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就靠这一口续命,路冰苦着脸跟在后面半天，才要到一碗本来俞素素留下的馄饨吃。
二十四节气馄饨是按不同节气时令挑的菜色，每个店甚至每次做，都因厨子的想法不同而有差异。
青翠嫣红金黄暮白,鲜亮色彩的小馄饨在碗里浮浮沉沉,每一口都是不同的香味,整个节气的新鲜味道汇聚成一口,无论是随便吃还是从春吃到冬、从冬吃到春,都带着别样的滋味。
春荠春笋，樱桃桃李……就像度过了一整年的时间。
过去做这样的馄饨，选材要受当地出产和时间影响，大多是考虑用干货或挑选意境够的菜，配在一起调个味道。
如今物产丰富,虽然反季节养出来的瓜果蔬菜多少和应季有差异,但能挑的就更多了。不仅能应个时令的意境，还能找到当季的蔬果滋味。
正正经经是取了一年的物产,汇入一碗馄饨中。
一碗就是二十四个味道，从材料到制作都花了十足的心思，要不是昨天被恶心到了,叶泉也想不起来做这一次舒缓一下。
路冰吃着饭，看叶泉闲下来，先转发了个消息给她。
看起来是普普通通的文件,打开却是调查报告。
叶泉翻了翻超管局对PUA案的追查。
钱越洋收到货物时的线索断了，调查组在尝试找新的案子或者卧底介入。另一方面，受害者和害人者众多,又有一层聊天室的网络遮挡，调取了信息反向追查发生过的PUA事件,查尸油取自哪里，查起来速度就快不起来。
这次事件不像上次石斌案，有具体的施术物品，尸油只能算一种材料，里面的符灰已经用完，背后的群主躲得隐蔽，进展不多。
“……卧底进去还要真的视频证据？联系群主，群主要求有真心项链的八字，才肯继续联系。交投名状啊。”叶泉啧了一声。
这是在交投名状，还是在筛选受害者魂魄？
路冰一看就是饿得狠了，吃饭速度像狼一样，叶泉还专门给她碗里下了二两细面，当一碗云吞面吃。
听见叶泉评价，路冰勉强把自己从埋头吃饭拔出来，“谁说不是呢？我们找技术科合成了视频才成功，担心之前说话试错错了，换了好几个IP联系。这事说不好有上千受害者，我们通知了玄门合作。本来打算请白云观的，但最近白云观镇鬼井异动，老天师也不太好动，剩下的人灵力省着用，只能等找到人抓人的时候再说。”
路冰倒不怎么担心结果，只是生气，“八字已经给了，现在就是等时间追查了。严队长说了，等抓到是谁，非得让他好好尝尝尸油的滋味才行。”
别的不说，碰偏门尸油这种东西，是让尸体和之后的受害者都不安宁。追查时沾上味，追查的人也难受。
不算特别麻烦，但就是恶心。
叶泉想了想，“找到叫我。”
路冰饭都顾不上吃了，猛地抬头看她，“叶老板？”
“不行？”叶泉挑眉。
别的事她懒得管，这次的味道实在太恶心，背后的人躲得又滑溜，叶泉可不想让人跑脱了，之后再来恶心人。
“可以可以。叶老板要是愿意出手，那这次就稳了！”路冰忙不迭点头。
叶泉难得主动开口要参与，怎么可能不行呢？
这位身边见鬼事件是相当热闹，只是自从做了超管局编外顾问，并没有主动参与超管局任务的意思。上面也说了是位不好直接驱使做事的能人，路冰多跑几次敲敲边鼓拉拉关系，就是期待什么时候能借一把力。
叶泉笑笑，“我就是去看看，大家都在，能行我就不管了。”
不能的话嘛……再说。
路冰明白弦外之音，也没全指望叶泉卖力，毕竟玄门那么多人呢。但叶泉到了，相当于个双保险，更安心点。
事情说定了，饶是路冰吐槽事多冗杂，有本就负责邪修等危险事件、经验丰富的行动队介入，找到人也只是多费了几天功夫。
路冰三天后再来时，神色有些凝重，“目前锁定了群主位置，在落花省，我们去抓人。其他人已经先过去了，已经确定对方手里至少有七十多个鬼魂，不清楚会不会有百鬼鬼幡等已经炼成的邪器……”
路冰匪夷所思，“说不好到底有没有厉鬼，他怎么敢的啊，没有那么多灵力根本控不住鬼！最近又快中元节了，鬼魂力量有浮动上升，一个不好就是反噬被百鬼撕了的下场！”
就算不考虑对面的邪修，超管局应对众多鬼魂也得提着心。为这个，超管局把能通知来的人都叫来了，就怕万一出事来不及。
不管是邪修还是鬼跑出去了，都令人头疼极了。
“落花省？”叶泉眉梢微动，“你们确定过那里的鬼门位置吗？”
又是中元节又是少见的聚集众鬼，很难让她不多想。
“不会吧？”路冰一个激灵，“我这就打报告联系地府！”
一核对，不出所料。
锁定的位置就在靠近落花省的鬼门附近，路冰赶紧联系了地府那边守鬼门，但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
本来只是通知了地府来接引鬼魂，但落花省山多，位置比较偏远，配置的鬼差数量实在捉襟见肘。守住阴阳通道和鬼门，就没鬼差能来和他们一起上山引鬼了。
地府鬼手不足，越偏远人少的地方配置越少，这也正常。清江算不上一线和超一线，作为省会二线配置的还算多，但饶是如此也有疏漏和积压案，更别说落花省。
“城隍来不了正常，无常和判官呢？”叶泉问。
路冰苦笑，“……好像还没能出地府。只有鬼差巡逻，力量不足，就让邪修遮掩躲过去了，没发现他带着鬼魂在那里。”
叶泉：……地府换代学习对老鬼们是真的很痛苦。
抓捕时间定在晚上，虽然会部分加强控鬼的邪修力量，但玄门也有相关术法，两边都涨约等于没影响。晚上还在尽可能不漏掉鬼魂的情况下，一网打尽。
已经答应了要去，叶泉没挑时间，临时给夜宵店贴了张歇业通知，让俞素素和鬼崽一起守家。安安崽对出门倒是很有兴趣，拉着叶泉衣摆像只小乌龟一样吧嗒吧嗒跟在后面爬。
叶泉拎着她衣领拉起来，塞进俞素素怀里，“下次再带你出门玩。”
倒不是担心动起手护不住安安崽，主要是担心一个没注意，她冲上去把鬼啃了。都是受害鬼，何苦互相难为？
受害颇多的俞素素对安安的啃鬼大法，很有发言权。
落花省和清江隔了一个省份，虽然都是内陆，但夏季体感一点都不一样。
山脉丘陵众多，绿树溪流多，温度都比清江略低点。下了飞机还要换车，傍晚到处都是树影，莫名就感觉似乎有东西看着，也难怪落花省偏门修士和诡异传说众多。
路冰作为超管局联络人，送走清江部分修士后，亲自留到最后送叶泉一起过来。
离远就看到有拉好的警戒线，好奇的村民转来转去，打听着是不是山里挖到了宝贝。
超管局是以发现墓穴暂时封锁了周围，越过警戒线，往山上走几百米，就能看到穿着各种道袍袈裟和特殊服装的玄门人士。
叶泉回来之后，还没见过这么多玄门修士一起出现。看着怪热闹的，但仔细一看，灵光微弱，大多实力平平。
但这也正常，大部分这次参与的主力已经上了山，布下阵法近距离搜索抓人，外围剩下的都是被带出来的年轻一辈。不管是来历练的、见世面的还是顺便抓壮丁干活的，也没指望年轻人们多做什么，能守住外围就是他们最大的贡献了。
叶泉一眼就看到了外围正在画符的清静，打了个招呼，清静一抬头惊喜不已，“叶老板！”
见路冰焦虑地一直往山上看，知道超管局还有事忙，叶泉没留她。“我跟清静一起，不必管我。”
叶泉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来顺便看看的，没想凑进抓捕重心去。
要不是被恶心到了，谁会来主动加班啊？有别人能干，她才懒得动。
知道她们相熟，路冰嘱咐了几句，匆匆离开。
清静那天送了平安符就回山上了，还不知道乔星的后续，也喜欢和叶泉待着，凑在旁边小声问着后面的事。
山上的动静很小，大概是暂时还没找到人，叶泉也不着急。她就当出来玩了，靠在树边看热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
“什么？居然是她？”清静吃惊不已。
第52章 贯月飞剑
清静惊讶着居然是乔星的事引出来的这次行动,声音稍微大了点，引来散在周围的其他玄门年轻人注意。
山上到处是树丛草丛，圈子散得大，不刻意注意都发现不了有人在旁边。路冰带着叶泉上来的声音都没被附近的人听到,这时候才发现突然多了个人。
“咦？”惊讶的呼声此起彼伏,落到叶泉身上的打量越来越多。
穿着和清静相似道袍的青年第一个开口,“清静,这位是白云观哪位高功弟子,来了怎么不介绍一下？师叔师伯们都到了，她怎么现在才来？”
叶泉撩起眼皮看了眼。
青年道士身材略矮，嘴角撇着，看起来平常就对什么都不满。难怪一张口就是阴阳怪气，往外丢罪名帽子。
老熟练工了。
清静气鼓鼓地站到叶泉前面,挡住他不太友善的打量,“元五道友，这位是叶……呃叶道友,并非我白云观之人。她修为高深，先前邪修李达的事就是她查出来解决的，这次一起来追捕邪修。”
习惯了叫叶老板,清静差点脱口而出。但说起来叶泉非道非佛，只能叫一声道友，讲不出什么出身。
“邪修李达？就是你们都没看出来的那个案子？”元五嗤笑,“我师父还当是什么青年俊才，没想到连一点灵力都没有。白云观这些年是越来越没落了，一个没灵力的普通人就能骗得你们信？还是说,厉鬼是你们查出来，专门给她做名声的？既然不是高功弟子,那就是白云观谁的家眷喽？哎呀呀，清静道长的天才之名，看来要换给这位了。”
“不是！”
元五不等清静辩驳，转头就走，但声音清晰地顺着风飘了过来。
“我们兢兢业业守着外围，师长们在山上直面邪修，蹭奖励蹭履历就算了，一个没法修炼的普通人，真要出事了还要我们护着！唉，没办法，白云观可是玄门之首，做得过分点也没人能管啊。”
清静虽是少年天才，但到底是年轻一辈，并不是这次的主力。外围大部分也都是这样的年轻人，被元五一说，自以为隐蔽的打量目光就多了起来。
阴阳怪气的指责声飘过来，清静刚要过去理论，留在外围守着的中年道士就走过来了。
“吵什么？”
中年道士看看叶泉，大概注意到她是和超管局的人一起来的，见她身上没有灵光也不做事，没说什么，只是敲打浮躁的小辈。
“邪修还在山上，你们不专心守着外围，做好准备，还有心思吵闹？！”
叶泉不在意他们说什么。
她身无灵力是实际描述，倒不算对方看错。她在他们眼里是碍事的普通人，有疑虑也正常。她又没直接去山上参与重点搜捕，留在外围，看起来可不就像是来打酱油蹭功劳的？
要是为了几句话动手“证明”，跟她欺负小孩似的，叶泉才懒得动。
中年道士一来，打量的目光瞬间收回去了，清静只好一起低头，继续画符。她憋着气，丸子头晃着，像只气鼓鼓的小鸟。
等人走了，清静才小声道，“抱歉啊叶老板，这次连累你了。他不是针对你，是跟白云观一直不对付，才……”
“怎么说？”
清静解释，“元五是太清派弟子，太清派本来和白云观出自一脉，后来观念不同，一部分人离开创立了太清派，一直想争玄门之首的位置。但是没成功。”
叶泉了然。
两门同出一源，想争还争不出头，那就是谁弱谁尴尬了。在一方面失利，总会想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叶泉摆摆手，“没事，不管他们，我们做自己的。”
落花省大山上，山林茂密种类繁多，夏季野果生长，倒是不错的地方。
清静画着符，叶泉跟着边走边找吃的。周围人离得远，只有叶响虫鸣，深山寂静，一时还挺和谐。
山上突然传来一阵模糊的喊声，群山阴气骤然波动起来。
找到了。
叶泉看了眼时间，还挺快的，看来上面的抓捕很顺利。正想着摘了些野果回去怎么吃，突然手机震动起来。
嗡——
四周所有人的手机都开始震动，守在外围的中年道士脸色严肃，“警戒！洞窟里是替身纸人，邪修带着鬼幡跑了！他带着百鬼，不能让他跑出去！”
叶泉一怔，真心实意地发问，“抓不到？”
道士没好气，“鬼幡在他身上，都是无辜魂魄，不好打散。不是抓不到，是没法抓！”
一方束手束脚，得花几倍的力气去堵人，另一方气焰自然起来了。更限制众人的是地府没法腾出手过来，剥离鬼魂引渡上路。
叶泉若有所思，“也就是能把他定住，不伤到鬼魂就行，是吧？”
元五嗤笑，“怎么，我们的高人要出手了？”
叶泉估算了一下到山顶再去附近追人的距离，大晚上的懒得费劲跑，摸出桃木小剑。
刚拿出来，元五就笑了，“原来想依仗法器？装模做样也不知道做点功课学懂了再装，桃木剑阳气最足驱邪破瘴，哪里能收走鬼魂？一剑下去，怕是要魂飞魄散了吧！这么小一把剑，跟你一样一点灵光都没有，甚至没被炼制过，哪个批发市场刚买的就敢来丢人现眼？”
他边说，边凑过来要拿桃木剑，“我一捏都碎了，拿玩具对付邪修，你是想笑死邪修吗？”
“少碍事！”叶泉不耐烦地一抬手，拍中元五手腕，元五顿时感觉整条胳膊都麻了，僵在空中完全没法动。
叶泉眯眼望着暗下来的夜空，常人难见的阴气滚滚涌动，受束缚的鬼魂正随着邪修离开。阴气最重的地方，必然是鬼幡所在。
叶泉一抛桃木小剑，动作太快，小剑滞空瞬间，她握住弥漫的阴气凝成绳索，牵在剑上，轻轻弹指，“去。”
金光乍亮！
叶泉周围的人一时看呆了，明明是极亮的光，却并不刺眼让人无法直视。让人想到温暖，灿烂，和煦的太阳，至阳至正。
小剑拖着光尾横贯夜空，如长虹贯月，流星降临，瞬息飞过千米，破空的音爆声甚至都追不上它。
山上穿过洞窟，邪修的追捕还在继续。鬼幡阴气滚滚，站在鬼幡下的男人形如骷髅，他看看围堵过来的玄门修士，没有留给他任何逃跑的圈子。
超管局行动队追得最紧，严嫣握着画了重重纹路的唐刀指向前方，“不许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释放鬼质！”
“哈哈哈！你们自诩名门正派找到我又怎么样？”邪修爆发出一阵狂笑，“有你们陪葬，我死也不亏了！”
严嫣心里咯噔一声，“小心，他要自爆！”
但她的提醒已然晚了，先前束手束脚没有立刻抓住对方，现在鬼幡控制挟持的鬼魂全都成了爆炸燃料。
“该死！拦住他！”严嫣大喊着挡在最前面，知道是自己判断失误。
邪修往往贪生怕死，她原本计划着还有救下鬼魂的机会，没想到这个家伙却……
邪修看着他们试图抢救阻拦，笑得浑身发抖，震荡的阴气一鼓一鼓，好像被吹涨的气球，随时会冲到极限爆开。
“鬼门……给我打开！一起死吧哈哈哈！”
山顶上追捕邪修的修士们，被突发事件搞得又气又怒。
突然，一道光嗖地从身边飞过，灿烂的光辉照得附近亮如白昼，偏偏出现前，他们甚至谁都没发现它。
他们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是什么？！”
桃木小剑冲向阴气浓郁的尽头。若隐若现的灵性光辉慢慢亮起，明明是不曾开刃的木剑，竟有了无形的锋锐之气。
“铮——”
金光像热刀切开黄油，落入滚滚阴气中，顺滑得甚至没惊起一点阴气波动，却瞬间钉穿邪修琵琶骨。
“啊！！！”邪修惨叫出声，桃木小剑拖着他倒下，牢牢钉在地面山石上。
鼓起震荡的阴气爆炸，戛然而止。
山脚下，叶泉抬眼看向夜空，凤眼中淡淡金色光芒流转，“谁允许你这样去死了？”
淡漠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响在邪修耳边。
严嫣抓紧机会，扑上去抢过鬼幡，啪啪糊上一整排符箓，暂时将鬼魂封起来。山上几乎要遮住月光的阴云，终于散开。
严嫣看着把人深深钉进地面，却对鬼魂毫发未损的一击，忍不住抽了口气。“动起手是真猛啊。”
“这……”山上众修士瞠目结舌，“这是哪位高人？”
以为要出事的瞬间，突然天外飞来一剑，硬是拦住了危机，实在是帮了大忙。
听见修士们的惊愕，严嫣一抬头，笑嘻嘻地回答，“是我们的外聘顾问到了。”
抓住了人，鬼魂们也找到了，行动队留下几个人最后扫尾，大部分修士都跟着严嫣一起下了山。
声称是为了押送罕见的恶毒邪修，实际上嘛……害，谁不想见见突然出现的强大修士？
元五看着平平无奇的木雕小剑飞出，金光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
眼看着小木剑消失在天边，似乎无事发生，元五嗤笑一声，“会变戏法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没法修行的废物？和你的废物桃木剑法器一样——”
叶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无波无澜。
元五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在面对只能仰望的高山。不需要对方动动手指，光是说不出的压力，就够让他从此消失。
但那怎么可能呢？这只是个普通人，要说动动手消失，也该是他动手。元五还想说什么，山路上突然传来一声咆哮，“元五你闭嘴！”
元五愕然回头，看着师父阴沉着脸，跟着超管局和其他人一起下来。
力量强悍，师父专门嘱咐过不要招惹的超管局行动队队长严嫣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严嫣越过元五，直奔他对面的叶泉，双手捧着桃木小剑递回来，“已经擦过了，物归原主。多谢叶顾问这次帮了大忙，我回去就给您请功！”
叶顾问？那个普通人？
元五还没顾上吃惊，就看到师父和其他玄门修士一起笑呵呵地围上来，“没想到叶道友如此年轻，英雄出少年，难怪我们不曾见过。不知是哪家传承？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来交流一番啊。”
有人挑着飞剑时有闪光、取下来却仿佛普通木雕，找了别的话题，“神物自晦，这样的宝物也只有在叶道友手中才会光辉夺目吧。”
元五惊得说不出话，呆呆看着这一幕，像一只突然被掐住脖子，想尖叫也尖叫不出来的鸡。
他在他们面前都得执晚辈弟子礼，他们却对着他看不起的叶泉笑脸相迎，已经热络地叫起“小友”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叶泉没搭理惊呆了的元五，接过桃木小剑，对热情的修士们笑笑，“无门无派，闲人而已。”
“原来是自学成才。”修士们自有一套理解方式，纷纷说了一通客套话，上来加联系方式。
叶泉想了想，一摸兜，掏出来几张名片，“有空可以来清江做客。”
修士们去给人看风水做法，倒也做过名片，接过一看，却都愣住了。
不是做法不是风水，是夜、夜宵店老板？
叶泉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元五看了眼名片，直接气笑了，“她、她不就是个普通人吗？连这种情况该用什么法器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元五就被一拂尘堵住嘴。
清静眼前一亮，“正启师叔！”
白云观正启微笑，“术有千种，道有百脉，你看旁人普通，岂不知旁人观你亦如是。法器以雷击枣木为优，依附灵体魂魄以阴木为上，但用于驱邪法剑，桃木剑才是最优之选。你师父没教过你吗？”
元五的师父就在旁边，当面被说教徒不严，气得脸都涨红了。
“前辈们难道还不如你的眼力吗？！回去好好抄书！”他狠狠瞪了一眼元五，甩袖就走。
无论是元五挑衅还是被罚，叶泉连一点眼神都没给他。
严嫣一旁看着，大概明白了她对这些事的态度。
严嫣主动上前，拦住周围上来搭话的修士，“叶老板要一起去看看鬼幡吗？”
“鬼魂还没送走？”叶泉慢慢走到山脚，飘荡着被围起来的鬼魂显眼极了。
“在等鬼差从鬼门那边过来。逐个登记受害者信息，做完笔录，应该时间刚好。”严嫣负责抓人审讯，这些工作她说起来也头疼。
毕竟是官方组织，不可能随便打杀，信息都是要归档核对的。
至于抓到的邪修，已经在山脚开始突击审讯了。到底送出去多少尸油，符箓和尸油又是从哪来的，都得从他嘴里挖出来。
正说着，帐篷里爆发出一阵惊呼，“等等，你是泰安门前几年赶出师门，后来失踪的那个徒弟胡稼？！难道泰安门变成邪修了？”
叶泉挑了挑眉，“巧了。”
邪修被套上限制灵力的束缚，面对审讯完全不配合，面无表情得像是自己是块木头。但被叫破身份的瞬间，胡稼还是露出了一瞬破绽。
胡稼冷笑，“懂不懂什么叫逐出师门？我回来是要让老家伙们知道我的厉害的——”
“那你不该替他们承认吗？这样泼的脏水，才够多啊。”严嫣审的人多了，一下子抓到了破绽。
不等胡稼再说什么，严嫣立刻拨出电话，“申请搜查泰安门！”
上次邪修李达的事，没抓住泰安门的尾巴，只能盯着。这次她可不会放过线索。
审讯还在继续，帐篷外，汇聚来山脚下的修士们，为受了束缚枷锁的魂魄临时做了场法事超度。
痛苦的魂魄慢慢平静下来，配合做笔录的速度都加快了。
等了半天，笔录都做完了，还没等到鬼差来。被属下问了几次，严嫣也有些急了。
这么多鬼，鬼魂滞留对着里面的邪修蠢蠢欲动，虽然这么多修士们在这里，出不了乱子，但留的越久，大家消耗越大。带走吧，这里是偏僻郊区，总不好一人送一个鬼，一起押运去城隍庙。
实在等不及了。严嫣打开随身带着的小盒子，抽出一根上红下白的木签。
“请，鬼差相见。”
木签落地，激起一片阴气震荡。
周围修士们忍不住侧目。
“是城隍引！”修士相当羡慕，“可惜城隍不肯给咱们，每次都得设法坛请鬼差，还不一定能成功……到底还是官方待遇好啊。”
地府和官方有着联系，作为行动队队长，严嫣自然是有各地联系方式的。但丢出一根城隍引，她也忍不住有些肉疼。
要一根可不容易！
阴气震荡一片，却迟迟没有鬼差现身。
“不会吧？抽不出身还是觉得鬼门更重要不想过来？”严嫣知道落花省鬼手不足，却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掉链子，头都要秃了。
叶泉瞥了一眼，摸出出门前顺手塞的一个盒子，递给她。“虽然不是本地的，应该也能用。”
严嫣：？
打开一看，看见满满一盒子城隍引，严嫣呆了一下。
等……等等，城隍引什么时候都能论盒算了啊，又不是街边大白菜！？？？城隍平常对谁都抠抠搜搜不舍得给城隍引，说是因为代表城隍，祂们自己也不多，一年能拿到一两根就算不错了。
怎么到叶泉这里，就是整盒整盒的给啊！
这一刻，严嫣猛地感受到了地府态度的参差。
已经用了本地的城隍引，再加码其他城隍引，丢到第三根，阴气终于有了反应。
不远处，影影绰绰浮出一片阴影。
哗啦——
哗啦——
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阴森又瘆人，阴气蔓延出漆黑的道路，拖着勾魂索的鬼差们一步步走出，异口同声地长声唤道，“接引阴阳，鬼门渡魂——”
道路尽头，隐约浮现出一座画着青面獠牙神像、挂着白色灯笼的庙宇大门。
并不是直通地府的大门，而是城隍庙的影子。
落花省本地的城隍无法离开城隍庙，无常判官们不在，只有鬼差们维持秩序。鬼差若有所觉地向叶泉的方向看来，似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城隍引，轻轻拱手行礼，但并没有停下。
压抑的抽泣声中，聚集在山下的魂魄一个个动了起来，飘向虚无的道路。
鬼差们挥动锁链，引着魂魄离开，倒退着消失在阴气道路上。
“善恶生前定，轮回莫回头——”
最后一个魂魄消失，庙宇虚影和阴气道路隐去不见，月光下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鬼差和魂魄们。
口袋里的桃木小剑忽然“嗡”的颤了一下。
叶泉眉梢微动，取出木剑。
桃木小剑渐渐覆上了薄薄一层灵光，如今再有人看到，绝不会觉得它是普通的木雕了。
“醒了？”叶泉捏住剑柄晃晃，却并无灵智回应她，似乎还在恢复。
叶泉看了眼，超管局的员工拿着登记册追出帐篷，百鬼引渡最终归于地府，超管局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但这些加班，和她没关系了。
事情解决，人也抓住了，修士们纷纷离开。叶泉和白云观一众也不是同路，与清静约好，等白云观最近的事情结束，有机会上山转转。
见路冰还在协调警方，叶泉干脆自己回了夜宵店。
看着叶泉洒脱离开的背影，清静小幅度拉拉师叔袍袖，“金光是不是很厉害？我第一次见差点觉得叶老板拯救了全世界。”
上次观里问她，她怕直接说被当做开玩笑。这次师叔师伯们自己亲眼看到了，清静颇有种分享秘密的刺激感。
道士正启摇摇头，“不。”
“咦？”清静恭敬求教。
正启一脸深沉，“至少十个。”
清静：……？？？
“收拾东西，咱们得早点回山。”正启不逗她了，正说着，突然看到白云观群里发了条新消息。
“镇鬼井出事了！”
白云观道士们齐刷刷变了脸色。
十几分钟前，白云山后山，镇鬼井。
深井中沉闷的撞击声混着水声不断传来，比前些天时不时响起一声，更为激烈混乱。守在井边的道士肃穆持剑，脚踏禹步，严阵以待。
最后一只鬼魂消失在阴气中的瞬间，井下爆发出一阵铮鸣。
井下之音似远方的剑鸣回荡，如金石交击，破云而出。
“糟！”留守的道士只来得及提醒同伴一声，就被井下涌出的罡风吹出几米，几乎睁不开眼。
一双苍老却有力的手扶住了他们，道士们站直身体，回头惊喜地叫出了声，“天师！”
白云观当代天师陆百龄越过他们，站在了最前面。
罡风中，逐渐露出一个身影。
常年封闭的镇鬼井八卦井栏上，层层守护下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看起来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白发道袍，双眼微阖，盘膝而坐，膝上平放着一把八面汉剑。
与白云观道袍如出一辙的宽袍大袖被狂风吹起，翩然若飞。
罡风席卷，他却纹丝不动。
跟在天师身后的道士们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若非天师及时抬手用袖子挡住他们，白发人身上如有实质的锋锐，仿佛只看一眼，就能将他们斩断。
所有看见白发人的人，心里都浮出了同样的感觉。
如高山云雪，仙人临尘。若有不染尘埃的仙人，大抵如是。
他坐在搅碎云层的混乱罡风中，并非沉重到罡风难撼，而是……靠近他的罡风皆被斩断。
陆百龄仔细看清了白发人膝上的汉剑，想起代代相传的传说，呼吸急促起来，深深拜下，“白云观第六十四代天师陆百龄，拜见少璋师叔祖。”
锋锐之气隐没，白发人睁开了眼。
第53章 剑灵苏醒
白到发光透明的长长白发未束起,披散在肩头，委地如云，更长的垂入井中，一眼望不到尽头。
睁开眼的瞬间,井底涌上股股灰暗黑气,煞气阴气与晦暗恶念缠绕其上,几乎透明的白发被从末端侵蚀染黑,一直往顶端吞噬。仙人般清冷脱俗的气质,蓦然暗沉下来。
天师陆百龄一惊，“镇鬼井下鬼门裂隙打开了？”
但以他的能力，怎么会一点都没有感知到？
“经年恶念而已，时间消磨即可。消磨断开前，吾不会离开白云山。”
白发人声音清冷,向上蠢蠢欲动吞噬的黑色止于半空,“吾随祖天师立白云观，得天师赐名陆少璋。一箓一剑道统已历六十三代,白云观所持非避世之道，六十三代白云观传人去国弃祖，不堪为天师,诸器散落。六十四代回归道统，自为一线生机。吾今日化形苏醒，护六十四代道统重传,此后因果偿尽，不必再寻。”
“……是。”
陆百龄嘴唇颤抖，白眉下隐隐可见泪光。
他已经是百岁老人,曾在动荡中接过白云观传道，救国救难。但他始终并非六十三代代代相传的天师世家血脉,最初只是观内一个小弟子，太清派也因此各种挑刺针对。
六十三代天师在动荡中带白云观闭门躲祸，最终远遁避祸，动荡战乱中白云观祖传的法器遗失大半，典籍也是陆百龄慢慢寻回的。而最重要的原本是天师代表之一的斩邪法剑，消失无踪，陆百龄直到前些年都会下山游历，也是为了寻回这部分传承。
外面总传说白云观斩邪法剑是雌雄双剑，但只有白云观知道，实则一灵双体，互为主辅。
剑灵诞生于祖天师手中，与其说是佩剑，不如说是养了另一个孩子/徒弟。虽然直到祖天师羽化，后人代代相传，剑灵也未曾化形现身或出言与人沟通，但剑中自有灵性，祖天师连名字都已经取好了，自然称得上一句师叔祖。
嗯，祖六十多代，成人后刚诞生的那种。
白云观祖天师修道时斩妖除邪，得天神授剑，用以斩妖除魔，救民救世。双剑之中，一把剑被白云观祖天师留给后人，代代流传，另一把则在开山立派时，降服那时还妖魔鬼怪众多的鬼门众鬼后镇于镇鬼井中。
即使只有其中一把，不像祖天师那样双剑行走，代代积累的法剑诛邪锋锐之意，也非一般妖魔可以抵抗，堪称白云观重宝。
然而自从六十三代传承遗失后，不仅人世传承的法剑消失，镇鬼井里偶有的剑鸣也消失不见，似乎一起丢失了。自那时起，白云观观主也是当代天师，就再没有佩剑。
有善卜卦的修士曾起卦卜算白云观未来，称白云观传承正应了易经六十三卦水火相济。
事业有成盛极而衰，暗藏凶险。
一则是末法时代玄门逐渐凋零，修士们都在走下坡路。
二则是白云观祖天师血脉已经断绝，从此再无天师世家，传承诸宝散落丢失，虽然白云观如今依然是最强的玄门之首，但实难传承下去。
陆百龄连爱吃的糖都乖乖少吃，轻易不动灵力修身养性，就是想多等几年，等等有没有转机。
被出现的剑灵亲口肯定，他做的没错，白云观将有生机，他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转念一想，也合情合理。六十三代差点让白云观盛极而衰，但易经共有六十四卦，最后一卦水火未济，却显出了一线生机。此刻正应了这一点。
陆百龄倒不是听剑灵说什么就信什么，但在如今这个没落时代，剑灵能够化形成人真正诞生于世，意义非凡。
剑灵亲口肯定会护一代传承偿还最后的因果，相当于多了个镇山大能就不说了。
剑灵历经多代传承，跟随过各代惊才绝艳的天师，随便指点几句都够用了，埋没遗失在历史里的各种传承也都能焕发出新的光彩，活脱脱一个活的博物馆图书馆。
更重要的是，剑灵复苏，是不是代表着没落的灵气有所转机？
“师叔祖沉睡已久，近年来天地变化颇大，我为您介绍一番？”陆百龄十分尊敬。
陆少璋持剑起身，“引路。”
围在旁边看到大变活人，被天师压着一起行礼的道士们都惊了。突然冒出来个师叔祖可还行！
听说要游览参观现在的白云观，纷纷下意识看向陆少璋的长长白发。
看起来是长发，实际上大家逐渐看明白了，其实是剑灵的力量具象。
奇怪的是，被井里恶念纠缠住了的力量依然垂在井里，但并不影响陆少璋行动。起身后黑色发丝的吞噬进度依然卡在原来的位置，氤氲不去，而走出一步，垂出井栏的长发，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看起来，陆少璋白发及地，却并没有拖地，剩下的只有井边一截白发影子，黑与白持续对抗着。
陆少璋与天师走过白云观后山、大殿，为祖天师像上了一炷香，又绕回了后山。他持剑立在后山崖边，远眺云海。
从险峰下望，云海翻滚，青山翠柏掩映，本就是著名福地白云山的风景之一。陆少璋静静看着山下，通身气韵非凡，看起来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大事，或是玄之又玄的奥妙道法，让人不敢接近，不敢打扰，连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屏息凝神，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陆少璋看着翻涌的云海，眼底却没有云海，只有他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清静和师叔在落花省收到镇鬼井出事消息，紧急上路往回赶，还没赶回山上，就得到了观里通知。
嗯，不是出事，不是坏事，是……大好事。
出门一趟，回家多了个辈分奇高却很年轻的师叔祖是什么体验.jpg
清静一回山就被薅去给师叔祖行礼，虽然师叔祖并不理会他们，但礼数都是要尽到的。
刚行了礼，清静偷偷抬头，想看看师叔祖到底什么样子，刚抬头，忽然一怔。
……迎着初升的太阳，染得云海和白发道袍一片金色，几乎无法睁眼直视。但在云海边，师叔祖的耳尖，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呃，泛红？
应该是看错了吧？
“剑灵？”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叶泉屈指弹了弹断剑。
刚刚一直像个死物的断剑，突然动了动，主动融合金属，断开的剑刃慢慢长出了一点点。
她在之前的末日世界任务里，捡到了这把断剑。实在没有趁手的武器，有也没法带到下一个世界，只有这把断剑能用，就将就着用了。
但里面有别的灵智存在，叶泉就要考虑要不要留下它了。
“你能吃材料修复自身……唔，是个好技能。会变形吗？能不能变成菜刀？”进入末日世界前，叶泉最常用的就是菜刀了，用着更顺手一点。
断剑：……？
半天没得到回复，叶泉从善如流地改了问题，“那能变成宽背单刃短剑吗？菜刀那么宽就可以了。”
虽然和菜刀没什么区别，但可以自称是剑。嗯，没问题！
少女字正腔圆的问题，在废墟传出很远很远。
黯淡的残阳下，断剑慢慢换了个形状。
“噗嗤。”叶泉支着额头，从梦里笑醒了。
云海下，山脚边，清江市喜乐街夜宵店二楼。
清早阳光洒落一室，枕边的桃木小剑还是睡着前的模样，薄薄灵光流转，却没有意识出现沟通。
叶泉想起梦见的初遇，就忍不住想笑。
“早点醒过来啊。”她摩挲着桃木小剑，一如既往的嘱咐。
第54章 冬瓜盅
叶泉回到夜宵店时还是凌晨,睡足一夜，第二天正是好天气。
修士们修为再差，驱虫符箓都是备足了的，更别说叶泉了,压根没蚊虫近身。进山一趟,不仅没有满头包和第二天浑身酸痛,反而心情很好的带着昨天大山里从野果获得的灵感,大早上做了甜品吃。
想起来的晚,叶泉没找供应商发货，去早市转了一圈。
三伏天七月底八月初正是盛夏，瓜果蔬菜琳琅满目，最抢眼的自然是一个个圆滚滚的西瓜，杀开几个露出红彤彤的心,叫嚣着提醒走过路过的人们,已经到了属于西瓜的季节。
带着西瓜来早市卖的，选的都是常见的品种,常见的品种自然也是最受欢迎卖得好的一批。
这些年选育的西瓜品种越来越好，个大肉多脆甜多汁，还没籽！
有甜的仿佛融入白糖的,也有甜中更多一份清冽爽脆的，好哪一口的都能选到称心如意的西瓜，品种没问题,放开了挑大抵是错不到哪里去的。
叶泉在拉瓜卡车边屈指试了试几个瓜，没去挑最大的，捡出熟的刚刚好的十几个,每个六七斤重，一起装进筐里。
夏天么,吃瓜几乎是每个家庭必备的，好像没吃过西瓜，就没过一个夏天似的。
旁边挑瓜的人多，网上分享的挑瓜帖子一个接一个，但放到自己上的时候，挑起来还是颇多犹豫。见叶泉手法准速度快，周围人眼前都亮了，“小姑娘！哎呀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看看？”
一嗓子喊出来了也来逛早市的喜乐街邻居，牛阿婆手脚灵活迅速挤了过来，“人家小叶老板开店的，挑的瓜差不到哪去！小叶老板，咱们邻里邻居先帮我看看！”
“我们家的瓜随便挑，都是正宗的8424瓜，刚摘了就运来的第一批，瓜藤都翠绿翠绿的新鲜着呢！”卖瓜老板忍不住喊。
左右不费什么事，叶泉看看纹路，敲了敲旁边人挑好的西瓜，发出悦耳砰砰的空音，肯定地点点头。
“是个好瓜。”
当场开开一看，一刀下去，瓜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两半，肉多籽少皮薄，相当报恩的好瓜。
“诶哟，真没骗人呐。”买主夸了老板，谢了叶泉，喜滋滋地拎着瓜走了。大早上一开头就买到好瓜，一天的好心情就有了。
卖瓜老板得意仰头，“小姑娘会挑哦，我说了我们家的瓜好吧，随便挑！”
叶泉走之前，还被拉着多塞了一个瓜和一张名片，专门卖瓜的瓜农，就喜欢这种识货爽快的客户。
牛阿婆拿着给自己挑的瓜，踮脚看看那个往外走的高挑身影，“买这么多西瓜，难道是为了做菜？西瓜能做什么菜，凉拌瓜皮？”
牛阿婆怎么想都想不到，回去问放假了的孙子孙女们，得到了异口同声的答案：“光吃西瓜也好吃啊！”
叶泉买了西瓜当然不只是为了吃瓜的，回去先开了两个挑到的最好的，掏空去瓤，挖出满满两盆瓜瓤，叫上昨天没能出去的俞素素和安安一起吃瓜。
俞素素挺好奇，自家老板第一次参加众多玄门人士团体活动，有没有发生些特殊事件。等叶泉看似很慢，实际风卷残云般干掉面前的大半个西瓜，她才找到机会问了出来。
“据说修行的人男帅女美，起码丑不到哪里去，是不是真的？老板出手肯定亮瞎人眼了吧？有没有虎躯一震纳头便拜从此跟来做小弟……”
叶泉瞥她一眼，前面的就算了，最后一个才是俞素素真心想问的吧？
期待新同事已经期待到，不是鬼员工也没关系，拐个修士过来也行的程度了？她貌似没有那么压榨员工吧？
俞素素被一盯，心虚地扭开头没继续问。
哎呀，工作轻松，和想要更多同事分担并且提供摸鱼机会，两者不冲突啊！
俞素素一开口，安安眼巴巴看着看过来，大眼睛眨眨，“啊……”
鬼崽连摆在面前的瓜都不吃了，对叶泉出门的事很感兴趣。
“野果挺好吃的，有种独特的生机味道。”叶泉想了想，还是提了句出门去做的正事结局，“鬼魂们被阴差带走了，邪修抓到了。他想自爆，被我丢飞剑钉住了，后面牵扯了修士门派，超管局去查了，快的话，大概七夕前后能有消息。”
按照路冰给她的调查报告看，警方和社会调查记者方面也在关注这次的事。
“一只都没留下啊……咳咳，我是说，那太好了！”俞素素的遗憾迅速转移话题。
“唔？”安安崽歪着头。
俞素素已经很懂鬼崽想说什么，挨个把没听懂、没怎么听过的名词给安安解释完。说到飞剑，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干脆打开一个视频，“飞剑就是……这个会带人飞天入地biubiu发射的东西！”
“Biu~”安安平时几乎只发几个音的嘴巴里，冒出了新的声音，惊奇地模仿着，干脆在店里自己飘了一圈，才回来继续啃西瓜。
安安小胳膊小腿，虽然加上死后时间算起来已经一岁多了，但个头还是三个月大。在叶泉多次阻止她啃奇奇怪怪东西后，安安吃东西乍看还算有模有样。
只不过……就是边啃边掉，唏哩呼噜吃一脸罢了。
但安安又不是普通人类幼崽，不需要家长头痛欲裂去操心她弄脏的地方，没用嘴巴啃到，卷起阴气刮走就完事了。往往上面边啃边掉，下面阴气就卷走了脏兮兮的汁水，看起来还是个白嫩干净的好宝宝。
——主要是俞素素深知，老板最讨厌脏兮兮的东西了！鬼崽啃东西就算了，弄脏的话，可能下次余婵来送玩具，鬼崽就被挂在外面了。
但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安安埋头抱着自己的碗，吭哧吭哧啃完，蠢蠢欲动盯着旁边备用的瓜皮，试图连瓜皮一起啃掉。她腮帮子有点鼓，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看起来就像还没吃完就要望着新的。
叶泉看着好笑，戳了一下，“连籽一起吃了？”
“biu~”安安张开嘴，边Biubiu边吐出西瓜籽，宛如化身豌豆射手。
看着飞出去的小小黑点，迅速布满前面的地面，安安手舞足蹈，“biubiu~！”
“你的飞剑？”叶泉挑了挑眉，安安呲着牙点头，露出利齿笑容。
难怪腮帮子鼓，居然想办法把吃进嘴里就慢慢变成阴气的西瓜籽，存了这么久。
可爱是挺可爱的，但……
叶泉冷酷无情，“等会自己打扫干净。不能乱吐口水，吐籽也不行。”
阴风乖乖卷起，眼看着不是要毁尸灭迹，而是准备卷起来重新放到嘴里。
这次拦住她的不是老板，而是俞素素。
俞素素一个猛女落泪，“崽啊，咱们夜宵店没这么穷，不吃垃圾，啊。”
吃垃圾你变得脏兮兮臭烘烘，是要被老板嫌弃的！
安安一脸纯真无辜，吐了个泡泡。
今天也是阻止鬼崽什么都吃的一天呢。
叶泉买了十几个西瓜，当然不是屯着慢慢吃的。
就像沙瓤和脆瓤的各有美味，西瓜大小不同味道也有些差异，而做御厨名菜西瓜盅，勺子挖出来吃最爽快的大西瓜就不适宜了，个头适中的恰恰好。
西瓜盅有多种做法，传统是童子鸡、火腿和干贝等放进去瓤西瓜蒸制，后来逐渐演变，也有熬汤盛入西瓜的，当甜品做的更偏向水果捞一些。
叶泉蒸炖了两只，虽然以她的口味来说都不错，但还是更喜欢基于西瓜盅开发的冬瓜盅一点。
至于西瓜……当水果甜品吧！
眼看就要七夕，叶泉取出酿的桃花酒，加上备选菜单。每天跟着她吃什么更新的主打菜之外，酒品和小吃这些杂项，时常更新也很受欢迎。
晚上刚开门，第一个进来的就是两家姓乔的。
乔星妈妈调养好了出院，一家人也发现了之前“请人忽悠”虽然没忽悠成功，但实际解决了问题，回家一琢磨，就决定一起上门道谢。李红云和丈夫女儿在其中牵线搭桥，带着乔奶奶一起，一大家子吃个团圆饭。
叶泉不在意他们的感谢，乔业扭头就把钱投给了慈善，正好女儿这两天对一家基金会有了兴趣，调查完和夜宵店居然也有点联系，投进去更放心。
西瓜盅除了西瓜瓤外，有哈密瓜球、雪梨球、荔枝等多种水果，叶泉独出心裁配上了零星山上采的野果和橘子瓣，微酸的口感，很好地缓解了吃腻了众多甜美水果有些麻木的舌头，冰凉解暑层次分明。
乔星和乔旺两个年纪不大的，正经菜没吃多少，这个吃得最多。
冬瓜盅降火祛湿，洗净冬瓜后去瓤挖开，留足瓜皮内的空间，上首花刀开盖，整壁雕刻花鸟虫鱼，显出非同一般的档次。
掏空出来的冬瓜瓤切块，和童子鸡肉一起拌好，再放炒制出香味的冬菇、干贝、火腿、虾米等料，一起加进汤里，小火炖煮，不必额外放盐，只火腿干贝海米天然的咸鲜已经足够入味。炖后的浓汤再放进鲍鱼、鲜虾，海鲜鸡汤一起舀进冬瓜皮内，放进煮沸的蒸锅，大火开整，冬瓜肉蒸到微微透明，浓稠醇鲜的一碗汤就能出锅了。
好看又好吃，醇厚咸鲜却又有着冬瓜天然的清爽解腻，炖好的童子鸡骨酥肉烂入口即化，一缕缕肉丝都沾上了海鲜极致的鲜美，肥厚的海鲜弹牙多汁，再夹一筷子清淡的冬瓜肉，往常清淡无味的冬瓜，满是肉味鲜美，令人欲罢不能。
桌子上年纪大些的，从乔奶奶到两对夫妻，对此都赞不绝口。
叶泉为夜宵店冬瓜盅选的花纹各有不同，五福临门、福禄寿、锦鲤、鹊桥相会……什么吉利漂亮雕花都有点。夏国传承悠久，又不是做御宴有规格和食客身份的讲究，只考虑每个冬瓜的花纹都不一样这点还是做得到的。
主打菜每天本来就不多，猜自己桌子上上了什么花纹的冬瓜盅，也是一种开盲盒的乐趣。
唯一的问题就是……端上来可能光顾着欣赏花纹了，一时忘了正经吃饭。
还有人吃完了也没着急走，专门留下来数到底有多少种冬瓜盅纹路的。
大眼仔的夜宵店话题里，拍照打卡又多了一种。
往常都知道叶老板厨艺精湛刀工一流，但对普普通通食客来说，菜切成一模一样其实看不出多厉害，雕花漂亮更令人惊艳。突然见到费时费力的雕花，还每个都不一样，顿时有种自己吃的饭超值的感觉。
乔奶奶眯眼看着冬瓜盅外皮看了半天，笑得合不拢嘴，“诶哟，这边是八仙拜寿啊！好好好！”
在小儿子那里住的生气，来大儿子这边连着挑了好些天刺怎么都看不顺眼的乔奶奶，进街边小店前还准备挑刺，这会是一个不好的词都说不出了。
乔旺悄悄对柜台后的叶泉竖起大拇指：叶老板牛就对了！
刚一动，她就被亲妈李红云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小叶老板休息的同时也做了这么多事，你是不是也该学习学习？”
乔旺：？
一家人一起吃完一盅感觉还不太够，好在来得早，主打菜没卖完，又点了一份。下一份一送上来，被针对的主要对象就变成了乔星。
看着白蛇传风格的剪影雕花，乔奶奶看自己这个大孙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那个男朋友分了，不会再找他吧？”
“已经送局子里了。”乔星抿了抿唇，“我明天就去相亲！”
经历了糟心的交往，她现在觉得，听爸妈的去相亲也没什么不好。
再见到乔星，已经是七夕节前一天。叶泉看着乔星一口气买了十几盒桃花酥，为了不放坏糟蹋了食物，多提醒了一句，“保质期很短的。”
桃花酥和月饼粽子这些只要关系好就可以随便送的不一样，从包装到形状，以及推出时间，都明明白白冲着爱情去的。不是一家人吃完，就是情侣或预备情侣一起吃。
但乔星的亲朋可没那么多。
“我爸妈和大伯一家一盒，小熹一盒，剩下的其实是……是给相亲对象的。”乔星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小声说完最后几个字。
路过的俞素素震惊回头。“十几个相亲对象都要送？？？”
不是吧，刚从被PUA控制中解脱，突然就进化成海王了？妹子你真的没事吧？
要不是俞素素现在依附在凭体上，做不了回头180°的高难度动作，夜宵店今天高低得闹出一次见鬼事件。
看她感兴趣，乔星小声解释，“他们都知道我前男友的事，但是都表示可以从朋友做起。就……还挺好看的。”
俞素素懂了，这就是爸妈给力的结果吗！别人的相亲是挑挑拣拣痛苦面具，乔星的相亲，差不多等于帅哥哄人，帮助她迅速走出阴影建立自信，一些朴实无华的快乐。
但想想，反正乔星接手公司也没法做大做强，不指望下一代怎么样，花得开心就行。
“我再给你包装一下！就当祝贺你了。”俞素素兴致勃勃地翻出一沓包装纸。
本来是要每个盒子都包的，叶泉嫌弃她买的太浮夸，毙掉了这个计划，俞素素这会正好拿来送乔星。
乔星抱着满满一怀礼盒走了，叶泉打开电视，晚间新闻报道声响起。
“据悉，落花省落网一名犯罪分子，以恋爱、增进关系为诱饵，欺骗受害者购买新型毒/品……请广大市民遇到类似情况，提高警惕。”
本来欢声笑语的大堂蓦然一静，过了几秒，才爆发出一片哗然。
“？？？这是正式报道起底了PUA组织是吧？头目被抓，其他下线还在继续抓捕中，除了精神控制还有新型毒/品，太过分了！”
“我有认识的调查记者朋友就查过这个事，前些年就有过PUA案，但是那会不重视，精神控制害人后也判不了几年，看来官方这是要重视起来了。”
“救命，明天就是七夕，现在PUA案已经上热搜了，突然爆出这种事真的瑟瑟发抖不敢谈恋爱了QAQ”
“醒醒，你是单身狗，不配思考这种问题。”
“？”
叶泉静静看完报道，难怪路冰提前发消息请她看电视。看得出，官方为了不露出超自然痕迹已经很努力了。
不过，PUA伤害案件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对刚抓的犯罪者们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PUA案进展顺利，令超管局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邪修胡稼出身泰安门，算是抓住了早就怀疑的这个门派的尾巴，上山搜查争斗爆发，泰安门剩下的十几个人直接跑了。
这下，特殊调查组的逮捕令是批下来了，但也意味着不短的时间里，得开始到处追着抓捕了。
但那是行动队的事，协调了跨省对接的超管局清江分局联络人路冰，坐回了心爱的夜宵店角落，顺便拉着分局熟悉的几个同事，单身狗们一起出来吃夜宵。
坐下没多久，门外就进来了一个熟悉的小道士。
清静踮起脚快乐地挥挥手，“叶老板，我来啦！今天我还要打包哦！”
白云观的镇鬼井没事了，上山拜完师叔祖，小道士清静又能下山了。原本差点以为要取消了的七夕交（玄门）流（相亲）活动，也如期举行了。
清静虽然上了道教学院是个大学生了，但观内还当她是个没出师的小孩子，作为这一代白云观小天才充充门面、送送吃的、带人参观安排一下，就顶天了，空闲时间比适龄的其他人多多了。
一天下来，清静还能跑下山找点好吃的。
俞素素对他们的相亲大会很感兴趣，“今天已经开始一天了？好玩吗？”
清静认真思考，“就是一起坐而论道，品茶舞剑，我觉得挺好玩的，但是可能你觉得有点无聊……？往年还会一起约着去看云海，今年师叔祖一直在云海崖边，没人敢过去打扰，就换了别的地方，都是白云山著名观景景点之一，也没太大差别。不过今年来了挺多本来说不来了的人，应该都是为了师叔祖来的。”
路冰看见她立刻想起来了，“听说白云观师叔祖醒了？”
“是呀。”清静点头。
叶泉对玄学界多了什么人不感兴趣，做好新点的菜，出来倚着柜台，继续看新闻。
道士们论资排辈有的人拜师辈分高，别人也得尊敬，就算是个三岁小孩，也得乖乖叫师叔叔祖。
见她没兴趣，路冰也没多提。
近日玄学界正值多事之秋，刚抓了邪修，一回头，白云观当代天师封闭道观一天，亲自陪着一个年轻人游览的消息，就迅速传了出来。
那可是当代天师！别家掌门人来，要是晚辈到来也不一定能见到的玄门当代最强的天师！
能让他如此尊重亲自陪同的年轻人，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各家纷纷打听起来，白云观没怎么隐瞒这个消息。
很快，白云观法剑剑灵师叔祖苏醒的消息，像一场大地震，震动了整个玄学界。
要说发现什么过去储存的天材地宝、道藏术法、法器灵物，倒不至于让他们过分震惊。如今能留存下来的，不说正道还是偏门，好歹祖上都辉煌过有过传承，不然也延续不到末法时代，好东西起码祖上是记载过的，谁没做过一觉醒来老祖宗馅饼传承砸头上的美梦呢？
但这可是剑灵！还不是灵剑苏醒，而是本来就化形困难的器灵成功脱胎苏醒成人！
没到末法时代的时候，这事都不多见，更别说是末法时代了。
刚在落花省聚集过的修士纷纷赶往白云观。不为别的，为的是器灵代表的灵气变化。
羡慕嫉妒遗憾期望……无论是什么心态，晚课结束后聚在一起，众人找到目前白云观对外负责的道士正言，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他们上山都被介绍了白云观师叔祖的身份，被告知不要打扰，剑灵身上的灵力和他们都不一样，化形成人后依然能看出本身灵体。
一个修士抢先开口，“你们是怎么做到唤醒剑灵的？甚至还能化形！莫非灵气没落大势……有所转机？”
仔细一看，谁都没想到，竟是平常对白云观挑刺最多的太清派第一个发言。元五师父脸上的期待和知道苏醒的欣喜溢于言表，连对白云观呛声都顾不上了，暂时放下了争端，只期待着一个答案。
“并无。”正言摇摇头，“我们问过师叔祖，并非白云观的缘法，也非灵气影响，应当是他的时间到了。”
元五师父失望地叹了口气，不死心地追问，“剑灵师叔祖苏醒化形时间尚短，也许是感应不准？没有灵气变化，往常都无法成功，怎会这时候化形？”
平常就爱看白云观和太清派热闹的修士，疑惑问道，“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你们还想认师叔祖？”
……讲起来过去同出一源，但带人离开白云观自立门派的可是太清派，这会见到大能出世，总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怎么是认，自然也是我们祖上之一！休要胡言！”元五师父脸涨得通红，在一众无语目光中，理直气壮地解释，“若是灵气复苏，修士修行顺利，我自然激动！莫非你们无法入门的弟子只能用法器、被人当成骗子……最后丢掉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你们就愿意了吗？”
他的举例，顿时戳中了一众修士的痛处，瞬间沉默下来。
第55章 七夕桃花酥
谁会愿意呢？
见到器灵复苏,他们怀抱期望。但被白云观消息戳破期望，除了失望，也只有接受一途。
天地之变，末法时代的来临,无人能够阻挡。
元五师父扎心之言一出,确定从白云观得不到更多的消息,聚起来的小小会议很快散开。
山上逐渐安静下来,在白云观后山云海立了一天,陆少璋持剑回到镇鬼井边。
老天师拿着小徒孙新提上山的小吃，摆在镇鬼井边新支起的桌子上，熟稔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师叔祖，要用晚食吗？”
陆百龄只是出于尊敬问一句，剑灵苏醒后并不吃饭,往常邀请用饭都被拒绝了。
透明盒子里,做成桃花形状的酥点粉色花瓣酥皮绽开，中间金色蜜汁点缀成蕊心。酥饼旁边还放了一块糯米糍,粉嫩嫩的糯米团子Q弹可爱，一软一硬，口感搭配恰好。
老天师陆百龄爱吃甜的,这一盒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平时不能多吃，但眼下放开了吃也没关系了。看着一盒甜点,陆百龄年纪大了，忍不住多念叨了几句小辈。
“是我的徒孙清静从山下刚买回来的。跟她说了没关系，每次下山还是惦记着,真是个好孩子。”
儿孙出息还有孝心，放在俗世人家都是要狠狠夸一夸的,徒孙没差，陆百龄也没能免俗。
陆少璋脚步微顿，目光停在盒子上，“今日为何诸多修士上山？”
“玄门年轻人之间多多交流，各派互通有无，新出现的年轻英才互相见见，若因此结缘也是好事一桩。”陆百龄笑眯眯的，以他的年龄，看年轻人相亲完全是满怀欣慰顺便感叹年轻真好的态度了。
陆少璋抿唇。
剑灵这些天几乎没有表情变化，清冷如冰雕，本体为剑远离尘世多年，沉默寡言也理所应当。突然神色一动，就显得格外明显。
老天师不解，“他们打扰到您了吗？”
“不曾。”陆少璋脚步一转，向老天师走来，轻轻一挑桌上的盒子就到了他手中，“多谢。”
老天师一个不察，就被师叔祖打包端走了自己的夜宵。
老天师：？？？
我刚拿到的饭呢？这么大一碗饭呢！？师叔祖你那——么大辈分的人了，忍心抢小辈的东西吗！
大概发觉他的目光太过谴责震惊，陆少璋微微侧身，坐在井栏，转了个方向，背对老天师。
陆百龄：……
清静做完晚课还没睡下，突然收到了师祖的消息，问她带回来的点心是从哪里买的。
【叶泉叶老板的夜宵店，可以在小程序提前预订再去拿。】清静一头雾水地回复，想起夜宵店做的小程序，多提醒了一句。
虽然她的小天才电话手表用不了小程序，但是如果老天师想买，负责白云观对外来往的正言师叔，完全可以用小程序提前预订！
清静：有手机真的好方便喔。
一次夜宵没能吃成，陆百龄坚强奋起。不就是夜宵吗！他可以再买！
第二天，白发苍苍的老天师看着手机，上面显示“已售罄”三个大字，不由得沉默了很久。
明明，开始预订他就点开了，怎么会没抢到呢？
“还是老了啊……”
来找师祖吃饭的清静，看得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地提醒，“师祖……但是你为了抢预订订单，加持疾速神行符和必中咒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太夸张了吧！抢订单都要求修为了吗？！
话说回来，夜宵店抢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困难了啊？
没怎么感受过排队的清静，对此难以理解，但大多数远道而来尝鲜的食客，更喜欢在网上预订好，确定到了能吃到再来。夜宵店放出的网络预订单，比现场排队堂吃难抢得多。
自从在网络有了名气，夜宵店每逢节假日必排队，更别说本就抢手的网络预订了。
七夕节抢不到订单，再正常不过。
面对鬼哭狼嚎一片，叶泉终于松了口，今天过节，多加一批主打菜放出。
但第二批放抢购预订时，叶泉忽然发现不对劲。
网络虚无缥缈，但从一个地方延伸出了灵力线，试图束缚住一个可能。
叶泉有些诧异，“？哪位这么执着，为了抢到订单连法术都用上了？”
叶泉才找唐易升级过系统，最大限度禁止了外挂程序刷新抢单。身为单身狗不必来跟情侣们抢七夕订单的唐易，技术又好，下手是毫不留情。
程序抢单都禁止了，没道理法术抢单作弊就能放过去。
叶泉拉住浅白色的灵力，轻轻一拽。
咦？
叶泉微怔。
一下居然没拉断？
为防止下手太重直接重创对面的修士，叶泉第一下只用了一点点力道，一下没成，才捏住又拽了一下。
啪。
白色灵力线应声而断。
白云观内，清静眼睁睁看着老天师浑身一颤，有些惊讶，“师祖？！”
陆百龄一刷新页面，页面再次显出熟悉的三个大字“已售罄”。
陆百龄陷入沉思。
确定这次预订没有其他力量影响了，叶泉就丢下了没再管。
直到傍晚夜宵店开门前，门外排队的嘈杂声音就提前传进来了。
俞素素跑去一看，“老板老板，有一队型男壮汉在排队耶！”
“嗯？他们插队了？”
“没有没有，都很遵守规则。”俞素素看着一排宛如刚从健身房出来的两米大汉，有种莫名的畏惧，只偷看一眼就退了回来。但回来前，她可是看见后面排队的在咔咔拍照了，气氛相当融洽，融洽中透着离谱。
清江市健身房不少，但两米高的壮汉本就少，能练到肌肉夸张地步的更少。
大汉们脸很一般般，面无表情的守着，也不理会其他人，仿佛拍什么大片的保镖大队。但这也拦不住大家的欣赏之心，还有人急匆匆过来，声情并茂开始画饼，试图拐人去娱乐圈或者模特圈的。
来跟女友过七夕的男性被一群壮汉在前面衬托着，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差点当场闹成分手现场。
喜乐街上的老邻居们别管离得远近，和刚过来排队的食客，有个算一个，全在吃瓜。
饱眼福又热闹，这个七夕过得可真有意思。
叶泉听着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从窗户一看，顿时无语凝噎。
……谁家派出来的黄巾力士啊？一派派十几个出来，是生怕排队买不到？
再一想白天切断的抢单法术，明白了，这还真是锲而不舍。
叶泉指挥俞素素去继续洗菜了，“算了，再备一点菜，队已经排上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主要是总不能告诉大家，其实这些看起来很真的大汉，都是一个人控制的，约等于一个人在排队。
一开门，叶泉就公布了最新的排队规则，今天之后开始实施。到店打包外卖一人一份，堂吃可以多带，严防黄牛把价格和排队时间抬高了。
专门来吃饭来预订的食客，本就不喜欢排队，只要能吃到，都好说。更何况叶泉本就是为真正的食客们考虑设置的规则，没人反对。
超管局七夕一样上班，路冰晚上一来，还没进门，就看到鬼崽安安趴在门口，抱着一个阴气牌子。
仔细一看……
“禁止法术抢单，打包外卖一人一份（黄巾力士等计做同一人排队）？”路冰惊愕地念出来，差点在门口笑死，“不用这么强调吧？现在灵力都珍惜得厉害，谁会干这种事……呃。”
笑完没几秒，路冰表情有些僵硬。
等等，等等，这里可是夜宵店啊！别的地方可能见不到离谱事件，但是……夜宵店似乎……不是不可以想想？
众所周知，每个离谱的规则制度后，都有个同样离谱的故事。
路冰好奇极了，“前两天来还没这个牌子呢，到底是谁干的啊？”
俞素素给她上了菜，说起来时还心有余悸，“救命，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干的！让黄巾力士跑来夜宵店排队，这不是黄鼠狼给……呃，你懂就行。我刚开始只觉得那十几个人怪怪的，听老板一说是什么东西，差点原地去世！”
黄巾力士可不是召唤出来做仆役的，个个都是神将神兵级别。
虽然现在末法时代，唯一能和人世相处的神明就是阴神城隍麾下，召唤黄巾力士实际上也就是灵气填充下高级一点的纸人……但是黄巾力士本职是降妖除魔啊！
夜宵店什么都多，最多的就是鬼员工了。
俞素素不知道还好，知道了立刻懂了，害怕就对了，这是鬼魂天然的畏惧啊！
路冰一听惊了，“黄巾力士，十几个，排队？？？”
好家伙，她刚听说叶泉前些天直接摸出来一盒城隍引，别说修士们受刺激，超管局内部自己也受刺激大发了。结果一转头，黄巾力士都能批发了？
这合理吗！
一觉醒来其实穿到了灵气旺盛时代对不对？
震惊归震惊，路冰大吃一口冰粉，扳着手指开始算到底是谁干的。
“能用黄巾力士的修士派别不少，但是时间越长离得越远做的事情越多，消耗越大。玄门年轻一辈不用想了，范围继续缩小。”
路冰闲的没事摸出铜钱丢了一卦，看着已经缩到指向很小范围的卦象，哽住了，“这附近……天、天师？”
路冰低头看看送上来的桃花酥，内馅是专门做了改良的，不是完全的古法糕点，糯叽叽的裹着蜜桃酱，香气扑鼻。几个巧果点缀在旁边，是外卖没有的多重快乐。
再看看姗姗来迟送上的今天的主打菜，路冰丢下了诧异。
天师也放不下这一口吃的，很合理！
吃完路冰才好奇发问，“真要是天师，叶老板准备怎么办？”
叶泉听了一耳朵分析，一点也没有给白云观天师开后门放水的打算。
“……最多多给一份点心？”叶泉理直气壮，“算是敬老吧。”
能干出法术抢单，抢不到直接派黄巾力士下山的天师，怎么看怎么不是个正经老头。
不是个正经老头的陆百龄，终于等到黄巾力士们排队回来。指挥着几个送去给他贴心的小徒孙和还不错的徒弟，剩下两份一个是他的，一个是留给师叔祖避免再次出现拦截惨案的。
拿到一打开，只出现在井栏和后山云海的师叔祖，准时出现。
道士正言跟追来试图挖角的各个星探经纪人焦头烂额地解释完，声称只是山上修行的居士，道观不干涉他们的个人选择——要是经纪人能再找到黄巾力士再说。一回头，找到天师才搞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言：……
师叔祖就该给他全没收了！一大把年纪少吃糖！
第56章 八卦手机（一）
七夕节为白云观带来了好几对有进一步接触意向的年轻人,也带来了百折不挠像牛皮糖一样令人头痛的娱乐圈经纪人。
大概是仗着白云观名声好，也不是什么脾气差性格古怪的偏门门派，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经纪人们，多少都来碰了碰运气。
虽说型男在偶像圈不吃香了,但这个类型总是缺的,大经纪人看不上,小经纪人多如牛毛,一天换一批都换不完,搞得白云观上下不胜其烦。
——尤其是，见到长得好的道士们他们还会悄悄去问问有没有兴趣进圈。
七夕节刚结束几天，相关的道士视频街拍就上了好几个热搜了。
眼看追不到白云观的热点，也有人转了个圈，跑来型男最初排队的夜宵店拍摄,想着见了一次总会有第二次。
娱乐记者狗仔们蹲点搞大事,有人嗅到风潮，来挖掘夜宵店本身。往深处一挖,诶哟，夜宵店能挖的东西还真不少！
莫名其妙因为一群黄巾力士惹来关注，叶泉相当无语。
叶泉秉持着“什么人上门都一样的你拍你的,我做我的，不许打扰食客不然赶出去”的态度，跟风来的网红热潮还没起来,就迅速消下去了。
没办法，夜宵店本身不配合，主打菜每日更新,对网红打卡并不是好消息。除了先前来过的以技术见长的美食博主陈曦，其他人都得望而却步。
大晚上开业前,刚拉开门，叶泉就敏锐瞥见几处反光，没长枪短炮凑到店门口，她也懒得管。
俞素素探头一看，啧啧摇头，“还没放弃呐？”
叶泉一回头，安安崽还趴在车车上，抱着她的小牌牌，正在试图往上面添东西。
安安太小了，不适合显形出来，开工前依然能继续摸鱼。
自从天师不讲武德派黄巾力士出来排队，鬼婴安安就多了个举牌牌的任务，时不时就带着她的小牌牌出去爬一圈。
安安还不认识字，数字能数清楚，但拿着牌子比划，就只能调一调上面到底有几朵花多少吃的。由于是给鬼婴抱着的阴气牌子，顶尖玄门修士专属提示，用普通纸板写让所有人能看到就太怪了，基本是安安画一版给她烧一版换上。
最初一版只写了大字的牌牌，最新一版更新已经变成了冰淇淋西瓜环绕的花花字体提示牌，乍一看相当可爱。
叶泉拿一张纸板唰唰写好，递给她，“安安，去给那边送个牌子。”
“啊~”安安歪头，眨巴眨巴眼睛，小短腿趴在车车上，爬着小车车迅速启动。
看她冲出夜宵店大门的速度，显然已经想出门玩想了很久了。
然而店里叶泉出门不带她，地缚灵俞素素老倒霉蛋了，到现在也就能走出去几步，每天把安安往门边一放举牌子。
安安欢快地冲出了速度，冲出了激情。要不是严令禁止乱用阴气，看她的样子，俞素素怀疑她甚至能带着只长了几个小轮子的车车飞起来。
刚进门的食客们看见银色小车冲出去，吓了一跳，“怎么出去了？是不是坏了？叶老板，你家机器人变人工智障啦！”
叶泉不慌不忙，“没事，加载了新功能，试用一下，等会就回来了。”
老邻居们对此深表怀疑，没直接打击她，“那我们等会去跳舞散步的时候，帮你看看，碰见了就捡回来。”
夜幕下银色小车宛如一道闪电，嗖地冲出去没影了。
夜宵店正处于喜乐街街尾，和另一条街组成了丁字路口拐角，店门对面走不远就上山了。山林中举着高清相机的娱记们，早就等累了，突然看到镜头里闪过一道光，顿时一个激灵。
“什么过去了？！”
“别一惊一乍的，人吓人吓死人了，梁哥都没说什么呢。”
“梁哥拍到了吗？”
大晚上山里拍照片，心里难免冒出点听说过的鬼故事。但人一多，不安就少多了。
年轻狗仔纷纷看向最年长的梁哥。
“梁哥设备好，有名的爆料王技术好，待得位置也是最好的。要是我们都没看清楚，也只有梁哥能看清了。”
“梁哥不忘初心，今年好几个塌房的就是他爆出来的，堪称娱乐圈探照灯！但也不嫌弃我们，手上有很多大料但是还是会跟着跑现场。这种经纪人风向的小单子，别人都懒得跑带我们，还是梁哥靠谱！”
吹捧声中，狗仔梁哥调了一下相机，让开位置，“喏，是一辆车。据说是店里购入的人工智能送餐车，人工智障有时候就是会出点小毛病。就跟人一样，我这些年腿也有些不好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跑得动。”
梁哥的镇定感染了其他人，都凑上来看了看，都松了口气。
还没顾上打趣第一个吓到的，给他们让开位置，去旁边抽烟的梁哥，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撞了一下自己的腿。
梁哥身体一下子僵了。
拍摄都是蹲着或者半蹲，方便找位置，碰到腿不奇怪。但他专门走出了几步抽烟，附近根本没有别人！
“背后有人莫回头”，早年口口相传的东西，梁哥还是记得的，没有立刻回头查看。等了几秒，确定没有继续被什么东西撞到，才侧过身，慢慢看去。
背后空无一人，只有年轻狗仔后辈们看完照片对他挥手叫他过去。
“草！”梁哥气得碾了烟，心知八成是后辈们丢了什么东西过来叫他。
刚要走，月色下突然看到树后折射出一线银光。
奇怪，谁丢了易拉罐吗？梁哥仔细一看，血从头顶凉到脚后跟。
是那辆据说是人工智能送餐车的银色小车。他刚刚才看过照片，不会错的。
可是，人工智能那种智障，能走到山上这么复杂的地形吗？就算可以，这才过了多久，车怎么就到他背后了？！
小车动了动，梁哥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你别过来！”
“梁哥？”他的动静引来年轻狗仔的注意，走过来一看，没仔细想小车怎么出现在他们背后，拿起小车边缘夹着的一个硬纸牌。
“咦，夜宵店老板说今天有冰沙绿豆汤，瀑布土豆……吸溜。”年轻狗仔还没念完，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别的不知道，但蹲了几天夜宵店，夜宵店飘出来的香味是真馋人啊！
年轻狗仔继续看卡片，“叶老板说我们一直在山上也怪累的，应该这两天就换新新闻了，走之前可以去尝尝。不走也行，镜头挪挪位置，现在的位置反光……？欸，谁镜头没放对位置，有没有职业素养，都被人发现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狗仔们一窝蜂一样起来检查镜头，顺便拉了一把吓得坐在地上的梁哥。
梁哥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感觉到裤脚有什么东西，在拽他往某个方向走。
一下。
又一下。
无法躲开，梁哥只能拉起自己的相机，“我先……先下山了。”
“欸？梁哥等等我！你怎么走那里，我们一起从小路下去啊！”年轻狗仔们赶紧追上。
梁哥顺着拽的方向，跟着小车往前走，一脚深一脚浅，却偏偏总能踩准位置。年轻狗仔们就不一样了，饶是发现跟着小车能下山，跟得不那么近，多少有偏差，一偏就踩坑，追在后面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走下山，梁哥终于感觉拽着自己的东西停下，一抬头。
夜宵店。
夜宵店里的热闹总算让梁哥回过神，“叶老板，我就是顺便拍拍，又没拍你们，不用故意吓我吧？”
夜宵店的神秘传言不少，看到小车突然出现又有东西拽着他下山，梁哥心底多少有些发凉。但和人打交道比和鬼神打交道轻松多了，他的硬气一下子回来了。
叶泉看看他眉宇间的阴气，没理会想讨要个说法的梁哥，低头看了眼啊啊叫着一脸邀功得意的安安。
小家伙一天天在店里旁观，不知道乱七八糟学了什么。这是……给她拉生意来了？
叶泉好笑地拎着安安小车放回大堂，安安趴在上面追上自己的玩具，嗖地扑到俞素素脚下，被相当顺手地塞了一盘菜。回来就干活，无缝衔接。
梁哥被晾得心里没底，越发催促，“叶老板？”
“是吓你，还是救你的命，就看你自己了。”叶泉只留下一句话，就回了店里。
梁哥呼吸一窒。
一群人下来，做狗仔的就是跟着东奔西跑，吃完饭很快就散了。只剩下有能力自己干的梁哥留了下来，确定进了店里，拉着自己的东西再没出现过，最近越来越觉得沉重的腿脚，反而轻松起来。
梁哥翻出一张卡，找到机会塞进柜台里，“叶老板看出什么了？我经年累月跟着跑热点，是冲撞了什么？”
叶泉挑眉，“只有你自己清楚身上有什么古怪的事，但要我说……跟你的工作有关吧。”
安安已经把人拽回来了，随手管管也不是不可以，但叶泉才懒得跟娱乐圈这些人绕弯子。
梁哥抹了把脸，“您看得可真准！”
梁哥，本名梁宇，本来只是平平无奇一个狗仔，每天追热点追明星行程。由于技术平平，线人也不算强力，日子过得不温不火。
连续爆出大料瞬间变成圈内前辈，被追着问瓜问爆料，这样的生活，几个月前他想都没敢想过。
怪事是突然出现的。
“每天零点后我手机里都会多出一个或者几个文件夹，都是最近追的娱乐圈热点八卦。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跟迷糊了或者晚上梦游，自己挖出来了材料，却不记得了。但是我发现后守过了零点，明明意识清醒，手机里却还多出了新的八卦文件夹。”
梁宇苦笑，“我差点吓死，赶紧去换手机。但……换了也没用。到时间了还是会出现。”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研究八卦文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仔细一看，整理八卦的手法习惯和我不一样，明显是个追星族。我最开始不敢用这些材料，怕是谁故意黑进我手机，要利用我造谣害人。但我没发八卦，很快，有新的人发了出来，证实是真的。”
梁宇的选择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破罐破摔感，反正手机上每天都会出现消息，那为什么不用呢？
“狗仔风里雨里追着热点，就算是手下有人的工作室，也不是每天都能拿到消息的。每天能有新八卦发，简直是狗仔们毕生梦想，最想要的金手指，没有之一！而它就在我的手机里。这……名利双收啊，谁能忍得住呢？”
梁宇最后还是发了出去，迎接所有人的震惊惊叹，也一跃成就了前辈美名。那时候，他完完全全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子。
从最初的纠结，到最后的接受，不过过了十天。然而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梁宇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多。
“我尝试过很多办法阻止文件出现，零点不睡，更换手机，关机，断网……但是只要过了零点，都会出现新的文件。就好像这是我身边必然发生的事件。”
梁宇有种奇怪的兴奋骄傲，脸上却也同时浮现了恐惧。
最开始梁宇还是比较科学的，觉得是黑客黑了手机。但是断网关机这种强制方法都用了，换了手机，带着手机去找了技术好的朋友，硬是一点被入侵痕迹都没找到。
梁宇甚至有一次零点前后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储存，看着文件夹在眼前出现，却什么其他痕迹都没发现。
没有操作，没有输入，就好像凭空长出来了一个文件夹，或者只是自己记忆错乱，这里本就有一个文件。
自己平时熟悉的东西，突然露出了不那么熟悉的状态，令人发自内心感到陌生与恐慌。
梁宇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又不是什么大狗仔，手里营销号和线人又不多，没必要一定选我啊。”
天上掉馅饼，也得看是什么人拿到馅饼，蚂蚁没准就被馅饼砸死了。给馅饼的东西，成年人都知道免费的都是最贵的。有那么多说话好听好看又轻松的选项，何必选他呢？
难不成就图一个看他事业起飞从无到有的快乐？又不是写都市升级小说。
“我开始担心，但我又不想去庙里，怕真查出什么问题。我从网上买了很多开光法器，拜托家人去求了平安符……”
梁宇打了个哆嗦，“刚拿到白云观的平安符，立刻就烧了。据说这是避灾避祸，驱鬼辟邪的东西，当天晚上零点，八卦文件确实没有出现。”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突然觉得腿很沉重难受，去医院检查却没有任何问题。
梁宇不知道，这是不是带来八卦文件让他事业起飞的东西的警告。但实话说，他已经赚够钱了，他现在更惜命。
“是鬼。”叶泉肯定了他的猜测。
“真的啊？那怎么办？我真没干过什么能招惹鬼神的事啊，怎么就选上我了？？？”梁宇汗毛倒竖，人高马大一个汉子，抱住手臂，就差瑟瑟发抖了。
叶泉懒得跟他细细盘查鬼为什么找上门，看看时间，还差几分钟零点，“等会到了零点，你自己问它。”
“直接问鬼？”梁宇嘴巴张大，合都合不拢。这也太直接了吧！
梁宇左右看看，总觉得鬼已经出现了，“它是不是就在我旁边了？”
“急什么。”他自己吓自己，叶泉无语得没眼看，正好有人点了夜宵，叶泉去炒了细米粉送过去，示意俞素素准备打烊。
零点差几十秒，梁宇在柜台最近的桌子边坐立不安，环顾四周看谁都像是鬼影，连手机都远远放在桌子中间，离手臂相当远。
阴气涌出手机，聚集成一个身影。
叶泉微微挑眉。
手机鬼？新时代总有新类型的鬼魂，但这种还是怪少见的。
“他来了。”叶泉刚开口，梁宇就一个哆嗦。
“在、在哪？”
鬼影完全没意识到叶泉和梁宇说的是他，阴气继续笼罩着手机。叶泉按住手机，一起按住鬼影手腕，“想干什么？”
“？”鬼影是个黑眼圈很重的微胖年轻男人，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你能看到我？不不，你能抓到我？你是……捉鬼的大师？”
鬼影扭头就想钻进手机跑路，“不要啊我不想投胎！！！我还没吃完瓜，我还有那么多的新闻八卦可以看，我不要去投胎！！！”
同为吃瓜人的俞素素突然兴奋，“什么瓜什么瓜，让我听听让我听听！”
“……”叶泉回头，俞素素唰地关好了夜宵店大门。
乖巧.jpg
男鬼想跑，明明已经卷起阴风，却啪叽，撞在手机屏幕上。
平时摔一下就四分五裂的脆弱屏幕，随便他来去宛如通道入口的屏幕，却像一块板砖似的，砰地砸得他头晕目眩，倒了下来。
叶泉按住男鬼脑袋，他想继续挣扎，却发现自己再不能动弹了。
男鬼汪地一声哭了，“我讲文明懂礼貌还扶老奶奶过马路，不就是当鬼想多留几年吗，又没做什么坏事，不用这么凶吧呜呜呜！”
男鬼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束缚，刚给他套了个壳子的叶泉，和眼睁睁看着大变活人/鬼的梁宇，听着哭声，一时都沉默了。
要不是没有眼泪，哭得是真的好惨啊。
“别吵。”叶泉按按眉心，男鬼的哭声戛然而止。
叶泉淡淡看着他，毫无动容，“人鬼殊途，你滞留虽然是你的选择，但你纠缠活人，自然是做了坏事。”
男鬼委屈，努力为自己辩解，“我哪有？我就是发了发八卦，提前告诉大家哪些是坏人……他们都说我是做好事了！我可是一己之力成功揭穿了那些渣男和偶像失格的家伙的真面目，好多误入歧途的兄弟姐妹都夸我了！早点塌房早安心，晚点塌房毁一生，救人一生的好事好吗！”
俞素素幽幽补充：“还能造福广大吃瓜群众……我就说为什么最近吃瓜吃得那么快乐，还以为到了整顿时间了，原来是有强力外援啊。”
叶泉：……不是很懂你们追星人。
梁宇职业病犯了，几乎立刻判断出，男鬼生前是个深居简出的宅男。
他紧张了两个多月的，就是这么个鬼？梁宇简直一言难尽，他和鬼站在一起，怕是都有人担心他欺负鬼。端着相机跑出的肌肉，可不是光摆着好看的。
梁宇本来不敢直接问，但看着这样的鬼立刻胆子回来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我没见过你，你为啥要给我发八卦啊？”
第57章 八卦手机（二）
“你不记得我了吗？”男鬼失望地看过来,漆黑无光的眼睛幽冷又阴森。
梁宇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疯狂开动脑筋想理由安抚鬼魂，男鬼被按住脑袋，卖不下去关子了。
“我是你之前的线人小何啊！虽然没见过面,我过去不懂行,发了你用不了的消息,你也没怪我,最后还给我结了钱,我肯定要报恩啊。要不是你，我死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火化也要钱的啊。”
小何想起死前的事，有些伤心。
他家里没什么钱，身体不好,很少能做一份工作做很久,基本上一直在这里干干那里干干。好在追星后，心爱的偶像给了他力量,剪辑和做一些修图工作，给了他赚钱的机会，有时候还能拿到小明星的一手图片请他修图。接触到这个圈子,小何被好几个狗仔发展成了线人之一。
只是他收入不太稳定，大部分钱都花在了治病和追星上，最后在医院时,小何已经没钱交住院费了。
只有梁宇给他没报多少指望发过去的消息结了钱，小何清楚，这完全是在扶贫帮忙了。
可惜他最后还是没挺过来,只能变成鬼之后再报恩。
大概是因为死前都拿着手机刷消息，重新醒来,发现自己能投入网络中穿行在一个个手机里了。
再说了，自己追星吃瓜，肯定没有发出去大家一起塌房刺激啊！小何认识的狗仔不多，当然优先选择梁宇。
梁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谢谢您的报恩了嘞？
但仔细想想……除了越想越怕，后面身体开始不舒服之外，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鬼的确为他带来了所有狗仔梦寐以求的消息，让他名利双收。
还真是报恩啊。
梁宇过去的线人比不上大狗仔，但也有十几二十多个。没消息的时候，几个月不联系是常事，为了拉拢线人，稍微撒撒钱拉拉关系，也是小狗仔抢夺消息的必备法宝。
他没想到，感觉没断联多久的线人，竟然已经去世了，去世前还是靠着自己给的钱走过最后一段路，因此死后都惦记着他。
梁宇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这……你倒是早点告诉我啊！”他也就不用瞎猜，自己吓自己了！
小何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吓到你了？上次符箓真的好疼，用过之后我有点收不住阴气，是不是伤到你了？”
他没想那么多，最开始是发现梁宇只当是黑客，担心真被发现是鬼赶走。后来梁宇怀疑是鬼了，却也接受了他给的消息。
况且……梁宇也没早问啊！连试探是不是鬼，都只是悄悄买符箓开光法器，小何变成鬼了，到处吃瓜尽情追偶像行程，又不是全天都在他旁边，哪里知道他真的害怕。
梁宇哭笑不得，说到底小何确实没害他的心思，只是方式不太对。
“算了算了，咱们都有错。我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知道是你，就不怕了。”
小何感动，“梁哥果然是好人！我发的消息只有你敢爆料，只有你是最佳狗仔！”
看上去，一人一鬼就差当场磕一个义结金兰了。
“这鬼没干什么坏事……能不能放他一马？”梁宇试图帮曾经的线人求情。
这会，他又忘了自己觉得腿难受，害怕时候的感觉了。
叶泉：……【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不怕了？舍不得你的摇钱树？”
“主要是帮了很多忙，我也不知道居然是他。小何留下来也没影响谁，只是想多看看八卦而已，没做过坏事的。”梁宇摇着头，又尴尬一笑，“当然，能留下继续做线人最好嘛。”
他害怕是因为怀疑是鬼但看不到来历，想要继续提供消息，也是因为是鬼。
鬼魂好啊，拍不到消息的地方，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魂，不就是拿一手消息的最佳选择？
叶泉给他畅想的美好未来泼了盆冷水，“他长期留在活人身边，就已经影响了活人。另外，鬼魂用自己特殊力量窥探了他人隐私，拿到消息公布并获利的你，沾染因果之后也要承担责任。”
梁宇振振有词，“但他们是公众人物，我们娱记只要有本事拿到消息不就行了？能请鬼做线人搞独家新闻，也是我的本事对吧？而且大师你看，这一个个的多不符合道德，活该被曝光啊！”
显然，对他来说，已经知道了代价，并且知道鬼愿意这样做，那么就没问题！
小何跟在旁边拼命点头，俞素素虽然也很想点头支持，为自己以后吃瓜的福利争取一下。但看着老板的神色，生存危机让她没敢吭声。
……自愿拿命换八卦可还行，宁愿顶着阴气也要发展多功能新线人是吧？真成了还不乱套了。
叶泉冷漠地拒绝，“要么去地府投胎，要么说服我让你留在夜宵店，继续留在人间。”
留下看八卦可以，不想去投胎也行，但不守规则钻来钻去，带着阴气去偷窥别人，穿行在手机和网络间，想都不要想。
小何还没说什么，梁宇脸先垮了下去，“真的不行吗？”
清晰得到“以后失去一大消息来源”信号，虽然过去就对天上掉馅饼不安，做过准备，真正失去时还是非常难受。
狗仔们的梦想金手指啊！然而是限时使用……得到过再失去，更难受了！
“你想吃瓜吗？想听谁的八卦？或者需不需要剪视频P图宣传？”
眼看几个长项都被拒绝，小何发愁挠头，格外实诚，“这……别的我也不会啊。”
在小何再次汪地一声嘤嘤嘤之前，夜宵店关上的门被敲了两声，“老板还在吗？”
“路冰？”别人就算了，路冰能带来什么新消息叶泉还是挺感兴趣的。
路冰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明显打烊了，店里还留了其他人。这个场景相当熟悉，路冰目光停在脸色更青白的小何脸上，“新来的鬼？”
叶泉不意外她能看出来，指挥俞素素去倒了杯小吊梨汤，递给路冰，“夜宵卖完了，喝点汤垫垫胃吧。”
路冰边喝，俞素素边叭叭把小何的事说了一遍，路冰眉头越皱越紧，“你这都够一个拘留了。”
“啊？可是、可是我已经死了啊！”小何慌乱不已。
路冰话锋一转，“考虑到你已经是鬼魂，倒不是不可以将功赎罪，继续留下一段时间。”
小何大喜，但又想起了之前被叶泉拒绝的技能，犹犹豫豫的，“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别的不行，不过你的手机穿行还可以。”路冰施施然说出最后一句，小何立刻点头应下。
看着路冰迅速套路了一只鬼给超管局打工，叶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没记错的话，超管局为了不出意外，一般是不留鬼的。
路冰回了一个眨眼：这不是有叶老板在？
“最近追捕的门派太能苟也太能跑了，追踪好几次都失去了消息。我想着，换个方法，玄学结合科技试试看。”路冰清了清嗓子，义正词严地解释自己不是来抢员工的。
“随你们。”叶泉不是很在意这个。
小何感觉到自己被需要，鼓起勇气多问了一句，“那我跟你走，还可以继续看八卦追星给别人分享吗？”
他想继续留在人间就是为了这个，要是不行，还不如听话去地府呢。
“吃瓜可以，但在被允许前，不可以惊吓他人，不可以偷窥他人隐私。”路冰也不是什么魔鬼，有点小爱好不影响工作就行。
“啊……”老实说，肆无忌惮吃瓜看八卦真的很爽。但是只能选一点，小何宁愿留下继续吃瓜，也不想去无聊地投胎。小何点点头，“我愿意的。”
路冰开车过来本来想抢最后一份夜宵，只是晚了点，时间恰好错过了。看到夜宵店虽然门关了，但灯还亮着，她就来试试碰个运气。
没想到，饭没吃成，捡回去一个能帮忙的鬼，也算收获满满。
小何对死后再就业一点排斥都没有，跟着路冰走之前，真诚地对叶泉告别，“叶老板大好人！虽然夜宵店不需要，但您还是考虑了我，帮我介绍工作，我一定好好想办法宣传夜宵店！”
叶泉：……倒也不是很需要。
小何也没忘了梁宇和俞素素，“我看到新瓜一定分享给你们！追星一起追啊！”
“好啊好啊！”
“我也可以发给你！”
俞素素和梁宇异口同声地同时回应。
大概，这就是追星和八卦的魅力吧。可以跨越人鬼的区别。
梁宇虽然金手指没了，但最大的担忧也没了。
看着小何离开，他自嘲地拍拍胸前的相机包，“以后又要靠自己了，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一直跟着复习基础！”
跟着年轻狗仔东奔西跑，他就怕没有鬼帮忙或者金手指消失后，技术也下降了，自己饭碗砸了。钱确实赚够了，但不做这个工作只是万不得已，避免见鬼没命。当年不怎么赚钱的时候还干这一行，当然是因为喜欢啊。
梁宇挥挥手告别，“叶老板，我一定多嘱咐他们，不要来打扰您的清静……呃不对，您的正常生活。”
打烊时间过了，伴随着梁宇叮咚转来的感谢到账声，夜宵店再次关上门。
叶泉一回头，对上俞素素强忍悲伤的表情。
俞素素：哇我的新同事又莫得了！本来以为可以一起吃瓜的新同事！
“该拖地了。”叶泉对她寄予厚望（？）。
俞素素默默动了起来。
对着叶泉QAQ是没有用的，俞素素痛定思痛，抱着能在晚上和凌晨出去转转的安安崽，偷偷咬了好几天耳朵。
找老板主动出击捞同事回来是不太指望得上了，她试图忽悠鬼崽，出去多拉点撞鬼倒霉蛋回来，总有适合夜宵店的！
然而，不晓得是清江本地鬼确实不多，还是安安崽压根没听懂。大大脑袋可可爱爱的鬼崽，七夕过了转眼就是立秋，也没成功如俞素素所愿带回一只鬼。
叶泉懒懒躺在摇椅上，吹着清风，新折的荷花荷叶在冷风柜里吹出浅淡花香，仿佛一夜置身西湖。
立秋吃全藕宴是最有意思的了。
桂花糯米藕，鲜藕汁，藕丝糕，莲子冻莲子汤……一大票甜点炖汤不必多说，荷叶藕花和藕本身入菜，也能玩出十七八个花样。
全藕宴正正经经上了主打菜名单，但吃不完二十几道菜的，也能单点。夜宵店小程序预订一上架，一如既往被秒空，后来者看着仅供欣赏的新菜订单，口水横流。
往常夜宵店的菜色是很不适合多人聚会的，小型家宴和亲密朋友大家一起吃还罢了，聚会上每人菜色一致，就有点不够看。但全藕宴一出，夜宵店的名声又盛一重。
也更让没抢到的人心痛了。
小何去了超管局几天，顺便找人要了夜宵店的美食图，一通修图剪辑，夜宵店美食集锦正好这会上线。
色泽鲜亮诱人，仿佛香味都能从照片上飘出来，引得人口水滴滴答答。再一看菜肴旁边人都吃得喷香，更惦记了。
小何发布剪辑后，两个小时过去，评论彻底两极分化。
一边是美食图疯转之后刚知道的新食客，吸溜吸溜流着口水。一边是早就蹲着夜宵店的老食客，相当愤愤，恨不得让剪辑立刻下架（然而又不舍得）。
愤愤的老食客们：别宣传了别宣传了！重点是要宣传吗？重点是我吃不到啊！全靠老板的佛系时间和备菜数量，我偶尔还能吃到一次，再宣传又要排队了！
无论网络上热闹成什么样，叶泉的夜宵店依然在老时间开了门。
不过今天外面排队的有点不一样，倒不是黄巾力士大队又来了，而是突然变成了合影现场。
仔细一看，几个被围在中间的男女都有，颜值加上妆容精致，比其他人亮眼不少。其中一个是个熟人，美食博主兼走了的厨师老鬼老陈的后代，陈曦。
其他人身份一目了然，都是自媒体网红博主。
叶泉没有过多关注，对安安小车招招手，把挂在柜台边的拍摄提示放到小车上，在门口转转。
博主们看着叶泉出来道了声“欢迎光临”，摆出了菜单小黑板，眼看着叶泉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刚要思考怎么拉这个美女素人老板合作，就看着她像没看到一样，又进去了。
……果然是很有性格的老板啊。
网红这些年名声有好有坏，笑脸和厌烦都见过，跟着陈曦玩到一起去的，倒不至于因为合作构想开头就破产动些坏心思。
笑着和凑热闹的食客们拍完照，互相招呼着，“走走，到我们了，先进去吧！”
陈曦也是这么想的。
陈曦送走太爷爷之后，留在夜宵店好好吃了一段时间，要不是下一个题材探店很吸引她，她差点在清江留下不走了。这次在海市和自媒体圈的朋友们聚会，中午看见夜宵店上了全藕宴，立刻呼朋唤友一起来吃。
攒局的陈曦带着人往店里走，回头看看，“咦，野鹤还没到吗？”
同行的朋友开始猜测，“他是变装博主，现在还没来，不会化妆成我们不认识的样子，想吓我们一跳吧？”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一个穿着白袍的青年拎着衣服，拉着小助理往人群里跑，乍一抬头把人吓了一跳。
“无、无常？！”
青年撩起白色高帽边的带子，赶紧露出自己气色很好阳光灿烂的一张脸，“不不不是我最新的变装！抱歉抱歉，来得急没顾上换衣服！”
门外热闹起来，叶泉向外瞥了一眼，白袍高帽，无常这个制服形象确实深入人心。
她的目光停在青年脸上一瞬，微微挑眉。
有鬼魂留下的阴气。奇怪的是，旁人意外撞鬼最多撞见一只，他身上却有至少两只鬼留下的阴气。
看痕迹，留下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偏偏青年状态很好，一点也没有被影响的疲惫惊惶。
有点意思。
陈曦也出来解释，排队人群里终于有人认出青年，爆发出两声惊呼，“野鹤你原来长得很帅啊！”
野鹤摸了摸鼻子，“视频需要嘛……我们该去吃饭啦，视频再见！”
变装博主，总得衬托出变装后的经验才行，故意扮丑他也是扮过的。
晚到的野鹤好不容易进门，摘了高帽和假发套，清清爽爽的阳光大男生对朋友们赶紧解释为什么迟到，“本来早早就准备来了，但是你们知道我最近流年不利，老是撞上事……这次出外景刚收拾完要走，就撞上交通事故，去给人做了个证，就来晚了。”
第58章 许愿（一）
同行博主开始数,“上次是别人脚扭了摔你身上了，上上次是奶茶泼别人身上了，上上上次是丢了假发套，还有一次是见甲方之前资料丢了……”
仔细一数,不由得让人倒吸一口冷气,“你这确实有点流年不利啊,见你一次都得担心是不是路上出事了。要不,吃完饭去隔壁白云观求个符,保保平安。”
“习惯了习惯了。每次最后结果都还不错，大概这就是挫折使我坚强又使我进步吧，什么时候挫折给我和女朋友结个缘就更好了。”野鹤心态不错，笑嘻嘻地一起开玩笑。
众人一时哄笑。
野鹤性格好和大家都玩得来，一直说要找女朋友,变装故事拍了不少,硬是没有一个桃花。唯一的一个网恋女友在确定关系奔现前，却发现是竞争对手找人骗他的。
别人大概就此心灰意冷,野鹤越挫越勇，什么桃花庙、月老祠，都去拜过,自己的变装颜值事业也没落下。
大家说说笑笑等着吃饭，野鹤说着和陈曦对了个眼神，陈曦对后厨努了努嘴,野鹤坐得稳当了不少。
玩笑归玩笑，他身上的波折确实有点奇怪，这次攒局时陈曦也跟他提起过,顺便来看看。
全藕宴上菜色各个亮眼，不限于某个菜系,只有藕花同出一源的清香，令人难以忘怀。
广式的荷叶糯米鸡，里面塞着满当当的糯米、板栗、香菇、花生和嫩生生又饱满的鸡腿肉。
本是一不小心就做油腻了的菜色，带着荷叶的清香，油腻尽去，裹住的内馅吸饱了油水和酱汁，一口下去，像在吃肉一样。
粉粉的栗子，又软又香的厚实香菇肉，黏糯咸香的糯米，就奠定了整体的口感，嫩滑的鸡腿肉不像鸡脯容易干涩，油脂和肉达成了恰好的平衡，充足的运动让鸡肉好吃极了。
桌上的博主们从开始上菜，就听着陈曦讲解。
有前一辈老食评家林灿的指导，和这些年做博主的经验，陈曦讲起来口若悬河，边吃边听就好像现场吃了一次，耳朵吃了一次，菜色历史又吃了一次，满足极了。
有家乡是广省的，吃一口赞不绝口，“我家那边都难找这么正宗好吃的了！”
光看下筷子速度，简直快舞出了残影。有人率先抢了起来，别人也不甘示弱，顿时桌上成了饿狼抢食。
有了荷叶鸡，荷叶粉蒸肉自然也不能错过。
选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玫瑰腐乳、料酒、甜面酱和郫县豆瓣酱必不可少。米粉裹上腌制好的五花肉，用荷叶盛着打个漂亮的包，从蒸锅中取出来打开时，充足的碳水香气谁闻谁迷糊。
蒸到酥烂的肉里几乎分不出米粉和肉谁是谁，晶亮油脂浸透了内里，但要看着样子以为它油腻难吃，那就大错特错了。
一桌子都是博主，自然上菜先拍照。拍完照，一圈都在拿着筷子虎视眈眈，陈曦手疾眼快夹起一片。
微辣唤起了人的舌头，更多的则是糯香。
粉蒸肉不像荷叶鸡里有那么多种馅料，看起来只有五花肉、米粉两种，最多再加个荷叶，简单至极，变不出什么花样，似乎也没有丰富的口感，稍不注意就会做得夹生油腻或者干巴巴。这也是很多人一听就皱眉头、觉得难吃的原因之一。
但当三者配合协调起来的度把握好，单单是一片挂着米粉的五花肉，就足以成为莫大享受。
厨师是否用心，是能吃出来的。陈曦吃得感动坏了，一桌子人最开始还有点评，吃到最后只顾着认真品味，停摆的大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已经一个个揉着肚子，瘫在椅子上了。
往常讲究形象控制饮食的美妆和服饰相关博主，苦着脸，“回去又要减肥了！”
“你就说好不好吃？”陈曦问。
“好吃！减肥也认了！我想再加一碗藕粉！”
被同伴斜眼一看，声称要减肥的人理直气壮，“怎么啦？吃饱了喝点溜溜缝不是应该的吗？反正都要减肥了，当然要放开吃！”
……听起来怪有道理的。
知道夜宵店是从晚饭供应到夜宵，一桌子人干脆吃完不走了，点了喝的边喝边聊，就等着晚餐。
叶泉开店不看重翻台率，俞素素更是时刻找机会摸鱼，夜宵店时常有人这么干，没人管他们一直留下。最多就是更新一下小程序，提醒现在夜宵店空位有多少，让食客们自己考虑来还是不来。
陈曦攒局开吃，和朋友们是站着进门扶着墙出去，来吃全藕宴的不少人都和他们一个样。买药来送消食片的跑腿外卖员乍看这里的架势，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食品中毒了。
送走了朋友，陈曦带着野鹤磨磨蹭蹭留到了最后。
陈曦往柜台凑过来，叶泉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你哪里认识的朋友？一招惹招上起码两只鬼，还与它们中一部分订了契约，能活这么精神的人不多了。”
“两两两两只？！”野鹤声音瞬间劈了叉，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地上。
不管是从“太爷爷跟过的老板”，还是“抓出来跟着自己的鬼的大师”，哪个角度看，陈曦都很愿意相信叶泉，不然也不会提出带野鹤过来看看了。
想的挺好的，但听叶泉说出来，怪让人不敢相信的。
陈曦像第一次认识野鹤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没想到啊，人不可貌相啊野鹤。你干什么了，从实招来！”
见过太爷爷和他的朋友，陈曦大概知道，大部分情况下人不作死不做奇怪的事，是不会招上鬼的，这样一看，野鹤就怪起来了。
“我、我就成天拍视频、出去买买东西打打球……”野鹤快冤傻了，赶紧走过来解释。
刚一迈步，就被叫停。
陈曦大为警惕，“你就站那，别过来，我害怕！”
谁知道招来的是报复的鬼还是好鬼啊，就算是好鬼，她也听叶老板上次讲了，跟人在一起很不好的！
野鹤无奈，“你别拿看人渣的眼神看我行吗！我真没干啥啊！”
眼看着好端端的朋友差点当场掰了，叶泉及时开口提醒，“你仔细想想，身边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发生之前，有没有人去世、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做过奇怪的事。”
一只鬼也许还能解释为撞上小心眼的鬼或者亲朋去世不放心，两只以上就很不对劲了，更不对劲的是这人反而没受多少影响。
野鹤看起来完全是个普通人，不是指事业颜值这些，是玄学上的普通人。没有灵力，没有功德，也没有凶煞或者被官方的国运笼罩。
他可能做做好事，但不至于到积累出功德的地步，就很普通的一个人。不像余婵在厉鬼影响下，还有功德为她抵挡消除影响。
尤其是一部分阴气里能看到一条若隐若现的细绳，说明两者确实订了契约。按理说，就像笔仙事件一样，他是知道鬼的存在、知道怎么招惹到鬼的，却表现得相当茫然。
正因为这特殊的状态，叶泉才没有直接给他消掉阴气就不再管，而是多问了一句。
野鹤挠挠头，“要说怪事，都挺怪的，但是真正的损失吧……倒也没有。最开始是四月见甲方，带的资料丢了，但对接人脾气还挺好的，没怪我，最后商务还是谈成了。
“往前推，清明扫墓没发生什么，要是之前就闹鬼，清明就该闹了，对吧？我爸妈已经走了，现在都是公墓，管的挺好的，该备的瓜果供品纸钱我都备了，总不会是因为这个爹妈上来找我……”
刚才饭桌上朋友们才笑过他一遍，他对自己经历的怪事也回忆了一遍，现在记忆还很清楚，不至于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曦表情有些古怪。好家伙，又一个清明后出事的，怎么听起来有点昨日重现？
但见叶泉没说，她也忍住没开口。
野鹤还在回忆清明之后做了什么，他的时间线几乎是按照工作内容排列的，“我出了一期踏青古装变装，又出了个桃花变装……然后出去玩，去鬼屋拍了个花絮……”
“鬼屋？”叶泉敏锐地察觉。
野鹤解释，“桃花变装是在四月底拍的，赶在五一假期人多之前出外景嘛。跟新认识的朋友去他们市，虽然地方不出名，但北方桃花开的晚，山里很好看的。去了之后正好一起出去玩，他们市有家鬼屋挺有趣的，做了好几个季节性主题，探险互动形式，他们老板自己写了剧本，没有剧本杀那么强的扮演性质，但是又比单纯鬼屋闯关有意思多了！”
陈曦也想起来了，“我记得你还拍过照，有个桃花神龛是不是？”
野鹤点头，“对啊，那会四月份嘛，上的剧本设定里是桃花花神善良解救村子里的可怜人blabla。我都没想到会看到那么精良用心的鬼屋，排得上我玩过的国内前三了！他们布置的真的挺好的，还有神龛、有祭坛……”
野鹤是一边翻相册一边确定行程的，说到这里，把当时拍的照片找出来一起给她们看。
看得出鬼屋老板大手笔，鬼屋春日主题用的是桃花色，宣传图上画了盛放桃花和古朴村落，入口也是花冠盛开的桃树形象，乍看花团锦簇，一点也没有鬼屋的阴森气质。
但是仔细看才能感觉到，桃树下门槛泛着淡淡的血色，属于越回想越后怕的感觉。
鬼屋内的布景野鹤拍的不多，毕竟老板也要赚钱的，不能透太多资料出去。大概是因为老板看上了他的桃花变装扮相，除了出入口还有跟NPC合影，就是和鬼屋最后的神龛祭坛有一张合影。
叶泉的目光停在最后的神龛上。
一般做鬼屋请人做风水很正常，供奉正经佛像道像钟馗门神之类的更正常，就算不迷信，也是取个中和阴间效果的安心感。
但这家鬼屋神龛供的，哪家都不是，是个据说他们自己故事里编的神明。
换句话说，是淫祀。
淫祀跟淫没关系，指的是不合礼制、不当祭祀的祭祀。祭祀不在正统神明范围内的野神邪神，吸引邪鬼聚集，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简单的例子，缺水的时候祭祀了鲤鱼精求水，鲤鱼精靠着人们的祭祀受了香火变成野神，力量增加大肆鱼肉乡里，索要童男童女之类的。江南五通神东北五大仙的传说，多少都有点最初淫祀的影响。
但都已经末法时代了，力量不足翻不出水花，单独一个淫祀倒不是大问题，最多是老板半吊子不那么懂行，被骗了钱。
叶泉注意的，是神龛神像后绘制的符箓。
在假神背后，有个真货。
符箓轮廓恰好是叶泉见过的，曾在笔仙事件和母子厉鬼事件里出现过的失传符箓。
“这张照片能发给我吗？”叶泉反手摸出了手机。
野鹤一愣，“可以，当然可以。这个神龛很漂亮吧？很多人都会拜拜许个愿的。老板看了我之前拍的照，差点想请我cos一段时间桃花花神呢！我也拜了花神，请给我给点桃花运来着。”
“……在鬼屋里拜花神？”叶泉一言难尽地重复。
野鹤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是啊，我虽然没去，但是来都来了嘛，拜拜再走喽。”
叶泉无语极了，“网上转发锦鲤见庙拜拜就算了，鬼屋里的也敢许愿……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叶泉按照野鹤说的名字搜了搜，他去的这家鬼屋确实评价相当好，大多数人都说物超所值。但仔细翻翻，评价里有很多追评，提到了“许愿”、“好运”、“桃花花神很灵”之类的内容。
叶泉不会画符是真的，但是见到符箓本体，靠着力量性质能知道是什么效果。
然而隔着屏幕，就没办法了，本来计划转发给超管局找擅长符箓的人看看，看了评价，她心里大概有数了。
许愿换来好运这种事，即使是神明还能插手人世时，也不是时时能有的。符箓的作用，左不过是展开的“交换”、“交易”之类的，就像向笔仙许愿后双方达成了契约，这里也一样。
不出意外，野鹤周围的鬼就是鬼屋这件事引来的，神龛可能已经吸引了、甚至一开始就放了一只鬼，以鬼的方式完成人们的愿望。只不过套了层淫祀的皮，乍看没有太大影响，等愿望达成就要收取代价。
叶泉迅速察觉了问题关键，“你遇到的麻烦事里，对方不会都是女性吧？”
既然是契约，双方都要付出的。野鹤许愿想要桃花运，先不管对方要拿走什么代价，总要先促使愿望达成。
桃花运，自然是促成他的桃花。
野鹤茫然了一瞬，不明叶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摇摇头，诚实回答，“没有啊，前几个是女孩子，后面有男有女……”
野鹤说起麻烦事对方时，神态自然眼神清正，完完全全一丁点暧昧意思都没有。
叶泉：？
俞素素旁边吃瓜已经吃懂了，小眼神乱飘：噫~
“怎么了吗？难道是我鬼屋许愿生效了？”野鹤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说着说着都乐了，“不可能吧哈哈哈！”
陈曦：……哈哈，我也觉得不可能，不可能你为什么招惹上鬼了啊？
“那不就图个乐子吗哈哈哈……哈哈？”野鹤看着叶泉的神色，再看看逐渐回过味来的陈曦表情，心里有些忐忑，描补着干笑两声，开始笑不下去了。
野鹤看看叶泉，又看看带自己来的陈曦，表情僵硬：“真是因为这个？”
“问问就知道了。”叶泉起身走向门外，野鹤刚来的时候，夜宵店门外就有阴气波动，原本跟着他的鬼魂留在了门外。
夜宵店，向来非请禁入。林灿想吃白食的态度太恶劣，被放进来，照样灰头土脸地丢进了后厨。
刚走到门口，叶泉就看见了跟来的新鬼魂，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那是一只大黄狗。
黄狗已经成年，看形态已经是一条老狗了，半透明的影子尾巴毛都变白了。
被允许在刚开门和即将打烊前后出去玩的安安，今天也在夜宵店外转悠。但她没有跑来跑去，而是认识了个新朋友。安安两只胖藕似的小短手努力抬起，抱住对她来说超大一只的大黄狗，挨挨蹭蹭的，露出利齿笑容。
即使安安坐在小车上，黄狗对一个三个月大的小婴儿来说也太高大了。趴下有点矮，站起来有点高，只能歪着脖子低头给她抱，尾巴轻轻晃来晃去，驯服而温和。
大概是教育起了作用，碰到外面的鬼，安安崽居然没有张口一见面就开咬。当然，也可能是她很喜欢狗狗。
“嗷~”安安崽张口叫叶泉，抱紧了狗狗，生怕叶泉不让她继续玩。
黄狗看向叶泉，又看看店里。它本来是蹲坐着等待的姿势，很快站了起来，尾巴摇成螺旋桨示好，“呜呜……”
叶泉摸了一把安安崽圆嘟嘟脸蛋，“你们一起进来吧。狗狗可能认识里面的人。”
“呜？”安安指了指狗狗，得到叶泉肯定的答复，直接伸手挂住狗狗，努力拉着它脖子往店里爬。
黄狗猝不及防，差点被薅倒在地上，变成横尸现场。饶是变成了鬼，也一样被人类幼崽变成的鬼魂拖着走，黄狗眼睛里莫名显出几分生无可恋的无奈。
黄狗跟着安安进门，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叶泉把大门关上，让黄狗显形。
黄狗刚出现，野鹤的惊呼脱口而出。
“大金？！”
第59章 许愿（二）
“呜汪~”黄狗的声音都变了个调,呜呜叫着，上前蹭了蹭野鹤的手。
俞素素：“噫，夹子狗！心机！”某些狗吧，在外面正经极了,见到主人就嘤嘤嘤卖萌！
动作太熟悉,野鹤惊喜地摸了摸狗狗脑袋,撸狗撸了个遍,才回过神,反应过来手下面的感觉是冰凉的。
“对啊，大金你前年就已经不在了。”野鹤隔着空气，有点摸不下去了，别过头揉了揉眼睛。
意识到叶泉他们还在旁边，野鹤赶紧介绍,“这是我爷爷奶奶养的狗,叫大金。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我五六岁的时候抱来的乡下小土狗狗崽,爷爷奶奶不在之后，就是我父母在养，前年我们一家意外车祸,大金在后排护住了我……只有我活了下来。”
知道有鬼，他是有点害怕的。但黄狗大金不一样。
大金看着野鹤长大，也是野鹤看着它一点点长大变老,几乎就像是他的兄弟。又有着救命的恩情，野鹤抢救醒来，知道父母和大金都不在了的时候,他难过了好久。
野鹤坐在车后排中间，是车祸发生时最危险的位置。大金上车很乖,但有点晕车，狗狗那边的窗户一直是开着的，大金本来是唯一一个最有可能活下来的。
“但大金没有独自逃生，大金用身体护住了我，自己却没活下来。”野鹤哽咽地抱住了狗头，脑袋埋进狗狗不再温暖的身体里，泪水一滴滴落到地上。
陈曦和俞素素不免叹息，“好傻。”
“你怎么来找我了呢？留下想让我做什么？”
野鹤再次看到大金，惊喜之外，更多的是疑惑。
野鹤抱着狗头，低头看着它的眼睛，像它们做过无数次的那样鼻尖对着鼻尖，“是不是别的鬼欺负你了？还是想吃习惯的狗粮吃不到了？想念我想跟我一起玩？”
刚升起一点煽情气氛，黄狗抬爪按住野鹤下巴，把他推开。
啪的一声。
听得出十足的嫌弃了。
野鹤被拍了也不生气，一脸怪蜀黍笑摸着下巴，揉了把狗头，“几年没被你拍过，怪不习惯的。”
野鹤还记得叶泉刚刚说的有鬼，没让他们多等，很快从故人故狗相见切换回上一个问题。
“大金救过我的命，它不会害我的。所以是另一个鬼干的？可是他们也没干什么坏事……莫非是个误会？”
野鹤说话时，大金突然叫了起来，生气地咬他的鞋，“汪！汪汪！”
野鹤好笑地推它，“好啦好啦我也很想你，别闹。”
大金看了他一眼，眼睛里仿佛写着无奈，往前几步，坐在叶泉面前，又叫了一声，“呜汪！”
陈曦没忍住乐了，“你家狗狗都嫌弃你笨，野鹤你看看你！”
叶泉垂眼看着黄狗，“你死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了？对就叫一下，错就叫两下，不知道不确定就不要叫。”
黄狗大金坐得极端正，“汪！”
叶泉：“他身边有从鬼屋招来的别的鬼？”
“汪！”
“遭遇的麻烦事都是那只鬼干的？”
“汪汪！”
“咦？”俞素素和陈曦齐齐诧异。
叶泉重新问了一遍，大金对野鹤数出来的事件，只否定了其中一件。
除了假发套丢在楼下邻居家阳台这件事，其他都是鬼屋出来的鬼做的，而大金一直在跟那只鬼打架，拦截另一只鬼搞事。
黄狗大金不懂鬼魂想干什么，不懂什么叫爱情什么叫桃花运。但狗狗知道，它还在，就不许伤害它的小主人。
叶泉算了算时间，“从你离开鬼屋到第一次出意外，资料丢了，中间只隔了一天。”
显然，那只鬼最开始很想快点达成愿望。只是没成功。
俞素素啧啧称奇，“这只鬼很懂嘛！丢失资料这一手红线牵得很妙，笨蛋实习生，啊不，网红帅哥博主露出笨手笨脚一面，亲手辅导或者拉着详谈……这不就是霸总与小迷糊的性转恋爱！？”
野鹤搓了搓鸡皮疙瘩，无力吐槽，“什么跟什么啊？？？弄丢文件算什么牵红线？很麻烦别人的好吧，对面对接人没有直接取消合作或者臭骂我一顿我都烧了高香了！”
饱览群剧的俞素素正色：“那是你不懂爱情！”
野鹤：？？？
叶泉换了几个问题问完大金，搞明白了，“你许愿想要桃花，只要在一起就算成功。你丢了东西，再制造出独处机会，理论上年龄合适互相欣赏的情况下，很容易进一步发展。鬼再影响一下你们的精神状态，幻觉迷糊中冲动告白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大金发现闹鬼影响了你，跟它打了一架，就没成功。”
鬼迷心窍就是精神被影响了，有时候是幻觉，有时候显现为突然变化好恶等等。
能用幻觉，且不强，就排除了厉鬼拥有新能力的可能。
还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背后有懂的人/鬼在教，一个是像手机鬼小何一样，死后有了一点点能力。但是这只鬼跟着野鹤，鬼屋许愿依然有人成功达成，说明还有其他的鬼，那就只剩下一个了。
野鹤一脸懵，“那泼奶茶？”
叶泉懒得再继续，示意俞素素解释。
俞素素一摊手：“泼完奶茶如果觉得你帅且有好感，要个号码，赔一顿饭不过分吧？在一起顺理成章。”
“脚扭了砸得我差点进医院？”
“哦，本来只是摔你怀里，360°转圈圈深情对望了解一下。大金打走那只鬼，不小心下手重了点就砸重了。”
……
所有解释完，俞素素对出来完成愿望的鬼莫名升起一股同情，“鬼很努力地在给你牵线搭桥了，奈何你没搭上这个筋啊！”
野鹤条件反射式的反驳，“我确实很想恋爱了啊！我大学毕业几年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我也想要甜甜的恋爱啊！”
俞素素叹气，“有些人啊，喊着要谈恋爱要桃花运，实际上压根没长那根筋。搞的鬼要完成目的都想方设法纠缠了很久，各种恋爱宝典偶像剧大概都翻烂了，都还没成功。要是你真有想法，已经创造了认识或者再进一步接触的机会，现在鬼都成功了！”
“呃……”面对最后一句大实话，野鹤完全无法反驳。
野鹤不死心地最后挣扎，“那……假发套那次呢？”
“汪！”黄狗大金站了出来。
叶泉懒懒打了个哈欠，“大金看你很想要桃花运，想和小姐姐们接触，它知道楼下女孩也养了狗，就丢下去了，给你们创造机会。”
大金没办法赶走鬼，只能一次次阻拦鬼搞事。大金阻拦了太多次总结出了规律，有限的脑容量里只理解了一部分行为，又看小主人喊着要桃花运，觉得可能自己成功让小主人谈上恋爱，鬼就走了，就搞了一次事。
其实大金相当敏锐，直觉系直接找到了阻拦的关键所在，桃花运。不来自许愿的桃花运成功后，鬼屋的鬼就只能想下一个办法，阻拦的时间更长。
但是……别管谁制造的桃花运，野鹤一如既往地完全没察觉，最后压根没差别。大金发现没用，就继续只是拦着鬼了。
俞素素感动坏了，“世界破破烂烂，狗狗缝缝补补。这就是狗狗对你的爱啊！”
再一想黄狗大金努力缝缝补补了什么结果，俞素素顿时变得有气无力，“四个月里有十几次机会，十几次啊……鬼搞事可以说你是警觉雷达响了，狗狗这么爱你，这么努力帮你，结果呢？你愣是能全部闪避啊！
“你这样的，真能谈上恋爱，简直天理不容。鬼和狗狗真的已经尽力了，运到头顶你不接，月老来了都没用，寡着吧。”
“我许愿十年荤素搭配换的桃花就这？就这？什么假冒伪劣欺诈式桃花，还不如调剂式许愿呢！”听完所有解释，野鹤没有一点对桃花擦肩而过的遗憾，反而极度无语。
俞素素：？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鬼碰上你这样许愿的也是倒了大霉吧？
野鹤对上她的注视，尴尬一笑，“所以我想着，就算许愿了也没事吧……荤素搭配十年，我一直都这么做的啊，没问题！”
叶泉戳破了他的幻想，“从来没有不劳而获。你许愿十年，要是正神倒罢了，这种披了一层假神皮的鬼，只是走个形式。代价标定的大概是你十年寿命，或者十年气运。”
为了完成形式，大概鬼屋的鬼也没想到会被硬拦到现在，都没拿到这笔昂贵的代价。
十年荤素搭配和十年气运、十年寿命，那可差距太大了！
野鹤直接听傻了。
就算不知道未来能活多久，气运如何，也本能地不想付出这样的代价。但谁能想到这样随便口嗨一下，两者就能划等号呢？这跟和恶魔交易一秒钟，结果被玩文字游戏“是出生的一秒被交易，最后直接整个人被卖掉了”，有什么区别！
叶泉瞥他一眼，“现在还觉得没事？”
“啊？”野鹤一个激灵，“大师救我！”
汪了半天回答问题的大金，也看向叶泉，呜呜作声，站起来前爪合十拜拜，像是在祈求。
“你做的够好了。”叶泉轻轻揉了揉狗狗脑袋。
大金只是一只狗，不是妖怪更没修炼得道，压根没有多少力量。它能拦着另一只鬼拦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叶泉给路冰发了消息，把神龛照片转发给她。
叶泉可以断开一只鬼的契约，但根源还在鬼屋那里，从另一端开始抓更方便。这种特殊的符箓都出现了，又涉及了人间设施、和活人打交道，明显该超管局补的漏洞，她才懒得费劲加班。
路冰刚从清江超管局分局走出来，收到消息：……
路冰：【您先不要切断契约，我现在就上报。】
加班，绝不自己一个人加！
叶泉收起手机，“我报警了，你多留一会。现在身上的阴气挺平衡，等他们抓到鬼屋的主使，再给你消除身上的影响。”
“好、好的？”野鹤有点难把警方和抓鬼联系到一起，但既然都这么说了，乖乖留下当然是最好的。
门外，深夜的喜乐街街头突然响起巨大的引擎声，一辆车疯狂地冲向前方。驾驶座上的女人迷迷糊糊的，像是喝醉了，车也开得歪七扭八在路上到处飘逸。
如果有阴阳眼的人在这里，就会看到，一只鬼手挡住了女人的眼睛，狭小的车厢里阴气翻滚。
“死死死……给我死啊！”鬼面目扭曲气急败坏，声音尖利刺耳，“要桃花是吧？一起死了殉情怎么不算桃花呢！哈哈哈死吧！”
尖笑声中，混乱着的女人一脚油门踩到底，猛打方向盘，直冲不到一百米外的夜宵店大门！
眨眼的功夫，就要冲上夜宵店台阶！
叶泉神色微动，看向门外，夜宵店大门霍然洞开。
野鹤刚应下，还想问什么，就看到门外冲来一辆发疯般的车，眼看要碾向他们！
巨大的惊慌恐惧攫住了野鹤，曾经历过车祸的他在这时完全僵住了，忍不住闭上了眼，绝望地等待死亡命运来临。
怎么办？怎么办？太快了！那可是钢铁怪物，冲进店里根本没办法挡住吧！
叶泉身影闪烁了一下，一步跨越柜台到门口的距离。
一个呼吸过去，周围没有可怕的撞击声，也没有痛苦惨叫。野鹤小心翼翼睁开半只眼睛，看到门外一幕，错愕地瞪大了眼。
叶泉纤长白净如葱根的手指展开，像摸狗头一样轻轻抬起，按在冲来的汽车上，稳稳抵住了冲来的车头，动弹不得。
“嘎吱嘎吱——”
汽车车轮在地面疯狂空转，橡胶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几乎转出了火星，却无法前进一寸。
这……这还是人吗？
野鹤惊呆了。
他在曾经的车祸里，清楚地知道了汽车撞击能造成多恐怖的伤害，今天却眼睁睁看着一掌，轻飘飘一掌，挡住了起码一吨的力量。
野鹤缓缓扭头看向店里其他人，陈曦也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法反应的状态，唯一一个接受良好的俞素素对他点点头：没错儿，我们老板就是这么牛批！
叶泉按住车头，往后一推，引擎轰鸣的汽车像被丢了出去，重重落到一米外。叶泉看了眼车里的鬼，阴气中鬼魂完全没有维持自己的形象，血刺呼啦的死相相当扭曲。
叶泉嫌恶地皱了皱眉。
“艹，哪来这么大力气的女人，别碍事！”车厢里鬼魂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还想继续撞过来
刚一动，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飘出车窗的阴气。
男鬼：？
砰砰砰！
还没反应过来，男鬼就被从车窗拽了出来，抡圆了砸在车上，和本来要创人的车头来了无数次亲密接触。
“痛痛痛！”男鬼死后就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鬼哭狼嚎起来，“救命！！！”
叶泉冷漠地看着他，下手毫不留情。
直到男鬼奄奄一息地叫都叫不出来了，叶泉卷吧卷吧把他团成一团，踩住阴气稀少到几乎看不清的鬼，“就是你想砸我的店，嗯？”
往日总是懒散耷拉着的凤眼挑起，叶泉眼底金光流转，一片漠然。
男鬼打了个哆嗦，瞬间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被莫名其妙打死在这里。
男鬼差点哭出来了：道士丢符箓都算了，抡拳头打鬼算什么事啊！！！
男鬼气若游丝地求饶，“姑奶奶……姥姥……大佬……我错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叶泉踩着阴气团碾了碾，“听不见。”
再碾下去，男鬼最后一点阴气也要碾没了。
危机关头，男鬼用出全部力气声音高了八度，简直在尖叫了。“姑奶奶我错了，我不该碰您的店，我这就给您扫干净！！！”
“啧。”叶泉挪开脚，“我嫌脏。”
男鬼逃脱一劫，心里暗自愤愤，面上不敢露出一点，阴气薄片蠕动着发出讨好的声音，“我脏，我滚蛋！”
“让你走了吗？”叶泉挑眉。
“就是！”俞素素气愤地冲出来，在台阶上蹦跶着踩了两脚，“你撞夜宵店就是撞我！老板揍他！太过分了！”
她可是地缚灵欸，在店里的力量来自束缚的地方，店毁损了她也要受伤。好不容易能走出店面几步，差点被一个莫名其妙发疯的鬼害死！
已经成了小纸片似的鬼快哭了，哪里还有带车撞过来时候的疯狂，“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为了完成愿望……”
没人听他解释，俞素素踩着鬼突然心里一动，“老板，咱们精神损失费、店面损耗费是不是跟他算算，留下打工还债！”
叶泉瞥她一眼，“什么垃圾都往店里捡？”
男鬼挣扎举手，“我可以！我什么都能干！”
叶泉给路冰发了消息，告诉她这只鬼抓到了。然而超管局还要继续查，鬼暂时丢不出去。
叶泉啧了一声，拎起鬼魂，“你会什么？”
男鬼卡壳，“呃……”
看男鬼的状态显然不是什么爱干净的，脑子也不好使，就算暂时留下一会，也令人不爽。叶泉想了想，把他丢到后院，给石磨倒了些米。
“拉磨吧。”
男鬼：？？？我是鬼啊！把我当驴子使？
对上叶泉扫来的眼神，男鬼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敢说，乖乖推起石磨。叶泉没用金光给他套壳子，凭体也别想了，光是用阴气努力推磨，男鬼奄奄一息的透明身体，变得更虚无了。
叶泉转身回到大堂，俞素素探头看看男鬼干活，后怕不已。
俞素素：……突然感觉我还挺幸福的哈。成功应聘上岗，老板罩着！
第60章 许愿（三）
叶泉检查了一下车里的女人,倒没什么疾病，让路冰来的时候顺便把人带回去，就暂时丢到门口没管。
回头一看野鹤，野鹤一脸茫然。
来自鬼屋的许愿鬼一直在“搜寻合适对象-制造机会-试图鬼迷心窍成功-被狗赶走打断施法”循环中,被硬生生阻拦了小半年。
别说达成愿望收取代价了,另一只鬼的阴气都耗掉弱了不少。
看看不断变化的事件频率,从最初第二天就动手“完成愿望”,到后面为了完成许愿,积累力量，导致时间拉长，再到现在不顾自己的消耗，几个小时前刚尝试制造一次机会，晚上又跑来搞事。它已经越来越激进,激烈手段升级,连可能引来阴差注意都顾不上了。
鬼的存在伤害活人，但是是损人不利己,契约可以看作交易能利己。
但是这种情况……大概鬼都恨不得没契约过，直接害死他拉倒。
野鹤的闪避桃花能力，堪称离谱。
叶泉都有点想仔细看看他的命格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了。
得到了确切的安排,天塌了有大师顶着，况且也没有阴阳眼让他见到新鬼，只是看了场神奇的动作片,野鹤很快放松下来。
野鹤蹲着撸狗，“大金啊，你第二次救我了,既然你变成鬼没走，要不我继续养你吧？以后我又是能遛狗的人了！你喜欢的狗粮,我想办法给你烧过去，还有牵引绳、你喜欢的飞盘、咬咬玩具……”
野鹤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给黄狗大金看它过去的玩具，点开购物软件开始疯狂加购。
大金不在之后，野鹤再没养过宠物。几年过去，大金喜欢什么，他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大金前爪搭在野鹤肩膀上站起来，啪嗒按住手机，挡住野鹤刷刷刷买买买的前进之路。
“欸？不喜欢了吗？”野鹤懵。
“汪汪！”大金拍拍手机，否定这个答案。
“那为什么？担心我花钱？你吃不了玩不了了？你……”野鹤试着问了好几个问题，都被否定了，无奈地一摊手，“你不会不想再跟我住了吧？”
“汪！”大金望着他，毛茸茸狗脸上竟然能读出一股人性化的嫌弃。
野鹤伤心地抱住它的大脑袋一通乱rua，“？？？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真的好想你啊……”
大金蹭蹭他，像小时候每一次安慰野鹤一样，“呜呜~”
“它都已经照顾你这么久了，死后惦记着你没有去地府，留下来帮你赶走恶鬼，该休息休息了。”叶泉刚开口，大金就蹭地坐好，隔着不放手的野鹤对她狂摇着尾巴。
叶泉轻笑，“大金想去找自己真正的主人了。”
“汪！”大金大声肯定。
“真正的主人？”野鹤茫然，“我不就是它的主人……啊。”
野鹤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了，心情复杂地看着大金，“爷爷奶奶肯定也很想大金，等大金等了很久了吧。”
野鹤和大金一起长大，真正把大金从小奶狗养大的，是他的爷爷奶奶。
“呜汪~”大金回头看他，撒娇似的哼唧。
变成鬼魂了的黄狗摇晃着尾巴，温和的老态在提起野鹤的爷爷奶奶时，浮现出曾经有过的憨萌清澈。
无论过了多久，即使变成了老狗，在主人面前，依然还是可以撒娇的小奶狗。
野鹤眼圈泛红抱住大金，“可我也很想你啊。”
“汪！”大金拍他脑壳。
相处多年，大金的嫌弃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野鹤好气又好笑，“怎么的，你是不是想说‘老子照顾你这么久了，莫赖着老子’？”
“汪！”大金超大声，像在说“就是！”
野鹤：……
野鹤仰头看着叶泉，嘴唇抖了抖，犹豫着想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他的长辈都已经不在，见到大金已经是莫大的惊喜，很难下定决心放弃，但又觉得这样太自私，说不出口。
叶泉看出他的想法，淡声警告，“大金作为动物魂魄本就脆弱一点，留下来又为你阻拦了半年恶鬼，阴气已经很弱，再滞留人世，必然魂飞魄散。”
“啊？”野鹤一个激灵，犹豫神色尽去，“我、我怎么做才能送大金离开？要做法事吗？”
要只是影响他，倒无所谓。但是因为他的私心，让大金就这样彻底死去连投胎都没法投，野鹤都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不需要。”叶泉看着大金，“你该问它留下想做什么。”
大金歪头卖萌，“呜呜~”
野鹤再次走上了提问之路，不厌其烦地反复问了两遍，才拼凑出大金的想法。
野鹤重复：“想埋在爷爷奶奶旁边？”
大金孺子可教般点点头，“汪！”
“对不起啊，我当时没想到这个。”野鹤愧疚地低下头。
车祸事件后，他一边养病一边得自己处理父母过世后的所有事。
因为大金是和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出事的，最后野鹤给它留了个位置，埋在父母坟墓旁。他没仔细想，大金到底是不是想要和他爸妈一起。
祖父母和父母埋在同一个墓园，只是因为买墓地时间不同，位置离得比较远，想迁过去也挺方便的。
野鹤很快思考起怎么操作，“那我能带大金一起去吗？”
“汪汪！”
“不能？不要？”野鹤得到后一个的肯定答案，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叶老板能暂时收留大金几天吗？我给寄养费！”
影响自己的鬼都被抓了，貌似报警后也有人管，野鹤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想来，孤独的墓地对大金来说，也是伤心的地方吧。
“等你迁坟后可以带它去看看，告别之后鬼差直接引去地府。”叶泉对留只聪明漂亮的毛茸茸没意见，最不济也能拉车送餐。
……嗯，可以再买一个小车。
正说着，夜宵店大门再次被敲响。没鸣笛的警车和救护车一起赶到，先看到明显要撞大门的轿车，车下摩擦太快清晰发黑的刹车车轮痕迹，让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不好，现在就不是来接手查案了，是重大交通事故。
轿车的主人相当无妄之灾，先被带去了医院。
路冰带着来做笔录的小组成员进门前，下意识看了眼附近的天眼摄像，无奈叹气：行吧，肯定又有需要改的监控了。
但和鬼屋事件比起来，这都不算事。
“当事人和同伴在这里，抓住的鬼在后院。”叶泉给他们指路，“鬼屋什么情况？”
路冰已经习惯了叶泉直接问他们后续，“鬼屋营业到凌晨，去的时候还有人在玩，确实有许愿、拜神之类的环节，神龛已经暂时被封锁了，确定符箓和前几次同出一源。鬼屋投资老板和经营人被控制住，询问后确定他们并不知情。”
路冰想起同事过去后面对两张嘲笑“封建迷信”的脸，就有点心梗。
“他们不信有鬼，开鬼屋是找刺激，但是又不想单纯刺激恐惧，有心做成全国第一，就写了故事配合。他们也很奇怪，为什么开业后慢慢生意越来越好，对评价‘灵验’只当做是心理作用，就一直保留了神龛许愿的环节，没了桃花花神，其他季节故事里也捏造了别的神。
“问题出在请的风水师上。”
老板们不信鬼神，但是开鬼屋这一行有自己的潜规则，不想让员工太害怕，最后还是请了风水师来。
风水师出身泰安门，别的都没动，只留下了神龛，又和写剧本的聊了聊。
鬼屋和风水天然相性就很好，风水师觉得既然都有神龛镇着了，那结合进故事里变成一个环节，可能效果更好。写故事的老板觉得很有意思，就加入了风水师的建议。
桃花花神原本的故事灵感来自桃源村，写成黑暗桃源探秘历险，最后改了改，出现了桃花花神许愿有求必应。有了花神，别的稀奇古怪的配合故事出现的神也冒出来了。反正是同一个鬼屋不同布置，一样的神龛不同的故事罢了。
然而鬼屋老板们万万没想到，不请风水师还好，请了反而多出了鬼怪作乱。
当地超管局半夜收到消息临时去查看的时候，鬼屋内已经聚集了不少鬼魂，甚至还有出去专门忽悠新死鬼魂的。河省鬼差数量少，死后抵达现场时间有出入，竟是从地府手下明抢了鬼魂。
有的是不想投胎主动听忽悠过去的，有的是被强拉去的，超管局平时不在大型商场游乐场里找鬼，乍一看简直是群魔乱舞阴气四溢。
偏偏他们恰好卡在了一个能力门槛上，虽然鬼多但都不强，不至于像厉鬼出世那样引发警报，竟一直留着没察觉。
“已经联系当地城隍了，登记审查完就丢下去。嗯……估计城隍快气死了。泰安门那群败类跟老鼠一样到处打洞。”
路冰忍不住抱怨，“河省偏远人少地大，跟落花省一个问题，鬼差注意不到的地方就容易漏。本来中元节前鬼怪骚动，闹事的就多，快忙不过来了，他们还布局搞出来各种事。又不是擅长驭鬼的传承，往上数也没人听说他们有修气运的本事，都拿着那么强的失传符箓了，还搞这些偏门！”
鬼幡邪修引出的PUA组织受害者还在一个个仔细排查，还要追踪跑了的泰安门，现在又挖出个受害者众多的鬼屋许愿事件，就算路冰只是超管局地方分局联络人，也感觉忙得眼前一黑。
忙归忙，路冰还是很感谢的，“多亏了叶老板发现提醒了我们。”
不管怎么说，路冰都相当庆幸事情撞到了叶泉眼前，不然别管哪个事，再拖拖时间，恐怕就不是这么好收场的了。
现在只是麻烦，再拖下去，怕就是危机。
叶泉大概了解了情况，微微皱眉，“没有发现经年老鬼或者鬼屋鬼魂和修士有联系？起码跟出来的这只鬼，是知道怎么迷惑心智的，这不对劲。”
“确实不对，我现在通知他们。”路冰揉了揉眉心。忙昏头了，一时都没意识到还有这个隐含的联系。
“叶老板放心，排查完之前是不会放他们走的，现在肯定还在查。”
进后院做笔录的组员拿着本子出来了，表情十分古怪，“……他说没有见过修士，是他们之间口口相传互相教学的。拿到许愿的气运越多越好，他们就能当鬼吃香喝辣还不会被发现，噗！”
组员实在没忍住笑场了。
没办法，声称要吃香喝辣的鬼倒在愿望实现的第一步。拿不到代价不说，他现在还得拉磨……只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路冰：……
路冰也有点无语，盯了组员一眼。
组员很快调整好状态，正色继续汇报，“用上真言符了，他自己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可能并没有和背后的推手接触过，是个边缘炮灰。另外，他提到‘带着大家一起开鬼门，把下面的朋友也放出来一起嗨’，和上次邪修胡稼想做的有相似之处，应该提高警惕。”
路冰心头不由得沉甸甸的，有些压力，看见叶泉依然平静的神色，忽然安定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超管局不就是管这些事的吗。”路冰挥挥手让他们去和警方分享案件详情，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后院，“叶老板准备留下他吗？”
夜宵店员工的待遇是真不错，要是当员工留下，那真是便宜鬼了。
“嗯？超管局不需要他了，就丢下去吧。”叶泉起身往后院走，准备丢掉垃圾一样。
“不不不。”路冰把“还以为叶老板要招新员工”咽回肚子里，尴尬笑笑，“叶老板不嫌弃的话，能不能在夜宵店多放一段时间？在鬼屋鬼魂和受害者核查结束后，结案再让他去地府。”
叶泉失望，“行吧，再留他几天。”
门口的车被一起拖走，超管局顺便清理了地面的痕迹，叶泉送路冰到门口，看到地面恢复如初满意点头。
陈曦、野鹤和黄狗大金，分别作了笔录，超管局离开，他们的配合工作也结束了。
鬼屋众鬼已经被抓，叶泉拍拍他的肩膀，去掉野鹤身上的阴气。
契约绳索像根头发似的，一碰就断了。后院艰难拉磨的男鬼惨叫一声，半天没爬起来，眼看就要溃散消失。
叶泉啧了一声，揉吧揉吧把他塞进凭体里，止住鬼魂的消散。
火柴人趴在地上，艰难地慢慢变化。
叶泉懒得看他，摆摆手送客，“夜宵店打烊了，都早点回去吧。”
野鹤觉得今晚的经历过于神奇魔幻，简直像做梦一样。他看看时间，现在买机票回家明天找人安排迁坟，时间刚好。
野鹤不舍的狂撸狗头，“我先走了？我真的走了？”
大金嫌弃地别开头，爪爪搭在野鹤手上，毫无挽留的意思。
野鹤叹气，“好吧，我走了，我会早点回来的！”
“别……别走！”男鬼坚强地伸出一根手指，从地上一滩阴影里爬起来。
野鹤眼睁睁看着火柴人偶爬起来，发出微弱声音，差点吓得原地起飞，噌地站到了叶泉身后。
野鹤警惕：“你干嘛，我跟你说叶老板还看着呢！”
男鬼：……
叶泉：……
男鬼痛苦面具，“我知道，我哪敢再害你啊！我就是想问个问题……你过来点，我没力气喊了……”
野鹤看看叶泉，叶泉懒得管，让他随意。野鹤小心翼翼蹭过去，站在后厨门口，和开着的后院院门外石磨隔了整个后厨加一小段院子，足足十几米。
野鹤还嫌不足，半蹲下来，以随时会跑的姿势站好，才开口，“你问吧。”
男鬼：……
就算真有坑他的心思，看这么严阵以待重重防护的，也坑不起来了。
男鬼无奈叹气，“我好歹也为了你的愿望忙了小半年了，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啊，让我做个明白鬼行不行？我真的想不通啊，霸道御姐甜心元气温柔优雅……我都找过了，你居然能真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后来琢磨着你不会是gay吧，找了肌肉猛男阳光体育生，你愣是毫无反应？你是不是个人啊？！”
“原来是你凭空污人清白！”野鹤震惊地大声抗议，“我怎么不是人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啊！”
男鬼：“……行行行我不是人。那你到底喜欢啥类型啊？”
“我母单二十多年从没谈过恋爱，我怎么会知道！”野鹤理直气壮。
俞素素一时甚至有点可怜许愿鬼了。
家人们谁懂啊，这种甲方是不是太离谱了！给个目标其他什么都不给，否决方案的时候最快。
男鬼栽都栽了，今天非要刨根问底不可。他真心实意发问，“那你现在除了家人最喜欢的是什么？”
野鹤眼前一亮，摸出手机，“世界第一元气的花子小姐~堂堂UP中！”
屏幕播放起了轻快的音乐，梦幻的多彩花瓣雨里，镭射灯光闪烁，又萌又美的二次元美少女踩着音乐鼓点跳起了出道舞，十几秒的CUT最后终结于卡牌卡面介绍。
男鬼眼前一黑，差点吐血三升。
“我当初就不该跟你出来，就不该接受你的许愿！！！”男鬼以头撞地开始发疯，感觉自己的小半年时间完全是一场错误，无比后悔。
野鹤莫名其妙，“？你问的，还要怪我吗？”
“你该走了。”叶泉将一人一鬼隔开，拎着男鬼套上石磨，去了他该去的地方，结束了这场闹剧。
野鹤一步三回头离开，黄狗大金一扭头，相当清楚地感知到了店里的地位排序。大金蹭蹭叶泉的手，摇着尾巴被安安抱住，趴下开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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