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爱护，但他是什么性子谁知道。万一是个心里藏奸的，小畅怎么办？小畅是咱们精心养大了，你就不怕他以后过的不好？至于南学林，他都回周家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咱们随便给他一点钱，都比他之前十八年加起来还多，五百万够不够？”
周文成看她越说越过分，心里越发的失望，“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才是不可理喻！为什么要找回他？我才不要一个贫民窟里长大的没见识没用的小孩！”张兰不觉得自己有错，“我养了小畅十八年，把他养的多才多艺、听话懂事，凭什么要换成那种垃圾！”
“你！”周文成震惊的质问，“那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我生的就是小畅啊，我不觉得那是我的孩子，小畅才是我的孩子。”张兰很固执。
周文成心底的寒意几乎冻住他所有的骨头。
小畅养在身边十八年，他自然是爱的，但学林是他的亲生孩子，他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确认的，那是血脉相连的割舍不掉的本能。
他对两个孩子都爱，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没想过要亏待小畅，但打心里认为更应该好好关心和爱离开他们身边十八年的学林，是他们这些大人不好，才让孩子离开家这么久的。
但他老婆似乎不这么认为，不但不爱学林，甚至半点愧疚都没有。
为什么？
学林不是从她肚皮里生出来的吗？不是她十月怀胎的吗？
下楼来到餐厅，周太太和周畅坐在一边，周朗坐在另一边，仿佛楚河汉界的两侧。
周文成感觉怪异极了。
他想到南学林，虽然成长环境不一样，但不管是长相还是神情、行为举止都和小朗有三分相似。
反观周畅，他长的很精致，但和他见过的南家父母都不像。
这会儿坐立难安的像是没有爪牙的小动物，感觉到危险之后只能惊慌失措的细声叫。
没多想，周文成坐到主位上，“吃饭吧。”
一顿晚饭压抑又沉默。
周畅真的食不下咽，甚至悄悄掉起了眼泪，不敢让人看到，只能全程低着头，眼泪都滴落在饭碗里头。
他讨厌南学林了，他要是没有被找到的话，家里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爸爸出差回来，应该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但是...
周畅小心翼翼的眨掉眼泪，他才是这个家的外人，他是鸠占鹊巢的那个鸠，在周家的这十八年都是错误的，他怎么能去怪南学林？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更难受，情感让他抗拒南学林的出现，理智却告诉他南学林回来才是对的，他也应该回到南家去。
各回各家，才是纠正错误。
周畅想来想去，仿佛这样是最好的，紧紧地捏了一下手指，他嗫嚅的说，“爸爸，我可以去、去南家住一段时间吗？”
“你说什么？！”张兰眼神锋利的瞪着他，似乎要把他千刀万剐，“你要走？你怎么这么懂事！妈妈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一点都不为妈妈考虑，你是不是跟人学坏了？”
周畅仿佛惊弓之鸟一样缩起肩膀，“我不是，我没有，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兰你闹够了没有？！”周文成气极，一把拉住她往楼上走。
张兰使劲的想要甩开他，还在对周畅训诫，“小畅，你得听妈妈的话，妈妈不会害你，你现在不能分心你知不知道？”
“你闭嘴吧！”
周文成拉着她上了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在干什么？小畅一直胆子很小，你这样凶他，他以后还敢去接触自己的亲生父母吗？你是不是疯了？”
张兰被他甩在床上，坐起来整理好头发，反问他，“我说的还不明确吗？小畅是我的孩子，不是那对穷鬼夫妻的，他是我精心培养的，以后要做国际钢琴家的。”
似乎已经看到了星光璀璨的那一天，张兰带着向往，眼神梦幻，“他是最优秀的艺术家。”
“艺术家、艺术家，你天天就想着艺术家，你到底是想要艺术家，还是想让孩子幸福？小畅是个人，不是你手心里捏来捏去的泥娃娃！”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等他站在世界舞台上，人人都要艳羡的看着他，每个人都要称他一声钢琴家，我是为了他好。”
张兰太过偏执，周文成说服不了她，最终也只是不欢而散。
当天下午，周文成把两个孩子都送到了老宅。
“爸，我送两个孩子过来住一段时间。”周文成尽量掩饰住愤怒和失望。
但周老爷子只要看一眼，就将他看的透透的，“被你媳妇气到了？早就跟你说过你们不合适，你不信。”
“爸。”周文成无奈，“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周老爷子放下茶杯，对着周畅招了招手，“小畅来，让爷爷看看，又瘦了，一会儿让秦婶儿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补补。”
周畅心里忐忑，眼周还泛着红，小声的叫了一句，“爷爷。”
“哎，乖孙儿。”周老爷子握住他的手，拍了拍，“想吃什么去和秦婶儿说，小朗你也去。”
老爷子的手很热，虽然已经苍老但依然很有力量，周畅感受的到爷爷和以往一样的关心他，惶恐有一瞬间找到了出口。
等两个孩子走开，周老爷子叹了口气，“那个孩子呢？怎么没一块儿带过来？”
周文成坐在旁边，疲惫的捏住鼻梁，“爸，事情有点难办，那孩子接受不了事实，不愿意离开他养父母，而且阿兰她，唉...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见过那家人，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家庭？”
“那对夫妻是从南方来的，以盒饭生意为生，虽然没什么钱，但也把学林教养成一个有责任心、有礼貌、有判断能力的人，不过以他们的条件，学林确实吃了不少苦。”
自己的孩子自己疼，正常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是看不起南家，只是两家人在物质水平上的差距太大，导致了对于生活的看法截然不同。
“抽个时间，让我见见那孩子吧。”老爷子表现的很平静，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周文成应下来，“好，但是要爸配合学林的时间，他最近正在卖炒粉和炒饭，这孩子可能是遗传到张家的基因，在厨艺上很有天赋。”
“他不上课？”周老爷立刻询问起来，言语之下的关心跃然而出。
“放暑假，而且他有个要好的发小，是二中的年级第一，天天帮他补课。”周文成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一一说给老爷子听。
虽然他没有再去见南学林，但消息却没有遗漏掉半点。
从厨房过来的兄弟俩听见周文成正在说南学林去卖炒饭，周畅有些好奇，“那他生意好吗？”
“还不错，每天都能卖光。”周文成露出一点笑意，摸了摸他的头。
周畅想象不出来那个场景，心里更好奇了，“他好厉害，我上次做曲奇，差点把厨房炸了...”
其他几人都笑了，笑的周畅不好意思的抿住嘴。
“文成，你媳妇来了。”老宅的老管家过来，“看着表情不大好看，你快去看看吧。”
周文成拿起外套，对两个儿子说，“你们俩就在这儿陪爷爷住一段时间，我和你们妈妈也清净清净。”
“好，爸爸再见。”周畅坐在周朗身边，朝着他挥了挥手，跟招财猫似的。
张兰都没进来，被周文成带走了，两人估计又要争吵一番。
周老爷子在心里叹息，却也没什么办法。
“小朗啊，你最近不忙了？”周老爷子这才关心起大孙子来。
周朗拍了一下坐在他旁边捏他衣角的周畅，“嗯，爷爷，家里最近比较乱，正好我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干脆先顾着家里的事儿。”
“对了爷爷，您要不要去见见学林？顺便带小畅去见见他的亲生爸妈，他中午说想去来着。”
周老爷子平时都是静养，或者和老朋友去钓钓鱼，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去见见吧。”
周朗先给南学林打了个电话，确定能过去，才带着弟弟和爷爷一起去南家。
南家住的小区比较老旧，里面也没有规划停车位，车子都随意的停在路边、楼边，周朗的车开不进来，爷孙三个只能走进去。
“就是这儿，3号楼1单元101。”周朗指了指南家厨房的窗户。
正好南学林在厨房里，推开半扇窗子，“来啦？稍等，我去开门。”
“嗯，车开不进来，停到外头路边了。”周朗随口说着。
南学林打开防盗门放三人进来，“那你一会儿得去挪挪车，不然会被贴条的。”
他很放松，接上周朗的话之后，“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点水，周畅你喝奶行不行？”
“啊？可以可以，我都可以。”
在家里的南学林，闲适自在，对他们的态度也十分友好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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