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跑了一身汗,牵着手,一前一后走到刘知邧面前。
“知行你不来陪我们一起玩球太可惜了。”贺州喘着粗气道。
知行是刘知邧的字。
她年纪小,喊她知行的人很少。
偏偏六皇子记住了这个名字,每天知行知行的喊。
贺州也叫她知行,他爹是个将军,为人出事圆滑。贺州小小年纪,情商颇高,有意和两人搞好关系,以后也能帮衬一二。
刘知邧认真道:“我们该去书房背书了,若下午迟到魏夫子会惩罚的。”
闻言,两个小家伙都有些垂头丧气。
六皇子还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小脸蛋越发红润,捏着手指别扭的说:“知行,昨日是我错了。”
他年纪小,吐字含糊不清,念知行两字的时候,行字拉好长的音,尾音上卷,像是在软软糯糯的撒娇,充满了亲近讨好之意。
刘知邧看向六皇子,温和笑了笑:“无妨。”
她从自己的长袖中拿出来一包糖果,拆开一看,是托人宫外买的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糖人块。
白马,猴子,鸡,羊,大鹏鸟,桃花树枝,狗,城墙大门,还有一个小人。
六皇子目光发亮,小小的胖手捏起小人形状的糖人,兴高采烈问:“长的好像你啊,这是按照知行的模样捏的糖人吗?”
糖人是一个模具做出来的,哪里和自己像了?
刘知邧失笑,算了,你说像就像吧。
他咬了自己一口,结果她还要去哄六皇子开心,这件事情能这么过去,大家都能松口气。
小孩子之间的争执,本来不用太重视。但自古皇家,后宫也能牵扯到朝政,面前的个小家伙,先是君,后才是一个小娃娃。
她对待一个三岁的小孩子,需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也是好笑。
等慢慢摸清楚六皇子的脾气,再培养感情也不迟,刘知邧静静望着六皇子。
他们之间的关系,讨好中掺杂着利益,大概永远无法成为朋友吧。
皇子伴读,哪有那么好当?况且太子态度很奇怪,她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心思重,表面却看不出来。
刘知邧让贺州也挑一块糖果,包纸内有两个小人的糖人,贺州见状,捏起另一个。
六皇子连忙扒过去,奶声奶气嚷嚷道:“本皇子的!”
他把两个糖人放在一起,眼睛弯成月牙:“你选其他的。”
贺州撇嘴,这糖人他在宫外都吃腻了。
六皇子却从未见过宫外的东西,见状,他拿了一块马形状的糖人。
三个人都吃着糖,小步走在走廊中,阳光正好,回到书房,魏夫子开始检查功课。
“今日,老夫要考校你们三人的功课,”他看了一眼表情慌乱的六皇子,不满的哼了一声,把目光落在刘知邧身上,“从你开始。”
六皇子立刻捧起书来看!
刘知邧站起来,开始大声背三字经,声音响亮,背的并不通顺,偶尔会停顿,思索片刻,背到昨日魏夫子指的那一段停下,恭声道:“夫子,学生已经背完了。”
魏夫子沉吟一声:“嗯,坐下吧。”
魏夫子再次考校贺州:“你来背。”
贺州站起来,大声磕磕巴巴的背书,他背的要通顺许多,很快就背完了。
魏夫子点头:“很好,坐下吧。”说罢,转头看向恨不得把脑袋埋进书里的六皇子,轻咳一声,皱眉“六皇子,该你了。”
六皇子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奶声奶气的开始背书:“人之初,性本善…”
“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六皇子眼睛看向上方,“能……”他皱眉苦思,他心中揣揣,怯怯的望了一眼魏夫子。
魏夫子正凝视他,眼神恨铁不成钢,六皇子被吓得噎住了,后面的字死活想不起来。
他一个人小嘴嘟囔:“能……能”许久,脑袋越垂越低,声音低不可闻。
魏夫子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怒道:“老夫昨日说过,今日没背下书的人,要惩罚戒尺十下。”
六皇子慌忙把小手缩进衣袖,眼眶瞬间红了,小脸委屈惊恐。
他之所以害怕魏夫子,是因为,在这个皇宫之中他是唯一一个敢斥责打骂他的人,名正言顺,哪怕他的父皇母后也无话可说。
他被教训了好多次,看到魏夫子就怕。
六皇子看见魏夫子一步步走过来,手中握着戒尺,害怕的闭上双眼。
魏夫子看了一眼刘知邧:“伸手!”
刘知邧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心,啪的一声,戒尺重重地落在她的小手上。
旁边,六皇子也颤巍巍的伸出手,听到了声响,却没感觉到痛。
他困惑的睁开眼,看到戒尺落在刘知邧的手上,手心红了,哽咽询问:“明明是我错了,夫子为何惩罚他?”
“刘知邧是你的伴读,理应督促你读书,没想到你却日渐顽劣,自然该罚他!”
六皇子嚎啕大哭,扑过来制止魏夫子:“不许打知行,你去打贺州好了!”
贺州在一旁心情不太美妙,却还是仗义道:“魏夫子,知行身体弱,您打我吧!”
魏夫子充耳不闻。
啪,啪,啪……
六皇子连忙扑过来,魏夫子担心戒尺不小心伤到他,让侍从拉住六皇子,六皇子双臂被困,不断挣扎大喊。
“放开他!”
刘知邧垂眸忍耐,脸色有些白。
戒尺惩罚完之后,她的手心肿的很高,耳旁响起六皇子难过的的哭泣。
小家伙挣脱开两名侍从的双臂,气的不行:“本殿下要惩罚你们,每人打三十大板!”
魏夫子双臂环胸,面无表情道:“是老夫吩咐下人们拦住六皇子,若是六皇子心中不快,不妨打老夫三十大板!”
六皇子愤怒道:“你太坏了!本殿下讨厌你。”
魏夫子双手背后,眼神探究的看向刘知邧:“你心中可有怨恨?”
刘知邧双手垂在衣袖中,看向魏夫子,淡淡道:“夫子并无错处,日后知行一定督促六皇子读书,不敢丝毫懈怠。”
魏夫子看着小小孩童那双干净剔透的双眼,叹了口气,淡淡道:“你祖父把你教的很好。”
他沉吟一声:“去太医署上药。”
“好。”
刘知邧对六皇子轻声道:“殿下,别哭了,不疼的,我要去上药,很快就好了。”
六皇子也想缠着一起去,却被魏夫子制止,小家伙无能狂怒,气得不行。
走出书房,小兰叹了口气:“小少爷疼吗?”
两名宫女带领她们前往太医蜀。
刘知邧腹诽,魏夫子比王允打的要重。
真的就肿了,老高。
“不疼。”
小兰有些心疼,小少爷太懂事了,她从未见过她撒娇卖痴,小小年纪好像能懂大人的难处。
她像是一个完美的孩子。
乖巧懂事,功课优秀,从不贪玩,心性也很好,从来没有犯过错,小兰细细想着,竟挑不出刘知邧一个缺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小少爷已经做的很好了。”
小兰不由得埋怨六皇子,小少爷因为他受到了庆国公的责罚,如今手又被打肿了,她心里得有多委屈。
刘知邧心中并不委屈。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全,淡淡的危机感弥漫。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是太子的那句话?
还是魏夫子的态度…
片刻之后,一行人来到太医署。
年迈的赵太医给她检查了一下伤口,声音沙哑道:“小伤,上点药,休息两天就能恢复。”
旁边的侍从恭敬道:“赵太医,南阳王世子来取药。”
赵太医眼皮儿都没掀开问:“他又怎么了?”
“据说是怂恿太子殿下爬假山,被杖责10板,太监们抬进来的。”
“恩。”赵太医细心的给刘知邧擦药,“正好和刘小公子用的是同一种消肿活淤的伤药,将他抬进来吧。”
“诺。”
屋外,四个太监小心翼翼抬着南阳王世子走进来,让他趴着轻轻放在床上。
南阳王世子声音有些哽咽道:“劳烦赵太医。”
刘知邧目光定在他身上,灵光一闪,一瞬间有个念头涌上心头。
不过这家伙,确实好可怜啊。
不知不觉的感觉自己的手也没那么痛了呢。
南阳王世子偷偷抹了抹眼泪,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看到了刘知邧,恼羞成怒喝道:“看什么看!”
刘知邧瞬间移开视线。
“你是不是在看本世子笑话?”他凶巴巴的质问。
赵太医手重了一下,刘知邧疼得吸了口冷气:“太医,轻点。”
赵太医动作再次轻柔下来。
她看向南阳王世子,摇头:“没有。”
“没有什么?!!”他心思过于敏感。
“我真的没有看你笑话,你我也算‘同病相怜’都是因为没有劝解两位殿下读书,故而才被责罚,日后小心谨慎点就好。”
南阳王世子冷哼一声,有意找茬:“说话一板一眼,像个小老头一样!”
刘知邧:“……”
南阳王世子低声嘟囔:“我才没有犯错,明明是太子想把我赶走,给那卫子瑛腾位置。哼,本世子偏不!”
“喂,小老头,等会儿,我让你带一句话,给你祖父,不许偷偷泄露出去,听到没有!”
小老头不想搭理他。
刘知邧难得有些复杂尴尬,小老头,什么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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