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渐亮,太阳还没出来，喜乐街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这是什么！？”
牛阿婆家离夜宵店后门最近，路过夜宵店后院，一低头看见院子里一个石磨自己转动,一下下往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推,吓了一跳。
“早啊。怎么了？哦,你说这个,石磨啊。”叶泉从厨房走出去,跟牛阿婆打了个招呼。
“我知道是石磨！”牛阿婆捂住胸口，手指指着石磨颤颤发抖，“它、它会自己动啊！”
叶泉镇定自若，“用电的啊，电线在下面,我给你挖出来看看？”
早起的邻居们被牛阿婆一嗓子吸引来,看见是个石磨，好笑不已。
“里面放了电机是吧？我记得电视上见过这种,套上石磨壳子磨出来一样原汁原味的。别说，电磨就是磨出来没有石磨的味儿！”
“你老惦记着小叶老板家之前的事，看什么都一惊一乍的。”李红云风风火火走出来,招呼着，“小叶老板，一起去买菜啊？跟你买的菜最新鲜了！”
叶泉还没继续解释,老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句，已经搞明白了“原理”。
昨晚把鬼丢到凭体里养了养，没继续濒临消失,叶泉就毫不留情地又把男鬼拖了出来，继续拉磨,还不能靠阴气狂转。
门口俞素素收到叶泉的视线，比了个OK。她、安安和新来的狗狗大金，蹲在门口瞅着男鬼干活，等太阳出来前及时把鬼和磨好的米粉拖回去，真有什么事三打一也不会出问题。
叶泉和邻居们去了趟早市，回来路上从李红云到黄奶奶，都在夜宵店门口减了速。
不知道今天吃什么，怪期待的！
已经开了几个月的店，知道叶泉早上虽然做早餐但是不卖，老邻居们好奇了一瞬，没有开口磨她同意。
要是能磨得动，他们早就吃上一天三顿外加下午茶的夜宵店了。
送走了他们，叶泉推开门，就看到男鬼被大金和安安一左一右围在中间，宛如被恶霸虎视眈眈现场。
一看就知道，安安有了感兴趣的新玩具。
“别啃死了。”叶泉捏了捏安安的小肥脸蛋，看都没多看一眼，走进后厨。
安安扬起灿烂笑容，男鬼看着咔咔张开的兴奋利齿：……不敢动不敢动。
早上蒸了小笼包，昨天买的藕多，正当时候的新鲜藕节在最好的时候做成藕粉，才有最好的香味。叶泉昨天打烊后就切开处理完，一大半留下慢慢晒干，剩下的烘干变成了藕粉。
烘烤好的藕粉装罐子里，十几斤只有一小罐。
烤箱烘干的藕粉虽然时间快，但香味和叶泉先前尝过的慢慢晒干状态比起来，略有些差异。晒干湿度更高一点，恰恰是常说的藕粉色，烘干却是粉白的，颜色上略输。仅从味道讲，平常吃足够了，但对叶泉来说少了一丝藕最初的鲜甜。
“嗯，剩下的慢慢晒干吧。”叶泉把小罐里的藕粉倒出来，分了分，做出来恰好店里各一份。除了沦为哄孩子玩具的许愿鬼。
叶泉只冲了一点藕粉尝尝味道，剩下的清点完，准备做成酒酿藕圆。
不是藕丁肉圆，是藕粉拌上山药泥、一点糯米粉捏在一起，团成一个个小丸子。
酿好的米酒煮开，一个个泛着粉的小丸子煮到微微发亮，粘稠的藕粉裹着山药泥，像一颗颗半透明珍珠，挤挤挨挨沉在酒酿汤底，一看就和普通的酒酿圆子不一样。
只有调配恰好的比例，才能将藕粉、山药泥和糯米粉黏在一起组成完整的丸子，煮了也不会散成一锅汤，而是漂亮的半透明粉白色。
揭开锅捞出来，不必像旁的酒酿一样撒干桂花，藕粉中天然泛出的清香，清甜中透着微酸发酵的酒香漾开，还没吃就让人醉了。
米酒煮开后酒味淡了，不至于熏得人晕陶陶，清甜的香气却更明显。
舀起一勺，藕圆煮熟后汤底也变得微微粘稠，挂着勺子恋恋不舍。小小一颗藕圆，牙齿轻轻咬下，就被滑溜溜的表皮弹开。
半透明的表皮软乎乎滑溜溜，再稍微用点力，就咬破了。软糯细腻的山药泥被滤过几次，一点颗粒感都没有，黏稠的藕粉黏合了小丸子，吃起来糯糯软滑的口感十分特别。
丸子在米酒里煮过，山药的细腻微甜、藕粉的清甜和米酒的甜香，融在一起，极为和谐，形成了另一种独特的香味。虽然都是甜的，却一点都不腻。
珍珠大小的小丸子一勺能舀上好几个，无论一口一个还是大口吃起来，都是Q弹满足。拣了丸子吃完，勺子里舀起的热腾腾米酒汤，一口喝完，清早四肢百骸都舒服了。
糯米不好消化，但糯叽叽的口感实在让人流连忘返难以割舍，加入养胃适口的山药泥和藕粉，既保留了糯米圆子讨人喜欢的口感，还添了新的味道。平平常常一碗酒酿圆子，焕发出新的光彩。
俞素素也是第一次知道，藕粉不仅能冲开喝，吃起来更别有一番味道。
俞素素从一开始捧着碗跟平常一样吃饭，到数着碗里的一小口一小口吃，没忍住提议，“老板，咱们晚上也上这个吧！”
“等藕粉晒好吧。烘干的味道差了点。”叶泉摇摇头。
还差了点？俞素素看看碗，承认自己不够敏锐，不像老板对吃饭要求颇高，她只觉得现在已经好吃得头掉了。
一人分了一碗，大金变成鬼魂了，也能尝一尝味道。俞素素吃完自己的，探头去看别人的碗，大金的碗舔得锃亮，比新的还新。
俞素素目光挪向安安，安安碗里还有不少，小胳膊举着勺子吃得很慢。
俞素素把碗推过去，“安安你吃不完吗？要不给我一个，就一颗！”
大金听到，趴在地上也推了推碗，“汪！”
安安歪头看看他们，“嗷……1？”
俞素素一点也不心虚，大力夸奖，“安安会说1了，真棒。对，一个！谢谢安安！”
“啊~”安安颤颤拿起小勺子开始分，“1……1……”
俞素素配音，“姐姐一个安安一个，狗狗一个安安一个……”
“1！~”大概是听起来安安分到了很多，安安小胳膊兴奋地举起来，在碗里捣腾得飞快，一边数，一边从自己碗里往外舀。
分着分着，安安突然停了下来，“1……？”
叶泉看了他们一眼，面不改色地把碗放到前面，“安安给他们都分了，是不是该给我也分一颗？”
“嗷~”安安乖乖舀起勺子，点了点叶泉的碗，“1……”
“1……”安安又点了点自己的碗，想要继续分，却发现一碗汤里只剩下孤零零一颗小丸子了。
安安拿起只剩一颗小丸子的碗，呆了一会，茫然地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俞素素。
“1？”
安安：感觉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来。
“谢谢安安。”叶泉满意地捏了捏安安小脸蛋，端着碗走了。
安安努力张开嘴，回应，“细……谢~”
俞素素迅速转过头，怕转得不够快下一秒当着安安的面笑出了声。
崽啊，有个幼儿园文凭都不会犯这个傻！不乱啃的时候，安安崽真是太可爱了。
安安茫然地抱着自己的碗，没舍得吃最后一颗，瘪着嘴呆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老狗大金站起来搭在椅子上，叼起碗，把碗推到了安安面前，“呜汪！”
“1！”安安倔强拒绝。
俞素素摸着很久以前就不跳了的良心：糟糕，良心有点痛。
“后天再做藕圆，你多吃一碗。”叶泉只是逗逗她，倒没真想做什么。
安安眼巴巴看着她点点头，“嗷~”
新一批藕粉还没晒出来，夜宵店先上了螺蛳粉。
南方常吃米粉，米粉是赶着许愿鬼磨出来的米浆，凝块蒸熟再压成粉。现在有机器制作，找个靠谱厂商直接购买干米粉更方便，但许愿鬼闲着也是闲着，别的丢给他做都不合适，万一做坏了更糟心，这几天全出力气磨浆去了。
活是要干的，工资和休息娱乐是没有的。
叶泉选的米好，整套工序下来，米粉莹白顺滑，透着一股米香，煮熟了软韧爽滑，不管是煮还是炒都好吃。
自从米粉开始下锅，许愿鬼就在院子里探头往里看。
连着待在夜宵店几天，每天营业时间被关着只能闻就算了。一日三餐下午茶夜宵带小点心，叶泉顿顿不落，其他鬼吃得相当开心，只有他，只能闻着看着，连一口都吃不到。
最痛苦的就是知道好吃，近在眼前自己却吃不到了。许愿鬼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要跟来，为什么要气得带车来撞野鹤，要是没干过，也许还能混一口吃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阴气被压榨得奄奄一息。
真的太香了呜呜呜……
世界上悲喜并不相通，许愿鬼相当崩溃，刚进门的清静心情却很好。
“哇，是螺蛳粉！”清静雀跃不已，丸子头晃晃，像只跳来跳去的快乐小鸟。
叶泉看得有趣，“白云观里不许你吃吗？”
清静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能吃，但是味道太重了……不合适。我上次去桂省吃过之后，再没机会吃。”
俞素素路过默默点头：合理，出尘脱俗的道观风景突然冒出一股螺蛳粉味，别说成仙了，大概都要躲着走了吧。
清静是终于找到机会下山跑来吃好吃的，挨着柜台坐下，看着黄狗大金过来，开心地晃晃脑袋，“不过这次就不能给师叔他们带啦。马上就是中元节，山上要做法事，也不能乱跑了。”
后院里奄奄一息的许愿鬼耳朵突然支棱了起来。
山上？道观？……来了个道士？！
就算是道士也比在这里好啊！
许愿鬼转完又一圈，看准机会，孤注一掷嗖地冲了出来。
“救命——救救我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了呜呜呜……”
男鬼还没冲出后厨，叶泉伸了个懒腰，随意抬手拦住。
砰——
冲出来的鬼魂像被打地鼠一样，锤了回去。
清静呆了一下，许愿鬼一脸不想打工的生无可恋，“救我——”
听起来，可真可怜啊。
但清静听说了鬼屋许愿的事，默默挪开了目光，仿佛没看见。
可怜，但活该。看起来现在奄奄一息没威胁，害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就该让叶老板多揍几下。
嗯，她没看见。
至于见到鬼要不要上报……叶老板这里的鬼，需要她上报吗？不需要啊，那没事了。
男鬼眼睁睁看着小道士目光停下，又缓缓挪开。
许愿鬼：？？？
“？？？你有阴阳眼吧？我知道你看到了，别装没看见！”
许愿鬼声嘶力竭，奄奄一息坚持着往外爬，“你回来！回来看我一眼！求求了带我走吧，去山上被天雷雷罚、钉死魂魄也行啊，我不想拉磨拉到死啊，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食客们高高兴兴吃着饭，没人听到尖叫。
叶泉不耐烦地起身，许愿鬼一哆嗦，猛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选择。
叶泉拎起男鬼，团起来塞进下水道。
男鬼被熏得YUE了出来，叶泉把他踩下去，“不想拉磨，那就去清理下水道吧。什么时候超管局来接你，什么时候再出来。”
许愿鬼：……悔不当初。求求了，超管局什么时候来，一定早点来啊，我保证洗心革面！
几天前的许愿鬼，万万想不到，他会追着不想见到的修士们，期待超管局抓走他。
第62章 中元节
许愿鬼的痛苦呜咽声被热闹的夜宵店盖住,清静愉快地等到了自己的一碗粉。
夜宵店向来给的料足，红艳艳的红油里浸着细白柔软的米粉，满当当菜码几乎要盖得看不见粉了。
春日腌好的酸笋腌到现在起出来吃刚好，腌好的酸笋发酵香气扑鼻,保留了笋的爽脆,咬一口甚至还会回甘。
只要加上酸笋,先前再怎么勾引鼻子的香味,就都有些招架不住了。酸味夺过麻辣鲜香汤底的主导,满满的螺蛳也抢不去酸笋的味道，合成相当重口霸道的一股酸辣。
即使没有夜宵店的手艺，谁家煮螺蛳粉，特殊的酸香也能飘出几米外，让人闻味而走。爱者恨不得天天嗦粉,吃不惯的避之不及。
木耳生菜打上底,撒上一层炸腐竹和满是果仁香的花生碎，富足点的再加两只鸭掌。一筷子粉搅开,红油和酸笋就都浸入了原本只有扎实温厚米香的一根根莹白米粉中。
刚开吃时炸腐竹拌进来是脆的，吸饱了汤汁后软绵的腐竹散开，裹上蔬菜和花生一起出也好。
痛快地先吃了几筷子米粉垫垫肚子,才有空吮着胶质的鸭皮，一个个吸螺蛳。
俗话说得好，“三月螺满肚,入秋螺最肥”，立秋后是吃螺的最佳季节，无论是爆炒还是煮来吃,都是肥厚壮实容易入味，还不用担心吃到卵。
夜宵店的菜肴选材从来是不会让人失望的,说有螺蛳，就有螺蛳，完全能做到菜单图和实物保持一致。
虽然，夜宵店其实没有菜单宣传那玩意。目前大眼仔话题里，食客们自发分享的打卡照片，开业一百多天了，硬是还没出现一次菜单重复呢。
想要能拿着过去的宣传图和实物对比，大概还要等很久。
螺蛳不在道士不能吃的范畴里，清静挑了几颗吃，先把米粉吃完，才跟螺蛳们正式开战。
尾巴剪开的螺蛳吸足了半壳子汤水，都是养着换过水当天才煮了的新鲜货，肉没有缩也没黏连，只需用力一吸，入味极了的螺蛳肉就带着汤水一起进了嘴巴。
吃螺蛳非得耐心不可，寻宝似的吮出一个个壳子里的软肉，炒制时的热辣鲜香调料们已经和它融为一体，螺蛳壳煮的高汤和新添的酸笋红油，浸了这么久，也被吸了不少。
别看肉少，完完全全是一碗螺蛳粉的精华。
清静吃完连汤都喝了干净，身上沾的味太重，一出门远离了味道根源，偷偷用了一张符才弄干净全身味道。
大概是叶泉的催促起了作用，赶在中元节前，晚上夜宵炒米粉刚上桌，路冰准时踏入了夜宵店。
“案子查完了？”叶泉问。
路冰难得被叶泉主动拦住问事情，赶紧回答正事，“对，查完了，我们带他去认认鬼屋里接触过的鬼魂，确认后就一起送去城隍那里。”
“好在发生在河省，鬼屋流量不如超一线、一线城市多，半年来确认完成许愿收取了代价的受害人217人，被收取的代价统一为气运。
“少则几天，多则几年……查到的时候只剩下新完成愿望的一些气运代价，最早的一批已经被泰安门之前截留收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能把追回来的这些还给受害者，剩下的做法补偿一下。”
路冰有些唏嘘，“许愿发财的捡了一千块，结果是鬼偷的。许愿升职的鬼影响了上司，结果被公司偷偷说小话说有黑幕。许愿桃花的，喏跟他差不多，什么桃花都往上堆，有一个已经领证了，才发现对方是个诈骗犯……本来有的运势不错，经过这么一次，够呛。”
但也不是全部受害者发现问题后，都希望尽快解决掉鬼许愿这件事的。
路冰看到同事报告里，写到了一个坚决不认为是鬼害人的受害者。
受害人能力很不错，但上司年年声称给她升职给她荣誉，没一个落成的，最后升职的永远是其他人。不管是塞红包的、肯跟上司叫大哥的还是拉到关系的，总归没有她。
受害人察觉不对，但没办法解决，去鬼屋的时候顺便拜了拜，许愿换一个公平点的上司。
鬼达成了她的愿望。
大概是鬼生前也有对上司的不满，不仅爆出了上司偷大家的成果算自己的、克扣提成留下给自己、恶意造女主管或女性合作方的谣等等问题，最后还给了他一下送进了医院，达成社死+远离职场双重成就。
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以恶对恶成就，反而公平了不少，还算是个好事。
虽然新上司不一定完全公平、是个好人，但受害者对此很满意。
当然，受害者可能觉得小赚，鬼达成愿望后绝对不亏，拿走的气运影响绝对比这次多多了。
但从个人角度看，焉知非福。
“留在神龛时间最久的鬼，和泰安门接触过，就是从他们那里学到的术法。炮灰们觉得是大家一起吃香喝辣，老鬼惦记着独吞，截留一部分给自己，剩下的才是给泰安门的。要不是这次提前戳破，大概老鬼和泰安门再次见面还有得闹。
“目前河省鬼屋暂时封停，估计解封之后鬼屋老板们也不太想干这一行了，听同事说在准备转租出手。”
案子审完了，像许愿鬼这样的炮灰，自然就没用了。
“您还留着有用吗？没有的话……”
路冰没说完，叶泉立刻阻止，“夜宵店也不是什么垃圾都要的。早点让他下地府审判吧。”
“地府虽是改革了，十八层地狱刀山油锅，可都还等着他们呢。”
叶泉声音平静到漠然，挑起唇角，像是嘲讽的笑意。
人世管理生者，自以为逃脱无人可以惩罚自己的鬼魂，死者的恶行自有地府惩处。
叶泉往后厨刚抬脚，忽然又停下了，只给路冰指了个位置，“鬼在下水道里，你叫他出来带走吧。”
虽然鬼魂阴气沾不上什么脏东西，沾上了最后也是变成阴气飞灰，但血刺呼啦的许愿鬼跟下水道待了这么一段时间，叶泉实在嫌弃。
路冰：……？
那鬼又哪里惹到您了？
路冰惊讶一瞬，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那我们就带走了。马上中元节就到了，今年邪修异动，似要针对鬼门，叶老板小心。”
叶泉笑笑，“没事。”
七夕、立秋，再不过一周就是中元节，都是节日，风格却截然不同。
七月十五鬼门开，道教中是地官清虚大帝赦罪百鬼的日子，民间祭祖鬼节，佛教此日正值盂兰盆节。这么多日子重合在一起，自然有它的道理。
煎豆腐的香气从早上就飘了起来，喜乐街上跑过的孩子们嘻嘻哈哈说着“豆腐饭、烂豆腐”之类的童谣，莫名就多了一分诡迥阴森。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宵店一如既往点亮了招牌下的灯笼，在路灯亮起前，照亮迷蒙黯淡的夜色。
习惯性顺着灯光走过来的老邻居们，没看见摆出来菜单黑板，连大门都半掩着没打开，才反应过来，“诶哟，小叶老板今天不开门啊。”
叶泉拿了把瓜子，靠着摇椅坐在门口，看见邻居过来，挥挥手，“吃瓜子吗？今天歇业，早点回家休息吧。”
夜宵店早早通知了今天不做生意，关店一天。
倒不是担心路冰说的邪修闹事，主要是狗狗大金和安安都想吃做好的藕圆小丸子，叶泉顺手搞了个追球比赛。
正好俞素素能走出门口几步了，在邻居们看不到的地方，三鬼足球厮杀正酣，整个店面大堂都是他们的战场。
开业是跟着叶泉吃什么卖什么，关门歇业也看她的心情。
忽地，起风了。
店里三只鬼兴奋地闹出了十几个人的架势，夜宵店外对着的山上，隐隐有骚动变化。
白云山上，几个身影快速往上抛出什么东西后，立刻离开。揭破的封印中，阴气缕缕涌出，聚成一个个鬼影。
山峦上缥缈云海被阴气搅动，一个个厉鬼现身，瞬间风起云涌。
“没想到吧，我出来了！我出来了哈哈哈，啊，是灵力的味道，是血肉的味道……陆老头，你还动得了吗？动不了，我可要吃大餐了！”
厉鬼眼睛里充满怨恨，血红眼睛往山上看去，狰狞怪笑。
如果有白云观道士看到，就会立刻反应过来：这一看就是跟白云观有仇，说不得曾经就被镇压暴打过。
“白云观？没有符箓……啊，太弱了太弱了！陆老头快死了顾不上了吧？难怪那群家伙相信我们能开鬼门，哈哈哈我们来了！开鬼门，叫地下的兄弟们出来耍耍，该我们当皇帝了！”
鬼魂们一动就发现山上的制约，但并不强，打破后，更坚定了他们的认知。
鬼魂们嘻嘻哈哈尖利大笑着，有的感受着充盈的力量，冲向了白云观，有的看向山下车水马龙的城市，卷起阴风，恶意满满地扑了过去。
铮——
剑鸣清越，虚空闪过一道辉光，将后山动起来的鬼魂笼罩在内。
刚跑上山的鬼魂被扫过，锋锐无匹的斩断之意下，瞬间掉头就跑。
“艹！泰安门的王八蛋怎么没告诉我们白云观的剑还在啊！？”
被封久了，鬼魂们了解的资料压根没更新到剑灵出世。
鬼魂们疯狂往山下逃去，剑光明灭，每一次落下，剑尖成符，将鬼钉在下面。
习惯回到镇鬼井旁的陆少璋面无表情，再次举起剑，越来越滞涩沉重的挥舞，让剑鸣间隔越来越长。
余光里，长长垂落的白发被井中黑气滚滚攀上，眨眼就侵染了一大截，这些天缓缓褪下几厘米的进度前功尽弃，不进反退。
天师陆百龄忧虑地看着他，“弟子们已经按批应敌，师叔祖，莫要勉强，该当保重才是。”
剑灵留在白云观后山，撤掉了部分符箓，毕竟剑灵可比灵气微弱的符箓强多了。这也是鬼魂们第一时间误解了的重要原因。
但剑灵的消耗，显然比他们以为的都要大。
“嗯。”陆少璋确实看到了冲进山林的道袍身影们，缓缓收剑。
白发剑灵垂眼看向灯火辉煌的山下，一动，垂在井里的长发依然无法取出。
白云山下，叶泉若有所觉地向上看了一眼。
傍晚的白云山山巅雾气缭绕，看起来仙气飘飘，云海中，似乎有人与她隔空相望。
下一秒，叶泉嫌恶地皱眉，从悠闲摇晃的摇椅上站了起来。
“白云观在干什么？谁让你们出来的？”
高挑少女声音淡淡，看起来身上毫无灵光，宛如能见鬼、知道玄学界但无力抵抗的凡人。
“干什么？”厉鬼匆忙从剑光下逃脱一劫跑出白云山，撞上肤白肉嫩的小姑娘，混着血丝的涎水从利齿里滴滴答答流下。
能见鬼却没有修行的凡人，吃起来可比普通凡人香多了！
厉鬼嘿然一笑，挤开同伴，“这个我先吃！”
“我来我来！”
尖锐的争抢声和阴森笑声混在一起，恶鬼们争夺着吃人的份额，阴风转瞬扑到了仿佛吓傻了的小姑娘面前！
挂着腐肉的利齿开合，腥风几乎要吹到人脸上！
“啊！”冲在最前面的厉鬼猛地倒飞出去，撞进鬼群里，像被打中的保龄球，滚了一地溃散的阴气。
倒飞出去的厉鬼都懵了：发生什么了？我怎么飞起来了？好痛！
“啧。”
叶泉收起腿，嫌弃地掸了掸鞋面，手里的一把奶油瓜子也没胃口吃了，揣回兜里，慢吞吞往街尾公路上走去。看似很慢，却一眨眼就走到了鬼魂面前。
夜宵店在喜乐街街尾，和白云山后山只隔了一条公路，这条路经过的人不多，中元节的夜晚就更少有人来。
滚下山的厉鬼们在路上滚成一滩，骂骂咧咧阴森咆哮不断。厉鬼们没一个好看的，身上破破烂烂肌肉组织掉的乱七八糟，腐烂和骨茬涂着血刺呼啦的，恶心极了。
叶泉看着模样恶心的厉鬼就烦躁，平常收着力气，一脚用了七八分力，被踹出去的鬼奄奄一息，眼看成了里面最弱的一个。
厉鬼们瞬间被打出去，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见“猎物”过来，还有鬼往上冲。
咻——啪！
又有一只鬼黏在地上撕都撕不下来，叶泉踩住压着大部分鬼的位置，低头看着它们。
“吃人是吧？吓人是吧？”
厉鬼们简直麻了：草，你扮猪吃虎钓鱼执法啊！才跑出白云山前有狼后有虎，到底哪冒出来这么多强人！
“怎么赔偿我的胃口？”
容色明丽的少女凤眼挑起，露出漠然的威严。
可怕的压力沉沉压下来，被注视者无论如何凶恶，心底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
——本能预警中，即将被碾碎前最后的悲鸣。
要逃！要逃！
厉鬼们搞不懂叶泉为什么能打到虚无的鬼魂，废了鬼最大优势之一。它们嘶吼着在叶泉脚下挣扎，阴气翻涌间，一个个厉鬼觉醒的特殊能力落到叶泉身上。
……然而始终毫无反应。
连他们指望哪怕的一丝破绽，都没有出现。
“叶泉？”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如金玉交击。
叶泉不耐烦的神色微顿。
叶泉脚下挣扎的厉鬼们瞬间发现了不同，几乎是狂喜地将阴气送给最后一个用出能力的鬼魂。它没有别的能力，魅惑只能映出对方心里想的人，吸取精气。平时很弱小，但此刻地位大不一样。
一定……要成功了吧……
最上面一只厉鬼乌黑的指甲抬起，眼看要碰到叶泉的脉门。
在厉鬼们以为要成功时，叶泉沉默了一秒，重重踩上厉鬼的脑袋。
啪！
像踩爆了一个烂熟的西瓜，红红白白的阴气物质飞溅一地。
“我很不高兴。”
叶泉冷漠地看着眼里变幻的鬼魂，白发道袍的青年面目模糊，被踩爆了脑袋，横尸街头。
她有那么一瞬，确实迟疑了。
但……谁会相信面目模糊的“人”是那个人呢？
她从未见过剑灵的模样，魅惑的术法，自然也映不出。
“叶……叶泉！”白云山上传来一声呼唤。
同样清冷的音色，却微微有些紧绷急促，显得不那么“非人”。
白发披肩的道袍青年快速跃下，穿着打扮和刚刚被爆头的厉鬼一模一样。
他持剑急速赶到山下，却在公路边缘，被白发猛地拽住，黑气恶念瞬间蒸腾而上，侵蚀了一大步。
“！”白发青年被迫急停下，山林中月光照亮了他的脸，仙人临尘，清冷脱俗。
着急的红晕染上脸颊，让远离尘世的仙人也多了人气。
叶泉微怔，摩挲了一下口袋里的桃木小剑。剑柄温凉的木质被摩挲久了，渐渐透出润泽感，亲昵地贴着手掌，灵光如会呼吸般明灭不定。
叶泉慢慢笑了出来，“少璋？”
她笃定地唤出剑灵曾告诉过她的名字。
看到他的时候，曾经无限末日世界中听到的声音就有了脸。
她想起一朵花，茶花抓破美人脸，白里一点红。
陆少璋拽着自己的长发，被卡在白云山山脚没法再进一步，突然被叶泉一唤，整个人都僵了。
“是、是我。”
陆少璋脸庞微微别过去，没多少血色的脸上那抹红晕迅速扩大，很是为自己这样狼狈出现难为情。
他鼻翼轻轻动了动，忽然嗅到空气里一丝血腥味。
陆少璋下山就看到了垒在一起的厉鬼，但他们已经掀不起风浪，鬼魂血色都是阴气，和活人血气完全不同。
陆少璋刚扭过去的脸又转了回来，不顾自己被长发拽着束缚在白云山附近，急着往前走，“你受伤了？”
第63章 祝由术
陆少璋迅速上下扫视了一遍叶泉,目光停在她手腕上。
“嗯？”
叶泉抬手看了眼，发丝粗细一厘米长的口子，大概是刚刚火气上来，没收住力,刮破了一点。
“别动。”叶泉看出剑灵受到限制,叫停他跟束缚较劲,给他看手腕。
陆少璋低头托起她的手,薄唇翕动念诵咒文,“伤折病者……”
浅白的灵力光点落下，血痕恢复如初，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厉鬼找茬打架上门时，俞素素和一众鬼员工乖乖待在店里没出来碍事，老板发脾气更是不敢出来,这会听见安生了,才悄悄探了个头。
刚冒出来，俞素素就沉默了。
救命,那么小一道口子，离远了看都看不见，再晚一点都要愈合了吧？用灵力治疗这么点伤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这个帅哥谁啊？老板那么强一个人,鬼见了都想哭，至于当成瓷娃娃一样吗？！
俞素素心里狂刷弹幕，但说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默默蹲在门口吃瓜。
叶泉看着手腕愈合，挑了挑眉，“祝由术？”
“我本是白云观法剑,一灵双剑，诞生于白云观祖天师手中,修驱邪道法。白云观动荡中遗失折断，残剑被投入轮回末日。你重新带我回到这个世界，养好灵体，苏醒后就在分体镇着的白云观镇鬼井井里。”
陆少璋快速解释了自己的经历，低下头，有些难受，“我欠白云观的因果这一代就还完了。我想去找你的，但是镇鬼井中莫名积累了极多恶念，绊住了我的灵力，暂时无法脱身。”
“很快的，我很快就能消磨完恶念下山了。”陆少璋急急补充。
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他哪里还有半点令旁人不敢亵渎的清冷仙人的样子。
叶泉有些好笑。她只说了一句，剑灵就差把祖上十八代经历过的所有事都说出来交底了，生怕她误会或者丢开他似的。
谁能想到，看起来锋利无匹的法剑剑灵，其实是个法修。
叶泉一直没回应他，陆少璋越发忐忑。
“说好了让你看化形的，我来履约了。”
陆少璋轻声说着，抬眼看向叶泉。
他本就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未曾完全褪去少年气，眸光清澈，一袭白发青衣道袍，如山涧里振翅飞起的鹤。月光下完全露出了脸庞，神态略有些紧张，像个等待老师给予考卷分数的孩子。
“很好看。”叶泉反握住他的手，上前一步，将他眼睫的颤动看得清清楚楚。
陆少璋猝不及防眼瞳睁大，却没挣开。
脸庞才褪下去不久的薄红，又像火一样烧了起来。
叶泉仔细看了看恢复完整的八面汉剑，“原来你是白云观的剑，难怪在这里恢复得快。我本来想等你醒来，带你去山上白云观多吸点灵气，看来是不需要了。”
“不是白云观的剑。”陆少璋神色格外认真地纠正，脸庞红晕染上了耳尖，“是你的剑。”
白发青年直白又羞赧，高山云雪，洇了一片桃花色。
“师叔祖！师叔祖！”追着陆少璋下山的白云观道士们接近了。
叶泉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松开了手。“我等你下山。”
陆少璋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神色一点点变淡。
“师叔祖！叶老板！”清静也跟来了，和叶泉打了招呼，跟道士们一个个拖走被连着揍打残了的厉鬼。
拉到最后一个，被叶泉打爆过的厉鬼幻化形象卡住，倒霉地倒在陆少璋脚边。
清静惊讶，“咦，是个会幻术变化的，还变出我们的道袍了。”
就是……怎么感觉这只厉鬼脑袋很惨的样子，仿佛被连续踩爆过。
陆少璋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脚，给道士们让开位置，足下沾染的最后一点阴气散开。
白云观道士们赶到了，本该同样收到阴气乍现通知的超管局，却还没到。
叶泉发消息问了一句，对面路冰罕见地没有礼貌回复，而是匆忙发了条语音。
“胡稼收百鬼他们搞鬼屋，都是冲着开鬼门去了。离谱的是本来就担心出事各家分别守着，还是出事了，就跟知道我们的布置一样！我们严防死守半天，结果他们带着藏的鬼到处乱放！他爹的泰安门脑子有病吧！！”
看得出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超管局忙得头秃，连路冰都气得爆粗口了。
路冰缓了一下，反应过来不是她的同僚发消息，迅速撤回语音，换了个措辞解释现在的危机，顺便问，“白云山还好吗？”
白云山有苏醒的剑灵、有老天师、有叶泉，事实上是超管局最不担心危险出现的地方，但是该问候还是要问候的。
叶泉瞥了眼被踩爆脑袋的鬼，声音淡淡，“没事。”
爆头而已，又没有打散魂魄，最多就是在她的力量下疼了点。但那不还是得怪这些厉鬼，干嘛非要扑出来惹事呢？
叶泉都这么说了，路冰超级加倍地放心。
白云观道士们迅速封起鬼魂，等超管局到了之后移交审问。大部分道士来和叶泉打了个招呼，上次落花省见过她的神奇力量，这次又凭她一人拦住了令人手忙脚乱的众多厉鬼，简直不可思议，语气中尊重之意尽显。
见陆少璋暂时没回去，一贯负责白云观对外往来的正言站出来介绍，“这是我们的师叔祖陆少璋。师叔祖，这是叶泉叶老板，上次落花省一剑定乾坤，一位隐世英才。”
这样认真的介绍，无论对叶泉还是陆少璋彼此，都是第一次。
仿佛又一次的初见。
叶泉轻笑，“原来是陆道长。”
陆少璋耳尖微烫，微微别过脸。
想起那次飞剑，叶泉眉梢一动，将桃木小剑握住，对陆少璋挥挥手，“既然鬼都抓住了，我就回去了。”
少女手心扣着桃木小剑，陆少璋脊骨一阵微颤，背对其他人的脸庞上红晕又有了蔓延的趋势。
白发剑灵与神秘的夜宵店老板相对而站，莫名多了种让人插不进去的微妙气氛。正言隐隐察觉了什么，却不敢确定。
“叶泉。”陆少璋低声念她的名字，像是问候，又像是挽留，声音散在晚风里，揉成缱绻的调子。
叶泉没有回头，只是挥挥手。
陆少璋和道士们一起回白云观，路上来自超管局和各地道友的消息，在道士们手机上响个不停，连只有小天才手表的清静，都接了两个电话。
显然，别处不像白云山抓鬼这么顺利。
道士正言是消息最忙碌的一个，好不容易回完消息，一抬头，察觉陆少璋注视自己的目光。
正言有些莫名，“师叔祖？”
正言观察敏锐，很快发现陆少璋看的不是自己，是自己的手机。正言了然，“如今末法时代玄门没落，普通人的科技也很有意思，您要试试吗？”
叶泉回到夜宵店，半开着的大门里，从上往下探出了三个脑袋，看她回来，嗖地又收了回去。
叶泉：“……”看八卦这习惯，绝对是俞素素带的。
叶泉仔仔细细洗了个澡，顺手把兜里掏出来的瓜子塞给安安崽慢慢啃。
叶泉靠在躺椅上，摸出手机，刷刷供应商消息就准备睡觉。
刚打开，就看到通讯栏多了个好友申请。
叶泉点开小红点。
头像是一张灿烂日出云海，新注册的账号，微信名只写了一个陆。
头像的云海下，露出一角的城市轮廓叶泉相当熟悉。
抬头看向窗外，白云山青山翠柏依然如故，叶泉再往上看，山巅高耸入云。
叶泉轻笑一声，点了通过。
叶泉：【晚安。】
第64章 转运
中元节过了,玄学界眼里兵荒马乱的一晚上过去，在普通人眼里只是过了很平常的一个节日。
还有人只惦记着吃饭，等到夜宵店开门，问起昨天为什么歇业,才恍然大悟：“啊,昨天是中元节吗？”
都市快节奏的生活总会让人忽略些事情,能接触的事物那么多又那么少,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却也毫无所得。
惊讶一瞬后，就变成了看到新菜单黑板的快乐。
“哇啊，今天吃烤鸭欸！叶老板居然还会这个吗？”
叶泉一如既往开门迎客，食客们的笑意和微微遗憾，都沉淀在了夜宵店的灯笼光里。
立了秋,贴秋膘的原始冲动就让人寻觅起了高碳水高热量的美食。但伏天还没过,燥热暑气挥之不去，清热滋补的鸭肉吃起来就很是时候了。
北京烤鸭南京烤鸭纷争由来已久,专做烤鸭的店只要手艺好，在各地都能立足。像叶泉一样只是为了自己吃一顿——甚至不是经常上菜单——就备下了烤鸭果木和改造好烤炉，对小店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叶泉打开吊炉，后厨烤炉深处果木余烬噼啵炸开一朵火星，碳化后焦枯凝实的木香变成肉眼难见的烟雾,为一个个油光发亮的肥鸭添了果木香味。
挂炉从烤乳猪的法子移植到鸭子身上，相近的风味里，烤鸭又以它区别于猪肉的香味独树一帜。
如今电炉烤鸭运用广泛,传统的炭烤火候控制不便、时间久，逐渐用得少了。但这份果木碳香,却是无法替代的。
取一只烤鸭出炉，刀背在烤脆泛着油亮红色的鸭皮壳子上刮出清脆响声，片开时一片片散开，像一朵花绽开，每一片都几乎一样，简直是莫大炫技。
鸭皮和鸭肉一起被卷起，蘸上酱，再加两根葱和黄瓜，吃鸭肉卷就是最常见舒心的。
但空口吃一口鸭皮，先尝到的是脆，脆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把鸭皮换成了别的饼干之类的，疑问刚升起，肥润的油脂就在嘴巴里爆开了，脂肪的香味让人无法抗拒。
仔细一想，和吃猪油渣的香味有些相似，令人越吃越上头。
再蘸上甜面酱或白糖，一咸一甜，多种口味就都能快乐干饭。
叶泉懒得去每一桌切，不卖整鸭，分开在后厨切好了一盘盘送上。
虽然看着就她一个人，但切起来一点不慢，狗狗大金、安安和俞素素，腿快跑成风火轮，在大堂和后厨之间来回，送到桌上时，离刚切出来不过一分钟。
上桌时还处于最脆的时候，一盘盘烤鸭在灯光下泛着漂亮的棕红色，像一个个玛瑙，诱人极了。
陈曦一进门，几乎条件反射似的咽了咽口水。
“老板！来两份烤鸭！”陈曦点完，拉着送餐的俞素素小声问，“打包一份送给我太爷爷该怎么送啊？”
陈曦搞不清楚夜宵店里别的员工到底是什么身份，太爷爷走的时候也没说，但能跟鬼做同事，总不会是平常人。
俞素素眼珠一转：“我帮你问问老板！”
叶泉有些诧异，“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来供奉了？”
她这么想，也这么当面去问了。
陈曦无奈地道出真相，“……昨天我太爷爷给我托梦了。”
今年真见过鬼，和鬼魂有关的祭祀上，陈家上下大大小小一个都没漏，恭恭敬敬做完了。昨天中元节，更是按照老风俗祭过祖，生怕新墓哪里让祖宗不满意了。
结果，满意是挺满意的，就是供品烧完供完，陈金宝在地府转头就排了托梦的号。
“以后少供点吃食，给林灿吃家宴都知道挑最好的，给老夫供奉，什么都往上放是想干嘛？让那些家伙笑话老夫后继无人？啊，真想供，就让咱们家厨艺最好的来。对了，我还挺想叶老板的手艺的，小曦有空帮我问问？”
话不多，但对子孙的嫌弃已经溢于言表了。
就为这个，陈曦一早起来就被赶上了飞机，哭笑不得地准备买点吃的，再去扫墓。
“……看来他在地府过得还不错。”叶泉轻笑。
地府轮回投胎要排队，托梦要走城隍维持的阴阳通道，花费颇多。陈金宝能为这么一件小事跑来找子孙，反倒说明去地府后事事顺遂。
“据说是见到了几个过去的老朋友，他们原来活着的时候天南海北也有各种事绊着，很难见面，当鬼了无挂无碍的，一起开了饭店。也不知道阴间做法，跟人世有多少差别。”
因为事情本就是叶泉解决的，她说起来也没遮掩，陈曦对太爷爷的地府奇妙之旅，挺好奇的。但真要她现在就下去，那可不行。
叶泉笑笑，没接阴间厨艺这个话题，“先好好吃饭。等会给你装一份带走。去墓地念他的名字烧香供过，就可以了。”
地府是死物，食材没有在人间活着的时候美好，但有一颗活着的心，在哪里都能做出美好的食物。
烤鸭一只只卖了出去，最后一个提前预订的时间还没到，就已经卖空了。分批烤出炉的鸭子让整个喜乐街都惦记起了烤鸭，晚来的食客们大为遗憾，纷纷问起预订订单有没有人退订。
按时赶到的预订单食客相当开心，听见有人怂恿着加价换烤鸭，赶紧从门外进来，“不退不退，我们自己吃的！”
早到店里的食客，尤其是买到了最后一份的食客，不由得窃喜不已。
陈曦心满意足卷起最后一片鸭肉，鸭皮鸭肉吃完，轮到了夜宵时间的鸭架粥，感觉吃饱了的肚子此刻叫嚣起来，还能溜溜缝。
烤鸭的皮肉都被片掉，只剩下一副骨架。露在外面的鸭掌鸭头到脖颈，缺乏油脂和肌肉的地府都被烤焦了，身子上也只有贴骨的一丝丝肉，看起来不怎么诱人了。
但将鸭架压在油锅煎一下，油脂滋滋作响，连油带骨架加水炖出奶白的汤，放进泡开的五常米，煮到米一粒一粒绽开。
烤鸭最后的香味被煎了出来，炖煮后融入米粒，让丰厚粘稠的米油多了动物油脂的香。
肉丝被炖得骨肉分离，化进了粥里，烤焦的骨头焦味点缀着一碗粥，碰见撒下的一点点白胡椒粉，独特的辛香被油脂重量抬起，甚至不用加别的菜增鲜，顿时勾住了人的舌头。
原本看起来没什么好吃的、烤到黑红的骨架边缘，煮开了最后的一点点皮，挂着粘稠的米油粥水，啃起来别有滋味。尚连着骨头的最后肉丝，捞出来抿一下，像挖到了宝藏，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
夜晚来一碗烤鸭粥，熏起暖暖白汽，捧在手心就是满满的幸福。
“啊，真想一直住在喜乐街啊。”陈曦忍不住感叹。
旁边听见的食客哄笑，“谁不想呢？”
陈曦的两份烤鸭外加一只带走的烤鸭，是预留好的。叶泉给她装好，刚结完账，陈曦忽然接了个电话。
没说几句，她脸色就变了。
“什么？我妈睡着了叫不起来？不不，妈妈不是会睡不醒的人，叫救护车送医院！就算是虚惊一场，好好检查一下也放心。爸爸你等着我，我很快过去。”
俞素素关心前同事的家人，顺便问道，“生病了吗？”
“……可能是。”陈曦回答有点勉强。
看她脸色苍白，叶泉示意俞素素拉了个椅子给她坐下。
陈曦深呼吸几下，“我爸妈虽然不在家族产业里直接参与管理或者当厨师，但其他事也有经手。他们祭祖后，今天去了祥省，看新收获的辣椒怎么样。白天刚看完，回酒店之后我妈就昏睡过去，叫不醒了。我爸说是太累了，但是妈妈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我有点担心。”
陈曦勉强笑了笑，“没事，也可能是我小题大做了。我现在就过去。”
陈曦交代小助理带着烤鸭回陈家，让其他人带去供到太爷爷墓前，自己匆匆离开。
“只是睡着了，应该不至于吧？”俞素素懵逼地看着她的背影。
叶泉拍拍俞素素，“去把盘子收了。”
“喔。”
烤鸭卖完得早，夜宵烤鸭粥和荷叶夹爆炒鸭肉丁，倒是卖到了深夜。
到了夜宵时间，夜宵店的上客频率就比晚餐慢得多了。叶泉靠着柜台，端了碗粥慢慢喝，一抬眼，就看见李红云边叹气边走进来，点了份粥。
八卦小能手俞素素惊讶极了，“李阿姨今天怎么没回家吃饭？出什么事了？”
李红云、乔旺和乔军一家，在街对面开了小便利店，门口人来人往向来是八卦集中地。喜乐街的八卦，只要发生了，俞素素就没有没听过的。
先前什么都没听闻，但今天一看，李红云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叶泉扫了一眼确定李红云没又撞鬼，就没管。反正还有别的鬼送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俞素素悄悄八卦摸鱼。
李红云叹了口气，“别提了，我娘家侄女追星追疯魔了，生活费全花了不说，还去打工赚钱，把自己弄得营养不良进医院了，还要熬夜打榜宣传。我今天去看她，寒假回来好好一个漂亮小姑娘，现在皮包骨头，我都吓了一跳。”
李家侄女刚上大学，今年说是跟同学出去玩了，暑假快过完了才回家，家里见面就吓了一跳。
“都说追星害人，本来我都没当回事。小姑娘小男生喜欢漂亮明星不是很正常吗？我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买照片买磁带，谁那时候没干过？家里给的生活费本来就有富裕，买了自己开心，也行。但到底还是身体重要不是？”
李红云说着又急又气，“结果她饿晕了醒来第一件事，就说坏了，错过了今天的行程！”
“啊这……”俞素素忍不住吃起了瓜，“她追的哪一家啊？很帅吗？”
“今年刚出道的什么什么唱跳小男生？”李红云也记不清楚了，拿出手机，给俞素素翻出侄女的朋友圈。
【这个夏天流星划过是偶然，遇见你是一次必然，我们为你汇成星光大道……】一段段宣传词下，俞素素总算翻到了舞台照和偶像名字。
暑假节目海选刚选出的男爱豆，苏然。
但是……
俞素素一言难尽，“这也没有很帅啊？至于不到两个月就迷成这样吗？”
以俞素素网上冲浪的速度，要是真有出圈的实力，她早就认出来是谁了。况且这个选秀节目，她也是关注过的，只是看到名字，还得仔细想一下才想起来。
哦，原来是吊车尾出道的一个不怎么显眼的爱豆。
“谁知道。”李红云糟心极了，刚要收起手机，被叶泉叫住，“等等。”
叶泉按住手机边缘，放大照片。
她刚刚瞥了一眼，看到一个纹路有点眼熟。
爱豆衣角有一条模糊的线，但舞台动作太大，只截到一点。稍微换个角度，有点像符箓的某一笔。
叶泉搜了搜这个爱豆。
苏然的舞台照和动图几乎看不清楚衣角纹路，只能确定他最新的几次舞台服装，都有一个相似的图案。
觑着老板神色，俞素素停下了吃瓜，凭借以往经验问道，“他有问题？”
“不一定。”叶泉没有给出肯定答复，安慰了同样紧张起来的李红云，把人送走后，发了个消息给路冰，问问之前被超管局招收的手机鬼小何还在不在。
和俞素素同为吃瓜爱好者，又是沉迷娱乐圈八卦的鬼，找小何问娱乐圈的事最方便不过。
路冰一头雾水，“小何今天休假，准备去夜宵店吃饭，我正在带他过来的路上。他还惦记着跟俞素素分享八卦来着。”
说曹操曹操到，路冰刚在门口停车，小何钻出路冰的手机，抱着自己收集来的一大卷纸，飘进门。
小何兴高采烈地对俞素素打招呼，“最近的小明星好热闹，我吃到了好多瓜！”
俞素素瞬间竖起耳朵，忍痛先问了正经事，“你知道选秀爱豆苏然吗？”
“苏然的瓜我没注意，你知道，我现在不能乱跑，但是他队友的瓜我吃到不少……不过最近的舞台好像有人说苏然逆袭带飞队友，变厉害了？”
小何挠挠头，打开纸卷，翻出一份彩印图片，“他们刚成团粉丝就挺能打的，看起来没准能火到明年。喏，手幅应援、歌曲版权和纪念品相册小卡好像都是粉丝站做的，我看漂亮就收了一份。”
在超管局干活，看八卦可以，但单独留下照片和吃瓜记录，就得靠活人烧给他。又不能随便穿梭活人的手机，只能去几个有限的手机或者任务目标的手机，对已经感受过无拘无束吃瓜的小何来说，相当难受。
小何心痛地捂住胸口，这可是从他准备分享八卦的照片份额里挤出来的！
俞素素一看就惊讶了，“确实很好看……”
小何收集的资料很完整，男团相册都带来了，叶泉目光划过青春洋溢的男生的脸，停在相册其中一页的花纹上。
“路冰。”叶泉唤已经坐下开吃的路冰抬头，“还记得神龛发现的符箓吗？可以查查苏然。”
路冰：？
路冰差点被一句话呛得粥灌进鼻子里，咳嗽半天没爬起来，抬手比了个OK。她咳嗽得泪眼朦胧，还保持了相当职业素养，听到叶泉的提醒就意识到问题，发消息把工作派出去。
总算停下咳嗽，路冰擦了把脸，才顾上问，“哪里有不对吗？”
叶泉拿起小何带来的相册，翻到苏然单人照那一页。
路冰看得快不认识这张脸了，也没发现问题，迟疑着抬头，“呃……是个小爱豆？”
“不是这个。”叶泉无语地挡住苏然的脸，只露出身上的衣服，手指圈着照片边缘纹路画了一圈，“你看这是什么？”
“是符箓？！”路冰惊呼。
苏然的几次舞台照包括相册单人照里，整个男团都走的改良国风路线，服装的刺绣暗纹很难看清楚，相册里就更不明显了。
弯曲的笔画藏在服装和书页纹路里，要么被众多线条遮掩，要么颜色和大小极为不显眼，如果不是叶泉指出，她都看不出来这里暗藏了一个符箓纹路。
叶泉声音淡淡，“符箓分析出的效果是交易、许愿……粉丝将偶像奉为神，真心实意地用自己拥有的事为他许愿，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
和鬼屋许愿相同又不同，粉丝对偶像的爱和许愿，本就是寄托粉丝精神的一部分。他们不需要让鬼魂来帮忙实现愿望，只要偶像能够更好、更顺遂，自己就心满意足。
卑微而充满希冀，本是该被珍惜的热烈情感，却被利用了。
“是我们的疏漏。”路冰头痛地按了按额角。
超管局一直在严防清理邪/教、诅咒之类的网络信息，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千方百计钻空子，总有被钻成功的地方。
呃，就是被叶泉发现的次数有点多，显得超管局灰头土脸的。
叶泉不评价超管局的工作，反而回头问俞素素，“素素，如果是你有了获取粉丝气运的能力，怎么最快获得他们的气运？”
“坏一点的话……树锦鲤人设呗！他能心想事成，向他许愿就能心想事成，可太吸引人了！”俞素素已经明白了叶泉的意思，迅速打开大眼仔，搜出苏然超话。
“我的天，真的有好多人觉得苏然能心想事成，是他们挖掘了宝藏，成团之后越来越顺！”
粉丝们欢天喜地庆祝着自己喜欢的明星越来越好，俞素素只觉得毛骨悚然。
俞素素吃过鬼屋受害者们的瓜，小心翼翼问叶泉，“李阿姨的侄女就是两个月时间迅速喜欢上苏然，又迅速进了医院……她不会也是被拿走了气运吧？”
“可能是。”路冰神色凝重，看着刚调查出的消息。
粉丝们的情况不好迅速查清，但苏然周围其他人的情况已经足以反映出奇怪的地方。
刚成团的男团还没有太多新资源，成团的十几个人里，只有苏然的粉丝数量增长格外迅速。和队友们一比，原本吊车尾的他反而更受欢迎了。
同时，他的队友多多少少出了点事，苏然的女友也是圈内人，从和他开始接触后，屡屡倒霉。
单独一例可能是意外，都显示出这个问题，就能和气运被借走的状态吻合了。
路冰已经顾不上慢慢吃饭了，打了申请，带着能穿行手机的小何，临时回去加班抓人。
小何这些天帮忙查了不少案子，合作顺畅，就是总是没有自己更感兴趣的娱乐圈八卦让鬼提得起干劲。他终于有机会再去看娱乐圈八卦，瞬间兴奋起来。
“我一定行！”
看见俞素素亮晶晶的同为吃瓜人的眼神，小何顺便问，“……啊对，这个案子要保密吗？确定了的话肯定要上门抓人，能不能告诉狗仔？”
路冰一时无语：查案呢，你们就想着吃瓜！
俞素素焦急地等了几个小时，终于在关注的狗仔梁宇大眼仔账号刷出了新消息。
#爆！当红偶像苏某深夜被抓，疑从事邪/教活动！#
男团刚成团前后本就是最热门的时候，打码约等于没打的消息一出，半夜迅速窜上了热搜。
网友们仔细一看抓人理由，纷纷打出：？？？
见过爱豆因为有嫂子、私生活问题、xd或者赌/博塌房，但这次犯的这事，是真没见过啊！
【笑死，娱乐圈搞封建迷信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邪/教都有人搞了？】
【他们这个团有毒吧，你看这个时间线，之前其他人挨个出事，现在轮到苏然，直接爆了个大雷进去了！梁哥，娱乐圈探照灯不愧是你！跟着你有瓜吃！】
【他粉丝还说苏然人间锦鲤……啊这，锦鲤就这？不会是邪/教换的锦鲤吧？】
【辱锦鲤了谢谢】
吃瓜吃完了，网友们才顾上想别的事。
【？咦，等等，我记得苏然粉丝很能打的，怎么到现在只有几个人出来说话？不会过去都是水军吧？】
再次加班的路冰可以诚恳地回答：不是。
小何去了一趟，确定苏然对符箓知情，现在苏然已经被抓进超管局，顺便从他家里搜出了十几个新符箓和神像。
被抓到时，苏然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一点也不配合审问，坚信自己靠收集来的气运能够逢凶化吉顺利离开。
他靠着气运加身几乎可以说心想事成，成团后肆无忌惮地挥霍气运，短短十几天，已经被养大了心养大了胃口，带着“不跟你们这些凡人见识”的高高在上傲慢。
这种人超管局见多了，没立刻审讯，先破解了他的符箓。
苏然还毫无所觉，但曾经疯狂迷恋他的粉丝们，却慢慢感觉到了不同。
深夜的医院里，皮包骨头的李家侄女慢慢醒来，第一眼就去看自己昏迷送到医院里后，寻死觅活要父母带来的偶像的照片。
照片上依然是她喜欢的角度，喜欢的光影和漂亮少年。
但苏然身上笼罩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却像散开了。
苏然只是男团吊车尾并非偶然，他唱跳一般，颜值也没有很出色，靠着化妆师也没有显得很突出。男团选秀时，他本来是压根不被看好的，凑数的一员。
李家侄女突然开始疑惑，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明星。
像她一样的人还有很多，苏然粉丝群里一片安静。
一夜过去，赶来吃半夜大瓜的网友们，惊讶看到了苏然粉丝大规模脱粉现场。
俞素素悄悄看了眼外面，对面小超市再次开门，李红云大概看到了侄女的消息，脸上多出了笑容。
第65章 小猫橘子（一）
待在凭体里小心一点,稍微照到阳光是没问题的，但习惯了躲着阳光当鬼的生活，俞素素没有多看。
晚上夜宵店开门时，才是她可以尽情热闹的时候。
看到夜宵店周围熟悉的老邻居们心情好,俞素素也雀跃起来。
俞素素关好窗,回头比出大拇指,“老板天下第一！”
“嗷~”安安崽跟着拍手手,像也在庆祝事情顺利解决。大金歪了歪头,对叶泉摇摇尾巴。
叶泉失笑，挨个脑袋揉过去，“这么开心啊。”
俞素素只看了一会门外，就重新抱起了她的平板。凌晨的塌房事件挂着爆字，在热搜上还没下去,新的调查带走爆料就又窜了上来。
俞素素：！又有人塌房了！
塌房的起源,自然来自苏然。
先是苏然被深挖爆料，后是团里队友和他的秘密女友出来锤他,后面上演的狗咬狗一起塌房，令人目瞪口呆。
[被瓜淹没，不知所措.jpg]
苏然身上的符箓被破,汲取的气运剩余部分返还原主，他的反噬也来的又快又猛。
苏然无往不利的好运消失不见，坐着都能碰断凳子差点摔个半身不遂,什么人间锦鲤简直变成了死神来了的倒霉鬼。他有恃无恐的傲慢，在发现自己的变化后，惊魂未定中迅速变成了恐惧。
“我说,我什么都说！我是跟一个道士交易的，他说我有十年霉运,但他恰好受过我祖上一饭之恩，可以帮我化解，不仅可以化解，还能给我红运！只要我能拥有更多粉丝，他就能让我走到更高处！我想红，我梦里都想红啊！”
苏然惊慌地左右看着，“一定是符箓失效了，我的霉运回来了，不，不要过来啊！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倒霉到死——！”
调来审讯他的严嫣，怜悯地看了一眼蠢货。
所谓的十年霉运根本不存在，苏然以为是道士给予新的符箓换来的红运，其实他不过是中转器一样的东西。泰安门那些家伙手里肯定也有同样的符箓，苏然每次去更换符箓，渴望的事越多越好，许下的愿交易的气运就越多。
泰安门在话术里设置了陷阱，苏然脑子不好使听不懂，但超管局一分析就出来了。他们做的比苏然直接拿走粉丝气运的方式更加剥削，每次只给苏然一张符箓就算交易完成，只给苏然留下一点气运。
苏然甚至没发现，还有别的人也在用符箓，只是沉浸在自己天命之子的美梦中。
苏然靠着气运成功挣扎出海选出道，也成功压下了其他人，让不喜欢了的人都开始倒霉。
最初拿到符箓，他只是希望能赢得海选PK，愿望很快变成了想要出道，出道后又想要更红、变成团里第一人，变成第一顶流。
然而，运气能做到的只是事情的极限，将某件事发生概率从0推到极高。如果没有一个可以做到的基础，就根本不能达成。
本就勤奋坚持、心思清正的人得到足够的气运，借好风送上青云之巅，绝对是最耀眼的一个，运气好还能误打误撞摆脱控制。
苏然得到气运，却只能得到一个出道机会，靠着圈子养蛊，让粉丝们失了智的疯狂送自己继续往上爬——还没爬成功。
娱乐圈整顿管理是官方一直在做的，超管局动手，把所有涉及符箓事件的明星都送了进去，娱乐圈十级大地震。
短短三天，大眼仔几乎被数个爆点热搜冲击到服务器崩溃，吃瓜网友目瞪狗呆，变成一只只瓜田里来回蹦跶的猹，快吃瓜吃不过来了。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我以为苏然是唯一一个，结果这才是个开始？从刚出道小明星到二线，从综艺咖到音乐影视，你们这是遍地开花啊？】
【太可怕了我靠，怎么还有男星搞降头拉资源的啊……一个不爽是不是还要给我们下降头？】
【他们那就是迷信，粉丝是真的惨，你以为花钱给哥哥好好磨炼能力走花路，你哥哥花路上妄想一步登天，你们的钱都给邪/教贡献去了。】
【一边xd一边邪/教一边赌/博，再查个选妃出来，五毒俱全是吧？真的不能放任这些人搞封建迷信，看都成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了！这样下去谁还敢追星啊。】
希望官方大力整顿的舆论请求，在遍地塌房哀嚎中逐渐增多。
整顿娱乐圈还在继续，超管局查完了符箓问题和信仰问题，顺便挖出了几个手上沾了人命有阴气的小明星。
超管局抓走了一票人，也被这次明星事件敲响了警钟。
一个个交易收集气运，哪里有塑造偶像汲取粉丝气运来得快呢？
用了符箓的明星不超过十个，但泰安门显然已经精挑细选接触过很多次，最终选中拿到符箓的明星们分布在不同地位、不同领域，能够最大限度汲取粉丝的气运。一旦全都启动，肆无忌惮地汲取气运再收割，全国各地爆发出奇怪的事件时，超管局肯定焦头烂额。
而只要有明星诡异的红起来，圈子里的其他人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好在发现得早，其他人拿到符箓时间尚短，只是像苏然最初拿到符箓时那样，抱着很小的期待试一试，汲取的粉丝气运不多。
超管局上下一时后怕极了，路冰送来局里专门调的一批食材，对叶泉感谢不已。
夜宵店里俞素素吃瓜吃得昏天黑地，叶泉对自己一手戳破瓜田毫无感觉，收到路冰送来的食材，才有点惊讶。
“牦牛肉、草原新品种……你们这是送来了个多种牛肉大礼包啊。”叶泉清点了一遍，已经了然，“知道我在做辣椒酱？那就多谢了。”
川渝辣椒正当季，三伏天太热叶泉懒得动，伏天快过完了，终于提起劲买了辣椒送来。整个后院都是红彤彤的。
川渝辣椒和湘辣椒、岛省辣椒的味道都有差异，干辣椒辣椒粉喷香，炒成辣椒酱极为香浓，从蒜蓉辣椒酱炒到纯辣椒酱，整条街都飘着热辣的味道，勾得人口水横流。
川菜馆在夏国遍地开花，不是没有道理的。
处理着辣椒，夜宵店直接连吃了几天的辣菜，剁椒鱼、麻婆豆腐、毛血旺……乍看仿佛从清江来到了川渝，惹得不少川渝人闻名而来。
叶泉做菜全凭心意，但想做出完全称心如意的菜，就得从原材料开始把关。调料酱料配菜，一个不能少。
反季节蔬菜丰富了人们的餐桌，往往就忽略了很多蔬果，一年里只会出现短暂的一瞬。
即使是叶泉，也得遵循时间规律，春日酿的槐花酒杨梅酒樱桃酒，腌下的笋，立秋的藕粉，还有从初夏到秋天不同品种上市都得留下点的辣椒。
路冰带着冰鲜冷藏车急速送来，停在夜宵店门外。叶泉还没来得及卸货，车里淡淡的肉味吸引得跟黄奶奶出来散步的小猫咪蹭到车底下，喵喵叫着恨不得钻进去啃几口。
大金及时拱开了小橘猫，看起来才三个月大的小猫懵逼地打了个圈，软软滚到一边，睁大眼睛。过了几秒，像反应过来了刚刚有什么东西，它突然对着空气炸了毛。
“喵！阿嚏！”刚炸成一团，小猫被夜宵店开门涌出的明显辣椒味一冲，又可怜巴巴趴下了。
叶泉看见，托起小猫，放回年纪大了不方便弯腰的黄奶奶怀里，“可能被辣到了，回家就好了。”
俞素素新奇地看着，“居然还有不胖的橘猫，好小一只。橘猪可爱，但奶黄团子也好可爱啊。黄奶奶什么时候养的？”
“我孙女怕我和老伴无聊，就想着给我们养只宠物。正好她救的一只猫生了崽崽，就给我送来了。”黄奶奶道了谢，把小猫抱紧，“我们橘子怎么了呀？想吃肉肉，这是小叶老板的肉，回家奶奶给你开罐罐好不好呀？”
小猫蹭了蹭她，这个年纪正是活泼爱动的时候，很快跳回地上，翘着尾巴高高兴兴在前面跑，跑一段路回头看看，乖乖等黄奶奶跟上。
一快一慢，走过喜乐街街头，小孩子们哇哇叫着，来围观会跟人散步的萌萌小猫咪。
叶泉看着他们的背影，揉了揉鬼魂形态的冰凉狗头。大金歪着头，被揉得眯起了眼，老狗慢慢趴下，竖起耳朵听着兴奋快活的年幼猫咪喵喵叫。
叶泉伸了个懒腰，抬走冷藏车里的牛肉，迅速处理好。
辣椒酱里配牛肉是最香最有嚼头的，叶泉本来找旅行时吃过的牛肉供应商订了一批，但夏国这么大，总有些是她没吃过的，或者当时吃觉得一般，但配上辣椒和其他料，就焕发新的生机口味的。
超管局贴心送来的牛肉，很快变成了红油辣椒里的一部分。
装在一个个圆肚透明罐头瓶里的辣椒酱，成了夜宵店傍晚的新宠。
透明玻璃瓶里的辣椒红得格外鲜亮惹眼，大多数人自家做出来偏褐色的辣椒酱，在夜宵店里显得格外漂亮，半个指节深的红油浸着酱，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香辣的气息了。
罐头瓶瓶盖包着软和的布，细细麻绳系紧，像是酒家的陈年好酒，盖子盖得死死的，只有凑近了闻，才能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好多辣椒酱！老板辣椒酱熬好啦？”一听这就是常来的食客，知道叶泉这些天都在熬辣酱。再往菜单黑板上一看，又垮了脸，“怎么没上菜单啊？”
叶泉好笑，“辣椒酱又不是主菜，上什么菜单。有想吃的喊一声，开一罐子给你们挖就行了。调个味而已，不要钱。”
“哇！我先来两勺！”食客惊喜极了，笑嘻嘻接话，“只要老板能上菜单，我就能把辣椒酱当主菜吃！叶老板做的，肯定——”
食客的声音戛然而止，被香味吸引走了注意力。
罐头瓶盖子打开，浓郁的香辣香气像在夜宵店丢下了一颗炸/弹，轰然爆开，所有人一瞬间都没说出话。
“好香……”
离得最近的食客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走过夜宵店的人鼻子耸动着，顺着香气走进了门。
辣味自出现在餐桌上后，就迅速风靡起来，香气霸道地占领了地盘，让人们成为了香味的俘虏。
叶泉仔细调配了辣椒酱的配比，不厌其烦地反复排列组合，挑出最合适的香味。川渝辣椒配上一点干燥了的湘辣椒籽爆香，一点花生碎芝麻粒炒出了丰富坚果香气，炒得又香又浓。
俞素素刚拿出勺子，第一个闻到的食客就忍不住了，抢先舀了一大勺，加到米饭上。
红彤彤油脂浸入晶莹的米粒，流动的辣椒酱像一道逐渐解除冰封的瀑布，切成小碎方块的辣椒裹着一粒粒牛肉，杂着金黄的辣椒籽、雪白芝麻和浅黄花生碎，在红彤彤的香辣水流中，淹没整碗米饭。
刚出锅的米饭热气蒸腾起来，融化了油脂，凝固的牛肉散发出属于它的香气。厚重的牛油蹄筋，一丝丝嚼劲的牛肉粒，锁死了里面的汁水，直到一口咬下，满嘴香味。
热气一上来，香气飘散得更快、更远了。顺着味道被吸引来的食客们蠢蠢欲动，“老板，我也来一勺！”
炒酱时多少都闻过辣椒香味，最浓的时候让人走过夜宵店都被辣得想打喷嚏，炒酱有的香味咸，有的辣，这一瓶集味道精髓为一身，简直让人走不动路了。
让人想起火锅，想起川渝，想起汗流浃背酣畅淋漓的味道。
埋头干饭时辣椒酱一跃成了新的宠儿，即使已经吃完了，那股香味仿佛还残留在舌尖。
余婵带着一箱玩具过来，吃完没舍得走，她脑子转得飞快，“叶老板，别的不能打包，辣椒酱总可以吧？我们平常吃不到夜宵店的时候，总要给我们一个念想嘛。”
有了第一个想到主意的，应和的人迅速增多，“就是就是！我们一人买一瓶不过分对吧！叶老板你赚点钱行吗？？”
“……那就，一人一瓶？”叶泉这次辣椒做得多，卖一点也可以。
“一言为定！”食客们有的饭也顾不上吃了，先抢下一瓶再说。
路冰来吃饭时，听着食客们对新上辣椒酱的猛猛夸奖，莫名有点与有荣焉。
叶老板不收钱也不在乎荣誉，这次的礼物，看来确实送到了心里。
短暂开放了一天的辣椒酱销售，直到大眼仔话题里多了许多“嘿嘿抢到了”“带去学校，食堂的饭总算能吃了”之类的发言，关注夜宵店的网友们才感觉到不对劲。
仔细一挖，差点汪地一声哭出来。
【别的主打菜抢不到，没空去现场吃，能快递的辣椒酱为什么不上架啊啊啊！云食客的命就不是命吗，我也好想吃啊！】
话题里迅速有人开始收购辣酱，开出了让人相当心动的价格，然而……
【我倒是想卖，但是吧，买到好吃的谁能忍着不吃？报一丝啊已经吃了一半了，牲口舍友还抢走了好几勺，有没有人再分我一口？】
居然没人卖。
夜宵店小程序平台，迅速被“求辣椒酱上架”发言占领。
叶泉：？
叶泉动动手指，小程序菜谱分享部分，多了一个新菜谱。
网友们痛苦面具：【救命，你真的想教会我们啊？！有没有人能做，把手借给我们谢谢！】
叶泉全都当做没听到，她看着清静刚从白云山带下来的礼物，陷入沉思。
白云山白云观，当代玄门之首，带来的礼物不是符箓不是凭体也不是修行物品。
……是一只走地鸡。
清静也很疑惑，“观里有一片自己种的田和养的鸡鸭鹅，算是大家感悟修行的环节之一。这是挑出来最好的一只，师叔祖让我送给叶老板，说是……礼物？”
清静没说的是，负责与其他人打交道的正言师叔，听说师叔祖这个要求后，想掉了几根头发，都没想明白师叔祖想做什么。
总不会是超管局送了礼物，师叔祖觉得白云观也不能落后吧？
听到最后，叶泉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是礼物。”
叶泉翻出手机朋友圈，昨天小程序上正式公布了辣椒酱菜谱，她在朋友圈也列了一遍不同肉类对辣椒酱味道的影响。
评论区里，路冰点赞发了个流口水表情，叶泉客气感谢了一下带来的肉类。
陆少璋给她每一条朋友圈都点了赞，这条也一样。
的确是因为超管局的礼物，却不是觉得白云观不能落后。
清静一头雾水，叶泉没仔细解释，让她别急着走，“陆道长既然送了礼物，我也该回个礼。”
叶泉杀了鸡，翻出剩下的鲜辣椒，单独炒了一锅鲜椒鸡丁。
别说，灵气相对更多的白云观养出的鸡，鸡肉就是要细嫩紧实一点。倒不至于充满灵气，只是吃得舒服，将香味激发得更为明显。
叶泉进了后厨，食客们被冒出的香味勾得心痒痒的，纷纷跑来问在做什么。听说是朋友送的，只有一点，才遗憾离开。
锅里还剩一小盘的量，给清静打包带走。叶泉慢吞吞走出后厨，就看到大金和清静都站在一个桌子边。
“怎么了？”叶泉走近不由得一怔。
向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笑眯眯的黄奶奶，失魂落魄地坐在桌边，“小橘子不见了。”
喜乐街上的熟人都知道小橘子是谁。
猫咪一岁前简直是一会一个样子，黄奶奶家的橘猫只用了小半个月，很快脱离了小奶猫的模样，逐渐有了未来橘猪的影子。
它不像别的猫昼伏夜出，和老人住在一起，似乎也有了早起早睡的习惯。白天喜欢出来晒太阳，抖一抖橘色的毛发，灿烂阳光照出满地金灿灿光芒，打个滚，也有小孩子们追着“哇”地欢呼。
等到黄奶奶出来散步时，橘子跟在她脚边神气地走过街头，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见过遛狗的，溜猫并且是猫自己溜自己的，那可太少见了。
但从前天开始小橘子就没回家睡觉，黄奶奶实在担心，找了监控，却只看到橘子自己跑出了监控外。黄奶奶拿着橘子爱吃的罐头和玩具，去各处叫着它的名字敲了敲，却始终没有叫回来。
从清早起来找到现在，找累了，黄奶奶才进门坐下歇歇脚。
新进门的食客听着也有些担心，“散养着跑丢了吧？猫不像狗能找回来，不恋家的，跑丢了就不见了。”
“猫这东西没有心养不熟的，你看监控都没找到，四条腿谁知道跑哪里去了。也没养多久，算了养下一只吧。”
只是短短半个月，没人觉得猫对人会有多深的感情，人的感情恐怕也没建立起来呢。养一只猫而已，这只不见了，下一只更好。
黄爷爷和孙女的电话打通了，孙女听说猫丢了，看监控也没有，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乖囡，我看什么剪刀大法、什么带猫粮给附近的流浪猫吃，问他们橘子去哪里了……我都试了，但是还是没有找到橘子呀。你知不知道网上还有什么办法？”黄奶奶听见孙女的声音，急忙问她眼里最懂猫咪、最懂网络的年轻人。
然而猫已经丢了三天了，孙女也没办法把它变出来。
黄金寻找时间已经过去，尤其是散养的猫，不像纯家养猫胆小往往在外面走不远，跑丢了，就很难找到。
“它那么小，那么乖，每天会跟我一起散步的，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的，怎么就不见了呢？”黄奶奶说着比了个怀里的大小，眼圈又红了。
第66章 小猫橘子（二）
孙女叹了口气,“奶奶，你别把身体急坏了。既然已经跑丢了，就是没有这个缘分。我知道你喜欢它，但是橘子太小了,也才来咱们家半个月,不懂事的。橘子同胞的兄弟姐妹还有没送出去的,要不我再给你抱一只回来？”
“外面那么黑,橘子最爱吃了,在外面没有罐罐吃可怎么办呢？”黄奶奶不肯接受，只念叨着丢了的橘猫。
孙女恍惚了一下，竟觉得有些像奶奶平时念叨自己多吃饭、爱吃什么东西似的神色。小橘子从被她送回家的那一刻起，仿佛成了奶奶的又一个小孙女。
“我自己找。”黄奶奶扶着膝盖站起来，固执地坚持不是橘子自己跑丢了,“小橘子不可能不回家的,它不见了，我得去叫橘子回来。”
黄奶奶走了太久,累得有些站不稳当，撑着桌子晃了晃。
离得不远的清静连忙扶住她。大金扶着桌子，让黄奶奶能扶得更稳。
李红云看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她看见旁边清静穿着道袍，心里一动。
“小道长是白云观来的吗？能不能帮忙算算,橘子现在在哪里？不管是好是坏，有个消息总是好的。”
黄奶奶眼前一亮，“诶呀,对对，我怎么忘了……小道长,小叶老板，你们能不能帮我看看橘子在哪里呀？”
黄奶奶握住清静的手，抬头希冀地看向叶泉。
黄奶奶本是不信鬼神的，不然也不会在喜乐街流传着闹鬼店铺传说时，第一个上门买烧麦了。
叶泉的神秘传说渐渐流传，时不时又有人来道谢，年长者总有自己的生活哲学，慢慢就介于听但并不关切。
但当遇到了没有一点办法的事时，人难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玄学。
黄奶奶戴着眼镜一个个搜出了网络上找猫的玄学办法，都没有用，现在看到叶泉，旁边还有白云观的道长，不由得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总有办法，能找到的吧？
视频通话里黄家孙女忍不住皱眉。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封建迷信，奶奶别被人骗了。
但看奶奶眼前一亮，孙女又不忍心让她失望。
视频镜头微动，照到叶泉身上，叶泉抬眼看过来，仿佛透过镜头看到了另一端。
孙女不由得一怔。
这看起来，不像是搞封建迷信的骗子啊。
“夜宵店……”孙女突然想起了这是谁，是爷爷奶奶之前夸过好吃的店的老板。
大概只是奶奶急糊涂了，病急乱投医吧？能安抚一下奶奶也是好事，孙女开始找人，想找一只差不多的橘猫，带回来给奶奶。
橘子跑了，估计是很难找到了，还不如换个新的。
说做就做，孙女连忙翻出夜宵店的小程序，给客服后台发消息，表明自己身份和计划，希望夜宵店能配合安慰一下老人。
俞素素担心地瞅了半天，瞥见后台多了条消息，点开一看，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把老板当骗子还是不当骗子？别小瞧人啊！
在黄奶奶期待的注视下，清静捏着手里的三个铜钱没亮出来，犹豫地向后看。
她神色有些为难，却并不焦急，看到叶泉过来，像见了救星一样，赶紧喊，“叶老板！”
大黄狗大金先前呜呜叫着叫来了清静注意，此刻也敏锐地发现了清静的不对劲。
它一起回头看向叶泉，两只前爪合十，常人难以见到的鬼魂狗狗站起来，向叶泉拜拜，希冀着她能帮忙。
黄奶奶毕竟是店里的老食客了，叶泉按住清静的肩膀，没让清静直接说出顾虑。
“黄奶奶，您家里还有橘子常用的东西吗？现在手上这些跑了一天，气息和联系不够强了，您现在也很累了，橘子看到可能都认不出了。想想橘子平时喜欢用什么，请黄爷爷回去找一找，带来我们再仔细算。您在店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今天的赤豆红枣粥和柠檬手撕鸡稍微吃一点？”
黄奶奶连连点头，“我老糊涂了，对对，我现在就回去拿。小叶老板等等我好不啦？”
黄爷爷拉住她，“我回去拿。小叶老板帮忙你还不放心吗？刚叫你吃你吃不下，现在坐着慢慢把粥喝了吧？都煮化了，就当喝水了，你看，你嗓子都哑了，喝点水吧。”
黄奶奶找不到小猫，两人进店虽然点了餐，但没什么胃口，听着勉强点点头。
勺子一舀，细沙似的粥水淌下，软糯的豆子香气甜丝丝的，让人闻着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老年人晚上不适宜吃多不消化的东西，喝一点粥刚好。
红豆慢慢在炖煮中被不断搅动，化成了沙沙的粘稠粥水，和粥米不分彼此。晚加进去的红枣干吸饱了水，在沙沙粥水中浮沉着，重现出饱满红润的色泽，却又有着新鲜枣子比不上的扎实枣香。
只有晒干凝聚一次，才有的甜味从一切两断的截面飘出，枣肉像海绵一样膨胀软乎乎的，光是看着，都能知道一定很甜。
暖胃、补气血两不误的一碗粥，光是红枣已经够甜了，叶泉没有另外加糖，吃起来已经有了红豆沙甜品的味道。
天然的甜味不会腻人，嗜甜的人可能稍嫌清淡，但越吃越有味道，不好甜的人吃着，也会觉得暖洋洋的。
惊慌担忧的心情在一碗粥里被抚平，黄奶奶神色慢慢舒缓下来，虽然依然忧心，却并没有那么固执着急了。
叶泉瞥了一眼黄奶奶，带清静走到一边，直截了当地问道，“卜算结果不好？”
清静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我一开始就算了一卦，只算到黄奶奶这样找下去，找到之前橘子就会死。但是橘子现在还活着，大概在江对面。”
小道士清静向来热心，上到找鬼避血光之灾，下到找猫做风水局，都乐意帮帮忙。
清静大概是在黄奶奶强调时，唯一确实相信橘子没有自己跑丢的人。清静算出了橘猫的死劫和大概位置，一只还没成年的小橘猫，自己跑到江对面去的概率很小很小，清静又算出确实有其他人导致橘猫劫数来临。
但这样的结果，不好跟黄奶奶说。她实在很纠结。
清静想起之前找笔仙的时候她的卜卦就拖了后腿，更发愁了，“江对面范围太大了，我卜算不够强，可能得找师叔他们才能算清楚。但是师叔师伯们最近都在帮超管局的忙，追捕玄门败类……叶老板，你会卜卦吗？”
大金和安安头靠着头，小道士眼巴巴看过来，都看着叶泉，肉眼可见的期待。
玄门五术山医命相卜，各家各有所长。虽然清静知道叶泉压根用的不是灵力，而是功德金光，叶泉也没展示过卜算能力，但难免生出点期待。
“我不卜卦。”叶泉干脆利落地回答。
叶泉从入轮回的那天起，就不能卜算了，算她的人必遭反噬，她也没法算别人。不过平时影响不大，反正她能直接看到阴气灵气之间的联系。
清静眼睛黯淡下来。
“但可以找其他人卜算。”叶泉掏出手机。
清静疑惑，“是哪位隐世道友吗？”叶泉突然出现就很让人惊讶，也许背后也有个不知名的门派？
叶泉慢吞吞回答，“是你师叔祖。”
清静：？什么祖？
叶泉：【只有主人照片和猫咪诞生时间，能算现在猫咪在哪吗？】
让黄奶奶一家找橘猫用过的东西，只是个备用，实在问卜算不到，再用密切相关的东西去追踪。
陆：【可以算。】
山巅日暮，黯淡下去的霞光披在青袍剑灵身上，每一缕发丝都像留下了霞光的痕迹，泛出微光。
陆少璋持剑掐诀，不可见的灵力光晕流转开来。
光晕很快黯淡下去，连一直半透明微微泛光的长发，都黯淡了许多。
陆少璋从袖子里取出手机，以卜算结果推算，确定了具体地图位置，按下通话键，映出了自己的脸。
第一次点开视频没有经验，一眼就是死亡角度，陆少璋迅速换了个位置。
清静还在为自己听到了什么怀疑耳朵，叶泉的手机视频邀请就响起来了。
屏幕里白发道人神色安静而缺少表情，声音却比清静平日听得柔和许多，“近水多物，在江对岸江阳市郊区柳岸区三号大道177号。一天后死劫将至。周围人应当从事屠宰相关行业。”
他不像普通道士卜算时只给出模糊的方位，或以繁多的术语描述遮掩，就说出了精确到可怕的位置。
清静听呆了：？？？
清静脑海天人交战，一边说师叔祖从没有这么温和的态度，一边说能算到这个详细程度、能承担这样多的灵力消耗的，不是师叔祖又是谁？
还没打出结果，清静就瞥见了眼熟极了的一点点红晕。
师叔祖红了的耳廓。
清静：……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苍天啊老君啊三清啊，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
叶泉听到屠宰，微微皱眉。
黄奶奶听说卜算出了位置，吃惊地站了起来，“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黄爷爷带着橘子喜欢趴的靠枕回来，听说小猫跑到了对岸，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孙女找人找到了别的替代的猫。
“我去一趟。”叶泉接过靠枕。
她暂时把店交给俞素素盯着，菜不会做，但起码能舀粥。
大金呜呜扒拉叶泉裤脚，着急想跟上。叶泉没阻止，大金比鬼婴聪明，带上还能跟其他动物鬼魂交流一下。
吉普车闪电般驶出清江市，跨江大桥刚过，就开到了陆少璋算出的地点。
那是一座仓库。
仓库前钉着一个牌子，《爱心宠物救助站》。
第67章 小猫橘子（三）
一个多小时前,江阳市馨爱猫咪咖啡厅。
温馨的马卡龙色布置里，直接顶到咖啡厅天花板的猫爬架和转轮、跑道，随处可见，完完全全是个猫咪乐园。猫咪们有的藏了起来,有的甩着尾巴,蹭蹭进来的人类。
猫咖里不仅有小公主一样的布偶,几只软乎乎的品种猫外,也有傲娇的白狮子猫,两只奶牛猫团子打来打去，滚进人类怀里。
直播间镜头捕捉到它们，云吸猫的观众不由得会心一笑。
虽然咖啡厅面积不大，但在网上小有名气，顾客很多。每只猫都有属于它们的粉丝,不少人慕名而来吸自己心爱的小猫咪。
猫咖进门时就已经通知会有镜头拍摄区域,不喜欢的人可以不入镜，也有人专门跑到直播间打个招呼,对观众秀一秀成功线下吸到网红猫猫的快乐。
直播间营业时间一直开启着，悠闲的直播间里大多是看猫猫的评论，不久前出现了一堆刷屏。
【哇,今天‘百味串烧’要来见馨馨吗？猫咖的小猫咪有口福了！串烧哥做饭一绝，猫饭也不在话下！我看串烧功课做得很足，准备了很多食材直接带过去,绅士风度满分！】
【当然功课做得足啦，我记得串烧说过，他还开了一家爱心救助站的,很懂猫猫狗狗吃什么的好吧！】
【哇，没想到串烧哥这么有爱心？】
【我超喜欢馨爱的小猫咪的,虽然没空去猫咖但是直播云吸猫也好幸福~】
【呜哇他俩居然是同城，这么快就面基直播了。在哪里在哪里？我也想学做猫饭，‘馨爱猫咖’的直播间没有见到他们啊，‘百味串烧’还没开直播，是我来晚了吗？】
江阳市宠物博主“馨爱猫咖”和美食博主“百味串烧”即将联动直播的消息，他们提前几天就通知了粉丝们，粉丝们摸到直播间来，却没看到，不由得疑惑又遗憾。
很快有人答疑：【我刚才看到了！馨馨去门口接人了！】
猫咖门前停下了一辆面包车，很不起眼，驾驶座下来一个高壮横肉的黑脸男人。
“馨爱猫咖”，也是博主丁馨，到了猫咖门口，乍一看黑脸男人，吓了一跳。
黑脸男人转头对她挥挥手，“馨爱？哇直播的时候居然没有开滤镜吗，你可真漂亮。我是百味串烧啊，我姓白，白传绍，叫我白哥或者串烧都行，我皮肤不好开了滤镜，是不是线下看着有点凶？”
串烧哥笑起来，那股凶气就散了很多，看起来有点憨，和直播中的那个美食博主能对上号了。
丁馨按下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笑着上前几步，“我是馨爱猫咖，丁馨，厨房已经腾出来了，今天就看串烧哥露一手！我这里有平时吃的鸡胸肉、牛肉和青口贝，你带了什么呀？”
她好像……闻到了血腥味。淡淡的，有些想吐。
串烧哥拉开后备箱，两大箱冰鲜食品冒着冷气，“我都来了，肯定要让小猫咪们吃饱啊，瞧我的吧。”
串烧哥满是肌肉的手臂一捞，两大箱垒在一起，放到丁馨带店员带出来的小车上，两人一起进门。
串烧哥拉着小车进门，换了鞋套洗了手，边左右打量着猫咖。
“你这里确实好看，猫咪养的都很肥美漂亮……那个猫爬架是你自己做的吧？真是心灵手巧。材料贵吗？不贵我觉得我的救助站里也可以做一个给它们玩。”
串烧哥随口说着，目光追着猫咪的方向跑，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而诡异的光。
温馨的灯光将小猫咪的毛发照得柔软又蓬松，看起来都被精心照顾和喜爱着。店里店员包括丁馨都是年轻人，只有一个瘦高的男店员。
“还好。”丁馨感觉他看猫咪的眼神有些不舒服，但又觉得是自己以颜值先入为主歧视人了。
形容猫咪肥美，不是很正常吗？人家来这里做客，一直在笑在夸人，自己怎么能这样？别的不说，马上走到直播镜头前了，拍到的话，她肯定要被粉丝说没礼貌的。
听见救助站，丁馨终于感觉舒服了点，引着路跨过猫咖进门的围栏，换了个话题，“我可以给你画步骤图，或者下次一起去救助站帮你做爬架。猫咖也欢迎健康的小猫咪来打工。”
两人进门的声音被直播间收进麦里，蹲等博主联合直播的粉丝兴奋起来。
【哇，看来还有下一次合作！串烧哥快发救助站的图和数据，让我们挑一只幸运猫来打工！】
丁馨说着弯腰和猫咖直播镜头打了招呼，“嗨，大家晚上好~今天馨馨和串烧哥一起来为猫咖小猫咪们做猫饭啦，百味串烧串烧哥会为我们带来什么大餐呢，让我们期待一下！”
刚打完招呼，丁馨就看到背后什么东西飞了过去，直播间弹幕突然炸开。
【！！！背后！】
【快躲开啊啊啊啊！】
“喵——”
“嗷吴呜——”
凄厉的猫叫声打破了猫咖的温馨安静，猫咪们从各个角落冲出来，像一只只猎手或小炮/弹，变成了毛茸茸的洪流，冲向串烧哥。
那不是喜爱，那是疯狂的戾气。
在猫咖营业的猫咪们，修剪整齐的指甲大多只剩一点点，往常可爱的粉嫩肉垫里探出利爪，和牙齿一起冲上。一个照面就抓破了串烧哥的裤腿，有的抱住鞋子开始咬，有的试图跳到串烧哥身上。
“靠！别抓我啊！疯了吗？”串烧哥下意识抬起手，眉毛倒立，笑着时的憨厚有那么一瞬变成了凶残，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串烧哥拉着车掉头就跑，跳出围栏，猛地把猫咪都关在了里面，“别追了别追了！”
丁馨震惊后迅速反应过来，和店员一起带着纱网拦住呲牙咧嘴的猫咪们，把挂在围栏上试图挤出去打人的猫咪拉回来，一个个柔声安抚，“别，别闹。”
仔细一看，无论是一直以好脾气著称的猫咪，还是本就傲娇的猫猫，都冲了出来。
被拦住的猫咪们还不肯罢休，即使在自己熟悉的人旁边，也立着飞机耳，疯狂向串烧哥的方向哈气恐吓。
从顾客到店主都惊了，可可爱爱猫猫瞬间变成暴躁打手，有的人惊吓后撸不下去了，匆匆要求退款离开。
丁馨焦头烂额地安抚着猫咪，给顾客们道歉，让店员退款并附赠小零食，好不容易安抚完，看着乱飞的直播间弹幕，更感觉心累。
【我靠猫猫们怎么了，疯了吗？】
【串烧带了什么进来？】
【为了肉不至于这么疯狂吧？又不是没吃过，干饭的时候就算打架也没全体都打起来啊。脾气最好的小公主都飞机耳了。】
【能在猫咖营业的都不怎么怕生啊，怎么突然都应激暴走了？最怕生的小短腿每次都躲在上面看大家，只跟馨馨贴贴，剪指甲不小心剪出血都不会生气，这次也冲出来了，应激吓得毛都炸开了，还是要呲牙凶串烧。】
【听说动物们有灵气的，尤其是猫猫，能感觉到人身上不好的东西……】
【喂喂，你们馨爱粉丝是不是太过分了？要不是串烧哥躲得快，差点被咬了好不好，怎么还怪受害者呢？】
不好的东西……
丁馨看见闪过的弹幕，微微有点不安，但怎么看，串烧哥都是无妄之灾。
丁馨无奈地找到医疗箱出来道歉，“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应激了，平常不是这样的。有伤到你吗？店里都打了疫苗，伤到了的话我们现在去医院打破伤风。”
本来想着带百味串烧去直播间露个面，正好拍一拍大汉和小猫咪的反差萌相处，然而猫猫们不配合，丁馨也无可奈何，只能准备面对这次合作失败。
“没事，我躲得快。救助站的猫狗更凶，我都躲出经验了。”串烧哥盯着猫猫们，笑了笑，“是我的问题，我经常杀鸡杀鱼啥的，又带了这么多肉，可能有血腥味吓到他们了。”
也对，猫猫本就胆小，美食博主有的会宰杀食物，可能也有人类感觉不到的杀气，被吓到了也正常。
丁馨的不安慢慢被抚平了，“是我准备不周，那……”
串烧哥看出她要拒绝，主动提出，“咖啡厅好像没法直播了，要不去我的救助站吧？正好你带店员一起来，教教我怎么做猫爬架，和救助站的猫狗互动一下也挺好的。”
串烧哥爽朗一笑，“我那边都是走丢或者被遗弃的宠物，有的品相还是很可爱的，你要是看中了，就像大家说的，带来打工也不错嘛。”
串烧哥如此善解人意，丁馨的拒绝卡在嘴边，咽了回去。
直播开着……总出不了什么事吧？而且她确实该补偿一下串烧哥，去救助站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丁馨很快答应下来，带了一些猫粮、化毛膏和药物，再带上做猫爬架的材料，一起上车。
串烧哥聊天风趣又幽默，直播开着，虽然看不到猫猫和做饭，但路上聊天也维持了不少粉丝。眼看车越开越偏，丁馨还没来得及不安，就看到前面仓库亮着灯，看到了救助站的牌子。
刚进门，丁馨就一愣。
救助站环境大多好不到哪里去，毕竟都是流浪猫狗，身上受伤的、得病的都很多，也不会很好看。但串烧哥的救助站不一样。
……虽然知道都是捡回来的遗弃、丢失宠物，但，这里的品种猫狗是不是太多了？
大略一看，几乎都是品种猫狗，最差也是串串。
丁馨摇摇头，把疑虑按下。别人做救助，不管标准是什么，起码救了一些小生命。
她仔细一看，布置的还算干净，有玩耍的角落，看起来应该有时候会放出来玩。
但大概是为了管理方便，猫猫狗狗都在笼子里，神态萎靡惊惶。见到有人进来，最精神的几只猫狗还会叫两声，其他都瑟缩地躲在角落，害怕见人似的。
遗弃和流浪过的猫狗很多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丁馨自家的猫猫也有这样捡回来的，看着有些心疼。她和观众说了一下，把带来的东西卸下拉进救助站，准备开始给小家伙们驱驱虫，在串烧哥备菜的时候担起互动的镜头。
店员和原本救助站的员工们正沟通着制作猫爬架的器材，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刹车声。
叶泉牵着大金，敲开大门，“你好，我家丢失了一只小猫，听说是被捡到这里了，请问你们见过吗？”
手机照片上，露出了一只神气漂亮的小橘猫。
第68章 小猫橘子（四）
串烧哥打开门,看到叶泉眼里闪过惊艳，一低头看到一只乖乖蹲坐着的膘肥体壮黄狗，不由得眼前一亮。
但他仔细一看，黄狗尾巴上的毛都白了,夜晚的灯光下眼珠不太亮,显然已经是一只老狗,眼里的兴趣顿时消失了不少。
听见叶泉的问题,串烧哥随便扫了一眼手机照片,眼珠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嘴上却直接否定，“没见过。”
串烧哥笑着解释，“可能是谁看错了吧？我们这里只救助走丢的、遗弃的宠物猫狗,野猫带去绝育之后就放生了,但是经常有人搞不清楚，以为我们什么小动物都收的。你要不再找人问问？我们在直播,不小心入镜拍到你就不好了，想捐助或者领养可以明天白天来。”
“汪汪！”大金盯着串烧哥大叫，呲牙刨地,做出了威胁攻击的预备姿态。
串烧哥瞳孔一缩，微微抬脚，在踹出去之前放下了,但盯着大金的目光有些怪异。
开着的直播镜头跟着丁馨走过一只只猫狗，也将开门的声音捕捉了进去。
【哇上门的路人小姐姐声音挺好听！镜头转转，让我看看是不是美女！】
【靠！吓死我了,本来仓库是一群安静小可怜，突然有狗叫,好凶啊。】
【是‘百味串烧’去开的门吧？怎么又是冲着他叫……刚才猫也是。】
【明明就是猫咖没管好，回来救助站的猫猫狗狗怎么不凶他？路人小姐姐带了狗来，被血气吓到叫了两声，但也没咬人啊。】
叶泉轻轻拉了一下，大金只是作势欲咬，乖乖退回她腿边，直勾勾盯着串烧哥。
从串烧哥到几个救助站员工，身上都残留着一缕又一缕、来自不同鬼魂的阴气。
无一例外。
救助站明亮的灯光下，几个人身上却仿佛地狱。
漂亮可爱的猫猫狗狗变成残破的尸体，就没法说得上好看了。
有的缺了爪子，有的只剩皮囊，有的一截脊骨挂在他们身上，残缺的动物魂魄弱小极了，撕咬抓挠都无法伤到活人，只让它们不断虚弱下去，却坚持着张开嘴，张开爪子，完成它们最后的报复。
它们一只只空洞的眼睛看向大金，隔空看向它们的同类，发出常人听不到的凄惨怨恨嚎叫。
很吵。
叶泉抬手散出点点金光，金光落在魂魄身上，不断消散虚弱的魂魄忽然稳定下来。
串烧哥突然感觉身上有些重，到处都不太舒服的样子，不由得按了按肩膀。
叶泉瞥见仓库一角的直播镜头，也看到了明显不是一伙人的丁馨，心里微动。
本想直接进去拆穿这伙人，但换个方式也不错。
叶泉举着手机，淡淡重复，“真的没见过？我看你这里猫狗挺多，可能不小心混进去了。家里老人养的猫丢了挺着急的，让我找找吧，你们做你们的，拍到我没关系。”
串烧哥身上不舒服，就不耐烦跟她说话了。
串烧哥给救助站员工比了个手势，很快有人上来拦门，“说了没见过。我们这里都是品种猫狗，大家做宠物养的，十几万粉丝的主播，稀罕捡你的野猫吗？别耽误我们做事，你不会是来蹭镜头找事的吧？”
一开口，蛮横和轻蔑尽显，串烧哥表情僵住，赶紧把员工拉到后面。
平日不来这里直播，员工没仔细教过，是他疏漏了。
串烧哥心里暗骂，还得在镜头前描补员工的态度，“不好意思，他不会说话。我们救助站不在意品种的，只不过大部分田园猫狗都是野生的，做了绝育就放掉了，才说肯定没有。”
刚被员工的恶声恶气惹出火气的直播间弹幕，很快被串烧哥安抚下去。宠物博主和美食博主粉丝大多比较佛系，即使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为了能好好看直播，不再说话了。
串烧哥看到员工对他点头，知道描补的差不多了，开始解决叶泉，“美女不介意入镜就好，我们直播间人气还可以，要不你拍一下猫猫照片，可能有人见过？我们这里真没有你的猫。”
串烧哥态度放得很平易近人、为人考虑，对比得坚持找猫的叶泉，似乎就有些过分了。
【既然这么着急找猫，说了没有没有，还不走，不会真是来蹭镜头的小网红吧？】
【就是，谁带狗出来找猫啊。】
弹幕吐槽了几句，串烧哥招呼人带着直播镜头过来，叶泉和橘猫照片一起映入镜头，弹幕停了一瞬。
【草草草大美女！】
【营销蹭热度我也认了，美女你直播间叫啥？】
【……等等，有点眼熟啊。】
【呜呜呜小橘好精神，给姨姨亲亲！】
吐槽叶泉的声音瞬间烟消云散，一条弹幕被点赞停在了最上面。
【这么晚还在找肯定很着急，小橘猫也是家里的宝宝啊。给她进去找一找呗，小橘好可爱的，可能跟曼基康不小心混了，或者救助站别的员工今天救回来了你没注意。而且不是说会救助野猫去绝育吗？可能已经送医院排队绝育了，你不知道而已。】
仅次于这条的弹幕刷过：【拜托了让我多看看美女！】
串烧哥看着迅速转变的风向，脸皮抽搐了一下，维持住笑容，“那就进来吧，慢慢找。不过狗狗最好留在外面，万一生病就不好了。”
“可以。”叶泉松开缰绳，拍拍大金。大金回到车上，吉普车车门关闭，只留了一个车窗给狗狗呼吸新鲜空气。
叶泉走进仓库，拿着照片走过一个个笼子，直播镜头跟着她，说眼熟的人几秒后出现：
【靠，叶老板！怎么是你！夜宵店开业时间你不要乱跑啊，快回去！！！】
【？？？】
【指路#死也要吃的饭是真实存在的#、#一生必须去一次的夜宵店#、#今天夜宵店全天营业了吗#、#每日菜单@脍不厌细#、#欠我一瓶辣椒酱#，就是上过热搜的夜宵店老板啊！叶老板实在太佛系了还不搞营销，习惯了看菜，差点第一时间没想起来叶老板也是个大美女2333】
【！！！我知道！‘脍不厌细’直接做了好几期视频的那家店！馋死了馋死了，原来老板也很好看啊……】
【我来了我来了，叶老板求求了白天不营业就算了，给瓶辣椒酱吧！】
【什么？叶老板来直播间蹭镜头？太好了，来当博主吧，我可以每天看你吃饭！实在不行你拍后厨也行啊，吃不到让我多看看嘛！】
美食博主的粉丝多少有重合，夜宵店老板惊现直播间的消息，迅速传开。串烧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直播间热度一路上涨，然而不是舔屏颜值粉就是隔空喊话叶泉的，他有点高兴不起来。
串烧哥看了眼半掩着的仓库大门，吉普车安安静静毫无反应。
门外，监控死角有个救助站员工，拧开一小瓶膏体。
靠近门方向的笼子里，几只猫狗躁动起来，抬头到处闻来闻去，撞着笼子，试图出去。
“别闹别闹。”员工们纷纷提走了笼子。
门外员工拿着瓶子扇了半天味道，却没看到黄狗被馋得从吉普车车窗里跳出来。
“怎么会？过期失灵了？”
救助站员工嘀咕着，小心换了个方向靠近吉普车，往车窗里一看就愣住了。
“狗呢？”员工眯眼看了半天，才看出后座上只有一个摆成狗四肢形状的木偶玩具。
叶泉不疾不徐走了一会，逛完了半个仓库，
【报——我放大看了几个橘色的猫咪，都不是。】
【真没有？那么可爱的小猫咪去哪了啊？】
【不对啊，等等，夜宵店没有养猫啊。难不成叶老板真要洗脸出道了？但也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蹭热度吧……】
【还有啊，清江市和江阳市隔了一条跨江大桥啊，丢了猫怎么会跑到这里。又不是有人特意带过来。我觉得挺怪的。】
【不是不是，橘子是喜乐街黄奶奶的猫。丢了几天了，黄奶奶八十多了急得到处找，叶老板好像拜托谁找到了消息，就过来找猫了。】
【[图片][图片]对对对，我去夜宵店的时候还拍到过，是只会跟人散步自己溜自己的小猫咪，超可爱的！】
【哇，所以是把喜乐街的大家当做自己家了吗？叶老板好好啊，喜乐街邻里关系真的好好，又是被别人的好意感动的一天呜呜呜！】
大眼仔上夜宵店话题里，除了美食分享，也有人随手拍下的橘子的照片。神气的小猫陪着白发老人逐渐长大，活泼又可爱，很难让人不喜欢上。
再一想，小猫橘子已经丢了，老人还在等它回家，却始终等不到，不由得心里一疼。
#你看到橘子了吗#话题逐渐升温，直播间网友们自发刷起话题，希望能找到橘子，带它回家。
守着直播间的救助站员工看着弹幕，却不像他们那么悲伤又期盼，目光滑向仓库后门，浮出一个怪异的兴奋笑容。
丁馨和串烧哥喂着猫饭、和小猫互动，看到救助站员工的笑容，她不由自主背后发凉。
叶泉看完了猫区所有笼子，走了一圈在后门站定，“后面是不是也有猫？我好像听到有猫叫。能去看看吗？”
坐在后门守着的救助站员工摆手，“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仓库后面是我们的临时宿舍。”
“你没听到吗？”叶泉轻声问。
哐啷——哐啷——
微弱的铁笼铁链声响中，救助站员工撇嘴，有些不耐烦，“野猫在叫吧。”
哐！
猛地一股巨力，仓库虚掩着的隔板后门被撞开，靠着门的员工瞬间被掀翻。
“汪汪！”
“喵嗷！”
一大群猫狗大声狂叫，如洪流般狂奔进仓库，蹦上靠门员工的脊背，碾了过去。
冲出仓库后半部分的猫狗们，刚一出现，笼子里安静的品种猫狗们突然躁动起来，哐哐撞着笼子，叫声刺耳无比。
“草，这群畜生又发什么疯！”
“奶奶的，老实点！”
毛茸茸的洪流一部分冲向还被关着的笼子，一部分冲向救助站员工们。
被第一时间撞到的救助站员工们猝不及防，一个个下意识抽出棍子，打飞自己附近的动物，敲击地面和笼子，恐吓猫狗。
【！！！历史重演】
【靠，流浪猫狗真的好凶！】
【好多猫猫狗狗啊……】
直播间弹幕在后门打开瞬间刷了满屏的“！！！”，混乱中的救助站众员工们，却没人还有精力注意这个了。
“啊！！”丁馨和带来的店员也没见过猫狗这么凶的样子，只能互相拉着彼此试图躲起来，刚一动，却发现没有任何一只猫狗冲向自己。
她们呆呆看着这混乱的一幕，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播间弹幕乱成一团，新出现的猫狗和仓库里的截然不同，都是田园猫狗，但里面也有部分毛□□亮，有的脖子上戴项圈，明显是家养猫狗的存在。
【我好像看到橘子了！那只身上有一道灰的瘦巴巴小猫，小橘子丢的时候多精神啊，快养成橘猪了，几天就瘦了回去，毛也灰扑扑的……太惨了吧。】
【谁还记得之前说的，正常情况下猫丢了不会跨江丢到对面来，除非有人特意带过来？预言家啊。】
【串烧还说没有田园猫狗，这些是什么！总不会是都留着准备绝育吧？】
【不是，现在还有人觉得救助站是好人啊？我看根本就没有医院！】
【而且，救助站里，除了刚出生的小奶猫，没有一只幼龄猫。断了奶的幼龄奶猫，是最萌最可爱的时候，也是最好卖的时候。他们不会偷偷搞后院繁育卖猫狗吧？难怪被照顾、留在外面的都是品种猫。】
【等等！！！你们看门缝后面，那是血吧？不对，救助站有问题！！！‘百味串烧’在骗人！！！】
毛茸茸的洪流中，猫狗仿佛有人引路，绕开了她们和叶泉。它们似乎明白什么，只是呲牙刨着地面，将救助站众人围在中间，试图威胁他们不许离开。
骤然惊吓后，许多残破魂魄成功爬到救助站员工们身上，点点金光落到它们身上。
无形却沉重的重量压住了救助站众人，无形的刺痛密密麻麻冒了出来，让人动弹不得。
领着猫狗鬼魂和活着的猫狗跑出笼子的大金，跑在洪流最前面。
大金对叶泉摇摇尾巴，自觉出门上车，重新钻进凭体里。
白传绍满是横肉的脸扭曲起来，在镜头前维持不住和善笑脸了，咬牙切齿地试图伸手抓挠后背，“什么东西……”
叶泉看着翻滚的阴气笑了笑，回头揉了把从门外跑进来的大金狗头，大金低头闻了闻叼来的垫子，精准从围着白传绍呲牙咧嘴的猫群里，叼出一只浑身毛都炸开了的小橘猫。
橘猫被扼住命运的后颈皮，懵了一瞬，立刻凶巴巴伸爪子要闹，“嗷喵！”
下一秒，叶泉用垫子抱起小猫。小橘猫懵懵地靠在满是熟悉味道的垫子上，声音瞬间转了个调，“喵~”
橘猫睁大眼睛看着叶泉，皱着小鼻子闻了闻，像是想起来了这是每天都有香香味道的人，是主人熟悉的人，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叶泉对直播镜头晃了晃小猫咪，“我们家橘子找到了。”
直播间弹幕早已经乱成一片，总算等到有人想起镜头，赶紧喊话叶泉。
【叶老板！！！我们报警了，你小心啊！！！救助站一群成年男人，你和馨馨他们打不过的，虐动物的人没有底线的！】
【救命啊网警先别封直播间啊，万一他们动手呢，我们得在这里盯着！还有，血腥有害信息都是证据，千万不要放过他们！】
“我等他们来吧。”叶泉撸了一把小橘猫，看着表情扭曲的救助站众人，神色微妙了一瞬，“救助站这些人……突发恶疾，不会伤人的。”
【？？？】直播间弹幕都被叶泉一本正经的话弄愣了。
仔细一看，还真是。别说伤人了，这些员工仿佛身上到处都疼，挣扎着像被什么压住，根本站不起来。
高挑明丽的少女抱着小猫，成了仓库里唯一平静而正常的基点，网友们蹦极一样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跑在最后面，跑不快的猫狗瘸着腿，慢慢一步步挪进了仓库，将隔板挤得更开。腥臭的味道随着猫狗大队进来弥漫开，撞开的隔板后，露出一片狼藉。
仓库后面的场面刚露出来，丁馨和店员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对直播间里从门缝蛛丝马迹分析出问题，将信将疑的网友，也倒抽一口气。
【后面根本不是他们的宿舍啊，怎么感觉像厨房料理台……草！】
【那是……那是什么肉？还有皮毛和铁钩子……混蛋啊！】
明亮的灯光只照在仓库的前半部分，后面昏暗的地方笼子叠着笼子，毛发散落，地上黏腻一片。
这里不是救助站，是小生命的屠宰场，无处不在哀鸣。
“是你……”白传绍听到大门彻底打开的声音，意识到什么，咬牙爬起来，冲向直播镜头，试图直接关掉。
刚跑起来，叶泉单手拎起棍子，打了一下他的膝盖。
“啊！”白传绍扑通跪倒，痛得浑身抽搐。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叶泉，眼前却忽然蒙上了一层灰雾，一些朦胧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白传绍看清楚的瞬间，浑身一颤，“啊！别过来！”
一只骷髅靠近了，挂着坏掉的眼球和脑壳，惊悚又残酷。它恶意地裂开了嘴，一爪子拍上他的脸，“喵嗷！”
白传绍胡乱地挥舞着手，“我能打死你一次就能打死第二次！别过来！吃了你！放干你的血！！”
他已经顾不上在直播，恶声恶气地阻拦着死后重来的鬼魂，却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鬼。
“啊！”白传绍被挠得面目扭曲，轻蔑于杀死过的鬼魂的胆气，渐渐变成了恐惧。
本是往日欣赏的画面，当音乐听的凄惨叫声，都成了恐怖的来源。
直播间看不到他眼里的东西，网友们一头雾水地看着救助站员工们发疯。
【？？？叶老板出手是很快，但就轻轻点了一下，别来倒地碰瓷啊。】
【还想停下直播？你完蛋了！】
【……现在看起来确实很突发恶疾。】
直播间网友们先是以为恶猫恶犬伤人吓了一跳，又发现是猫狗报复虐待动物坏人，差点演变成真人快打，网友们小心脏砰砰直跳，这会才松了口气。有空腾出注意力，分析一下这个救助站到底怎么回事。
【救命，我明白了，难怪他去馨爱猫咖的时候猫猫发疯，肯定是感觉到他杀了猫狗！】
【还记不记得他说救助站猫狗都很凶，他才躲得快？来了救助站一看，我还纳闷呢，没发现凶啊，本来以为是救助最开始遇到的时候凶，后来就乖了，现在看根本不是！】
【呵呵，凶一下就拿棍子，手脚并用殴打，这谁还敢凶？你们等会看直播回放，猫咖那里和刚刚猫狗扑上去的时候，下意识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他们根本不爱小动物，直接就想动手了！】
【我之前就想说，流浪猫狗没有这么乖待在笼子里的，这样子完全是吓坏了。】
【……所以他们其实见过橘子啊！最开始不让叶老板进门，是不是知道橘子丢到仓库后面了，不能让她看见？】
【呜呜呜差一点小猫咪就出事了，还好叶老板来得快，也坚持要查！】
仓库门外警笛声响起，叶泉抱着差点应激的橘子，打开了门。
第69章 小猫橘子（五）
听见警笛和叶泉开门,直播间网友们欢欣鼓舞。
【总算来了！我放心了！】
【emm其实我反而期待晚一点呢。】
【万一出事怎么办！】
【笑死，你看他们像是能动的样子吗？碰瓷也没有这么真，演得这么久的吧。】
【可是真的没东西碰到他们啊……等等，据说猫狗有灵,能看到那个那个……】
【我倒希望真有鬼魂,猫猫狗狗们鬼魂亲手回来报仇,让他们也感受一下痛苦！】
网友们不知道叶泉怎么做到的,看着满地疼得直叫的救助站众人,颇觉解气。
警方开门前严厉警告，“我们接到报警，这里有人盗窃他人财物宠物，虐待动物上传血腥恐怖视频，售卖不明来源有毒有害食物？请配合调查。”
开门后看见抱着猫的叶泉,都愣了一下。
报警消息说是几个成年男人,还有无辜群众误入滞留，担心伤人,他们才这么快赶过来。但……这怎么不像啊？
“你是？”
叶泉让开大门，“我来找猫，仓库的管理者和员工在里面。”
一让开,仓库里的景象就唬了刚到的几个警官一跳。
乍一看笼子里、地上、柱子上全都是猫狗，被围在中间的人类痛苦打滚，仿佛被咬伤抓伤。
“这么多？！快叫打狗队——”
“它们没有伤人,只是跑出了笼子，不是恶猫恶犬，不必无害化处理吧？”叶泉打断他们的惊呼,抱着橘子向前一步。
眼看她要走到呲牙咧嘴的猫狗旁边，警官们皱眉抢上前,要拉住叶泉，“小心！……欸？”
刚还对着最靠近门口的救助站员工哈气威胁的猫咪，为叶泉让开了位置。一起堵着救助站众人的大金带着新认识的狗狗摇摇尾巴，大金伸出脑袋拱了拱叶泉的手。
黄狗歪头时嘴巴的弧度像在微笑，可爱友善极了，一看就是家养的温顺宠物。
叶泉揉了揉狗头，“它们都很乖的，只是被抓了太多，有些又被打伤了，看起来不太好看。有它们帮忙，我们才没被仓库这些人打伤害死，我和那边那两个女孩子都吓坏了。”
先入为主被吓了一跳的警官忍住心里的吐槽，“……”
你这平静的棒读语气，听起来也不像被虐待团伙吓到了啊！怎么听怎么像敷衍！
仔细看看小动物们，确实如叶泉所说，猫狗们只是围着一部分人类，吓唬吓唬，没有发动攻击。
叶泉和另外两个女性，身边的动物都比较平静，被围着的只有倒在地上不停痛呼打滚的几个成年男人。
几个身上肌肉突出的成年男人，和三个女孩子，一看就知道，动起手不会是他们吃亏。再想一下报案里形容的男人，警方立刻把他们跟虐待动物团伙联系在一起了。
警官们暂时没叫打狗队来，拿着警棍小心地往里走，被一双双小动物的眼睛盯着，不由得背后毛毛的。
太多了，城市里平常哪里见过这么多猫狗，还有大型犬烈性犬，扑上来没准就是个重伤。
他们一步步往里走，猫狗们盯着他们，焦躁地刨爪子，有的应激地直叫，却没有真的冲上来对他们动手。警官走到最靠近门口的男人旁边，把他拉起来，见猫狗没有扑上来，才松了口气。
但警方还有疑虑，明明没人打他们，仓库里几个成年男人却倒地不起，不停地喊疼。
留在叶泉身边的警官语气柔和地试探询问，“那他们……”
“他们？”叶泉回忆了一下刚刚对直播间怎么说的，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们突发恶疾。不信你可以看直播。”
直播间的网友们渐渐回过味来了。
夏国暂时还没有保护宠物的法律，连报警时网友最后都是以伤人和破坏他人财物成功报警的。
如果发现小动物们伤人，别管曾经是不是宠物，恐怕都要为了城市安全，被拉去无害化处理。毕竟，如果真的动了手，谁会相信猫猫狗狗只是报复，不会再次伤人呢？
现在的状态，已经是最好的了。
直播间网友们十分默契，一个字也不提仓库事件里神秘不明的部分，只盯着救助站众人，同时为毛茸茸们辩解。
【对对对我们作证，猫猫狗狗和其他人都没对他们动手！都很乖的，一点都不凶！叶老板只在他要动手的时候拦了一下，很轻的一下，肯定连油皮都没破！直播间都有回放视频，警察叔叔阿姨千万别误会好人啊！】
【就是就是，他们突然犯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看他们就没病，就是想碰瓷赖掉惩罚，千万别放过他们！】
警官和叶泉对视两秒，勉强接受了发病这个解释，看着满地挡在路上的毛茸茸，有些发愁。“这些猫狗……”
叫打狗队来抓吧，好像有点可怜，不抓吧，又没办法照顾，很多身上都有伤，待在现场也很碍事。
网友们提起了心。
【毛茸茸们很可怜的，警察叔叔阿姨别嫌弃他们。要是觉得太多不好管，我就在江阳市，我可以来帮忙照顾！】
【我也来！我是兽医！】
【我可以出钱！】
“我可以试试。呕……我可以试试安抚它们。”
丁馨还是很想吐，按捺着自己的愤怒和恶心，艰难地举起手，“我是开猫咖的，懂一点动物训导，可以先交给我。我也通知了合作的兽医，会尽快赶来。后续如果没有地方安排，我可以接手这个救助站。”
叶泉拍拍大金后背，“大金也可以帮忙。”
“汪！”大金摇摇尾巴，走到前面，对着前方呜呜几声，围堵着的猫狗群慢慢排成大队，分开走到丁馨和店员附近。
“还会排队做检查，好乖。”丁馨忍不住鼻子一酸，坚持着夸了它们。
混乱现场顿时充满了秩序，分出一个警官开始拍照记录猫狗名单，逐个完成检查登记。从猫狗状态和报警的消息看，很多都是宠物，警方还得准备好，等主人找来的时候核对交给他们。
丁馨捡起掉在地上的罐子，本以为是吃的，想拿来安抚一下猫狗。然而刚打开，小动物们顿时躁动起来。
丁馨瞬间意识到不对，“诱食剂？放这么多诱食剂是想干什么？”
丁馨连忙把罐子拧回去，尝试着在大金配合下，不给安抚零食直接检查。
挪到原本被救助站员工们刻意遮挡不让她靠近的角落笼子，刚打开，丁馨一直隐隐的不安彻底落到了实处。
有的猫格外瘦，全靠毛发撑着看起来还不错。有的猫生育过却没有得到照顾，虚弱地躺在角落笼子里。还有的伤口外露，散发出股股恶臭。
先前它们都畏惧和人接触，被救助站员工捏住后颈抓出来的时候，却一动不动。
拨开一点毛发，丁馨甚至在瘦弱的猫身上看到了针眼。
丁馨立刻明白了。有时候宠物做手术需要输血，但猫狗不像人类有血库，只能找人买血或者求助捐血，价格很高。这里的猫狗，恐怕不少都被当做了血包。
笼子里摆在明面上的猫狗尚且如此，后面跑出来的猫狗身上更加凄惨。像橘子那样尚精神的少之又少。
自己家里有毛孩子，丁馨看到气得浑身发抖，直掉眼泪，“你们不是人啊！”
被清理毛发上药的小动物们被突然的骂声吓得一抖，原本靠近了的猫猫瞬间躲到了后面，只露出小脑袋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她。
丁馨连忙道歉，深呼吸平复心情。忽然，手上一热。
打残了腿刚上了药的虚弱大狗，舔掉了她手背上的眼泪。
丁馨捂住嘴，差点哭崩了。
仓库前半部分恢复了秩序，警官们一边一个个铐住救助站的人拉起来，一边往后看去，一片狼藉的后半部分仓库瞬间让他们进入了警戒状态。
墙上挂着一张张毛茸茸的皮毛，小型动物色彩斑斓的毛发被切掉了其他部位，乍一看仿佛兔皮。
电脑、摄像头、一个个染血的笼子和台面……还有正在处理的皮毛和已经冻好的肉串。腥臭味道扑面而来，任何人看到都会意识到，这里在做什么。
电脑聊天图标一闪一闪的，点开一看，十几个聊天群都在刷屏。
说着对小动物们的爱的群，和为血腥兴奋的群，都在一起，十分荒诞。
点开电脑上以三花、玳瑁、小土狗以及各种物品命名的视频，惊恐的嚎叫和哈哈大笑声传来，喊麦要礼物的互动声乍一听，仿佛只是一个热闹的直播。
“草，什么玩意！”
年轻的警官忍不住骂了一声，有些看不下去，虐待的血腥场面，实在令人恶心不适。
他突然懂了为什么说虐待动物的人，总有一天会暴力升级，是潜在的危险分子。
尤其是视频最开头，大多拍摄的是小动物们跟在主人身边、走在街头精神可爱的模样。人大都喜欢美好的东西，刚有点好感，下一秒就被彻底打破，笑声宛如魔鬼。只要还有同理心的人，就接受不了这些东西。
警方一个个快速浏览完，几乎不用审问，电脑里的信息就够他们拘留几天了。然而看他们叫的那么惨，恐怕还得先送医院，能不能好好蹲局子都不一定。
回头一看，铐住的救助站几个男人，被警方铐住后，居然都不哀嚎了。
年轻警官看着，不由得想起路过直播镜头看见的弹幕。
不会真是装病演戏吧？
然而该送医院还是得送，避免说是警方下黑手，难免让人有些气闷。
“便宜他们了！”年轻警官厌恶地偷偷呸了一口。
但安静只有一瞬，哀嚎声很快又响了起来，好不容易被拉起来抱头蹲着的家伙们，一个个都倒地打起滚来。
“不疼了？不见了……又来了，它们又来了……”救助站众人面目扭曲，像真的发疯了一样胡言乱语着，很快也发现了疼和不疼之间的关联。
“干什么干什么？起来！”警官们没好气地去拉人，刚过去，就被救助站员工死死拉住裤腿，“别、别走……好痛！求求你们，别走，警官救我！！”？这是在干什么？
警方都被他们搞愣了，还以为要闹事。试了试才发现，偏偏只有警官在他们旁边时，他们才停下哀嚎，就好像警方成了这些人的救命药。
被纠缠的警官气笑了，“我告诉你这样没用！别管是装疯还是卖傻的，都得回去受审！”
“救我！鬼怕正气，对对，抓走我吧！判个几个月，不不，几年！让它们都滚开！”一个意志薄弱的救助站员工已经受不了了。他想起刚刚听见的警官们估算的拘留几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开口，“不，不是关几天！”
他大喊出来，“抓走我们吧！我们杀人了！把我们关进去！救救我，我好疼啊……”
警官们脸色骤变，“真的？”
虐猫虐狗和杀人，完全不是一个程度的事了。
白传绍被最多猫狗围着，虎视眈眈，也是最后一个被警方拎起来铐上手铐的。
听到员工泄密，白传绍表情一变，狰狞地瞪过去。
“老大，老大我也是没办法，它们真的会杀了我的！！”救助站员工死死抓住警官衣袖，不敢对上白传绍的眼神。
时常上网的年轻警官看到他们古怪的变化，突然想起前一阵子网上骂了好几天的渣男事件。
爬着自己出来求警方带走的石斌，和这些人好像啊。
寒意升起之前，年轻警官撇了撇嘴，“活该！”
带队的警官听到举报杀人，立刻示意下属去关直播。原本想着直播间正好为警方没有伤人作证，表现一下对小动物友善态度争取群众好感，但涉及杀人案，就不能这样拍了。
“警方会继续调查此案，感谢提供线索报案的热心市民，查出结果会第一时间公布。”
警官在镜头前打了个招呼，就关掉了直播间。
自爆的员工嘴里还在不断的举报自己，“普通视频大家都看腻了，卖得最好的就是本来被疼爱的小家伙们哀嚎的视频……养熟了的猫狗很蠢的，我们拿点吃的加上诱食剂就骗来了。品种猫狗肯定多啊，不然怎么卖小猫小狗赚钱？
“野猫野狗那么多，给我们吃点怎么了，我们这是给城市减负呢！这可是几乎无本的买卖，养了能生小猫小狗，血、肉、皮和骨头都有人喜欢想买，制作视频还能再赚一笔，很赚的……”
虽然语序混乱，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他们在做什么，一时不寒而栗。
越被珍惜的，越被破坏，越成为他们的享乐工具，简直毫无人类的怜悯同理之心。
丁馨震惊得说不出话，看了几眼自己的猫猫们，才回过神。
她想起百味串烧进猫咖时随口说的“肥美”。
也想起面包车的血腥味。
猫咖里的猫猫们，大概早就发现了不对，才动手了吧？
百味串烧看它们的眼神……他是不是来踩点，盯上了新的受宠爱的猫猫？
丁馨后怕不已，她和她的毛孩子们差点就是下一个猎物！差点就回不去了！
警官注意到丁馨的不对，派人过去安抚。
一边厉声审问，“你杀了谁？”
疼痛和中间的停歇，让救助站的员工恍惚又混乱。被喝问着，他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对，就是那个小白狗视频里的女人……她叫得真好听啊……”
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人性，形容杀人，和虐待动物时没什么区别。
叶泉皱了皱眉，轻轻抬手，救助站员工像被无形的手扇了一巴掌，砰地五体投地跪在了地上。
第70章 小猫橘子（六）
网友们刚听到惊天爆料,正傻眼的时候，就掉线了。惊恐和愤怒无处发泄，热度不断上升的#你看到橘子了吗#话题，迅速炸开变成了一个个只言片语发泄情绪的新热搜。
#百味串烧#、#救助站背后是什么#、#虐猫虐狗团伙杀人#……
清江市夜宵店里,叶泉今天不在,只卖粥,夜宵店人流量骤减。俞素素一边上粥一边摸鱼刷网页,平板双开着直播间,直播间一出事，她就明白了老板的意思。
高速冲浪吃瓜选手俞素素，偷偷进到后厨，阴气变成八爪鱼打字，旋风般迅速整理出了时间线脉络。由于夜宵店压根不参与营销,她干脆找了狗仔梁宇手上的营销号发布,给本就烧起来的火加了一把柴，热度上升飞快,为一头雾水的网友提供指引。
曾经丢过宠物的人、云养猫养狗网友、爱心捐款帮助救助小动物的网友们，看到消息就忍不住窒息，纷纷参与转发,希望能为救助站猫狗们找到去处，找回主人，也为它们讨个公道。
即便是对猫猫狗狗没有多少兴趣的人,发现救助站的人真的对人类下手了，也不由得为自己的安全提心吊胆。
网络上炸开的消息，很快火焰烧回了线下。
傍晚正是烧烤店的热闹时间,江阳市另一端，夜市烤鱼烧烤火锅的灯盏连成一片,烟火油脂香气飘远，举杯举串哈哈大笑中，啤酒花飞溅四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其中一家烧烤店突然安静了下来。食客们互相窃窃私语，放下了手中的烤串，惊疑不定地看着烧烤。
色香味美的烤串，在他们眼里变得诡异起来。
有人喝了酒，看到消息沉不住气，先骂骂咧咧摔了酒瓶，“你们用的不会是猫肉吧？草，格老子的真晦气！”
烧烤店里厨子和经理都知道救助站的事，发现老板今晚没过来，一看直播就知道坏了，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但被问到头上，他们只有一个反应，梗着脖子否认，“怎么可能？你去网上看，我们开了几年了名声很好的好吧！”
醉醺醺的食客火气上头，“滚你的！自己看看网上怎么说你们的，还想忽悠我？睁眼说瞎话！你让开，让我看看厨房用的什么？什么不干不净的就给人吃，你不怕，我还怕缺德呢！”
让人看到后厨就更糟了！烧烤店经理正指望着前面闹起来，后面偷偷摸摸转移不对的东西，干脆拦着他故意吵架。
闹起来之前，食监局和警方的车先赶到，拉开两边的人。
经理往后一看，警方从后巷拉出来一辆面包车，车上匆忙挪上去的冰柜和箱子还没藏好。他顿时脸色灰败下去。
“这些暂时不能吃了，样本需要封存起来……”警方和食监一个个跟食客们解释，由于只调查出了肉类有问题，没有调查完，解释的比较模糊。
还在状况外的食客懵逼前，旁边桌子就有人拿着手机分享八卦。
……瞬间吐了好几个。
眼睁睁看着警方到来的食客们，咔咔拍照，“来的速度好快！我可以跟大家说一声进度！”
把最新消息发到网上，他们顺便打听，“仓库那些猫猫狗狗怎么办了？”
至于百味串烧这一伙人，已经是蹲局子判的轻重区别了。
作为一家网红烧烤店，来吃的除了好奇的路人，大多是关注了博主推荐来打卡的网友。年轻网友们和刷八卦冲浪的那批人完全重合，百味串烧的店被查封的进度，让人不禁狠狠夸了一遍江阳警方。
许多人都关切着仓库里小动物们的去向，匆匆赶到警局的部分网友只蹲到了被拉回局子的百味串烧一伙，到了仓库的人也只看到了拉得长长的警戒线，着急却没法过去。
江阳警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为小动物们夜晚赶来，忙中分出了人手，出警戒线协调对接。眼看还有人要来，连忙出了个公告，通知猫狗去向和如果只是为了围观可以在网上关注后续。
“感谢社会爱心人士的帮助，目前小动物们正在接受治疗。共计142只狗，283只猫，欢迎兽医、从事相关宠物行业的爱心人士对接。”
丁馨临时注册了个新账号，发布救助站的情况，和自己的猫咖账号、警方账号一起转发。在警方公告后面，新账号跟上了最新统计的猫狗消息和所有猫狗目前的照片，分别编号留存，等待主人或者希望领养的新主人，带它们回家。
江阳市江边仓库众多，协调后仓库里的猫狗暂时转移到了新的干净仓库里，赶来的专业兽医和丁馨几人一起检查。几乎都需要治疗，只是重病和病得轻一点的区别。重病需要上仪器的猫狗被带往最近的几家宠物医院和兽医站，其他留下吃饭上药。
大概是在这上面吃亏吃多了，猫猫狗狗们犹豫了一会，大金领着橘子先埋头啃了两口，才有小动物跟上来凑近食盆吃饭。
第一口看起来还很矜持谨慎，很快，满当当的食盆被狗狗长鼻子拱出来一点，像推土机一样，狼吞虎咽起来。
兽医们和丁馨相视会心一笑，“能吃饭就好，好好吃饭才能养好身体。”
留在仓库里的除了他们，还有警方和叶泉。
警官抽空给丁馨和叶泉都做了笔录，做到叶泉的笔录时，记录的警官发现了个问题。
“丁馨是被邀请来这里的。我看你在清江市开了一家夜宵店，是来帮邻居找猫的？谁告诉你，猫在这里的呢？”
叶泉轻笑，“算卦算出来的。”
警官：？
警官低头看看自己的问题，确定没有问什么奇怪的事。已经抓到人，直播间里一切恶行清清楚楚，大部分调查已经结束，眼下只是补充一下信息记录。
警官提问的心情很轻松，尤其是看到警方系统里，叶泉配合抓过好几次罪犯，信用相当好。
他不由得好笑摇头，“我没跟你开玩笑，认真点，要做档案的。是谁打听到这里的事通知了你？还是你查了出来……”
叶泉从善如流地改口，“是我的店员看到了直播，来这里找猫碰碰运气。”
“好的，感谢热心市民的配合。”
丁馨满是疲惫的放开最后一只需要清理的猫猫，正好听到这边笔录最后几句话。她怔怔停下脚步。
仔细想想，却的确有几处奇怪。
比如，叶泉怎么来的。比如，门为什么突然开了。比如，救助站的人到底为什么突发恶疾。
别人不在现场，可能会当做巧合，但一切发生时，叶泉实在太平静了。
“你真是算出来的吗？”丁馨等到警官走开，过来小声问道，“他们，他们是不是被小猫鬼报复了？”
丁馨忐忑地咬着唇，不知道自己希望听到什么答案。
无论哪一种，都很令人伤心。
“谁知道呢？”叶泉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小橘子，刚找兽医借了点免洗泡沫给橘子擦干净，毛发有些湿漉漉的。
叶泉对大金招招手。
大金晃着尾巴哒哒跑回来，巡视了一圈仓库，颇有种这是它的领地和众多庇护小弟的感觉。一看就知道，它曾经在乡下也是村中一霸。
叶泉解释，“大金发现有的猫狗是有主人的，也希望找回主人。它可以帮忙分类，之后记录下来方便沟通。”
“？”丁馨一时愣住，听说过边牧聪明，但是狗能聪明到这个地步吗？
叶泉采用了老办法，“是就叫一声，不是叫两声，还有别的问题或者不知道就不叫。”
大金蹲坐着相当乖巧，“汪！”
叶泉指向小橘子，大金无奈地趴下，叫出已经很明显的答案，“汪……”
一次可能是意外，两次可能是碰巧，眼看着大金已经把附近的猫狗指证完了，中途还跟小动物们呜呜汪汪几声，仿佛在沟通。
丁馨惊奇极了，“你家狗狗好聪明！怎么教的？”
累得够呛暂时休息的兽医们，也被这里的神奇一幕吸引过来，“大金怎么分出来的？来，我正好带了对话按铃，据说边牧学会之后能说短命令，大金行不行？”
大金对着叶泉很听话，被他们拦住，毛茸茸脸别开，浑身写满了“莫烦老子工作”。
但人类实在太热情，它围着按铃转了几圈，挨个听了到底是说什么的，最后爪子一拍按铃。
“走！”真实的嫌弃快溢出来了。
兽医们忍不住笑了。
正好下一只猫喵喵了半天，大金没叫出来它到底要不要找主人。一个兽医问道，“小猫怎么了？大金分不出它有没有主人，不会吧，布偶猫不会是野生的啊。大金能在按铃上找到答案吗？”
“汪！”大金叫了一声回答后一个问题，跑到按铃边，拍响其中一个。
“丢！”
兽医没听明白，按平时这个字的意思思考，“丢球？现在不玩球。”
大金无语地看着他，又拍了一下。
“丢！”
丁馨迟疑着道，“是不是……小布偶是被遗弃丢掉的？所以在纠结要不要回去找主人？我刚刚看它跑的时候有小狗喘，可能心脏不太好，前主人不想治疗，就丢掉了。”
“这……”兽医们见的各色主人多了，也说不好。
大金走到丁馨旁边，拍拍裤脚，“汪！”
丁馨低头一看，哭笑不得。她居然在一张狗脸上看出了“孺子可教”！
在回去和不回去之间犹豫的猫狗是少数，大金协助下，很快分清楚了三类。发现大金能表达出猫猫狗狗的大致意思，虽然只是很短的词，但也是一大进步，兽医们把大金当个宝贝似的众星捧月跟在中间，每个救助站小动物的记录后，都多出了一条大金留下的“翻译”消息。
兽医们拿出自家的独门小零食，大金却不吃。
他们只好把做完工作的大金送回来，一边问叶泉，“你家大金怎么教的，也太聪明了。现在的猫语狗语翻译器要是有这个小翻译，大概早就能占领市场了。要不多留下几天，跟我们去医院转转？大金这次可是帮了好大的忙。”
大金竖起耳朵，一听就急了，“汪汪！”
不要不要！
“大金只是暂时寄养在我这里。”叶泉简单解释。
“啊这样……”兽医们相当遗憾，叹气着看向大金。
大金嫌弃地别过头，人性化地叹气，就差把“人类真让狗操心”、“人类居然指望我一只狗”写在脸上了。
兽医们：……被一只狗鄙视了这正常吗！
“我们也该走了。”叶泉按住开始忍不住挠垫子的小橘子，和他们告别。
仓库里的猫猫狗狗们似乎听懂了，发现大金在往外走，纷纷站起来，看向外面。
“汪！”第一声叫声响起，很快有猫狗跟上，低低的喵呜汪汪声汇成一首交响乐，一起送大金离开。
“呜汪汪~”大金回应了两声，迈着大佬的步伐，高高兴兴跳上吉普车，爪子按住进了封闭车厢有些紧张的橘子，一起趴在垫子上。
吉普车变成一道黑色闪电，汇进夜色里。
夜宵店的营业刚到夜宵时间，粥已经卖空了，俞素素看着外面望眼欲穿。她总算看到雪亮车灯，和趴在银色小车上的安安崽一起冲出来，“老板你回来了！”
食客们已经拉着她偷偷开了两瓶辣椒酱了，叶泉再不回来，夜宵店的配菜和饮料就也要卖空了！
叶泉出门前，就在小程序和店里黑板上，临时通知了今天老板暂时不在。店里留了一大锅粥，但那是给晚餐时段准备的，店里只剩下点饮料和泡菜之类的小吃。
眼看老板不在，兴冲冲过来也没注意夜宵店小程序通知的食客相当不高兴。了解了前因后果，倒没有怪老板，但多买点别的东西总行吧！
辣椒酱怎么不算小吃了！（理直气壮）
不就是把店里放着的现吃的辣椒酱，顺便打包了亿点点吗！
夜宵店菜单临时开了天窗，倒是让隔壁的米线店临时赚了不少。很多食客干脆买了米线过来吃辣椒酱，配上也算是半个夜宵店风味。
叶泉回来时，清静已经带着打包的吃的走了，店里难得只有寥寥几桌人。
其中一桌是黄奶奶一家。黄奶奶的孙女赶过来安慰奶奶，黄奶奶一碗粥慢慢喝了一个多小时，等孙女过来，又哄又劝着慢慢又吃了点，但始终不肯听孙女的，去找新的小猫。
问急了，黄奶奶就摇头重复，“橘子不可能不回来，我得接橘子回家……”
孙女知道叶泉离开是因为黄奶奶的事，只当是她在后台发的消息起了作用，眼看叶泉回来，下意识就觉得叶泉和她想到了一块去，带了相似的小猫回来。
大金的凭体留在车里，鬼魂狗狗先跑进大门，被眼巴巴看着的安安崽一把抱住。
“嗷哇……汪！”
安安崽含糊不清地说着婴语，跟狗狗你一声我一声聊得很开心。
叶泉托着黄奶奶家的垫子，抱着橘子下车。橘子懵懵地左右闻闻，爪子已经本能地开始踩奶。
黄奶奶若有所觉，看向门口。
橘子跳下垫子，跑向黄奶奶，“喵呜——”
声音有些尖锐的着急，像意外离开家的小可怜，终于回到家，委屈地冲着大人抱怨诉苦。
黄奶奶愣住了，“橘子？”
橘子跳到黄奶奶膝盖上，喵地回应了一声。
虽然瘦了也脏了，但那股神气劲儿，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
“回家了，回家了就好呀。奶奶带你回家，别怕，啊。”黄奶奶摸着小猫头，轻声哄着。
猫猫的叫声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夹子音嘤嘤嘤撒娇都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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