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妙商最终还是忍住了困意,和云黛一起去了阿鸢公主的住处。
“你其实不必一定跟着我去,”云黛道,“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钟妙商却摇了摇头,很老实地道:“还是跟你一起比较安全。”
两人很快就到了地方,只是还没走进屋,她们就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一点油灯将兰姨的影子打在了窗户纸上,她抱着阿鸢小公主,不停地哄着,这小姑娘大概是做了噩梦,啼哭个不停。
钟妙商这才想起来,这位阿鸢公主也不过三四岁的年纪,今天经历了这么惊吓,晚上会做噩梦也是正常的。
侍女和守卫都站在院子外面,将大门严严实实地堵着,他们对院子里面传来的啼哭声无动于衷,显然不打算多加理会。
有苏净容倒是住在隔壁院子里,只是她屋子里的灯已经熄灭了,想来她此时已经睡着了。
白日里还硬要自称是阿鸢母亲的她,此时倒是懒得负起母亲的责任了。
云黛和钟妙商蹑手蹑脚地绕过了门口的守卫,三两下就钻进了屋子里。
兰姨正有些焦虑地悠着怀里的小女孩,她抬头看见突然到访的钟妙商和云黛后,连忙将油灯移开,以免灯火将屋内的人影映出来,引起那些侍卫和侍女们的疑心。
虽然那些侍卫和侍女们都一脸的困倦,并未太关注院内的情况。
见云黛和钟妙商都将目光落在了阿鸢身上,兰姨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阿鸢公主,别哭了......”
她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兰姨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阿鸢却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胖乎乎的小脸也憋了个通红。
钟妙商困得直打哈欠,但她还是强撑着精神问道:“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办的?”
兰姨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她道:“平日里,若是阿鸢公主夜啼,都是五皇子亲自抱着她哄,哄一会儿就好了。”
“阿鸢公主自出生以来,就没离开过五皇子......”
云黛倒是没想到这位鲛人族的五皇子对自己这个人族女儿还挺上心的。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远离人世的鲛人族皇子,却能和人修有一个孩子,还被他不顾世俗目光地带回了妖族领地,他能不疼爱这个女儿吗?
看着哭得声音都有些沙哑的阿鸢,云黛突然就道:“要不让我抱一会儿看看?”
她这个提议让兰姨和钟妙商都惊了一下。
钟妙商疑惑地的新任掌门居然会想去主动哄孩子,她都怀疑云黛压根就没抱过孩子,不过她忍了许久,还是没将这个疑惑问出来。
兰姨稍作犹豫,竟真的将阿鸢递给了云黛。
她想得倒是挺简单的,阿鸢公主会大晚上哭,那肯定是今日受到了惊吓才做了噩梦,云黛可是站出来帮她们解围的人,在阿鸢公主眼中,她就是
拯救她们的大英雄,她必定能给公主足够的安全感。
更何况今日阿鸢公主一直拉着云黛袖子不放的一幕她还记忆犹新呢。兰姨甚至觉得,阿鸢公主会突然哭起来,就是因为看不到云黛了。
晚宴还没结束时,这个小姑娘不是拉着云黛的袖子睡得好好的吗,回来一看云黛不见了,她就突然大哭了起来。
不过兰姨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毕竟云黛今日可是一口气打趴下了二十五名第六境的侍卫,她该好好休息才对,结果大晚上的还让人家哄孩子。
“麻烦你了。”
云黛却摇了摇头,阿鸢很快被她搂紧了臂弯,轻轻抱了起来。
三四岁的小姑娘轻飘飘的,云黛成日练剑,臂膀本就有力,她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哭哭啼啼的阿鸢公主倒是很自然地一头埋进了云黛怀里,她抱着云黛的脖子,哭得呜呜咽咽,似还处在半梦半醒间。
钟妙商困得又打了个哈欠,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是真佩服云黛的精力......还是说剑修都这么能熬?
云黛的确根本不会哄孩子,她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阿鸢的背,谁知这小姑娘的哭声还真止住了。
这一幕就连兰姨都有些吃惊,不过她脸上很快露出了喜色。
“少侠,看来阿鸢公主真的很喜欢你!”
云黛正茫然间,阿鸢就突然用额头蹭着她的颈窝唤了一声“娘亲”。
云黛张了张嘴,直接懵了。
钟妙商也瞪大了眼睛,不过她看向云黛的眼神很快就透出了几分笑意,像是觉得这一幕很有趣。
这位名震四方的天才剑主,大概还是第一次被人喊娘。
“娘亲,”三岁的小女孩,说起话来不免显得嗲声嗲气的,“阿鸢每天都在认真练剑,娘亲要是不忙了,要记得来看阿鸢,阿鸢不是没娘的孩子......”
阿鸢嘟嘟囔囔的话让兰姨流露出了心疼之色,不过她也怕阿鸢公主的举动会冒犯到云黛,于是她连忙赔礼道:“还请少侠勿怪,阿鸢公主现在不太清醒......少侠还是将公主交给老奴吧。”
云黛却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抱着就行。”
后来钟妙商实在困得不行了,和兰姨一起在外间的卧榻上睡着了,云黛则搂着阿鸢在里屋歇下了。
她一下下拍着小姑娘的背,最后自己竟也跟着睡着了。
外面的天还未亮,云黛就悠悠转醒了,她一睁眼,就对上了阿鸢的目光,这个小姑娘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你醒了。”云黛道。
阿鸢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小声道:“我梦见我娘亲了。”
云黛愣了一下,她疑惑道:“你不是没见过她吗?”
“我经常梦见娘亲,但是梦里的娘亲没有脸,”阿鸢的声音很稚嫩,“昨日的梦境里,娘亲在教阿鸢练剑,她的剑术很厉害,厉害得就像火堆姐姐那样。”
云黛眨了眨
眼睛,就听阿鸢道:“之后娘亲的脸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变成了火堆姐姐的脸。”
云黛愣住了,她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她才问道:“你为何那么想见到你的母亲?你在鲛人族时,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人欺负我,”阿鸢摇了摇头,“我是爹爹的女儿,他们不敢得罪我爹爹,怎么可能欺负我?”
“可是那些和我年纪相仿的小朋友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他们私下里说我是没娘要的野孩子。”阿鸢的神情有些落寞。
云黛大概明白了情况,不过她实在不会哄孩子,也不知要如何安慰阿鸢。
阿鸢的母亲是人族,十四洲与妖族领地隔了十万八千里,那处唯一的传送阵还是属于天授城的,又被她和钟妙商给破坏了。
云黛甚至怀疑阿鸢的母亲可能根本就没有来妖族的能力。
在天彻底亮之前,钟妙商和兰姨也醒了,钟妙商赶紧来拉着云黛离开,免得她们在这睡一晚的事被有苏净容发现了,到时她们可不好解释。
阿鸢公主坐在床上,很是乖巧地冲云黛告别,那副懂事的模样连钟妙商都忍不住想夸她几句。
两人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钟妙商忍不住道:“云道友,你不会真的打算把那孩子带回人族吧?她不是不适合练剑吗?”
云黛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没什么别的想法。”
钟妙商“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想收她为徒呢。”
云黛却道:“我还没有收徒的打算。”
这一日,云黛和钟妙商一如既往地在有狐宫中闲逛,一边探查地形,一边做着记录,等到傍晚时分,两人终于将整个有狐宫都逛了个遍。
她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开始比对着绘制出的地图,设计起了逃亡路线。
“九方卿不是说,有苏净容在他和阿鸢公主身上都打下了烙印,”钟妙商一脸思索道,“我们若是带着阿鸢公主出逃,有苏净容必定会追过来。”
“就是不知阿鸢那位鲛人族父亲能带来多少战力,他如果能顶上,我们也会轻松许多。”
钟妙商道:“昨日晚宴时,我稍微观察了一下,还真如九方卿所言,狐王有苏禹成的三个女儿,四个儿子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说起话来火药味十足。”
云黛点了点头:“我有两次出手的机会,我们可以带着阿鸢,将追赶我们的人引到一处,我放出剑阵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剑阵只对七境及七境以下的能起到一剑击杀的效果,若遇上第八境的,对方可轻易逃脱。”
两人正商量间,云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皱眉向窗外看去,随后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是有苏净容吗?”钟妙商问道。
云黛摇头,她站起身来,径直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一名貌美的女子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此人云黛和钟妙商都认得,是昨日在晚宴上见过的狐族六皇女,有苏岁荧,她甚至还主动为云黛解过围。
“六殿下,”云黛开口了,“您来寻我们,所谓何事?”
有苏岁荧露出了一个笑容,她与有苏净容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有苏净容说起话来总是温温柔柔的,有苏岁荧却生得明艳嚣张,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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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少侠,”她微微抱了抱拳,“我前来找你们,自然是想同你们谈合作。”
她开门见山地道:“若我看得没错,你们是鲛人族派来的人吧。”
云黛和钟妙商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吃惊。
甚至于,云黛的第一反应是,九方卿背叛了她们,说出了她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但云黛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九方卿更倾向于和三皇子合作,他怎么可能主动跑去对有苏岁荧说出她们的来意。
有苏岁荧笑了起来:“二位不必惊慌,我还未将此事禀告给父皇。”
“其他人看不出来的东西,不代表我也看不出来。”
沉默片刻,云黛沉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并不难,”有苏岁荧看着云黛道,“你的剑术一看便是从人族学来的,那个鲛人族小公主同样也是人族,你又急着跳出来为她出头,想不心生怀疑都难吧。”
“当然,我原本也只是存了份疑心,今日来也只是想诈一下二位的口风,倒是没想到被我给猜对了。”
云黛皱眉,她就听有苏岁荧道:“若是二位执意否认,那我也没办法肯定我的猜测。”
随后她笑道:“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云黛偏头看了钟妙商一眼,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将有苏岁荧请进了屋。
有苏岁荧很自然地在桌边坐下,对云黛和钟妙商道:“你们倒不必担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只是来和你们谈合作的。”
“你想怎么合作?”钟妙商问道。
云黛还记得九方卿对这个六皇女的评价,他说六皇女是个狠戾之人,若是与她合作,很可能会在最后被她杀人灭口。
“你们的目的是带着那位阿鸢公主一同离开有狐宫,顺便制造些混乱吧,”有苏岁荧道,“我可以帮你们。”
“若你们有对我父皇出手的打算,我也可以帮你们。”
云黛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打算......”
有苏岁荧抬起一根手指压在了自己的唇上,她笑盈盈地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不是吗?”
她的目标,不仅仅是阻止有苏净容同时迎娶鲛人族和羽族的皇子,她竟还想刺杀她自己的父亲,从而坐上皇位。
云黛警惕道:“我们并不熟,你与我们说这些,不怕我们揭穿你?”
有苏岁荧被逗笑了:“我为什么要怕?你们又要如何揭穿我呢?你觉得我父皇会相信你们的话,还是会觉得你们在故意挑拨?”
她的语气很笃定,像是吃准了云黛和钟妙商无法反抗她。
她笑盈盈地道:“你们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接受,要
么我将你们的意图戳穿,我的父皇若是知道你们是鲛人族派来的,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云黛略作沉默后,问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不妨直说。”
有苏岁荧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扬眸看向了被云黛背在背上的醉流鸢,她道:“我想先看看你那把剑。”
钟妙商倒是先一步拒绝了她:“这把剑可不是你能看的!”
有苏岁荧道:“若我不看看那是一把怎样的剑,我怎么放心将重要的事交给你们呢?”
云黛与有苏岁荧对视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她点头道:“好,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剑。”
她说着就伸手将醉流鸢从背上取了下来。
当布条一层层被解下后,那遍布着龙鳞的剑鞘也完全暴露在了有苏岁荧的视线中,她的瞳孔也不自觉放大了。
“居然是龙鳞......”她并未像兰姨那般,见到这把剑后就立即跪地朝拜,她露出了很古怪的神色,像是某种极致到近乎失控的兴奋。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再次望向了云黛,她眼底的笑意也愈发浓郁:“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帮我刺杀我的父皇,就用你手中的这把剑,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
她这话将钟妙商吓了一跳,她道:“六殿下,狐王乃是第九境,我们要如何帮你完成刺杀?”
“你们应当隐藏了修为吧,”有苏岁荧目光灼灼地望着云黛,“不管能不能成功,只要你们答应去做,我可以给你们两个承诺。”
“第一,”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我可以帮那位阿鸢公主解开她身上的烙印,让她能顺利离开有狐宫。”
“第二,”她又伸出了一根手指,“只要能刺杀成功,待我坐上狐王之位后,三百年内,我不会再出兵侵扰鲛人族。”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你们不放心,我可以立下字据。”
钟妙商皱起眉头,她正犹豫着,就听身旁的云黛道:“好,我可以帮你。”
钟妙商吓了一跳,她扭头看去,就见云黛很平静地将醉流鸢重新用布条包裹了起来:“字据的事,待到鲛人族的五殿下来了,你去同他立契。”
“好!”有苏岁荧倒是很爽快地点头了,她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云黛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有苏岁荧离开之后,钟妙商忍不住露出了满脸愁容,她看着云黛道:“云道友,你就那样答应了她的要求,是不是太冲动了。”
云黛却笑了笑:“钟道友放心吧,此事我们不会吃亏,我会应下,自然说明我有些把握。”
“我一共有两剑的机会,”她伸出了两根手指,“正好一剑用来斩杀有苏禹成,一剑用在逃亡路上。”
“就算不成功,我们也能直接逃去鲛人族,有苏禹成拿我们是没办法的,若是成功了,益处自然更大。”
钟妙商摸着下巴,她当然明白云黛的意思。
只是......
她道:“就
像你之前说的,我们才与她认识,甚至还未来得及建立起彼此信任的关系,她就将这么关键的刺杀任务交给我们做,不觉得很奇怪吗?”
云黛偏头看了钟妙商一眼:“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要我们的利益是统一的,就是最牢固的信任关系。”
钟妙商陷入了沉思,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一拍脑门道:“我明白了!”
“有苏岁荧想做的是刺杀狐王,但是她必须考虑到的是,万一刺杀行动失败了,她不能让自己暴露。”
云黛笑着点头:“我们表面上是有苏净容的人,背地里又属于鲛人族,若是行动失败了,她既可以将此事嫁祸有苏净容,又可以推给鲛人族,自己反而能摘个干净。”
“我们,是刺杀狐王最适合的人选。”
......
三日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有苏净容非常繁忙,根本没时间搭理云黛和钟妙商。
婚期将至,她正忙前忙后地准备着,甚至没腾出时间去看望阿鸢和九方卿,自然更加不会知道云黛和钟妙商背后的一系列小动作。
或者说,在有苏净容看来,云黛和钟妙商是被她带回有狐宫的,又在危机时刻被她给保了下来,她根本就没想过她们会背叛她。
这一日,翡翠樽中的灵气终于蓄满了,云黛将其内的灵气转移到了钟妙商的本命法宝乾坤锦囊中后,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三日攒出的灵气,可支撑着她挥出一剑,虽然不多,但也增加了她们的胜算。
院子外面很快就传来了喧嚣声,钟妙商走至大门口,一把就将门拉开了,她就见守在她们院子外面等待着伺候的侍女也在伸着脖子看热闹。
见钟妙商好奇地四处张望,她连忙解释道:“是鲛人族的那位五皇子,他刚刚已到达了有狐宫,七殿下亲自前往宫门处将他接了过来。”
她掩唇笑道:“听闻这位殿下生得极为俊美,我们这些从出生就生活在千狐故城的,甚至都还没见过鲛人呢,七殿下专门在宫中修建了一处水池,就是方便宫中之人观赏的。”
钟妙商奇道:“那位鲛人族的五皇子若是嫁过来了,不就是你们的驸马吗?驸马还能被宫中下人随意参观?”
侍女也不觉得钟妙商的话冒犯,她得意洋洋地道:“在鲛人族时是皇子,在有狐宫中就成了人质,倒还不如我一个下人呢。”
钟妙商一脸的古怪之色,她转回头看了云黛一眼,云黛抬手示意她将门关上,于是钟妙商便再次将院子外的喧嚣关在了门外。
她在云黛对面坐下道:“这有狐宫的侍女看得还挺会见风使舵的。”
“都是这样。”云黛倒是不觉得很奇怪。
钟妙商想了想道:“我们得找个机会去会会那位鲛人族的五皇子,看看他什么水平,能给我们提供多少帮助。”
云黛“嗯”了一声,她也正有此意。
外面的吵闹声持续了很久,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时,已经是中午了
。
云黛和钟妙商熟门熟路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一路摸了出去。
那位鲛人族的五皇子被安排进了阿鸢公主的住处,和他的女儿住在了一起,而那座院子外的守卫也增多了。
层层叠叠的侍卫们围着院子一排排地站着,均是一脸的肃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第六境的,其中甚至还有好几位第七境的。
想要避开这些人进入院子,就需要使用灵气了。
云黛拉住了钟妙商,调出了一缕灵气,使出了追影步潜入了附近的影子中,又转瞬跃进了院子里。
还未落地,云黛和钟妙商就看到了她们此行要见之人。
巨大的狐尾树立在院子的角落,树冠被修建成了漂亮的九尾狐模样,遮下的一片阴影中,摆着一张石桌。
阿鸢公主坐在石桌旁,叽叽喳喳地讲着这几日的遭遇,而兰姨则恭敬地立在小公主身后。
在阿鸢对面,坐了个青年,那应该就是阿鸢的父亲,鲛人族的五皇子苍舒寂了。
青年背对着云黛和钟妙商,安静地坐在石桌旁,于是率先落入云黛视线的,便是一头微卷的银发,如绸缎般的银发垂落至腰间,似盛着粼粼的月辉,那从发间生出的荧蓝鱼鳍则散发着冷色的灵光。
只是一个背影,便能看出这鲛人族的五皇子的确绝色。
云黛却在望见那抹背影时生出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她有些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仿佛是某种从她心底溢出的生理性的悸动,无法抑制,令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云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是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受到了召唤。
她忍不住看向了青年的腰下,那里并未如她想象般的生着鱼尾与鳞片,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双修长的腿,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她还以为鲛人族即使在陆地上也会拖着长长的鱼尾呢。
阿鸢和兰姨最先注意到了云黛和钟妙商,阿鸢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她兴高采烈地抬起胳膊,朝着她们挥了挥。
于是那银发青年也跟着回过了头来,云黛也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过分精致的脸,苍白而幽冷,如蓝宝石般的双眸清冷到仿佛没有太多的温度,透着一种疏离的温柔。
那也是一张熟悉的脸,熟悉到让云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个称呼也缓缓从她心底浮现而出。
齐师兄......
她怎能想到,她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齐师兄。
原来那所谓的鲛人族五皇子苍舒寂,就是齐师兄!
原来阿鸢的父亲就是他......
云黛骤然停下了脚步,坐于树下的青年却站起了身,他好似比云黛还吃惊,那双蔚蓝的眼眸中仿佛荡开了一层层的波纹。
青年嘴唇微启,许久之后终于挤出了几个字来:“怎么......是你?”
钟妙商立即就察觉出了气氛不对,她也跟着云黛一同停下了脚步,疑惑
地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位鲛人族五皇子,目光在云黛和青年之间游弋。
钟妙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俩人怎么好像认识?
云黛没有做出回答,因为阿鸢在这时已经冲了上来,一头扎进了她怀中。
“姐姐!我爹爹来了!”阿鸢很高兴地拉起了云黛的手,就要将她往齐霄的方向拽去。
“阿鸢......”青年轻轻按住了小姑娘的肩,示意她不要如此失礼,他似是有些担心阿鸢会冒犯到云黛。
“爹爹!就是这个姐姐,她是很厉害的剑修!”阿鸢并未察觉到气氛的古怪,仍高兴地说着。
那双如蓝宝石般的眼眸就再次望了过来,他低声道:“阿鸢提及很厉害的剑修时,我早该想到是你了,只凭着一把剑就能不使用丝毫灵气战胜二十五名第六境,除了你,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说着,又似乎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阿鸢应当......没给你添麻烦吧?这孩子平时很乖的,她可能是太喜欢你了,才会如此冒失。”
云黛张了张嘴,她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望着眼前的青年:“所以......我是该叫你齐师兄,还是该称你为苍舒寂?”
鲛人族的五皇子,又有一名人族女儿,她早该想到的。
一切都有迹可循,否则她怎会在刚认识阿鸢没多久的情况下,就觉得阿鸢亲切。
她曾炼化过齐霄赠予她的淬苓天乌,本就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血亲,她自然是会觉得亲切的。
更何况妖族已与人族彻底断去联络了许多年,又不是随随便便哪个鲛人族都能随意出入十四洲。
认识人族,又能教女儿剑术的鲛人,能找得出几个呢?
阿鸢今年刚满三岁,而齐师兄离开十四洲时,正是三年前,想来那时他的女儿也才刚刚出生,他决定要回鲛人族,便直接带着他刚出生的女儿一同离开了。
只是云黛不明白,齐师兄为何要将淬苓天乌给她,而不是给阿鸢的那位母亲,淬苓天乌,不是鲛人族赠与配偶之物吗?若是被阿鸢真正的母亲知晓了此事,她要如何解释?
云黛心中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甚至隐隐有些愤怒。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钟妙商还觉得挺新奇的。
云黛“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冷淡道:“他是我师兄,不过只是我师叔的徒弟,也算不上太熟。”
“原来不熟吗?”钟妙商点了点头。
云黛和这位鲛人族五皇子认识一事,她仔细想了想,竟觉得并不意外,甚至还挺合理的。
这鲛人族的五皇子既然能有个人族女儿,他必定与人族关系紧密,更何况他女儿的母亲还是个剑修,他会认得云黛这个万仞阁的新任掌门是很正常的。
兰姨也走上前来,听了他们的话后,她也笑了起来:“还真是巧了!没想到走在路上都能在遇上五殿下的故友!”
齐霄却没去理会旁人,而是紧盯着云黛,他的睫毛很长,微垂下时,便自然而然地印下了一片阴影。
云黛冷漠的态度起初让他有些疑惑,随后他便明白了过来,他像是有些受伤,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变得格外沉寂,像一旺死气沉沉的水,含着浓浓的阴郁。
半晌之后,他缓缓重复了一遍云黛的话:“原来在师妹看来......我们不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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