞拿了件大衣外套，淡淡回答：“别催，马上出门。”
从衣帽间出来，他依旧看见自家弟弟像条摇尾巴的小狗一样看着白薇。
“你尝尝这个香叶糕，我家阿姨的拿手小吃，我昨天特地带过来的！”
宁辞盯着不怎么值钱的弟弟，按下挂断键。一声微不可察的断裂响动，白薇的发圈骤然崩开，落到地上。
少女的长发失去束缚，散落到肩头，她下意识回头看，发丝荡在她侧脸，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宁辞朝前走了几步，准备弯身为她捡起。
一只手截断他低俯的动作，先他一步把那断裂的浅绿色发圈捡了起来。
周泽阳把发圈递给白薇：“断掉了，你还有新的吗？”
“没事儿，打个结还能用。”白薇接过，“谢谢。”
宁辞手上的动作收拢，不动声色地朝门口走。
“中午我会帮你们点外卖到家里，下午回来接你们出去吃，不用在家里做饭。”
周泽阳：“好嘞，哥我要吃之前经常点的那家私房菜。”
“嗯……”
宁辞答，而后关门离开。
第23章 月色
◎你就不心动？◎
【第二十三章】
吃完早餐， 白薇按照宁辞教的，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蹲在外头看了好一会儿。
周泽阳伸头探脑从门边看向白薇。
“你看什么呢？”
白薇：“随便看看。”
周泽阳跟着蹲了一会儿， 说——“好无聊，别看了， 我们去找个电影看吧。”
女生却依旧盯着机器， 周泽阳尴尬咳了两声：“那你看着，我去给你做杯咖啡。”
不多时，客厅里咖啡的香味弥漫开来。
白薇起身，出了厨房却没在岛台处看见周泽阳。
“白薇， 白薇。”似乎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周泽阳突然喊她。
循着声音看过去，白薇看见在阳台上趴着和小狸花对峙的周泽阳。
一人一猫， 一个用手指扯着橡皮筋的一端，另一只用嘴扯着另一端，都不打算松开的样子。
白薇：“你们……在干什么？”
周泽阳：“刚刚小狸花在咬橡皮筋，我怕她吃下去， 就想给她拿走，谁知道这个倔驴不松口， 现在皮筋扯得那么紧， 我也不敢松手啊， 不然非得把她嘴弹肿了不可。”
白薇：“……”
眼见着， 小狸花似乎非要跟周泽阳较劲儿， 扯着皮筋又往后退了几步， 黄色橡胶皮筋越绷越紧， 扯成一根极细的线， 似乎下一秒就要断开弹向这一人一猫。
“怎么办啊， 白薇救救我们！”周泽阳喊。
白薇看了看四周，从小狸花的窝里拿了个小毛绒萝卜，轻轻卡在两人僵持着的皮筋中间。
“你放手吧。”
周泽阳松开手，皮筋「嗒」地弹在毛绒玩具上，算是玩具帮小狸花挨了这一下。
接着，白薇把玩具缓缓向小狸花移动，然后再轻轻挪开毛绒玩具，那根橡皮筋恢复了原来没有被拉扯的样子，被小狸花叼在嘴里。
小狸花以为自己获得了胜利，摇着尾巴把橡皮筋叼走了。
周泽阳松了口气：“这个小犟种，要不是怕弹疼了她，我早就放手了。”
白薇也担心小狸花把橡皮筋吃下去，去它房间拿了块冻干不声不响地把东西换走-
拎着粥去医院的路上，宁辞路过一家没歇业的商场。
路口恰逢红灯，男人的目光在红色倒计时上停留几秒，变道直接转去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十分钟后，宁辞从一家轻奢店出来，手上多了个精致小巧的蓝色购物袋。
发带有了。
准备走的时候，他又看到一家睡衣店，很少女的风格，简单梦幻而不失可爱。
几番从不同店铺出入之后，宁辞手里又多了几个购物袋。
最后经过一家买手工木梳店铺的玻璃橱窗前，他突然想起昨晚似乎忘了为她准备梳子。
或许是因为这个，她的头发才低低束着，没有向往常那样梳成高马尾。
宁辞突然觉得，在照顾小姑娘这件事情上，他没做好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一进店，原本无精打采玩着手机的店员连忙走了过来。
在看清男人面容的那一刻有一瞬的晃神，又连忙收敛，专业地问道：“先生请问您想看点儿什么？”
柜台里最好看的是一把带柄的绿檀梳子，上面做了精致的雕花。
宁辞脑海里突然浮现今年夏天，她曾穿过的浅绿色连衣裙，以及今天早上断裂的发圈，他觉得小姑娘可能会喜欢这个颜色。
店员拿出另外一款：“先生，这几年女生都会比较喜欢这种气垫梳子，用起来很舒服，可以缓解压力。这款是红木的，按摩效果非常好。”
他保持着礼貌，淡声说：“那这两个都要。”
店员把东西包装好，从柜台处推过来，礼貌地跟他说：“一共1860元。先生要不要在看看我们家的木簪子。”
男人摇摇头：“我妹妹还是学生，不方便在学校用这个挽头发。”
他浅淡一笑，拒绝店员的推荐后付款离开了。
目送着人走远，年轻的店员才拿出手机飞快打字。
“靠靠靠，我今天加班遇到个超级大帅哥，来给妹妹买东西的。救命好想当她妹妹的嫂子！TAT！”
对面回复：“啊！那你拍照了没有。”
“我又不是变态我偷拍人家干嘛，口嗨一下啦。”
“也是嗷，哈哈哈哈，但是我也想看！！”-
白薇和周泽阳看了会儿电视。
播放的是个白薇不怎么看得懂的电影续集，她觉得无趣，想回502去写作业。
正要走的时候，周泽阳叫住她。
“白薇，刚刚我跟姜稚南聊天，她说你没回她的新年祝福，有点儿担心你。”
白薇答：“我手机坏掉了。”
“哦哦……”周泽阳双手在屏幕上打字。
不知道他发了个什么，对面一个语音电话弹了过来。
姜稚南的声音在手机里听着有些瓮声瓮气，语气却是相当惊奇。
“你说的白薇跟你在一起是怎么个意思？”
周泽阳带点儿得瑟的语气：“就是字面意思呗。”
姜稚南吸了口气：“你去白薇家找她了？”
看着两人半天说不清楚的样子，白薇出声：“姜姜，我和周泽阳在宁辞家。”
短短一句话，差点儿把姜稚南cpu烧了。
那边停顿了几秒。
“我和陆然可以过来和你们一起玩儿吗？”
一小时以后，姜稚南和陆然到了。
两人没空着手，带了奶茶和蛋糕，甚至还在周泽阳的交代下在楼下便利店买了副纸牌。
周泽阳还叫了个朋友过来，十八班的江意柏，周泽阳从初中就认识的铁哥们儿。当初把白薇堵巷子里就有这小子的一份儿。
江意柏一进门看见白薇，先是睁大了眼，再一脸「我懂了」「泽哥牛逼」的表情看向周泽阳。
因为怕小狸花看到太多人产生应激反应，他们一行人转移去了502。
他们把零食摆了满茶几。
姜稚南看了看还装在袋子里的水果，碰了碰白薇。
“薇薇，咱俩去洗个水果吧。”
白薇知道这是有话想跟她说的意思，点头同意。
一到厨房，姜稚南先把水果塞进洗碗机，调好模式，然后拉着白薇小声问。
“什么情况？你和周泽阳，不对，和宁辞，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啊？”
白薇简明扼要地说：“昨天早上我去医院接我房东阿姨，遇上宁辞，他就说顺路带我们一程，然后就碰见我们那边被偷的事情，他陪我去了趟警察局。”
在姜稚南的追问下，白薇又说清楚了出租屋那边的情况，姜稚南才理解过来。
姜稚南缓缓点着头，又察觉了点儿什么。
“不对啊，你跟宁辞的关系好到可以顺路送你们一程的地步了吗？你们不是只有高一周泽阳堵你那次和在学校走廊见过两面吗？都这么久了，你俩还能互相认出来？”
“况且按你的性格，会不会跟他打招呼都不一定吧。”
白薇有些意外姜稚南会想到这些，她回答：“其实中间还碰见过。”
她想了想，只说了在烧烤店的时候把宁辞送去医院的事情。
姜稚南恍然大悟：“就说嘛！”
这时，陆然从客厅过来，看了一眼正在运行的洗碗机。
“不是，这么几个水果，你俩还用洗碗机洗啊？”
姜稚南：“就这么几个水果你怎么不自己洗。”
“……”陆然，“刚刚是你自己说要洗的。”
姜稚南理直气壮：“还不是为了让你几个猪崽吃得安全点儿，万一有什么农药残留呢？”
陆然：“……”
“那你俩聊，我们仨先开两把游戏。”
陆然走了以后，客厅里果然传来三个游戏启动的声音。
姜稚南小声：“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白薇莫名心虚。
姜稚南又说：“我感觉宁辞对你的这点儿好意已经超过「好心」的范畴了，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白薇皱眉，否定道：“应该没有这种可能。”
为了堵住姜稚南的脑补，她迅速找了个理由：“上次他旧伤复发挺严重的，他只是为了感谢我而已。”
听了她一本正经的话，姜稚南略微有些可惜地说：“这样啊。”
还没等白薇缓过来，她又问：“那你呢？这么一个大帅哥把你领回家，你不心动？”
摇了摇头，白薇回答：“没有。”
“那你现在对他什么感觉？”
白薇：“感恩。”
姜稚南竖起大拇指：“牛，水泥封心了姐妹。换成我，这种帅哥多看我几眼我可能都沦陷了。”
事实上，白薇觉得，她和小狸花对宁辞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同。
他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好心而已。
两人把水果端过去的时候，周泽阳他们仨已经打完了一把游戏。
周泽阳：“我觉得你们俩把我们仨孤立了。”
陆然：“有什么是我们三个不能听的吗？”
江意柏也跟着点头。
“想听啊，你们三个一人扫码付给我两百块钱好吧。”姜稚南拿了一小坨提子，塞了颗进嘴里。
白薇把果盘放到茶几上，发现不太放得下了，整理了会儿桌子，放到江意柏面前。
正在打游戏的江意柏抬头看了眼白薇，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四个人开始打牌，白薇没跟他们一起，独自在旁边看电影。
玩儿了没一会儿，姜稚南接了个电话，嘴里念叨着：“神经病啊，这些营销号大过年的不消停，就知道造谣。”
骂骂咧咧几句，姜稚南拿起手机就开始反黑，手指就没停下来过。
其他人无奈，只能换了个牌种玩儿。
陆然问白薇：“姜稚南跑了，要不咱们四个玩呗。”
“来嘛，你要是不会玩儿，我们泽哥教你。”江意柏插话。
白薇摇头：“我会，但是我不玩儿牌。”
以前白薇家还没有修房子，爸妈过年回来也是住在二伯家，两家人的家务都是白薇在做。
晚上白观岳他们打牌的时候，白薇一边在旁边写作业，一边盯着看谁的茶水没了，中间的瓜子花生和水果没了什么的。必须及时续上，不然就得挨骂。
耳濡目染，她也知道了很多牌种的打法。
江意柏讶异：“那为什么不玩？”
白薇一本正经：“我运气一向不太好，所以不喜欢玩儿需要消耗运气的游戏。”
说完她又补充：“不过你们应该是没问题的。”
江意柏点点头：“有道理，我运气也不怎么好，那我也不玩儿了。”
三个人觉得白薇这个消耗运气的说法有点儿道理，于是纷纷放下牌，又开始打手游。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宁辞打电话过来叫周泽阳带白薇出来，准备出去吃饭。听到还有其他同学在，也都叫着一起。
江意柏要回家，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白薇去501喂猫，跟着江意柏一起出门。
走到电梯口，江意柏神色不自然地看着白薇，白薇担心他不记得怎么出小区，便提醒。
“你到一楼以后左拐，走到第二个小岔路出去，再右拐就到主路了。”
江意柏顿了顿：“哦……好，谢谢。”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但缺点是楼号不是挨着，刚来的人容易迷路。
刚刚那个路怎么走还是早上宁辞临走前特意告诉白薇的。
第24章 月亮
◎花心大萝北◎
【第二十四章】
原本宁辞打算来接人， 但医院那边离要去的餐厅比较近，大家就干脆直接打车过去。
一行四人到了医院外头，周泽阳又一时兴起说要上去给沈枳拜年蹭压岁钱。
听说沈枳是个帅哥， 姜稚南也非要去看看。
乌泱泱一堆高中生就这么去了沈枳病房。
沈枳的病房在住院部3楼。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楼道里还是有不少人，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白薇的鼻腔里。姜稚南挽着白薇的胳膊， 跟她确认周泽阳口中「一个帅气的花心大萝卜」这个人物的真实性。
陆然老老实实地戴着耳机走在后头，听歌。
病房门微微敞着，宁辞站在窗边摆弄一盆兰花，小心翼翼地拿着喷壶喷水。
沈枳穿着单薄的卫衣， 躺在床上，床上用品已经换成了他自带的一套，病床旁边挪了张桌子， 摆着一堆娱乐设施，电脑、ipad、psp。
几人还没进门就听见沈枳在跟人打电话。
“宝贝儿，等过了年我带你去欧洲玩儿，别闹行吗？”
“我在不在意你你还不知道么？”
“宝宝， 你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粉色钻石代表童话般的爱情， 那可是我亲自打磨、亲自设计制作的。”
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通话， 姜稚南看了白薇一眼， 目光中带着确信。
她觉得这位躺在病床上还不老实的帅哥基本坐实了「花心大萝卜」这个么称号。
像是司空见惯了一样， 周泽阳脸上毫无波澜， 抬手跟沈枳问好。
沈枳看见进来一堆青少年， 也笑着招了招手。
“我家里人找我有事儿， 先不跟你说了。一会儿给你转个压岁钱， 你和闺蜜出去购购物， 乖。”
说完，沈枳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宁辞回头看到几人：“都到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直接下去就可以了。”
周泽阳答：“这不是想上来看看沈枳哥嘛。”
“沈枳哥，这些是我同学，白薇、姜稚南，还有陆然。”
几人顺着话，都说了句哥哥好。
沈枳指了指病床旁边的沙发：“外边儿冷吧，快坐着吃点儿糖。”
他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游走，玩笑似地说：“嘶，不是我说啊，怎么现在的小孩儿一个个都长得这么好看，果然人类就是在不断进化的？”
沈枳靠在床头，把切好的果盘递给周泽阳，又问：“你们是两对儿小情侣？”
“噗！”正在喝水的姜稚南呛了出来，率先摇头否认：“不信谣不传谣。”
宁辞看向沈枳：“说话正经点儿。”
沈枳不以为然，目光扫到白薇时停住，盯着看了会儿。
“我想起来了，是你呀？”
他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宁辞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交代他们几个在这里等会儿就出去接电话了。
病房里，除了白薇安静点儿之外，剩下几人都是不怎么怕生的，天南地北瞎扯。
姜稚南小声跟白薇嘀咕：“这个哥哥长得确实不错哈，帅哥的朋友果然都是帅哥。”
而后又感叹：“不过再帅的男人是个花心大萝卜也没什么搞头。诶，宁辞不会其实也是渣男这一款的吧。”
白薇摇摇头。
“不是啊，不是就好。”姜稚南说。
白薇：“没，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但觉得不太像。
沈枳察觉到什么，目光移了过来，最后停在姜稚南的手机屏幕上。
“小妹妹，追星呢。”
姜稚南在举报框里打下「造谣」两个字，应了声：“昂。”
“追的谁呀，我家里有人做经纪公司的，看看能不能给你要个签名。”
一听到这话，姜稚南双眼闪光：“喻予，你认识吗哥哥！”
沈枳目光在微博打投页面停留了会，而后摇摇头，把手垫在后脑，语气轻松：“不认识，不红是吧。”
“谁不红了！”这下姜稚南不高兴了：“那是因为你跟年轻人脱节了，我家鱼鱼在女爱豆里那是top！红得发紫。”
沈枳：“……”
沈枳：“小屁孩儿你瞎说什么呢，哥哥我才20，年轻得很！”
“年轻得很。”姜稚南阴阳怪气了一句，然后一脸你不懂我懒得跟你说的表情继续看手机。
白薇跟姜稚南说了一声，准备去趟洗手间。
她才走出病房门，前面不远处窗台前修长的身影便撞入眼中。
宁辞手肘随意搭在铁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有风吹过，晃动他额前的随发。
他不觉得冷，眸光深沉地和电话那边的人说着什么。
洗手间恰好在那边，白薇一边靠近，他清冷的声音落入耳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凉些。
“十几个没有我的年都过来了，今年过不了了是么？看来人老了对感情的需求就会强烈些。”
“就当只有一个儿子，也成。”
“嗯，吃完饭会送他回去，没人要害他。”
“我想怎么过，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说话不急不躁，分不清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故意用这种平淡的调调气对面的人。
白薇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宁辞已经打完电话。
他依旧站在原处，不管是身高还是长相都十分惹眼，大概是因为站在寒风里，他耳廓有些微微发红。
看见白薇以后，他收起手机，朝她走过来，声音变得柔和。
“走。”
白薇微愣：“你是在等我吗？”
“嗯，刚刚看到你了，所以在等你。”
他回。
两人一起往病房走，白薇识趣地装作没有听见之前的电话。
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微微隆着小腹的孕妇，女人面色发白，嘴唇泛着干皮，似乎是打算去洗手间。
白薇侧身避让，却不想女人下一秒捂着嘴开始孕吐，一下站不稳扑倒向白薇。
白薇下意识往后一步，正好踩到什么东西。
身后的人伸手护住她身侧，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臂弯里。
一种好闻的香味将她完全包裹，白薇有一瞬的晃神，因为她清楚，那味道来自于谁。
是宁辞。
女人干呕两声，好在是没有吐出来。
白薇扶住她，帮她轻拍后背。
过了半分钟女人才缓过来，脸涨得发红。
“您还好吗？”白薇问。
女人惭愧地抬头看白薇，声音沙哑：“没事儿，就是孕吐，不好意思啊小妹妹。”
白薇摇摇头：“没事儿。”
女人道完歉，快步走向洗手间。
等人走了，白薇才得空回头看了眼宁辞脚上被踩出一个浅浅鞋印的白色休闲鞋。
“抱歉，宁辞哥。”
宁辞扶稳她后才松手，答：“小事儿。”
白薇盯着宁辞被踩脏的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知道，他一向都很爱干净。
“我去买湿巾。”白薇说。
“不用。”宁辞拉住她：“刚刚你没受伤吧。”
白薇摇摇头：“没有。”
宁辞：“那就好，我们走吧。”
白薇没动：“鞋子，需要处理一下吗？”
“嗯，一会儿去病房里找沈枳要张湿巾就好。”
有护士推着小车路过，他们俩一前一后走着，朝病房去。
白薇走在后面，目光时而大胆时而克制地看着宁辞的背影。
宁辞很高，她大概会到他的哪里呢？她伸手放在自己额前，悄悄比了比。
好像是胸前。
她身上还有他残存的味道，柔和而浅淡，却像带着温度一般，笼得她整个人暖烘烘的。
回到病房的时候，陆然和周泽阳正在玩沈枳的psp，沈枳饶有兴致地跟姜稚南在看她视频，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白薇过去才知道他们是在看姜稚南爱豆的唱跳视频。
“怎么样，这个舞蹈动作，干净利落又恰到好处吧！”姜稚南说。
沈枳：“嗯，凑合吧。”
“算了算了不给你看了，你这人欣赏水平有限。你只要记住，我女鹅，喻予，内娱唱跳第一就行了。”
沈枳不解：“她一个成年爱豆，你一个小屁孩，叫女儿？”
“这是表达疼爱的意思！”姜稚南解释，而后又说，“你那个在星娱经纪工作的亲戚要是有机会拿到我家鱼鱼的签名照，你一定记得给我带一份哦！”
沈枳吊儿郎当地：“考虑考虑。”
宁辞处理干净鞋之后，朝着他们几个说：“走了。”
几人放下手上的东西，挨着跟沈枳道别。
尤其是姜稚南，在沈枳把自己那个亲戚的朋友圈翻给姜稚南看，表达他真的认识圈内人后，姜稚南是一反常态，乖巧又老实地跟沈枳说了句哥哥再见。
他们去的是一家火锅店。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闲聊起来。
周泽阳：“哥，宁辞哥是怎么了喝到酒精中毒啊？”
他一问出来，剩下几个尤其是姜稚南，一脸好奇地等着宁辞解答。
“不清楚。”宁辞应着几人炙热的目光，什么都没说。
周泽阳试探着说：“难道是为情所困？”
姜稚南连忙接话：“不太像吧，我们刚刚进去，还听见他打电话叫别人小宝贝，这哪儿能为情所困？”
她觉得沈枳就像那种「只要对象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的人。
周泽阳继续说：“有次沈枳哥也是喝了点儿，跟我说了几句他初恋的事情，我觉得有可能是又到了「分手的季节」这一类的东西。”
姜稚南好奇：“初恋？”
“就是说有个姑娘追了他一年，结果好了一个月对方就变心了，把他给甩了。”周泽阳说。
陆然：“嘶……我倒是听说过有些人追到人以后反而会失去兴趣。”
白薇认真地吃饭，没有参与讨论。
红油咕咚咕咚开始冒泡，下下去的食材由生转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周泽阳一下没闲住，用公筷不断给白薇夹菜。牛肉、毛肚、黑虎虾，生怕她饿着一样。
白薇怕自己吃不完，连忙说：“够了够了。”
周泽阳点点头：“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再给你夹。”
“啧……”姜稚南看不下去，“搞什么搞什么，薇薇又不是自己不会夹菜，周泽阳你别跟我奶奶一样行么。”
周泽阳想了想，他好像也不怎么喜欢长辈给自己夹菜，才消停下来。
后来几人跟宁辞聊起学校里的老师，问宁辞他那一届的老师各科是谁，教物理的章老师生了二胎，教英语的赵老师换了超可爱的甲壳虫，只有教导主任的地中海和板着的那张脸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
白薇埋头把牛肉塞进嘴里时，身边的人不动声色地给她夹了块鱼片。
她愣怔怔看过去，宁辞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仿佛刚刚那块鱼片是她的幻觉。
吃到最后，话题转到恋爱上。
姜稚南开玩笑转向陆然：“难道花心大萝卜哥哥跟你一样，有点儿初恋情结？”
突然被cue到的陆然夹菜的手悬停在红油锅上方，蹙眉道：“你能不能别瞎说了，跟你说了没什么初恋。”
姜稚南：“那你当时为了一个叫露露的哭得像狗一样。”
陆然：“路路是条狗。”
姜稚南：“……”
姜稚南：“哦……”
晚饭过后，宁辞一路先送了姜稚南和陆然，最后才是周泽阳，他今晚必须回到爸妈身边去。
回去的车上，周泽阳觉得无聊，开了把游戏。
【您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他不耐烦地把窗口上滑，继续投入团战。
【您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框框挡了视野，周泽阳技能没放准被打死，一下子黑了屏幕。
【您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靠，谁啊！”
他点进微信，是江意柏。
Jeb：泽哥。
Jeb：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你说个事儿。
Jeb：说了咱们还能做朋友吗？
周泽阳烦躁打字：“他妈的你不先说我怎么知道。”
【对方正在输入】
Jeb：我觉得嫂子可能对我有点儿意思。
泽泽泽泽Young：？
他看了身边靠着车窗睡觉的白薇一眼。
Jeb：真的……
周泽阳摇摇头，觉得根本不可能，打了一堆国粹准备发过去。
Jeb：今天嫂子和姜稚南洗水果回来，特意收拾桌子把水果放在我面前。
Jeb：还有……出门的时候她还特意送我，怕我不知道路，仔仔细细地跟我说。
Jeb：反正我看着她看我的眼神，绝对是喜欢。
“靠。”
泽泽泽泽Young：妈的智障，你个普信男。
江意柏一下子又打了好多字，点击发送之后。
【对方已不是您的好友，请重新验证。】
周泽阳骂骂咧咧地回到游戏，发现己方基地已被摧毁。
“靠，江意柏你大爷的。”他小声怒骂。
通讯列表出现一个小红点儿。
Jeb：泽哥你别生气啊，我对白薇没那个意思。
周泽阳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这个寒假我们先不要联系了，你这个痴心妄想的神经病。”
第25章 月亮
◎心绪缱绻◎
【第二十五章】
送完一圈人， 白薇和宁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地下车库，宁辞从后备箱拎出一堆购物袋。
“一会儿我跟你去趟502，把这些东西放过去。”
白薇盯着那些包装精致， 数量又多到夸张的纸袋子，问：“这些……”
“都是给你的。”宁辞淡声说， “今天去医院的时候经过商场， 顺路去买了点东西。”
白薇讶异，微微启唇，想说些什么。
“别拒绝，新年礼物。”他垂眸看着她。
两人走进电梯， 最后一起去了502。
大包小包放在玄关处。
宁辞看了眼时间：“我过去处理点儿事情，你拆拆东西看看喜不喜欢，要是有不喜欢的就告诉我， 我下次避开同类型的东西。”
白薇眨了眨眼：“好。”
“那，晚安。”宁辞语气温和。
宁辞离开以后，白薇看着那一堆包装盒缓了缓，过了许久才把它们拎去沙发那边。
她从小到大， 一个一个拆开，手上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
入目是一条鹅黄色绕着白色蕾丝边的发带， 触手生温， 柔软顺滑。
接着， 是木梳、白色长睡裙、巧克力、笔记本、水性笔， 甚至还有一只可供抱着睡觉的绵羊玩偶。
白薇拿着那条发带， 心里冒出个念头， 是因为早上她的发圈断掉了， 所以他才特意去买的吗？
心头涌现丝丝甜意， 白薇突然觉得， 好像有什么在她这里失控了。
洗完澡吹干头发以后，白薇换上宁辞给她买的睡裙。
是一条米白色长及脚踝的裙子，内衬是顺滑的丝绸，外层并没有因为是睡裙就随意设计，而是用轻薄的细蕾丝雕琢成精致清雅的花纹。少女身量纤纤，穿起来温柔而灵动。
室内的暖气很足，她穿着不冷也不会热。
吹干长发后，她轻轻拢了拢，用那条发带简单随意地系着，有些轻微湿润的发梢自然垂落在左肩。
看着只有十点多，白薇不想浪费时间，干脆拿了张卷子，坐在茶几的地毯上慢慢写着。
做完半张以后，她被几道语法题困住，翻了半天教材也没找到对应的知识点。
门铃忽而响起。
她放下笔，起身去开门。
宁辞换了宽松的家居服，身上带着她同款的沐浴露味道，身前抱着厚厚的一叠书。
“本来想明天给你送过来的，但是我从隔壁阳台看到你这边还没关灯。”
他语气淡然，目光自然垂落在白薇纤细脖颈后的鹅黄色发带上。
看到那抹浅嫩的颜色，男人眸中掺了点不易察觉的满足。
白薇：“好，我还在写作业。”
她退让两步，裙摆的白色花边荡悬在她脚踝，带来细小的酥痒。
宁辞拿了很多辅导书和习题册过来，上面还有几本有些旧的牛皮笔记本。
他把那一堆书放在桌子上，解释说：“这些是我在书店买的，感觉会对你有所帮助，虽然你才高二，但我也买了些高三的书给你。”
他手放在那几册旧的牛皮笔记本上：“这几本，是我上学那会儿写的笔记，虽然我也不算什么学霸，但以前学习也还算是认真，你要是想提前学习后面的内容，可以看看笔记。”
“红色的那本，是我考托福时候做的。”
白薇懵懵地反应着。
她突然意识到宁辞像是在跟她告别。
“你要走了吗？”白薇问。
宁辞点点头：“还有几天，是初七。”
他又递给她一个手机。
“这是我之前用的旧手机，上次看到你那个被摔到地上没办法开机了，你不介意先用我这个旧的吧。”
宁辞声音柔和：“高中有个手机会方便一些，你不是英语不太好吗，可以查单词的读音。这部手机里有很多电子词典，我觉得欧路词典最好用，你可以试试。”
白薇接过那块漂亮的小方块，感觉有点儿重重的，看起来完全不像旧手机，屏幕也很大，跟之前郑阿姨丢给她的那部手机比起来，完全就是现代设备和儿童玩具的区别。
白薇觉得，他大概是担心她不会收新的，才拿了这个。
“其实我是这么想的。”宁辞说，“我希望你可以继续住这里，这边治安还不错，你上学坐26路车，不用转车，很方便。”
“这样你可以省下打工的时间。用给你的那张卡，好好学习，准备高考。”
“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考虑一下能不能顺便帮我养养小狸花，其实我是想带它去伦敦的，但它疫苗还没打完，办不下来手续，可能需要你帮我照看几个月，我会回来接它。”
“除此之外，这两年我大概都不会回国，你可以放心轻松地住下。”
这番话，他思量甚久才说出来。
白薇一一消化，然后听偏了重点：“你这次去那么久吗？”
“国内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宁辞轻飘飘地回答，“我说的事情你好好想想。”
“我不是在施舍你什么，只是恰好有这个能力帮你而已。”宁辞淡声道，“我希望你有个很好的前途。”
这是白薇第一次别人那里听到「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前途」这句话。
宁辞穿着居家的毛衣，高出她许多，她抬头看着他，只觉得那件毛衣真配他，给人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
他的手随意地撑在花架上，一盆枝叶细细，打着花朵儿的兰花垂在他肩旁。
在剥除初见时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气息之后，白薇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随时散发着安稳、温和气息的男人。
其实白薇不是不明白，如果像宁辞说的那样，她用卡里的钱来生活，省下来的打工时间用来学习，肯定比当廉价劳动力的价值高。
她看着宁辞流畅清晰的轮廓，心中做了个决定。
反正她已经欠宁辞很多了，干脆就再欠一点儿吧。
“好。”
听到她的回答，宁辞轻轻「嗯」了声。
白薇一本正经：“等以后我赚了钱，就多付给你百分之五十的利息！”
对面的人听了这话，轻轻笑出声来。
宁辞看着身边一脸视死如归的小姑娘，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百分之五十的利息？”
“在你心里，哥哥就是那么黑的人么？”
白薇红了脸：“我没有这种意思。”
她垂下头，把书往她现在住的房间搬。
东西有些多，宁辞抱了剩下的，跟在她后头。
除了桌子上摆了一小叠白薇带来的书之外，这个房间基本维持着原貌，这是白薇作为客人的社交礼仪。
放书的时候，宁辞看到她的寒假作业旁边堆了几本电机学的书。
“你看这个？”他有些意外。
白薇点头：“这是初中时候，一个老师送给我的，我虽然不能完全看懂，但一直在反反复复地琢磨。”
宁辞疑惑：“初中老师给你送这么难懂的书吗？”
白薇解释：“宋老师是华江大学的研究生，来我们学校支教了两年。那时候我才接触物理，觉得很感兴趣，周末的时候宋老师就会给我多讲一些内容。”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学完了高中物理的内容。”
“宋老师说这几本都是很有利于物理启蒙的书。”
拖这位支教老师的福，白薇在高中面对物理才能游刃有余。
说到这里，她目光里闪烁着光芒，都是对那位老师的感激。
宁辞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她口中那位宋老师的名字。
宋景书。
就是因为这个人才想考华江大学的吗？宁辞这样想着，却没问出口。
宁辞把目光从那个名字上挪开，说：“那我先回去了。”
白薇突然想起她的那几道语法题，上前留人：“哥哥，你能帮我看几道英语语法题吗？”
男人脚步停住，轻轻点头：“可以。”
白薇的卷子在茶几上，两人去了客厅。
茶几不怎么高，白薇坐在地毯上倒是很合适，就是身边的宁辞看着有些拘束，这茶几对他来说有些太矮了。
他个子太高，静靠着沙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捏着纸张，垂眸仔细看着卷子上用笔划出来的部分。
白薇拿着笔，眨巴着眼。
他看题，她看他。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其实不怎么难，这是个固定搭配，at the mercy of，任由某事物摆布或控制的意思。”
白薇跟着他的思路，又看向下一题。
“momentary和instant词义相近，但前者强调时间短促，后者则是即刻发生。”
“……”温柔而有些低沉的声音荡进白薇耳际，她听得有些入神。
宁辞讲起题来认真仔细，对白薇来说很凹口的英语单词从宁辞口中说出来后变得悦耳缱绻，他的音调好听而自然，连读例句的时候像是讲深夜故事的播音员。
他的睫毛很长，颤动时划出好看的弧度，与深邃的眼眸结合成动人的胜景。
也就是在他说着那些熟悉的课业内容的时候，白薇才第一次明显地察觉到，宁辞其实也只比她大了一点点。
她上初中的时候，他也只是个青春洋溢的高中生。
“我看了看你前面的题，其实词汇量还不错，就是对词义的多重释义记得不怎么准确，有点死记硬背的影子在，应该是缺乏听力练习和阅读练习，多培养一点儿语感的话慢慢上130分应该没什么问题。”
宁辞总结式的发言把白薇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点点头，将那点儿不易察觉的状况外收敛藏好。
“嗯，我会做针对训练的。”白薇说。
虽然刚刚有些走神，但她还是一心二用地把他的话都听了进去。
在宁辞的帮助下，白薇做了点儿笔记，然后全身心地投入后半部分的题。
中途她正在写作文的时候，一盘洗好的草莓车厘子拼盘被送到她身边，她微微一怔，道了声谢。
最后她写完那张卷子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白薇放下笔，揉了揉被笔压得有些酸麻的手指。
转过头去，宁辞依旧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腿一曲一直搭在柔软的地毯上，静静地翻看着书页。
落笔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合上书，低声问：“写完了？”
白薇回答：“嗯，对过答案，也整理好了错题。”
“我帮你在手机上装了些好用的听读软件，你可以试着用用看。”宁辞把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简单吃点儿。”
白薇点点头，这才把目光放到桌上的草莓车厘子果盘上。
车厘子是去好核的，一个精致的银色果叉摆在果盘旁边。
白薇戳了一颗草莓，问他：“你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简单回忆了一下：“就普通学生的样子，按时上下学，听课写作业，偶尔和沈枳出去打球玩滑板。”
以他的长相，怎么想也不会太普通吧，如今光华的学生里依旧有谈论他的就是最好的证明，白薇想。
但宁辞的性格看起来跟周泽阳倒是两个极端。
“那沈枳哥高中时候是那种很爱玩儿的类型吗？”白薇问。
“嗯……”宁辞慢悠悠说，“他挺骚包一人，打篮球的时候要露个腹肌，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问漂亮女孩要不要一起，校运会的时候就等着女孩儿给他送水。”
“沈枳人很好。”说到这里，宁辞忽而停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就是有点儿喜欢谈恋爱。或许对女生来说，不是个稳定的恋人。”
“哦……”白薇低头把草莓塞进齿间。
其实，她想问得更多的，并不是沈枳。
白薇不知道，身边看起来平静似水的男人，却对她刚才那随口一问隐隐起了些担忧。
第26章 月亮
◎我可以解释◎
「第二十五章」我可以解释
白薇在手机上登陆微信， 将之前朋友圈里仅自己可见的那张照片下载到相册里。
她看到姜稚南和莫梨最近都更新了好几条朋友圈，于是一边看一边点赞。
不过半分钟，她收到了姜稚南的消息。
【小姜丝】：薇宝？
【BAIWEI】：怎么啦？
【小姜丝】：你不是说手机坏掉了吗， 大半夜突然看见你点赞我朋友圈有些惊讶。
宁辞哥暂时给我用的。
【小姜丝】：嘶……我怎么觉得你俩这个发展有些奇怪啊？
【BAIWEI】：没有。你怎么还不睡？
【小姜丝】：和我表弟他们在外面放烟花，哎我已经过了喜欢玩儿烟花的年纪了， 但是没办法， 得帮着带娃。
【小姜丝】：你们回去有放烟花什么的吗？今天大年初一诶。
【小姜丝】：不对，过0点了，初二。
【BAIWEI】：没有，我刚刚在写卷子， 宁辞哥教了我几道题。
【小姜丝】：？？
【小姜丝】：不是
【小姜丝】：你俩大年初一晚上一起做卷子？
【小姜丝】：Hello，你俩有事儿吗？
【BAIWEI】：那能做些什么呢？
【小姜丝】：过年当然是要玩儿啦！打游戏、放烟花、看电影什么的！
白薇按熄屏幕。
她的确是属于娱乐匮乏的人，因为她对此向来没什么经验。
次日天才蒙蒙亮， 一贯准时的生物钟就把白薇叫醒。
她揉了揉眼，起床复习昨日抄下的笔记。
背诵到最后一排的时候，白薇恍然出神，脑子里很突兀地想：我是不是无趣了点儿。
如果说其他人的青春都是彩色的， 那白薇觉得自己的应该是黑白色的。
她头一次没有接着下面的学习任务做，穿上运动服出去晨跑。
晨跑的终点是附近的城市公园， 等白薇绕完一圈的时候， 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她看到附近有有几家早点铺子， 打算给宁辞发消息。
【BAIWEI】：哥哥， 我在外面晨跑， 打算买早餐回来，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等了一分钟， 对面没有回复。
她觉得他或许还没睡醒， 就撤回了消息。
白薇就近买了小笼包和粥回去。
路过小区篮球场的时候， 她赫然听到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
侧头看去，白薇看到宁辞。
他穿着长袖的黑白色球服，干净清爽，与他大多数时候都可以打扮成熟的穿搭相差甚远。
一颗相当听话的篮球被那双修长冷白的手运托举，轻轻抛入篮筐中。
他像是没什么情绪那般，反复练习着投球。
白薇没有走，也没打扰他，在场边墨绿色的铁围栏外静静地等着。
她脱下外套，罩住正在逐渐冷却的早餐袋子，希望它们可以尽量保温。
场馆里的男人似乎很认真，没有分出心来发现在不远处乖巧等待的少女，只是一颗一颗、反反复复地投球。
思绪忽而变得有些飘渺，他顽长挺拔的身影像是探进灰色云霭里的一束光，白薇望着他，似乎隔着岁月，探寻到了他的高中时代。
青春肆意，少年气盛，或许只有那双眼睛，一直拥有着拒人千里的本事。
直到十几分钟后，宁辞才放下了那颗红棕色的球，走到木椅处拾起自己的外套。
他从外套里拿出手机，似乎是想给什么人发消息。
白薇手机微微震动。
【宁】：抱歉刚刚没看手机，你醒了吗？
【宁】：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白薇没打字，直接朝他走过去。
“哥哥，我在这里。”
宁辞这才抬头看见她。
白薇把外套里的双人份早餐露出来，说：“刚刚我出来晨跑，本来给你发了消息，但是怕打扰你睡觉就撤回了。”
她伸手摸了摸打包盒，还温着。
白薇：“小笼包，你想吃吗？”
“嗯……”宁辞声音柔和。
他们没回家，干脆坐在篮球场旁边一起吃早餐。
宁辞只是坐在她旁边而已，白薇就觉得仿佛他的体温已经传到了与她极其接近的地方。
她似乎在不知不觉地感知着他的存在，并为此欣喜。
有几个小孩儿放爆竹放到了篮球场旁边，她的目光跟着笑吟吟的小朋友，突然起了点儿不真实感。
时间不用倒退多久，即便是两个月前，她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与他接近的时候。
“想玩儿吗？”宁辞突然开口。
“嗯？”白薇反应了一会儿，回答，“我不怎么敢放爆竹。”
宁辞低低笑了声，眼眸漾出好看的弧度：“女孩子对这些好像是不太感兴趣。”
“那我们去买菜吧，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他又说。
两人先回了趟家，宁辞换完衣服再叫白薇的时候，身上带了淡淡的沐浴露味道，他简单冲了个澡。
走到地下车库，宁辞带着她走到一辆酒红色车前时，白薇的记忆猛然被唤醒。
她记得在艺大卖花那天，沈枳就是开着这辆车买了两束花。
系好安全带，白薇忍不住问：“所以那天，其实买花的人是你对吗？”
宁辞诧异于她的提问，简单回想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自己买呢？”她好奇。
车子平稳驶出地下车库，男人目视前方，淡然回答：“因为我怕你讨厌我。”
那个时候的宁辞对白薇来说，只是一个难缠的不良少年的哥哥，实在是没必要有什么交集。
“还没回答我呢，你中午想吃什么？”宁辞问。
白薇：“你有什么拿手菜吗？”
宁辞想了想：“虽然这么说有种自夸的嫌疑，但大部分家常菜我都挺拿手的，一些西餐也能做。”
“所以你一直一个人生活吗？”白薇侧头看着他。
宁辞：“嗯，从高中开始吧。”
为什么呢？
白薇没问，她只是好奇。
超市里，宁辞推着购物车，白薇跟在他身边，一路从生鲜逛到果蔬区，最后在零食区的时候放慢了速度。
“牛奶能喝吗？会不会乳糖不耐受。”
“有没有过敏的东西。”
“上次给你买的巧克力喜欢吗？要是喜欢就再多囤一点。”
像是带小孩儿逛超市的大哥哥，宁辞看到觉得女生可能会喜欢的零食就要问上一问。
白薇有时点头有时摇头，心里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填补。
再宁辞把购物车填满，在考虑要不要再推一个车的时候，白薇终于忍不住阻止：“东西够多了，哥哥。”
宁辞停下手上的动作，轻声：“嗯……”
宁辞结账的时候，白薇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池处有两个女生找上了她。
她们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能只比白薇大一点。
“妹妹，刚刚跟你一起的那个男生是你哥哥吗？我刚刚听见你叫他哥哥来着。”一个女生问她，眼里闪着光芒。
白薇木木地点点头，过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来意。
另一个女生问：“你哥哥有没有女朋友呀。”
“没有。”白薇如实说。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拉住对方的手脸上都是惊喜。
“那可不可以把你哥哥的微信推给我们呀……”
白薇顿了顿：“不太好，你们可以自己去问。”
穿白色羽绒服的女生点点头：“也是，叫妹妹推微信会让人觉得很奇怪的吧。”
一分钟后，结完账出来在购物车旁等待的宁辞，看见白薇和两个女生一起走了过来。
他收起手机，疑惑地看向白薇：“这是？”
不等白薇开口，就有一个女生说：“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听到这句话，宁辞若有所思地看向白薇。
另一个女生接着说：“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交个朋友，我们俩是做短视频博主的，想邀请你参与我们后续的视频拍摄。”
“嗯嗯嗯！我们俩粉丝还不错的，有商业合作，会付你帮助费的。”
白薇站在原地，想那两个女生一样，等待着宁辞的回应。
随后，她在宁辞脸上再次看到了那冷漠疏离却又不失礼貌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对拍摄可能没什么兴趣。”
“谢谢你们的邀请，我和我妹妹还有事，就先走了。”
“再见。”
他拉住白薇的手腕，推车离开。
被宁辞拉住的地方传来温热的触感，白薇愣了愣，被他拉着去往地下停车场。
宁辞打开后备箱，没说什么，安静地把东西转移进去。
白薇也没继续愣着，帮他一样一样摆放好。
「嗒」地一声，宁辞关上后备箱门。
“你带她们来找我的吗？”宁辞温声细语地问。
白薇摇摇头：“倒也不是。”
“她们想找我要你微信，我觉得那样不太好，所以叫她们自己过来问你。”她老实巴交地补充。
得到了回答，宁辞垂眸看她：“那下次直接拒绝掉吧。”
两人坐到车里，系好安全带。
白薇又说：“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你自己来处理比较好，毕竟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不能帮你做决定。”
“我没有什么想法。”他的声音淡淡的，“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所以这种情况可以直接拒绝。”
“没有吗？”她倒是有些难以置信。
白薇想起之前在烧烤店遇见他的那次，他明明和一个漂亮女人在纠缠。
宁辞听到她小声嘟囔的话，轻笑：“不信？”
她小脸上闪过一丝迟疑，而后问：“你是不跟人确定关系的那种类型吗？”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渣男。”
这下，男人脸上露出些许难以理解的神情。
宁辞音色微沉：“我可以问问，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误解吗？”
想了想，白薇说：“之前在烧烤店，我看到你和一个漂亮姐姐很亲密。”
宁辞许久没说话，像是在脑海中搜寻这段记忆。
好一会儿，他才说：“当时情况有些复杂，不过我可以解释。”
第27章 月亮
◎夏洛特夫人◎
【第二十七章】
白薇抬眸望着宁辞， 等他的回答。
倒也没别的原因，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男人神色自若，不急不缓地说：“我和沈枳有一个开酒吧的朋友， 叫裴妍，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就是当时一起去烧烤店的那位。”
白薇回想起那时候的确是有一位戴大耳圈的女生。
“她高二的时候辍学去「寻找人生的意义」， 绕着欧洲旅行一年，回来之后按笔记写了一本厚厚的酒类品鉴书，到18岁以后就在酒吧街那边经营自己的小酒吧。”
“虽然裴妍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不管不顾，但其实心思细腻。她担心有女生在她酒吧里被人盯上， 所以跟女性顾客设置了暗语，点某种特定的酒就代表她们遇上了麻烦。”
“沈枳在闲着的时候会义务去配合需要帮助的女性，送她们上车， 摆脱不安好心的人的跟随、纠缠之类的。”
听到这里，白薇隐隐有所猜测。
“所以那天你也是那种情况吗？”她问。
“不全是吧。”宁辞回答，“当时有个被同伴落在厕所里的女大学生被人缠上，裴妍就叫我过去扮演那位大学生的男友去接她离开酒吧。”
“把人送上车之后， 我又回去等沈枳。”
“然后……”宁辞顿了顿， “你说的那个女人就以为我是骗了很多女人的情场浪子……对我发出了邀请。”
反应了一小会儿， 白薇很快反应过来宁辞说的「邀请」是什么。
有时候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但她还是有些疑惑：“就这样的话， 她为什么用包包砸你， 还说你是混蛋。”
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宁辞的神色稍稍变化， 似乎是惊讶于她的记忆里。
白薇意识到自己刚才问得有些唐突， 倒像是……在查岗。
宁辞轻笑：“当时具体的对话我有些记不清了， 但好像是因为她以为我没看上她， 故意编瞎话骗她。所以……”
得到答案，白薇尴尬地轻咳一声，一边小声说着「这样哦」一边把头转向窗外。
却不知，身边的男人已将她的小动作净收眼底，目光挪向前方的时候不自觉带了笑。
其实宁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地去解释，明明白薇就只是随便问了这么一句而已。
或许是不想真的当个「渣男」。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白薇想着宁辞说的话。
不想恋爱吗？
的确，她之前也觉得人类没有一定要恋爱的必要。可现在她偶尔想起自己那些藏不住、无法忽视的别样情绪，她又有些犹豫。
如果没有恋爱的一点点遐想，该如何去对自己的那些心动负责呢？
问题突然变得有些深奥，她轻轻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再看向窗外时，她发现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
白薇茫然地问：“咱们不回去吗？”
“嗯……”宁辞点头，“今天去另一个地方做午饭。”
四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宁辞说的另一个地方。
是白薇去过的，种植着一片欧洲木绣球、藤本月季、铁线莲，拥有一条清澈小溪的那个庄园。
车子驶入，并不陌生的雕塑、人工湖、灌木上盖着一层干净纯白的积雪。
他们并未在之前开轰趴的那幢别墅停留，直接沿着湖去了花房那边。
白薇看着车窗外的绿植闪退，才知道花房后面竟还有一个小屋。
“那边的别墅是给周泽阳玩儿的，我从不住那边。”宁辞说。
小屋内是简单干净的北欧风，透过明亮干净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前面的花房风景以及整片山坡的皑皑白雪。
如果是春天，这里大概可以看见满山坡的苍翠，推开落地窗，山风便可以穿堂而过，将屋外的粉海棠吹得轻颤。
与别墅那边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宁辞将袖子挽起，开始清洗食材，白薇站在他身旁，帮他打下手。
午饭是两人一起商议的菜单，葱油鸡、火腿沙拉、意式三文鱼烘蛋和番茄牛腩汤，中西混搭。
番茄牛腩最先下锅，放在旁边咕咚咕咚炖煮，很快便香气四溢。
白薇偷偷观察着宁辞做饭，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地看他做事。
身边的男人高她许多，她得抬头才能看见他的侧脸，但若是她洗菜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便立刻就能感受到他衬衣下坚实而温热的肌肉，悄悄看过去，是利落而优雅的线条。
宁辞眼眸低垂，正仔细地处理鸡肉。
他下手熟练，像是做惯了一般，倒是与他初见时那种矜贵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儿模样相去甚远。
“哥哥，你总是自己做饭吗？”白薇问。
“算是吧，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做。”宁辞声音沉稳平静，注意力似乎依旧在食材上，“和朋友一起的时候会去外面吃，或者订餐来家里。”
白薇想起他说自己高中开始独居。
“那你做菜都是跟谁学的？”
“菜谱，或者在网上看视频记住了就会自己试试看。”
“你这样也挺好的，一个人也没将就凑合。”白薇感叹。
宁辞语气里带了些许笑意：“嗯，我看着你有时候倒是会凑合。”
“我有时候没时间嘛。”白薇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
她要打工的。
宁辞轻声：“现在有时间，等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或者我请个阿姨，给你做饭怎么样。”
白薇一惊：“不行不行，已经够麻烦你了。”
“你叫我一声哥，我总得做些什么。”宁辞一本正经。
白薇停下手里动作：“我不能白让你帮我这么多的。”
身边人瞧她似乎颇有压力，也停下手垂头回看她：“好，不白帮。”
“那下午跟我对花房的花儿做个冬剪怎么样？”他笑意和煦。
宁辞的手艺很好，每一道菜的分量和味道都把握得合适，就连白薇因为觉得腥所以往常不怎么喜欢吃的牛肉也能让她觉得好吃。
她跟宁辞两个人，几乎可以吃完所有菜。
花房外的景象不似她六月来时那样绿意盎然，大部分植物都在休眠，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
庄园雇佣的工人提前清除了覆盖在树干上的积雪，此时其实不是最好的修剪时机，但宁辞只有这段时间有空。
教会白薇如何修剪月季的枝条后，两人很快就在冷风里做起修剪工作。
宁辞刚才说要让白薇帮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给她准备了茶，准备了书，想让她呆在书房等他，是白薇坚持要做，于是宁辞又为她准备了手套，以防她被尖刺刮伤。
白薇把修剪下来的枝条堆在一边，在这些休眠的生命里感受到了属于宁辞的无数个冬天。
她不经问：“这个花园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宁辞好看精致的鼻头在寒风里有轻微的泛红，他仔细地观察着枝条，温声答：“嗯，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声音变得稍稍低沉。
“其实你看到的那些几乎都是她留给我的，这个庄园里的所有，建筑、湖、植物，还有我开的那些车、住的房子，都是她留给我的财富。”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底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雾色。
“所以我跟你说过，金钱与我而言是最没有成本的付出，因为我毫无成本地得到了它们。”
“只有这间花房，是五岁那年，我跟她一起设计、建造的。这里的大多数植物，都是那时候我们一起种下的。”
宁辞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平和，但白薇却觉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与从前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出于礼貌，她没问关于他母亲的任何事情。
修剪到一树长势很喜人的灌木月季的时候，白薇忽而被它强健富有生命力的枝干吸引，不由得有些好奇。
“这株是什么？”白薇转头问宁辞。
宁辞从花房里拿了热可可过来，轻声答：“这株是夏洛特夫人，一种可灌可藤的黄色月季，生命力旺盛，从月季的各种层面上来说都是极优，基本上算是多边形战士了。”
白薇手握着它的枝干，从宁辞的话里想象它曾经的繁盛。
她从宁辞手里接过热可可，手捂在杯壁上取暖，说：“它一定很好看吧。”
“嗯，我打算找时间扦插一批，绕着花房做一个花墙。不过这大概是很久之后了。”
说完，宁辞垂眸捕捉到少女眼中的期待和好奇，是一种很动人的情绪，独属于她。
他将她眸中的情绪尽数收藏，认真说：“如果你愿意，明年夏天，我可以带你看夏洛特夫人的花枝在山风里摇晃的盛景。”
少女抬头，带着动人的笑容。
“真的吗。”她欣喜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十六岁的宁辞是同龄人里看着比较成熟的类型，穿着常服在外的时候总是被误以为是大学生而被搭讪。
他几乎可以搞定所有人好意或恶意的社交。
唯独对自己那个只有二分之一相同血缘的弟弟束手无策。
周泽阳：哥哥，你的大别野可以留一个专属于我的房间吗！
宁辞：……
周泽阳：我要一个可以打游戏的！
宁辞：好。
周泽阳：还要一个可以请同学来看电影的！
宁辞：……嗯……
周泽阳：还要一个堆满乐高的房间，里面要有一整套变形金刚玩具，还要有人那么高的擎天柱！
十六岁的宁辞晚自习回家以后，开始浏览国外的相关制造公司，试图定制一个1:1还原的擎天柱。
第28章 月亮
◎他大概是疯了◎
【第二十八章】
约定好这个夏天去看夏洛特夫人绽放后， 便是告别。
初七早上，白薇和宁辞一起吃了早餐。
是白粥和金丝香芋、南瓜红枣糕，还有一些切好的水果， 白薇觉得宁辞似乎对这种纯粹而清淡的食物情有独钟。
后来宁辞拖着行李箱准备走的时候交代：“以后每周日都会有阿姨来打扫，劳烦你监监工。”
白薇连忙说：“宁辞你不用请家政的， 我可以打扫。”
宁辞觉得不太好：“你要上学， 哪儿有时间。”
“一点家务而已，我可以的。”
况且房子里扫地机器人、洗衣机、烘干机之类的什么都有，做起家务来根本不费劲。
看她说得认真，宁辞也没再坚持：“那两边房子里的花就拜托你了， 501的储物室里有些园艺用品和肥料，每种花的照料方式我都写了下来，你简单看看就行，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发消息问我。”
“还有，照顾好小狸花。”
小狸花听到自己的名字，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断蹭着宁辞的腿。
白薇点点头，目送宁辞的身影进了电梯。
人影消失许久， 白薇仍旧是回不过神来。
「叮」新消息提醒。
宁：所有家电的说明书都在501储物间， 不要拘束， 可以随意带朋友回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机械的文字， 白薇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空了一块儿。
第二天一早， 白薇回了出租屋， 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然后退租。
下公交的时候起了北风， 凉飕飕的。
路边都是积雪， 有小孩在玩，踹一脚树干，枝叶上的积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而后一群小孩就抱着树转圈喊叫大笑。
经历了上次被偷的事情，出租屋一楼的楼梯口加了防盗门，上了两把锁，郑阿姨似乎又搬回了楼上。
白薇在楼下喊了两声，郑阿姨才从楼上给她扔钥匙。
她的东西不多，加上书，用行李箱搬三趟就搬完了。
打包最后一次行李的时候，她拉着箱子去郑阿姨那里退租。
“郑阿姨。”
门是开着的，白薇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屋里的中年女人正在跟人打电话，听到敲门声看了一眼，也没停下说话。
白薇站在外头等了五分钟，直到郑阿姨挂了电话才慢悠悠地朝她招手：“是小薇啊，进来吧。”
白薇走进去，先道了声新年好，而后开门见山。
“阿姨，我今天是来退租的，我有个亲戚空出来个房子，让我去他那里住。”
听了这话，郑阿姨一脸疑惑。
“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有什么亲戚？”
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又拿起一边勾了一半的毛线拖鞋，“可不可靠啊，你别以为亲戚就不用操心了，有些亲戚比邻居还难搞呢。”
白薇回答：“是个很可靠的人，谢谢阿姨关心。”
郑阿姨把毛线往手上一绕：“那行吧，你房租是一月一交，虽然离月底还有十几天，但按照惯例，这个钱是不退的。”
“你也知道，过年这房子不好租出去，不是说你搬出去了我这里马上就能找到租客。”
白薇点点头：“我理解，不过押金……”
“押金？”郑阿姨脸瞬间拉了下来，“闺女儿，你这是提前退租，是毁约，押金肯定也是不退的。”
“可是当时我们没签合同，您说的房租月付，不租了提前半个月告诉您。我没提前说，但是这个月还剩下18天，也算是提前半个月了。”
“什么时候说的？”郑阿姨停下手里勾线的动作，“我这里租房子可从来都是和外头一样，而且我还给你个手机，虽然用了几年了，但那手机当时也是几大百买的。”
“而且我租给你的价钱，外面哪里租得了房子……”
白薇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纠缠无用，暗暗长呼一口气，然后站起来：“那承蒙关照，屋子我已经打扫好了，这是钥匙。”
她把钥匙放在茶几上。
过年时期的公交车减少了班次，要难等得多，街上的车流也比平时稀疏。
拖着行李箱在公交车站的时候，白薇突然看到旁边有一个银行的自动营业厅，恰好是宁辞给她的卡那家。
那张卡此刻正攥在她手里。
犹豫了一会儿，白薇拖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我看看有多少，心里也能有个数。”
白薇小声嘀咕着。
她把卡插进去，输入宁辞告诉她的密码。
银行卡的余额是一串长得超出了她对钱的认知的数字。
白薇从后往前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以七开头。
“……”白薇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大脑宕机，迟迟反应不过来。
懵懵地回到公交车站，冷风灌进她的衣袖，她脑子里才冒出一个想法。
——宁辞肯定是疯了。
下午回去后，白薇埋头刷题，脑子里那一串长长的数字却始终挥之不去。
这么多钱，就这样随意在她手里放了大半年。
白薇觉得宁辞对自己似乎太过信任，银行卡、房子，什么都放心地交给她。
明明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开学一个月后，桐城的天气开始转暖。
光华外头的迎春和樱花纷纷绽放，花瓣落了一地，从校门口来往的青少年们心情似乎都格外好。
501和502阳台上的月季开始抽芽，白薇周末的时候就拿着从图书馆借来的园艺书给它们修剪，施肥。
她慢慢知道了这些花儿的名字。
粉色的索菲罗莎、瑞典女王、肯特公主，橘色的果汁阳台、焦糖古董，白色的婚礼之路、雪野一梦。
看到这些抽枝拔节的盎然春意，白薇觉得，在过去的年年岁岁里，它们的主人一定为他们注入了无尽的爱意。
因为不再需要跑兼职，白薇几乎是「报复式」的学习。
她觉得没有经济压力的时候更应该卖力学习。
在宁辞那些笔记和手机里资料的帮助下，白薇的成绩突飞猛进，在第一次月考的时候足足甩了陆然三十分。
当然，这导致陆然的班主任又找他开了场小会。
四月，阳台上的花儿开始绽放，白薇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宁辞。
意思是：你的花儿我都照顾得很好。
五月的运动会，学生们换上了单薄的夏装校服，广播大声地播放着进行曲，随处都是哨声呐喊声。
伴着跑道上少年少女们青春肆意的热血，广播员念着各班的通讯稿。
姜稚南和白薇向来对集体活动没什么兴趣，只有自己班有比赛的时候才会去看看。
不过有时候姜稚南被气氛短暂地感染到，也会拉着白薇去给自己班女生送送水。
日头毒起来的时候，她们又缩回看台，坐在看台上看比赛。
跑道上的下一个项目是男子一千米。
陆然在班主任的施压下被迫参加，姜稚南和白薇出于友情留在看台，没回教室，只等着项目开始去给陆然加油。
白薇用双膝垫着做英语语法题，她已经做到最后一题。
姜稚南撑着下巴听歌，无意中发现跑道上、看台上总有些目光往白薇身上聚集。还有些高一的男生朝着白薇这边互相推搡。
被推的男生红着脸，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下壮胆走过来。
“学姐，天气热，这是给你们的水。”
男生把冰镇过、冒着水珠的水塞给白薇和姜稚南一人一瓶，然后低着头跑开了。
不远处盯着这边的人不由得发出一阵「咦」的嘘声，似乎是在笑话男生连要个微信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呆呆地拿着多出来的水对视，有些无措。
白薇把水放在旁边，擦干手上的水，低头又开始看题。
姜稚南倒是直接用牙齿咬住转开瓶盖，然后喝了起来。
末了姜稚南感叹一句：“小学弟胆子真大啊，也不怕周泽阳看到打翻醋坛子去找他们算账。”
白薇说：“周泽阳好像已经在好好学习了。”
他最近收敛了很多，瞧着稳重不少。
姜稚南对此毫不认同：“那是在你面前。”
白薇和周泽阳本来因为圣诞节送围巾的事儿冷了一段时间，但过年后，周泽阳又像以前一样总在白薇身边转悠，只是嘴里不总是嚷嚷着追她了，也没送过什么莫名其妙的礼物。
因为宁辞的原因，白薇跟周泽阳讲题的时候比以前也要耐心些。
说实话，自从周泽阳没那么吊儿郎当之后，白薇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喝完水，姜稚南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白薇身上，开始打量起来。
看了许久，姜稚南突然开口：“薇薇，我觉得你变了。”
白薇填完最后一个空，茫然地回头：“嗯？”
“你好像变漂亮了。”姜稚南说。
白薇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突然开我玩笑。”
姜稚南：“我说真的。”
她刚刚打量了白薇许久。眼前的女生皮肤瓷白通透，被太阳晒得脸上有些发红，看起来却是更动人。之前过于干瘪消瘦的身材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逐渐变得丰盈，曲线更加玲珑好看。
“你以前太太太太太瘦了，现在好像比以前胖了一点点。”说完她又连忙补充，“当然，不是说你胖，你现在还是很瘦，只是相对长了点儿肉，脸型变得更流畅，感觉眼睛也更大了。”
对于姜稚南口中这些关于自己外貌的描述，白薇倒是没什么感觉。
她收起练习册，放进书包里。
“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我看跑道那边的项目已经结束了，好像陆然他们的项目马上就要开始检录，咱们赶紧过去吧。”
第29章 月亮
◎喜欢，就好。◎
【第二十九章】
长跑起点的位置有老师和志愿者在忙碌， 选手们都还站在跑道两边做热身。
看到白薇和姜稚南走过来，有男生歪头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落在白薇身上的视线总是来得突然，又移得飞快。
像是忍不住看， 又担心被她察觉。
“哟，你俩还知道过来呢。”
陆然刚刚等了好久都没看见人， 只有自己班的女生三三两两小声地跟他喊了几声加油。
这会儿看这俩终于悠哉哉地过来， 他才故意说了这么句。
姜稚南扬起脸，笑道：“怎么，没有姐姐的目光你没动力？”
陆然：“是以为我以前那些零食都喂狗了呢。”
白薇看着两人斗嘴，没忍住笑， 然后跟陆然说：“加油。”
陆然点头，然后说：“那边虽然有你们班的，但你俩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咱们才是好朋友。”
姜稚南摆摆手：“说这些，我跟别人都是假玩儿，我跟你才是真玩儿，真的。”
陆然耸耸肩， 不怎么信的样子。
白薇无意识地往跑道看了眼，目光在落到跑道对面的时候滞住， 唇角的笑意缓缓消减下去。
姜稚南敏锐地察觉到白薇表情的变化， 疑惑地看了看对面的男生， 又看了看白薇。
“看到讨厌的人了？”
白薇点点头， 却没有细说。
她记得那个穿深蓝色T恤的男生， 他叫张伦。
裁判伸手示意选手可以准备上场了。
姜稚南瞪了张伦一眼， 虽然不知道白薇为什么讨厌他， 但能被白薇这种好性格的人讨厌的男生，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想着， 姜稚南碰了碰陆然的肩，说：“蓝色T恤那个，能不能跑得过。”
陆然看了眼：“张伦？”
姜稚南：“你认识？”
“嗯，23班的体委，一起打过球。”陆然答。
姜稚南一脸不屑：“我管他是体委还是学委呢，我问你能不能跑得过。”
陆然扬了扬下巴，往跑道自己的位置上走。
“轻轻松松。”
少年意气风发，黑色T恤下是白净的肌肤，干净又清爽。
姜稚南晃神了一瞬，缓缓开口：“尼玛，陆然怎么一脸在装逼的表情啊。”
裁判吹响第一声哨，运动员们做好准备动作，陆然歪头看了眼姜稚南，眨了眨眼，一副「给我等着」的表情。
又一声哨响。
姜稚南呆呆地看着黑衣少年奔跑的背影。
她说：“薇薇，你摸摸我是不是发烧了。”
白薇以为她是不舒服了，一脸关切地真的伸手去摸。
姜稚南却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我好像疯了。”
“我刚刚觉得陆然有点儿帅。”
在最终冲线的时候，陆然超过23班的张伦，红色布条绕在他腰际。
陆然班上的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23班的人颇为遗憾地哀嚎了声，然后怒怒地盯着陆然他们班那些尖叫的男女生。
23班的这次运动会像是被下了咒一样，奖牌都没拿几块，排名在倒数，就指着张伦这个体委在1000米上拿个第一加分，看到到手的奖牌飞到陆然他们班了，都有些不悦。
尤其是张伦，在终点一下子砸了别人递给他的水。
陆然从终点叉着腰走过来，接过姜稚南手里的常温水。
“跟你说了吧，轻轻松松。”
姜稚南这回没怼他，竖起大拇指：“陆哥牛逼。”
三人一起退到看台休息。
陆然喝了半瓶水，把剩下的浇在胳膊上降温，问：“怎么回事儿，你们和张伦有矛盾？”
姜稚南：“我不知道啊，我看薇薇好像讨厌他的样子。”
两人看向白薇，白薇也没藏着掖着，把高一那件事儿说了出来。
“有次我晚自习去接水，听见他跟别人说我。”她顿了顿，似乎觉得难以启齿。
“说我故意吊着周泽阳，为了卖得贵点儿。还说他表哥认识我，我表面看着清高，其实跟好多男的都……睡过。”
她语气平淡，倒是听得姜稚南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起来。
姜稚南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他妈的那个傻逼造黄谣是吧，老娘最讨厌造谣的人了。”
“这事儿咱总不能就这么忍了吧，不行，我得找那个傻逼算账去。”
姜稚南说着站了起来。
陆然也跟着站起来，准备跟着姜稚南一起的样子。
白薇把人拉住。
她说：“我没就这么忍了，我摆过他一道。”
姜稚南：“啊？”
白薇神色自若：“他现在在23班。”
“我知道，怎么了？”姜稚南说着一顿，“虽然说23班是最差的班级，但那也是他成绩不好，跟你没关系吧。”
虽然光华说是不分什么好班和差班，但其实都默认23班就是最差的班级，班上都是没什么教学经验的实习老师，一开始还热情满满的老师们看着这些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懒得管教，所以23班考试次次垫底。
白薇把姜稚南拉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解释。
“高一下的分班考试，他坐在我右边，我发现他做题不怎么认真，一直盯着我后面的那个女生，我就猜想他是不是找了那个女生准备抄人家的。”
“然后我就故意把我的草稿纸往他那边挪了一点。”
听到这里，陆然挑了挑眉：“他抄你的了？”
白薇点点头：“我后面那个女生也就是在他们班成绩好一点点，张伦看到我草稿纸上的解题过程，就转来抄我的。”
姜稚南：“不对啊，那他抄你的，不是应该考得很好嘛。”
白薇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跟平时学习时候一样正经：“我把草稿纸上大题和小题的题号，和题干数据都换了。”
那时候张伦得意地以为她没发现，除了语文之外，全都抄了。因为本身成绩也不怎么好，完全没发现那些题和题目对不上。
考完最后一门，白薇还看见张伦离开考场的时候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出成绩的时候白薇特意往后看了看，结果不出所料，那次张伦成绩比平时乱蒙都还差了一大截，直接被分去了23班。
后面她还看见张伦被教导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听到这里，姜稚南笑得锤腿。
陆然也没忍住笑：“自找的咯。”
姜稚南一脸欣慰：“看不出来嘛，薇薇我还以为你只会学习呢。”
白薇郑重道：“我不是只会学习，我还会做兼职。”
甚至还懂点儿种月季的事情。
虽然那件事情之后白薇也有过短暂的思考，觉得自己会不会做的太过了些。
她知道分班就是个分水岭，尤其是对张伦这种普通家庭的人来说。
去往不同的班级遇到不同的人都会有不同的结果，虽然并不一定能就此定性一个人，但这始终是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
张伦去了23班以后成绩更差了，女朋友换了好几个，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学习上。
但后来白薇想清楚了，抄或不抄都是张伦的决定，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三人去小卖部买了点儿冷饮，觉得太热干脆回了教室。
姜稚南吸了口蜜桃汁，还是有些觉得不解气：“我觉得薇薇你还是便宜那个混球了，真想放陆然去咬他。”
正在拆果冻的陆然：“……”
走到教学楼底下，白薇突然感觉到放在校服裤子里的手机震动了几声。
因为平时几乎没有动静的原因，白薇几乎立刻察觉到了，有人给她发消息。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想。
“姜姜，你们先上去，我去趟厕所。”
宁辞发来的是一个文件包。
白薇有些疑惑，打字问：“发错了吗？”
宁：给你做了个app，你安装上试试。
BAIWEI：啊？
她没理解宁辞的意思。
随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亮起，宁辞又发来新信息。
宁：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上课？
BAIWEI：这两天运动会，我拿了手机过来练听力题。
得到回答后，对面又解释起app的事情。
宁：你之前不是说其他科目都还好，就是英语有点儿困难么。
宁：这个app是专门为你做的，或许可以帮到你。
手忙脚乱地安装好以后，白薇点进去看。
app里面规整了从初一到高三的所有教材，单词有字母排序和混序都有。
最后一栏是一个叫课外读物的子页面，都是些简单的英文读物，有爱丽丝梦游仙境，有格林童话，最长的是小王子。
随意点了一篇进去，竟然不是想象中的机械音，而是一个她印象无比深刻的声音。
宁辞的。
白薇感觉自己失了心跳，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读英文的声音很好听，似乎为了让她听清一样，放慢了语速，温柔而缱绻。
白薇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灵魂都在震颤，仍是不敢相信地问：“这是你自己录的音吗？”
宁辞：嗯。
宁辞：方便你听清发音，我读得比较慢。
白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时手抖，不小心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正打算取消的时候，对面接通了。
开屏的脸让白薇滞了两秒。
他大概是在自己的书房里，侧边是黑色的玻璃雕花书柜，后面是微微敞开的扇形窗户，外头似乎下着雨，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宁辞鼻梁上驾着一副坠着链条的银边眼镜，穿着简单的黑色上衣，衣袖的位置被紧致干练的肌肉支撑，露出好看的线条。
白薇看得有些出神。
“喜欢吗？”宁辞的声音淡淡的。
白薇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软件，连忙点头。
“谢谢你。”她说。
意识到自己在厕所外面，白薇把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关闭。
她又问：“会不会占用了你很多时间？”
没了摄像头的监视，她肆无忌惮地盯着屏幕上的宁辞看。
或许是因为他那边是深夜，宁辞的声音柔和而低沉。
“还好，那些资料网上都能找到，做个软件不难，就是录音花了点儿时间。”
他又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白薇：“还不错，你的花儿和小狸花我都有照顾得很好。”
白薇还想说点儿什么，突然看到不远处有老师过来。
她再次跟宁辞道谢，然后挂断视频。
寂静的雨夜里，宁辞听到对面的小姑娘似乎在为什么事儿惊慌失措，然后就是视频猝不及防地挂断。
她很快发来消息解释。
白薇：刚刚有老师过来。
他回复：嗯。
两人结束了对话。
宁辞关了电脑，准备进浴室的时候又倏忽想起刚才突然闯入镜头的那张少女的脸，明明是很艳丽的长相，在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偏偏又干净乖巧。
看着人的时候，就像纯良的小猫。
他想起白薇问他的话。
花了很多时间吗？
也还好。
他的课有些满，零零散散地挤时间，录了小半年。
不过小姑娘喜欢就好。
第30章 月亮
◎过界边缘◎
【第三十章】
小狸花的疫苗打完之后， 宁辞找了个可以携带宠物登机的航班让沈枳承担运送员的工作，帮他把小狸花带了过去。
白薇的生活回归平静规律。
她早上5点起来背各科笔记，复习错题本上的内容， 然后吃完早餐去学校。
上下学的路上，她会背诵英语单词和句子， 坐公交的时候听宁辞那个app里的课文和单词， 跟背修正读音，强化记忆。
平时下课的时候，白薇会分夺秒地整理错题和巩固基础理论，下晚自习回去再做卷子刷题刷到凌晨， 最后听着课外读物入睡。
她在英语上下了狠劲儿，加上以前死记硬背留下的底子，提分很快。
六月， 随着高考的来临，光华的每一栋教学楼都挂了红横幅，写了很多类似「抡才供国用，亮翅待雄飞」这样待标语。
光华也是高考考点之一， 为了腾考场放了几天假。
姜稚南被高考的气氛感染到，决定开始好好学习， 白薇跟她一起趁着假期去省图自习。
她拿了两本电机学相关的书籍， 姜稚南看着那些书一脸疑惑：“薇薇， 你怎么拿这些， 我还以为你是跟以前一样拿名著摘抄的。”
白薇：“我最近的学习计划完成得都还不错， 所以决定看书休息几天。”
姜稚南好奇：“那这些你能看懂吗？”
白薇摇摇头：“应该还好， 这些都是我以前的老师推荐的， 说是比较基础， 没那么晦涩难懂。”
宁辞给她的那部手机很好用， 她经常可以去视频网站搜相关的讲解。
姜稚南啧啧两声，苦逼地抱着自己的教材和练习册找了个位置坐。
相比较她的那一小堆书，白薇这边桌子就干净许多，只有两本书，一个笔记本。
中途白薇回了几次同学问作业的微信消息，准备退出的时候她看到朋友圈那里有个小红点。
点进去，是宁辞发了条朋友圈。
只有一张图片。
水面缭绕着雾气，低矮的灌木和老树间皆是晨露，深黑的水面上，一只白天鹅振翅欲飞。
照片拍得极好，构图和整体氛围都颇为讲究。图片还附带了一个定位，Richmond Park.
伦敦的里士满公园，他是独自在逛公园吗？还是和朋友一起去的？
白薇知道，宁辞向来是如此的，明明一副对什么都没兴趣的长相，却意外地在仔细经营自己的生活。
白薇看着照片上的白天鹅，突然对桐城以外的世界产生了一点向往。
她去了趟电子阅览室，用电脑点进了宁辞所在的学校和英国其他名校的学校官网，全英文的页面对只有高中英语基础的她看起来有些困难，即使是一边查词典一边浏览也相当吃力。
她不得不退出页面，回去继续看书。
刚刚落座，手机震动一声。
宁：在家吗？
白薇心间微动，回复：“没有，我在图书馆。”
宁：好，那你快要回家的时候说一声。
白薇不明所以。
BAIWEI：是有什么事情吗？
宁：没什么。
宁：就是突然发现国内到了荔枝成熟的季节，所以订了一点儿给你。
BAIWEI：那我现在就可以回家。
宁：不用，我叫沈枳亲自给你送一趟，他可以输密码进去。
宁：放在冰箱保鲜，你学习完回家记得吃。
白薇有那么一会儿看着书会走神，她在想，会不会不止她一个人会偶尔想念。
或许宁辞对她，也会有那么一小点牵挂。
另一边，沈枳把车开进小区，对着电话那边骂骂咧咧。
沈枳：“宁宁，我怎么感觉你在养闺女儿呢？整天这个那个的，也就是我，辛辛苦苦给你当跑腿小哥。”
宁辞戴着眼镜，手上敲着令人看不懂的代码，心不在焉地回：“上学那会儿你桃花一堆，我给你跑腿跑少了？”
“你的意思是你家这个小姑娘跟我那些桃花儿一样？”沈枳打趣完，熄了火，锁车走进电梯间。
宁辞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无奈道：“能不能别瞎说，我的意思是都是一样在跑腿。”
“嘁……”沈枳又说，“在朋友圈儿看见裴妍晒荔枝你就惦记着白薇，隔着他妈一块儿大洋呢，你这会不会太贴心了点儿。”
宁辞：“……”
宁辞：“我跟她说好了要好好资助她。”
“打住，这可早超过资助的范畴了，你要是再老个十几岁，你跟我说她是你在外头的私生女我都信。”
沈枳到了五楼，轻车熟路地输密码进屋，把那一箱刚空运过来，清香扑鼻、水润多汁的荔枝放进冰箱保鲜室。
他看了眼冰箱里的情况，又回头看屋里：“嚯，这小丫头把冰箱里的东西规整得有模有样的，跟有强迫症似的，还有这屋里，跟你在的时候一模一样，你俩还挺能过到一块儿去。”
宁辞淡淡道：“嗯，她一直很乖，很懂事儿。”
出了门，沈枳又说：“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虽然长得比哥哥我差了点儿，但也是个大帅哥儿，你对人小姑娘那么好，万一，我是说万一，她要是哪天喜欢你了，你怎么跟你弟交代？”
宁辞蹙眉，一时语塞。
“反正我从小就那样，想追哪个女生，稍微对她好点儿一准能成。”
“男人容易被诱惑，被利益打动，但小女生单纯，只容易被细节打动，你要是没那意思，就还是远着点儿。”
“你跟周泽阳可是亲兄弟，我看他对白薇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你要是跟白薇有点儿什么，他还不知道要怎么犯浑呢。”
听沈枳说完这一大堆，宁辞声音沉了些：“别乱脑补行么，不就送个荔枝。”
“嘶，你……”
沈枳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就听宁辞那边又说了句「知道了」。
挂完电话，宁辞走到窗边。
夜风徐徐，吹得纱窗轻晃。
过界了吗？
或许是有些。
从他深夜从医院出来管她的闲事儿开始，从他在跨年夜把她领回家开始，从他思索了几个晚上才想好措辞，坚定地说要资助他开始。
明明此前他与人相处的分寸都把握得极好，可不知为何，现在有些事情总在频频失控。
但他停不下来。
他只是想让她过得不那么艰难-
下午到了饭点，白薇和姜稚南办好借书手续离开省图。
桐城的省图书馆挨着省博物馆，博物馆那边的人流量比图书馆要多些。
白薇和姜稚南下了台阶，碰见几个初中男生背着书包，从博物馆那边过来。
原本白薇是没有在意的，直到有个穿着黑白色校服的男生叫了她一声。
“白薇姐？”
姜稚南比白薇先看过去，见白薇没动静，挽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小声说：“薇薇，你认识的人？”
白薇看了那小男生一眼，冷淡地收回目光，和姜稚南继续往前走。
“不认识。”她说。
姜稚南一副了然的样子：“那估计是你的小迷弟吧。”
她没有察觉到，白薇的手在轻轻颤抖。
身后那群小男生看着白薇的背影，有些茫然。
其中一个跟叫人的小平头开玩笑：“孙杰然，你搭讪美女失败咯。”
几个人笑起来。
叫孙杰然的小平头不高兴地瞪了对方一眼：“我才没有搭讪，她是我小学同学的姐姐。”
“那人家为什么不理你，是不是你认错人了。”
孙杰然没答话，他不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在他们那周围，长得这么好看的只有白行的姐姐白薇一个。因为姐姐长得好看的原因，白行从小就总是收到高年级男生送的零食，还给孙杰然也吃过不少。
不过他是听白行说，他姐姐去沿海打工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而且看对方的态度，似乎真的像是不认识他。而且在他的印象中，白薇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姐姐，才不会像这样冷漠。
这样想着，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有个男生指了指姜稚南书包上的校徽。
“诶，我认识那个徽章，是光华中学的，我邻居姐姐就是在光华中学读书。”-
送走高三生以后，高二生提前搬进高三楼，这里和高一高二的教学楼隔着一个小广场，大家都知道，跨过光华的这个小广场，大家就算是真正上了「前线」。
学习氛围开始紧张，晚自习的高三楼寂静无声，只偶尔会有老师占用晚自习讲课的「小蜜蜂」声。
天色未明时的教学楼走廊上、楼道里，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背书。就连周泽阳他们那帮不怎么学习的，经过别人时都会下意识降低声音。
七月的桐城炎热无比，月初的全省统考，白薇状态不错，依旧是考了年级第一。
陆然的第二不保，掉到了第8，天赋咖最终还是被努力咖挤了下去，虽然这其中也有陆然「志不在此」的原因在。
因为英语成绩的突飞猛进，白薇在省里的排名高了900多，到了第182名，也算是从普高杀出，跻身桐城重点中学的学霸之中。
但这个成绩还没赶上宁辞当年的成绩。
高三楼的楼道里贴着历届优秀学生的模拟考试成绩。
白薇看见过宁辞的，从一模开始，就没有掉下过省前一百。
有人看着墙上的成绩单小声议论。
“宁辞学长成绩这么好，怎么去了首都军校啊，也太浪费分数了吧。”
“就是，要是我有这个分数，我直接就去南大了。”
白薇听在耳里，也有些好奇，难道是因为喜欢吗？
如果真的很喜欢首都军校，又为什么轻易就退学。
不过其实只要实力摆在那里，似乎任何时候都仍旧拥有选择的权利。他放弃首都军校，又似乎没费什么力考上了更好的常青藤院校。
他总是这样，自由而随性，像是没什么人管他，也没什么人管得住他。
作者有话说：
高中部分还有两到三章……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