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垂头丧气地倚墙坐在地上，用手机打开论坛。
又是那个飘着“hot~”符号的帖子。
“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就你没喝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红着眼，抬头望向一脸凝重的刘一诚。
“我怎么知道？其实我那天也是强撑着，迷迷糊糊的。”
“真他妈的.......”
顾正把手机甩在一旁，唾了口脏话，
“我他妈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谁啊，这么缺德？”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个事情解决。至于你想知道是谁，以后你再慢慢查。”
“我以后查？我能不能活过明天我都不知道，我还去查这玩意儿？她爸要是报警，我不是完蛋？”
刘一诚沉思片刻，道：
“你现在去找李教授承认错误，并且保证毕业立刻回老家，不会留在n市，给他和他女儿造成困扰，求他放你一马。”
顾正将信将疑：“能行吗？”
“能。哦对，最好把你电脑手机什么的都带给他看，当面确认都删干净了。诚恳点，他不会拿你怎样的，毕竟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行吧......我试试。”
顾正撑着地板，站起身，打算去李国平的办公室。
“哦对，顾正！”刘一诚转头叫住了他。
“怎么了？”
“论坛里发的记录不是拍的照片吗？”
“可不是吗？我真服了。哪个缺德玩意儿，这样搞我。”
提起这事儿他就来气。
“你把你手机递给我。”
刘一诚望着他略带愤怒的眼睛，诚恳道。
“你要干啥？你不会要留备份吧？”
顾正稍有迟疑，但还是把手机解了锁，缓缓递了过去。
“我是那种人吗？”
刘一诚自然地接过，用自己手机拍了张他的聊天记录，又把手机递还给他，指着自己的相册道，
“你看，用我手机拍你的聊天记录，照片会有点发灰，和帖子里的不一样，帖子里颜色亮。”
顾正一张愁苦的俊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妙啊！诚哥！我都没想到能这样查！”
“反正那天一起吃饭的就咱们几个，试一试就知道了。咱们手机牌子都不一样，各个手机厂商的摄像头都有些许差别的，你仔细对比对比，早晚能试探出来。”
“等我查出来，一定让这个孙子不得好死！”
顾正咬牙切齿道。
“你可别冲动。”
刘一诚一脸忧色，
“他能背地里给你使阴招，你要是再和他起冲突，他指不定要怎么搞你。你知道是谁就好了，以后离这种人远点。”
“啧，你说的也对。算了算了，能让我好好毕业就行。要是毕不了业，我爸妈不得打死我。唉，回老家就回老家吧，好歹也是个省会，比n市差不了太多。”
顾正刚准备走，刘一诚再次斟酌开口：
“那个.......兄弟。”
“啊？咋了？诚哥，你都这么替我着想了，有话还不直说嘛？”
刘一诚垂下眼睛，鼓足勇气，抬眼道：
“等你这事儿摆平了，我能追李清柔吗？”
顾正怔了一瞬。
“兄弟，别这么想不开，这事儿闹成这样，你不怕被人说是接盘侠吗？”
“可我还挺喜欢李清柔那个类型的。”
顾正换上了一副不可言说的神情。
“你别......嗐，实话和你说吧，其实她没表面看上去那么文静。估计是她爸妈管多了，她私下挺叛逆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和我......”
“你不觉得这样更好了吗？反正玩玩而已嘛，也不用负什么责任。”
刘一诚面不改色地附和着顾正的三观，实则无比清楚自己心中的盘算。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就好......我和你说，她啊，她喜欢......”
顾正勾着他的肩，一边耳语，一边与他拉开了教室的门，一同走向楼道尽头。
转瞬六年。
“你俩竟然真的结婚了？”
电话这头，刘一诚看不见顾正的脸，但单凭语气，就能想象到对方惊讶的表情。
“是啊......本来以为只是随便谈谈，但是我家这条件，你也知道……她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他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反倒惹得顾正心生几分怜惜。
“啧......我也听说了点。李国平那老头子，怕之前那事儿传出去，没人敢娶她，巴巴地留你，当初给你分了个博士名额，要求就是你一毕业就和她结婚，是吧？”
“是啊.......我和她结婚以后，打算留n市创业。”
“没事儿，兄弟。男人嘛，总要成家的，和谁结不是结？我都看开了，有些女的啊，就适合结婚，有些女的......“
顾正特地压低了些声音，
“就适合搞些地下关系......有了钱，想找什么样的没有啊？”
“你不是早就结婚了？还敢乱来？”
“这有什么，拿孩子套牢她不就行了？”
顾正不屑道，
“反正我又不是不回家。大不了就下跪认错，男子汉能屈能伸！总不能让孩子才刚出生就没爸爸吧？所以......刘大老板.......”
“怎么说着说着就吞吞吐吐的？”
“这不是之前被警察给拘了一回，让我老婆给知道了，把我工资卡没收了吗？我现在每个月就三百零用钱，够干啥啊？刘大老板，您发达了，借我点呗......”
刘一诚微微蹙了蹙眉：“行。”
他只能顺着他。
他怕顾正告知李家，那个晚上的酒局他也在。
他怕顾正告诉李清柔，他曾经向他打听过她的喜好，才能表现得无微不至。
他怕他的目的和野心被李国平窥见一丝一毫。
他的亏心事做得太多了，因此，他只得选择用长久的小钱，来息事宁人。
***
“蒋队，请求批准逮捕刘一诚和程波的材料写好了。”
“先给我看看。”
蒋珂接过材料，细细翻阅。
案子暂告一段落，大家也都松了口气，她的身旁传来同事刷抖音闲聊的声音。
“卧槽！今天的新闻你们看了吗？h市的一个景区，两男一女相约跳崖自杀，两个当场死亡，一个命大，挂在树上，但是送医抢救的路上也去世了。”
“啊？都被救下来了，怎么还去世了？”
“事先服了毒。”另一个同事插话道。
“服毒还跳崖，这不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嘛？”
“而且还留了遗书，让景区免责。”
“呜呜，好贴心，我这个打工人都要哭了，真的，他们自杀还考虑会不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唉，说实话，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大家压力都挺大。”
“嗯！真的，我有时候加班加得也想死。但还好我们这职业，加班还能有点成就感，要是碰到那种公司恶意内卷你的，估计真的会想跳楼。”
“呃......可是他们好像都不是一个地方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只是约到这儿一起自杀啊。他们咋认识的？”
“我问了我警校的同学，他就在h市上班，和我说，他们是在一个小众玄学app的聊天群认识的。”
“玄学？搞封建迷信啊？”
“可不是嘛......这几个人家境都不大好，生活也挺受挫，慢慢就迷上了求神拜佛。”
蒋珂余光看见正在敲电子木鱼的小周猛地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轻笑了一声。
小周登时红了脸，转头轻声对她道：
“我这可不一样，你可别举报我！”
“我知道，你是敲电子木鱼，积赛博功德。”
蒋珂当然知道，小周和万千青年一样，作为一个辩证唯物主义接班人，必然不会迷信。
他们只是把电子木鱼，当成高压生活下的一个缓冲地带，作为平心静气的途径罢了。
她接着听同事们的讨论。
“那个app，还有大师坐镇讲经，付费学习，还有线下班。”
“看上去只是个信仰寄托......其实蛮那个的，线下传播一些……类似‘人在出生前就已经看过轮回剧本，大概走向早已定好’，‘这辈子好好信主，下辈子才能更好’这样的话。”
“里面的人......对这些都深信不疑。他们算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以怎样的形式嘎掉，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才.......”
蒋珂眉心微微凝着，忽然抬头问道：
“这app叫什么？”
“嘶.......好像叫‘心诚则灵’。”
蒋珂鬼使神差地打开抽屉，摸出李清柔那只手机，一个app一个app看过去，并没有发现这个名字。
她打开应用商城，点击搜索，也查无此app。
她打开浏览器的下载记录，也没有。
打开文件传输助手，也没有。
......
她冷静地翻找着手机中的每一处角落，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在她努力寻找这个app的踪迹之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唐颖。
每一次的会见，她看似在偏帮刘一诚，却总是暗暗点给她许多线索，把刘一诚的罪行，变得越发完整。
这不正常。
她的笑容明媚且慵懒，像一只阳光下的猫。
可她的眼神，也曾像暗夜里潜伏的猫。
足矣一击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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