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之所以如此确定, 是因为那个走出灵堂的女人，有着一张和流通的饲养员画像一模一样的脸。
马婧萱怔怔地看着月光下的那张脸。
那张脸她也十分熟悉。
毕竟曾经倪兴文就想过用道具把她变成那张脸的模样。
之所以她现在用的还是自己的容貌，并不是因为最后倪兴文良心发现、尊重了她的意愿, 而是因为——
他做不到。
无论是系统商城里的道具，还是从其他玩家手里买回来的副本掉落道具, 无论是什么伪装道具, 都无法调整成画像上的那张脸。
所以, 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 马婧萱就确认了对方是真正的饲养员。
……不是和她一样的冒牌货。
马婧萱抿紧了嘴唇。
她不知道饲养员是什么时候进入的副本；但如果饲养员一开始就隐藏在副本里，那是不是就意味着,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倪兴文在这个副本里借着她的名号坑蒙拐骗的事了？
马婧萱默默握紧了拳头。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毕竟，倪兴文已经死了, 没有人会再逼迫她假扮成饲养员了。
马婧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在见到了倪兴文的尸体之后，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惶恐，会不知所措，但是实际上，她只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都已经决定好了, 如果能成功离开这个副本的话, 她就再也不假扮饲养员了；可是偏偏……
马婧萱看了一眼祀绮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果然做坏事是有报应的。
她已经做好了饲养员质问她的准备, 结果饲养员却只是毫无波澜地扫了她一眼，就看向了方伯。
“你好啊, 方先生。”
方伯没有搭理祀绮衣的礼貌问候，只是语气冰冷地问道, “小雅呢？”
“你是问方小雅吗？”
祀绮衣一脸做作的惊讶，“原来您还在意小雅的安危吗？”
“哦，不对不对……”她轻拍着自己的额头，“瞧我这个记性，您在意的分明是您的妻子的安危……”
……妻子？
不光是玩家们愣住了，连跟在方伯后面的客人们都愣了。
“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老妇人开口问道。
“咦？”祀绮衣这回是真诧异了，“难道婆婆你们都不知道吗？”
“够了！”
方伯脸色难看地呵斥祀绮衣，“你快给我闭——”
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
祀绮衣已经语气幽幽地开了口，“——方先生他呀，可是一直在把他妻子的记忆，灌输进小雅的脑子内呢……”
“嘶……”
玩家们再一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
这未免也太炸裂了一点吧！
“把死去妻子的记忆灌输到亲生女儿的身体里”这种事，哪怕是放在充满了诡异怪诞的无限世界里，都算得上是耸人听闻的程度！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
玩家们仗着方伯背对着他们，暗搓搓地上下扫视着方伯的身影。
谁能想到方伯看似这么古板的一个人，背地里竟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胡说八道！”
作为八卦当事人，方伯的脸已经阴沉得仿佛可以滴水了，“老周！”
他的语速都快了不少，“还不让她赶紧闭嘴！”
“是，老爷。”
周管家应声从人群中而出，直直地朝着祀绮衣攻去。
祀绮衣侧身躲开了周管家试图抓住她衣领的手，轻盈地一跃而起，翻身落到了那些客人的身边，“几位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方小雅的变化为什么会这么大吗？”
她看向其中一个曾经和她（小一版）对话过的老妇人，“她现在的行为举止，为什么会和她死去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呢？”
“这……”
那个老妇人显然也想到了之前自己夸过方小雅的那些话，她有些犹豫地看向了方伯，“老方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周围的客人们也纷纷看向方伯。
“是啊，老方，这个女孩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难道文兰这么久都不愿意下葬，就是因为这个？”
……
不是他们这些客人想拆主人家的台，而是，确实如同这个女孩说的那样，小雅的前后变化是在太大了一些。他们都见过小雅之前的模样，也知道小雅之前有多倔。
祀绮衣一边躲开周管家的攻击，一边继续在客人旁边扇风点火。
她说的那些内容可不是她自己编的，是她和方小雅在房间里聊天的时候推测出来的。
“放他娘的狗屁！”方伯被气得骂出了脏话，“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
“这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呢？”
祀绮衣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之前方小雅在见到客人的时候，可是叫错了称呼呢。”
“那是小雅许久没有出来见人，认不得人，忘记了该怎么称呼他们！”
“不对哦……”祀绮衣摇了摇手指，“认不出人所以叫错——这当然可以理解，可是方小雅她叫错的——”
“是辈分。”
“老周！”
方伯猛地拔高了嗓音，“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杀了她！”
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周管家赶紧解决掉人，以免再让对方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只可惜，尽管恭顺的老管家下一秒就掏出了刀向着祀绮衣砍去，可是客人们还是听到了。
他们努力回忆了一下。
好像……还真的和这个女孩说的一样。
于是，客人们纷纷皱起了眉头，“老方啊，你这样做就不厚道了吧……”
“你拿走了文兰的记忆，却让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去灵堂……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可经不住这么折腾了啊……”
“就是啊老方，我们知道你们夫妻两感情好，但是文兰她已经死了啊！”
“而且，那可是小雅啊！你的亲生女儿啊！唉……老方你糊涂啊！”
……
面对客人们的指责，方伯的脸已经阴沉得不太能看了。
“我、没、有、想、让、文、兰、复、活。”他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这……”客人们面面相觑。
“那你把文兰的记忆给小雅做什么？”
“是啊是啊……”
方伯脸色难看，“我是为了小雅好。”
“为了让小雅能够变得像文兰那样大方得体。”
而且，他没有说的是，他之所以选择这一次带小雅出来，就是已经确认了小雅已经完全获得了文兰的所有记忆；所以只要在文兰下葬前，让小雅进入灵堂、按照习俗讲完故事即可。
而小雅成功走出了灵堂，就说明她已经补全了文兰所有被他拿走的记忆。
所以，这一次文兰无法下葬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记忆被他拿走、然后喂给了小雅的原因！
客人们听了这话，瞬间了然了方伯此举的目的。
小雅之前是可是镇上出了名的叛逆、不听话，他们记得老方用了各种方法，都没能让小雅认错；而恰好文兰又是镇上出了名的贤惠、顾家……虽然他们不知道方伯是用了什么方法拿到了文兰的记忆，但是不得不说，直接灌输记忆的这个方法，确实十分有效啊！
不信你看看现在的方小雅！简直和文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客人们的心思瞬间活络了。
玩家们听完了方伯的话已经足够不适了，结果一扭头，看到了这些眼神闪烁的客人，更是傻眼。
他们原以为这些客人会继续谴责方伯的丧心病狂；可现在，他们怎么觉得这些客人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呢？
祀绮衣没有丝毫的意外。
这些客人之前对方伯的谴责，从头到尾，都是基于一旦文兰不能下葬，就需要他们一次又一次来参加葬礼这一点。
至于方伯为了让方小雅变得“听话”、强行给方小雅灌输记忆这点，这些客人根本不在乎。
这个镇子没救了。
祀绮衣确认完这一点后，一把抓住了周管家捅过来的刀，一扭他的胳膊，把刀送了回去。
“呲——”
暗红色的血液从对方的肩膀喷涌而出，喷溅出来的液体瞬间染红了祀绮衣身上的裙子。
也引回来在场其他人的注意力。
方伯的脸色难看。
之前在他向客人们解释的时候，那个假扮成小雅的女子没有再继续说话捣乱，他便以为是周管家已经把人处理好了。
只是，他看了一眼捂着肩膀、浑身是血的周管家，又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是血、但是姿态却十分轻松的祀绮衣，才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比他预想的还要难搞。
……她到底是谁？！
玩家们也注意到了游刃有余的饲养员，纷纷感慨。
“真不愧是饲养员啊，瞧瞧这个灵活的走位……周管家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哇，我还头一次看见副本小boss被人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诶！刺激！”
“那当然了！毕竟……”一个玩家暗搓搓地扫了马婧萱一眼，“那才是真的饲养员啊……”
马婧萱没有注意到其他玩家的目光，她正愣愣地看着祀绮衣战斗的身影。
这是……何等的强大啊！
马婧萱敛下了眼睫。
在看过了祀绮衣战斗的姿态后，她终于知道了自己之前的模仿是多么的拙劣；但凡她之前遇到的玩家里，有一个见过真正的饲养员，就一眼可以看出她是个冒牌货。
客人们也开了口，“老方啊……”
“我看你这边……是不是有点搞不定啊？”
方伯沉着脸没有说话。
客人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中年人作为代表走了出来，“不然这样吧……”
“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我看那个女的有点难搞，老周年纪也大了，现在又受了伤，估计一个人搞不定，不如我们这些人一起上吧……”
其他客人纷纷出声附和，一副十分热心的模样。
方伯缓缓扭头。
果然，那中年男人腆着脸、搓着手，“如果，我说如果，我们能帮你抓住那个女的……”
“你能不能……”
“把怎么取记忆、灌输记忆的办法教给我们啊……”
在玩家们难以置信的目光、和诸位客人期待的目光中，沉默了片刻的方伯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们了……”
其他客人们立刻喜上眉梢。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老方！”
他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地朝着祀绮衣的方向涌去。
而当一堆人里，一部分的人开始行动，剩下站着不动的人就十分醒目了。
方伯缓缓地转动了头颅，看向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玩家们，阴恻恻道，“你们怎么还不动……”
玩家们：“……”
他们又不想学那个狗屁灌输记忆的方法！
但是顶着方伯越来越不善的目光，玩家们还是不情不愿地龟速移动了起来。
只是，“我说……”
一个玩家侧过身子躲开了方伯的视线，小小声地询问旁边的玩家。
“我们难道真的要去跟饲养员打吗？”
他的脸上满是纠结。
他实在不想和饲养员为敌，但是方伯的话又不得不听。
“废话，当然不打了！”旁边的玩家肯定地翻了一个白眼。
除非是不打算通关了，又或是不想活了，不然谁想和饲养员对着干。
更何况，他们根本也打不过啊！
没看见之前碾压他们所有玩家的周管家，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了吗？！
他们连周管家都打不过，怎么去打按着周管家打的饲养员？！
那问话玩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浑水摸鱼？”
毕竟方伯阴恻恻的目光还紧紧坠在他们身后。
“嘶……”那答话的玩家也陷入了纠结，这时候，言乐心开了口。
“我们去帮饲养员。”她提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角度。
其他玩家闻言一愣。
这倒是一条他们不曾设想过的道路。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
“方伯会撕了我们吧？”一开始提出问题的那个玩家小心翼翼地质疑了一下。
“那不然呢？”
言乐心语气凉凉，“你去跟饲养员打？”
“我……”
“你是想和一个困在副本里不能离开的NPC为敌，还是想和一个可以游走出现在各个副本里的NPC为敌？”
“反正都要动手，还不如刷一刷饲养员的好感度。”
“万一她之后会看在我们帮过忙的份上，给我们提供帮助呢？”
那玩家立刻义正辞严、慷慨激昂道，“走吧兄弟们！我们去帮饲养员！”
其他玩家也觉得言乐心分析得十分有道理。
于是，他们纷纷掏出了武器。
方伯十分满意地看着这群磨洋工的人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行动速度，正准备收回目光，就见这群人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啊呀呀呀——”地冲向了客人们。
方伯脸上的表情神情十分难得呆滞住了。
下一秒，他勃然大怒。
“你们在做什么？！”
只可惜，他愤怒的吼声瞬间淹没在了乱成一团的院子里。
“啊——”这是被攻击了发出了惨叫的客人。
“你们看清楚，要抓的女人在那里！”这是天真地以为玩家弄错目标的客人。
……
在挨了几下之后，那些客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些年轻人不是来帮助他们的！
于是，客人们立刻和玩家们缠斗在了一起。
见一直骚扰她的“苍蝇”在玩家的帮助下都离开了，祀绮衣丢掉了手里仿佛一滩烂泥的周管家，拍了拍手，十分满意地朝着灵堂走去。
之前被方伯打断的事现在终于可以继续了。
方伯低下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被丢到他面前的周管家，对方此刻正捂着胸口摊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每咳嗽一声，他的嘴里就涌出不少鲜血。
看起来像是废了。
他看了一眼已经在迈灵堂大门的那个背影。
……看来，不叫“ta”出来不行了。
于是，就在祀绮衣即将进入灵堂的那一刻，她听到方伯忽然抬高了声音，“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
祀绮衣疑惑地回过了头。
只见方伯此时看着的，却是她现在所在的方向。
祀绮衣看了看灵堂内，又看了看方伯，满头雾水。
……他在和谁说话？
没等祀绮衣想明白，地面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连灵堂都开始了晃动。
外头战成一团的玩家和客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我的老天……”
一个因为震动跌倒在地的玩家缓缓张大了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祀绮衣顿时被勾起了兴趣。
她退回到了院子里，朝着玩家抬头的方向抬眼看去。
哦豁……
她挑了挑眉毛。
原来是老朋友啊……
只见灵堂后，缓缓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条十分粗壮的巨蛇。
它浑身遍布着如玉一般的雪白鳞片，在月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它的身子直直竖着，腰身比成年男性还宽；它的头微微低垂，金色的竖瞳冷漠无情地注视着下面渺小的人类。
“嘶嘶……”
它吐了吐蛇信，微微拱起了身子。
“跑啊——”
言乐心的一声厉呵劈在了玩家们头上，把他们从震惊中唤醒了过来；他们这才意识到，那条巨蛇已经朝着他们摆出了攻击前期的姿势，众人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跑。
这一转身，玩家们才发现原本站在他们身后的方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带着其他客人离开了内院，此刻，正站在一旁的楼上看好戏。
没等他们痛骂方伯这只老狐狸，就听见一声“嗖”的破空声，巨大的蛇脑袋带着锋利的獠牙直直地朝着他们咬来；一瞬间沙石迷眼，气浪直接把落在最后的那几个玩家掀了起来。
“砰”、“砰”几声后，几个玩家捂着胸口、“唉哟唉哟”地从墙面上缓缓滑了下来。
而那条巨蛇似乎觉得灵堂的存在有些阻碍它的发挥，已经飞快地蜿蜒到了院子里，鳞片摩擦之间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于是，那些刚从疼痛中恢复了一点的玩家才刚抬眼，见到的就是停在他们跟前、近在咫尺的巨大蛇影。
他们甚至看不到对方此刻正高高扬起的头颅。
……这他妈要怎么打？！
玩家们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他们都够不到对方的七寸！
其他玩家也着急得不行。因为直到蛇出现在了院子里，他们才发现这条蛇远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巨大。
比柱子还粗的蛇尾只是不耐烦地轻轻拍打了几下地面，整个方宅就晃动了起来。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饲养员会在这个副本里了……”
一个玩家扶着墙，看着巨蛇喃喃道，“这个BOSS，光靠我们几个……根本赢不了吧！”
其他玩家唏嘘地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了十万分的赞同。
他们把求助的目光朝着饲养员投去，却发现对方正出神地看着那条巨蛇。
玩家们此刻忽然十分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关于饲养员的传闻。
传闻，饲养员的眼里只有动物。
再好看的玩家（人类），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只长相奇异的变异动（怪）物来得有吸引力。
据说，曾经有一个玩家在没有认出饲养员身份的时候，看上了饲养员表现出来的武力值，试图用自己的“美色”勾引饲养员。
但是他的运气实在有些不好。
因为当天夜里，饲养员的房间出现了一个怪物。那个怪物长相古怪，似乎是饲养员没有见过的品种。
于是，当那个玩家从自己准备好的暗道——饲养员所在房间的衣柜门里出来的时候，饲养员已经摆弄上了那个怪物。
一开始，那玩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还十分自觉地躺进了饲养员铺好的床里。
结果可想而知——
饲养员研究了一晚上的怪物，而那个投机取巧的玩家，则干巴巴地在床上躺了一整夜，还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就怕饲养员一不高兴，会把她手里那个可怕的东西丢到他的脸上。
直到天亮，怪物因为副本机制消失，饲养员这才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个人。
下一秒，那玩家就被连人带被子床单地丢了出去。
然后就被刚好起床、正准备出门找线索的勤劳玩家看了个正着。
所以现在……
玩家们看着祀绮衣专注的神情，顿时升起了一个不太美妙的预感。
……饲养员该不会是，看上这条蛇了吧？
祀绮衣确实正在研究这条白蛇。
只不过，她研究的方向，和玩家们担忧的有辣么一点点不同。
她对于白蛇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
毕竟，关于白什的故事，还是她自己讲的。
只是，祀绮衣看着那条巨蛇的目光再一次毫无停留地从她身上扫过，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白什这个家伙又傻了？
祀绮衣怀疑地低头看看自己。
她现在是自己的模样没错啊！
第一天夜里出现的黑天鹅罗斯，都能从她的小女孩模样认出她的身份（然后被吓跑）；怎么就白什这个大傻子，又是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
她缓缓靠近了巨蛇。
玩家们顿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饲养员要出手了！他们有救了！
下一秒，他们看着祀绮衣的动作，表情一点一点凝固了。
谁能告诉他们……
为什么饲养员开始在蛇身上“攀岩”了啊！？
祀绮衣的动作显然也激怒了一直关注着她的方伯。
他突然举起了双臂，对着巨蛇朗声道，“尊敬的迦天什大神啊……”
“请惩罚那个不敬神明的无知者吧！”
咦？
祀绮衣攀爬的动作一顿。
“迦天什……”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不过，是什么呢？
只是没有给她想起来的机会，巨大的白色蛇脑袋已经听从了方伯的话，扭身凑到了她的身前，朝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白什这次怎么这么听方伯的话？
祀绮衣有点想不明白。
白什明明连她老板的话都不听！
果然还是脑子坏了吧！
反正身体已经检查得差不多了……祀绮衣干脆跳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抓住了那主动送上门的锋利獠牙。
那蛇脑袋十分明显地愣了一下。
下一秒，它直起了身子开始疯狂甩头。
……这瞧着也不傻啊。
还没人家蛇獠牙长的饲养员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挂在牙上跟着荡秋千。
远远瞧着跟个钟摆似的。
哪怕知道对方是饲养员，玩家们还是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
而就在被甩到最高点的时候，祀绮衣松开了手。
她顺着惯性在空中一个灵活的翻身，然后稳稳地落在了蛇脑袋上。
搭乘电梯成功√
果然还是这里的视线好啊……
祀绮衣一边唏嘘着，一边在蛇脑袋上蹲了下来，正准备检查巨蛇的脑子是哪里出了问题，余光里却瞥见了巨蛇背上大片大片的黑色斑块。
奇怪，这些斑块为什么还在？
明明她已经跟老板报告过白什的治疗方案——只要改掉她作为“神”的那个名号，那些被污染的信仰就会……
“啊！”
祀绮衣一拍脑袋。
她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了！
她已经让老板把白什的名号改了呀！
所以……
祀绮衣低头看了一眼脚底下晃来晃去的蛇脑袋。
它是“迦天什”。
不是白什。
弄明白了原委后，祀绮衣就对巨蛇失去了兴趣。
她重新跳回到了地上。
地上的玩家们正在疯狂窜来窜去。
似乎是因为之前祀绮衣呆在蛇脑袋上的原因，巨蛇的心情十分暴躁，尾巴一直在地面不停地扫来扫去、拍来拍去。
玩家们只能疯狂跳来跳去地躲避蛇尾巴。
场面一度像极了大型跳皮筋活动现场。
充满了童趣。
如果“跳皮筋”的人此刻不是面色惨白就更好了。
“这……到底……要……跳到……什么……时候啊！”
一位玩家气喘吁吁道。
他的脸上全是汗水，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被汗水浸湿得都深了一个色号。
“有…没有……人……能……管、管管……这条……蛇啊！”
“再这样…下去……我们……没、没被……吃掉，也、也要……累死了！”
“管？”离他最近的一个玩家接话道，“怎么……你，打算，让方、方、方伯，来管吗？！”
“那…那方伯，是…怎、怎么……控制……这条蛇的啊！我们…就不能……把方法抢、抢过来吗？！”提问玩家换了一个角度。
“说、说得好！不然，你、你去、问问、方伯？”
提问玩家瞬间闭了嘴。
从旁边路过的祀绮衣倒是若有所思了起来。
……这条蛇的确是个麻烦。
虽然对方并不是白什，但是依旧保持了“白什（迦天什版）”的战斗力。
现在看似有玩家拖住了巨蛇，但是保不齐等她掀棺材盖的时候，方伯就会再次驱使巨蛇来阻止她。
祀绮衣能打，但是没有什么必要。
所以，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最好。
而这两个玩家的话，恰好给她提供了灵感。
于是她伸出手，一把薅住了一个正好从她面前蹿过去的玩家，礼貌道，“你好，我这里有控制巨蛇的办法。”
被薅住的玩家，“啊？”
下一秒，“！！！”
很快，饲养员有办法、但是需要其他人帮助的消息就在玩家里传了个遍。
玩家们甚至斥巨资拿出了一个大范围的防御道具，聚集起来开了个小会。
“所以，办法是什么？”
道具外，巨大的蛇尾啪啪啪地拍在道具上。
道具内，玩家们满怀着期待看着祀绮衣。
祀绮衣热情地给每一个玩家发了纸条。
她已经把要他们做的事写在了纸条上。
玩家们看完了纸条上的字，语气中透着一些不确定，“这样做……真的能控制巨蛇吗？”
不是他们想怀疑饲养员的专业性，而是纸条上要他们做的事，实在有些诡异。
甚至，上面竟然还有着装要求。
见玩家们都沉默着不说话，祀绮衣主动提问，“是有哪里有问题吗？”
玩家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吞吞吐吐地不敢说话。
“你们再犹豫下去，这个东西……”祀绮衣指了指头顶已经在巨蛇攻击下开始摇摇欲坠的道具，“可就要失效了哦……”
言乐心瞬间举起了手，“我有问题。”
她指着着装要求那一行，“我们现在从哪里弄来白色的衣服？”
哪怕真有玩家一开始就穿的是白色的衣服，但在经历过之前的战斗后，也早就染上了各种各样的其他颜色。
“这个啊……”
祀绮衣朝着灵堂抬了抬下巴，“哪里不是有很多吗？”
片刻之后，身上裹着白色丧幡的玩家们一个个从灵堂里走了出来。
“还有别的问题吗？”
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祀绮衣目光鼓励地看了过去，“请讲。”
“我们在准备的时候，那条蛇干扰我们怎么办？”
毕竟饲养员给的纸条上，是还有场地要求的。
“是啊是啊……”其他玩家们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之前光是躲避攻击就已经心力交猝了；而现在要他们在躲避攻击的基础上完成场地布置，他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个啊……”
祀绮衣微微一笑，“你们只管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就行。”
“我保证，那条蛇没空干扰你们。”
……没空？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玩家问清楚，只见祀绮衣圈起了拇指和食指放在了嘴边，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响彻了整个方宅。
下一秒，一声悠远的鹰唳仿佛应和似的响起。
一只巨大的黑鹰应声而现。
黑鹰在众人头顶的天空盘旋了一圈，而饲养员也对着黑鹰比了几个手势。
玩家们还在琢磨饲养员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呢，就见那巨鹰突然向着巨蛇飞去，然后，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玩家们缓缓张开了嘴。
原来饲养员说的“没空”是这个意思……
而有了鹰拖住蛇后，玩家们便放心地散了开来，开始做准备工作。
玩家们把之前客人们掉落在地上（用来照明）的火把、灯笼等都捡了起来，摆放到了方宅的各个角落里。
一个由火焰构成的圈就此诞生。
——场地准备完成。
然后，玩家们整了整身上的“白色衣服”，隔着跳跃的火焰，在由他们“造”出来的圈里站定。
“好了！”
他们向祀绮衣发出了信号。
祀绮衣站在屋顶确认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黑色的巨鹰，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服装准备完成。
“老方啊，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个客人看着这一幕迷茫道。
方伯哼了一声，“随便他们做什么……”反正只要有巨蛇在，这些人就翻不出浪来。
他再一次举起双手，正准备再一次驱使巨蛇的时候，却发现站在屋顶上的女人同样也举起了双手。
她身上被（周管家的）鲜血染红的裙子编编。
远远看去，像极了披着一身红色长袍。
“庆典开始——”她这么高声呼喊道。
黑色的巨鹰从空中应声飞下，叼走了她放在地面上的红布。
长长的红布翩跹着，盖在了巨蛇的身上；甚至为了防止巨蛇挣脱红布，巨鹰还干脆把布角叼在了一起。
——神像准备完成。
在下面等候的玩家见状，飞快地拿出了准备好的食物，放在了扭动的巨蛇前面，然后忙不迭地退了回去。
祀绮衣慢悠悠地点燃了手里的香。
香的味道悠悠荡荡地从屋顶飘散开来。
“我说……”一个玩家抬头看着嘴唇不停翕动着的饲养员，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语气发飘，“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有点诡异啊……”
他们完全听不到饲养员正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随着饲养员的念念有词，那红布下的巨蛇扭动得愈发厉害。
“别奇怪了！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旁边的玩家一把把人按了下去，“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那玩家这才发现其他的玩家都已经跪在了地上。
他也立刻跪了下去，然后跟着其他玩家一起，按照纸条上饲养员要求的动作，举起了双手，开始朝着巨蛇开始跪拜。
另一边的祀绮衣也终于念完了那一长串的词。
她把燃烧落下的香灰倒进了一个瓶子里，用力摇了摇匀。
然后，朝着方伯和客人们所在的小楼丢了过去。
瓶子撞在房檐上瞬间破碎，飞溅开来的香灰水落在了方伯和客人们的身上。
——祭品准备完成。
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本子。
刚擦掉落在脸上的水的方伯瞬间认了出来。
——那是来参加葬礼的客人上门时，登记用的册子。
但现在，它却出现在了祀绮衣的手里。
并且，方伯缓缓瞪大了眼睛。
那个女人还点燃了这本册子。
“不好！”方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快阻止她！”客人们纷纷掉头，准备下楼。
只是，已经迟了。
他们仿佛被一面无形的墙困在了小楼上。
而屋顶上，祀绮衣已经把燃烧中的册子丢在了巨蛇面前的地上。
巨蛇的挣扎扭动幅度一点一点小了下来。
直至，再也不动。
黑鹰松开了布角，飞回了天空开始盘旋。
——仪式完成。
祀绮衣缓缓勾起了嘴角，耐心地看着册子一点点燃烧殆尽。
然后再一次举起了双臂。
“礼成——”她高声喊道。
随着她的话音滑下，盖着巨蛇身上的红布忽然随风飞起，然后沿着蛇身开始缓缓滑落。
就在红布落到地上的那一刻，一动不动的白蛇缓缓睁开了她金色的眼睛。
——“神明”，降临。
第142章 调皮小松鼠（11）
世人寻求神明庇佑时, 呼唤的往往是神明的名号。
一是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信众并不知道神明的真实姓名；二是因为，哪怕知道名字, 对于虔诚的信众们来说，直呼神明的名字也是一种不敬。
但是祀绮衣就没有这个烦恼。
“白什！”
她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白蛇的名字, 朝着巨蛇挥了挥手。
巨大的蛇脑袋闻声缓缓转向了祀绮衣, 然后, 慢吞吞地凑了过去。
“成、成了？”
见状, 玩家们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他们至今都不知道，饲养员让他们做的那些古古怪怪的事是什么意思；但从现在饲养员的表情来看……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心理作用, 玩家们总觉得这条蛇似乎变得也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它身上的鳞片似乎变得更加温润光滑，白色的鳞片在月光下反射着泠泠的光；金色的竖瞳依旧冰冷，但是眼里却多了一份灵光。
如果说之前的那条蛇只是一头没有自我意识、只会胡乱攻击的怪物, 那么现在在他们眼前的这条蛇, 瞧着竟然有了几分神圣的意味。
……看起来就很像是能保佑他们的样子。
玩家们的胆子都大了一些，开始小心翼翼地朝着巨蛇的方向靠近。
反正现在白蛇被饲养员控制着……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出几步，就见那凑到了饲养员跟前的蛇脑袋，突然张开了嘴巴。
玩家们还没反应过来这白蛇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啊呜”一声, 巨大的蛇脑袋一口咬住了饲养员的头。
天上盘旋着的巨鹰翅膀停顿了一秒。
地上的玩家们原地魂飞魄散, “！！！”
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饲养员整个挂在蛇嘴巴外、正随着摆动的蛇脑袋在空中晃来晃去的身体，玩家们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
见鬼！这到底是饲养员一开始就控制失败了？还是其实成功了, 但是现在控制的时效已经过去了？
而一旁小楼上的方伯，倒是第一次露出了好脸色。
他看着惊慌失措地在宅子里四处乱窜的玩家, 脸上甚至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搞出那么大的阵仗，他还以为对方还真的有什么本事。
结果, 只是故弄玄虚。
方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在心里重新呼唤着“迦天什”的名字。
他准备驱使巨蛇把那个女人解决掉。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再留着！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在了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
方伯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迦天什”不回应他的请求了？！
明明、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他猛地抬头朝着巨蛇的方向看去。
巨大的白蛇此刻已经停下了摇晃脑袋的动作。
看起来，似乎正在倾听着什么。
白什有点奇怪。
她原本是在祀绮衣她老板的水杯里睡觉；正睡得舒服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远处呼唤她，用的还是她不曾对信众们透露过的真正名字。
白什便气势汹汹地顺着呼唤降临了过来，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直呼她的名字！她甚至做好了一睁眼就直接吃掉对方、以儆效尤的准备。
结果一睁眼，是祀绮衣的脸。
白什，“……”
她只能叼住祀绮衣的脑袋，泄愤似的甩甩，给自己出出气。
正晃得兴起，她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迦天什”。
那个已经被她抛弃的名字。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甚至还停下了摇匀祀绮衣的动作。
结果那个声音还是不停地在她耳边碎碎念。
甚至呼唤得比一开始更加频繁。
白什有些烦。
照理说在她抛弃那个名字后，无论之后信众如何呼唤，她都不会再听到他们的声音。
除非——
对方是当着她的面呼唤。
那名字残留在她身上的那一丝痕迹，还是会把信众的声音带到她的耳边。
巨大的蛇脑袋缓缓低下，金色竖瞳仿佛两盏探照灯开始缓缓扫视在场的所有活物。
到底是哪个烦人的东西一直在叫她！
吵死了！
冰冷的目光落到身上的一瞬，身体就像在寒冬腊月里被浸入了寒潭中，玩家们逃跑的动作都僵住了。
直到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后，他们才顶着一身的冷汗缓缓瘫在了地上。
这条白蛇，比之前那一版还要令人恐惧。
仅仅是被对方的目光扫过，他们就已经腿软到无法再继续逃跑；一旦对方真的开始攻击……
这下是真完了。
玩家们心如死灰。
他们最大的希望——饲养员，现在都已经被蛇吃了；他们这几个人，都不够给这条蛇送菜的——
“咚——”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暂时打断了玩家们的绝望。
他们丧丧地抬头看去。
下一秒，他们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饲养员、饲养员还活着！
只见那一直挂在蛇脑袋上一动不动的身体，此刻曲起了胳膊，正在一点一点地掰开了蛇的嘴巴。
“呼……”
祀绮衣费力地把自己的脑袋取了回来，在撒手前，实在没忍住，“咚”，她又重重地给了白什的脑袋一拳。
回头她就去和老板告状——祀绮衣一边跳回到屋顶上，一边想——真的得好好管管这条无法无天的蛇了！
她现在连饲养员都敢咬啦！
白什被拳头拉回了注意力，从玩家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扭头幽幽地看向了祀绮衣。
玩家们在下面看得心头一惊。
看样子，这是要打起来的前奏啊！
玩家们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甚至开始思考等会他们要不要上去给饲养员帮忙的问题。
虽然以他们的水平可能并不能真的帮上什么忙，但好歹是个态度嘛……
正想着，“你打我做什么？”那白蛇突然吐出了一句话。
玩家们一愣。
这语气听着……怎么还有一丝委屈？
“那你咬我做什么？”屋顶上的祀绮衣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反问。
白什心虚地盘起了身体，岔开话题，“你不是去找你哥了吗？把我叫过来做什——咦？”白什低下头，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现在的身体。
她这才发现自己降临的载体不是神像，而是一具真真正正的蛇躯。
“这身体哪来的？”
白什把自己解开，转着脑袋打量了一圈，点头肯定道，“和我之前的那个样子还挺像。”连身上的斑块位置都一模一样。
“很像对吧……”
祀绮衣腼腆一笑，“我也是因为看到了这具身体，所以就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你召唤过来……”
“你的意思是……”白什幽幽抬头，“你只是叫着玩的？”
眼看着白什的尾巴就要高高竖起，“那必然不是。”
祀绮衣正气凛然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我是发现这里有蛇冒充你。”
“嗯？”白什准备拍地的动作一顿。
“你瞧见那边屋顶上的那个人了吗？”
祀绮衣指着远处小楼上的方伯，“就是他！他造了这条假蛇冒充你！”
“怪不得……”白什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之前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一直念叨着“迦天什”呢！
她缓缓地扭头，目光不善。
原来你藏在那里啊！
白什用尾巴狠狠一拍地面，气势汹汹地就要朝着方伯的方向而去。
祀绮衣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对方还没来记得放下的尾巴尖尖，把蛇扯了回来，“你干什么去？”
“我去掀了那楼！”白什咬牙切齿道。
“不行。”祀绮衣冷酷拒绝了她的请求。
“为什么？！”白什扭过头，一蛇脸的难以置信。
方伯的做法对她这样的“神”来说，可以说是大不敬；放在以前，白什直接生撕了对方都是轻的。
“……是因为你还没找到祀麒麟？”白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反问祀绮衣。
“那倒不是。”祀绮衣松开了尾巴尖尖，摆了摆手。
祀麒麟根本不在这里。
她只是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搞懂。
但依照白什的破坏力——虽然她说只是去掀个小楼，但那尾巴一旦挥起来，估计这个方宅几下就没了。
“那为什么不行！！！”
白蛇的尾巴开始愤怒地啪啪拍打地面，“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
粗壮的尾巴扬起了灰尘，整个地面都开始晃动。
玩家们不得不趴在地上保持身体平衡。
他们对现在的情况有些迷茫。
从刚才开始，他们的心情就跌宕起伏的：
他们原以为饲养员从蛇脑袋里爬出来后，就会攻击那条蛇，顺势拉开BOSS战的序幕；结果下一秒，人饲养员就站那和那条蛇聊起来了；看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模样，看着关系还挺好。
尤其是之后饲养员还伸出手，指向了小楼上的方伯，模样像极了告状。
玩家们瞬间来了精神。
看样子饲养员是准备反击了！
那条蛇果然也同他们所料的那般，气势汹汹地就向着方伯而去。
玩家们摩拳擦掌地准备看好戏呢，就见饲养员忽然伸手拽住了蛇。
也不知道那一人一蛇聊了些什么，他们只看到下一秒，那条蛇尾巴就开始愤怒地拍打地面。
玩家们彻底搞不清楚饲养员和这条蛇的关系了：
说一人一蛇关系不好吧，两人聊天时的放松姿态做不了假；说她们关系好吧，这聊了没几句话就又开始吵架。
……算了，随便吧。
玩家们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
反正无论谁和谁打，都是BOSS级别的战斗，他们这些小虾米也参与不进去。
“我不管！我不管！”
“就要掀！就要掀！”
白什扭动着她巨大的身体，开始撒泼打滚。
“你不让我掀房子，我就不走了！”
“啧……”
祀绮衣听着白什闹出的那“轰隆隆”的巨大动静，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是之前那条蛇麻烦，还是眼前这条耍赖蛇更麻烦。
“那这样吧……”
祀绮衣退了一步。
她怕白什再闹下去，都不用她掀，这些房子就被她闹出的动静震塌了。
她指着远处的小阁楼，哄蛇道，“那些人先给你咬着玩怎么样？”
“这些天你一直呆在老板那里，都没怎么玩过吧？”
白什、白什可耻地心动了。
她之所以如此坚持，一部分是因为被冒犯的原因，还有更大一部分，则是她被关了一段时间，急需给自己放放风。
于是，在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笔交易愉快地谈成了。
甚至为了增加趣味性，白什还松开了对祭品们的控制。
方伯在第一次祀绮衣指着他的时候就预感不妙了，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还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控制着，无法离开小楼。
所以在察觉到身上的束缚消失的那一刻，他第一个扭身就跑。
其他客人们在愣了一秒后，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白什十分愉快地看着她的祭品们从小楼里跑了出来。
她并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等他们全部散开之后，才兴奋地扬起了脖子。
——狩猎，开始了！
玩家们波澜不惊地坐在屋檐上，看着眼前的画面。
说出去都没玩家相信，在他们面前，一个副本BOSS，现在正在追着一群副本NPC咬。
而他们玩家——却坐在屋顶上看戏！
BOSS长长的蛇尾在地面上扫来扫去，玩到high起，那蛇脑袋还会冲下去，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甩着玩；NPC们则惊慌失措、哭爹叫娘地四处奔逃。
像极了之前被另一条白蛇撵的他（玩家）们。
玩家们看得十分唏嘘。
在看过了这种“大场面”后，想必之后论再发生什么，他们也不会惊讶了。
他们已经升华了！
结果，下一秒，已经升华的众人缓缓瞪大了眼睛。
似乎是觉得地上的事已经解决了，在空中盘旋的巨鹰也飞了下来。
然后当着所有玩家的面，就在他们所有人的眼前，变成了一个他们十分熟悉的男人。
“应、应十二？！”
玩家们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黑衣男人。
应十二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个副本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
但这还没完，更令玩家们惊讶的是，应十二在落地之后，就十分自然地向着饲养员所在的屋顶走去，甚至还朝着屋顶上的饲养员张开了双臂。
“要不要我接住你？”
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正常体型，应十二高兴到甚至和祀绮衣开了个小玩笑。
他终于不用再抬头看祀绮衣的后脑勺了！
祀绮衣瞅了应十二两眼。
应十二什么时候这么勇了？
明明喜欢她都不敢跟她说……哦，她忘了，这大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了。
祀绮衣的眼珠子转了转。
于是，就在应十二开完玩笑准备收回手的时候，祀绮衣突然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应十二，“！！！”
他立刻重新张开手臂，冲下去接住了祀绮衣。
玩家们，“！！！”
什么情况！
这什么情况！？
应十二怎么就和饲养员抱在一起了！？
祀绮衣毫不意外自己被应十二接了个满怀。
她呆在应十二的怀里，一边感受着应十二胸口传来的“砰砰”心跳，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应十二的脸一点一点变红。
祀绮衣在心里啧啧摇头。
只是这样就脸红了？应十二果然就这点胆子！
人逗完了，她便从应十二的怀里滑了下来，落到了地面上。
“好了。”
她啪啪拍了两下应十二的胳膊，“可以松手了。”
应十二呆愣愣地跟着她的指令动作。
他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
在祀绮衣落入他怀里的那一刻，他的耳边就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了那个向着他飞来的身影。
祀绮衣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招呼应十二，“走吧，该去办正事了。”
只是走出两步，身旁的人并没有跟上来。
她疑惑回头。
应十二还傻乎乎地杵在原地。
祀绮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转身走回到了应十二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小二乖，来，抬腿。”
这一次，应十二乖乖地被牵走了。
原本还想去和应十二交流一下的玩家们，在看到饲养员回去牵起应十二的手的那一刻，飞快地缩回到了屋顶上。
打扰人谈恋爱，会被驴踢。
打扰饲养员谈恋爱，可能会被当球踢。
玩家们就这么看着两人就这么牵着小手地走进了灵堂。
和他们旁边、正在满宅子乱窜的NPC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玩家们：唏嘘。
…
灵堂里。
祀绮衣把应十二放到了棺材旁边，然后转身去关灵堂的门。
毕竟，如果她之前要找的人真的在棺材里的话，可不能再让她跑了。
关门的声音，终于让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应十二回笼了思绪。
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是灵堂。
……奇怪，他怎么会在灵堂里？
他的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祀绮衣身体的温度，怀里似乎也还残留着祀绮衣身上的淡淡香味。
但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他所在的位置都不是室外。
应十二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双手。
所以，那个月光下没有丝毫犹豫扑向他的身影，“……果然是梦吗？”
……梦？什么梦？
正在给大门上栓的祀绮衣闻言一愣。
她扭头看向应十二，正准备问问他在说什么；只是嘴唇才刚动了动，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猛地把手里的门栓一丢，快步朝着棺材的方向跑去。
她知道了！
她知道为什么玩家察觉不到道具和积分的异常了！
“啪！”
一根树藤狠狠地拍在祀绮衣面前的地面上，拦住了她的脚步。
祀绮衣脚尖一转，脚步不停地直接改变了方向。
但是下一秒，“嗖”的破空声传来，又一根树藤朝着她狠狠挥下。
祀绮衣一个翻身从树藤的攻击路线下跳离。只是没给她站稳的时间，又一根树藤紧接着跟上。
“啪。”
这一次，是回过神了的应十二抓住了挥向她的树藤。
祀绮衣便抓住这个空档抬起了头，只见两边的阴影里，密密麻麻的藤条在黑暗中舞动着身躯，蓄势待发。
祀绮衣挑眉。
……这么热情啊。
那看来她的猜测铁定没错了。
“你去忙。”
应十二一边处理挥向祀绮衣的藤条，一边对着祀绮衣道，“树藤交给我来处理。”
祀绮衣摇了摇头。
不是她不信任应十二的能力，而是这藤条的数量实在太多，应十二一个人的确分身乏术。
不过没关系，祀绮衣确定道。
“我有办法。”
她朝着棺材的方向迈了一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蜘蛛。”
“她十分喜欢织网。”
树藤的动作一顿。
祀绮衣又朝前迈了一步，“她织出来的网十分神奇，能够把人拉入编织出来的梦境里。”
“但她一直觉得只编织一个梦境有些无趣。”
“直到有一天，有一群年轻人收到了一家游戏公司的邀请函。”
“他们兴致勃勃地来到了游戏公司里……”
树藤的动作随着故事的进行，一点一点慢了下来。
“他们在游戏里呆了很长时间，完成了许多任务，但是始终不见游戏通关。”
“于是他们开始寻找离开的办法……”
祀绮衣一步一步地朝着棺材缓缓走去。
“他们寻找了许多地方……最后，他们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祀绮衣缓缓地停在了棺材前。
“他们轻轻地推开了那扇大门。”
祀绮衣把手轻轻地放在了棺材盖子上。
“大门缓缓打开。”
祀绮衣缓缓推动盖子。
木板和木板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咚”。
棺材盖子落地。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门里面——”
祀绮衣缓缓低下了头。
“密密麻麻的，全是蜘蛛丝。”
“就和——”
她看着棺材里的东西，缓缓开口。
“……你棺材里的，一样。”
第143章 调皮小松鼠（12）
棺材里面并没有人。
只有密密麻麻的晶莹蛛丝。
祀绮衣伸手勾起了一根, 指尖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果然是这样。
因为是梦境，所以可以一次又一次不断循环；
因为是梦境，所以玩家的道具、积分都可以复原；
因为这一切, 全部由梦境的主人操控。
“我说的对吗？”
祀绮衣缓缓抬起了头，“文兰夫人。”
……文兰？
那个死者？
应十二顺着祀绮衣视线的方向看去。
只见房梁上, 一个人影正悄无声息地趴在阴影里。
青白的脸哪怕被凌乱的头发遮挡了大部分, 还是无法掩盖她的脸和灵堂上高高悬起的照片一模一样的事实。
“出去……”
一个温柔且轻声细语的声音响起。
房梁上的女人张了张嘴, “……请你们出去。”
祀绮衣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 之前那些客人对文兰夫人的评价。
他们说她是“远近闻名的贤良典范”，说她曾经是“镇上出了名的大家闺秀”……所以, 哪怕她现在要做的事是将祀绮衣两人从灵堂赶出去, 她说出的话依旧十分有礼貌。
祀绮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恐怕……不太行。”
她脸上的表情有一丝为难，“可是，我也有事要去做, 我需要离开这里（梦境）。”
房梁上的文兰夫人闻言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长长的黑色指甲无意识地在房梁上剐蹭着。
很明显，她并不愿意从这个梦境中醒来。
于是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剐蹭声中，祀绮衣只能十分有礼貌地朝着文兰夫人的方向欠了欠身，“那么，我就开始动手了。”
她摸出了自己的手术刀。
只要切断构成梦境的蛛丝, 梦境就会自动溃散。
祀绮衣勾起了一条蛛丝。
刀片上亮起的雪色光芒, 瞬间把文兰夫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不可以！”
房梁上的人影瞬间朝着祀绮衣扑了过去。
祀绮衣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地看向那尖尖的指甲刺向自己的眼睛。就在那黑色的指甲即将刺中她眼睛的那一刻, “嘣”，晶莹的蛛丝在空中断成两截。
“不！”
黑色的指甲立刻掉转了方向, 扑向了棺材。
文兰夫人把自己盖在棺材上，试图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保护剩下的蛛网。
“你不可以这么做！”
她拼命摇着头, “你不可以切断它们！”
祀绮衣有些苦恼地看着死死扒在棺材上的女人。
她有些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不愿意从梦中醒来，宁可日复一日地呆在这间小灵堂里。
于是她也这么问出来了。
文兰夫人的脸上闪过了一瞬迷茫。
片刻之后，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喃喃开口，“因为我的记忆丢了……”
“我得找回我的记忆。”
“不然，不然我就不能投胎转世了……”
“我不能醒过来……醒过来了，我就记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祀绮衣倒是清楚文兰夫人记忆丢失的原因，可同样，她也记得很清楚，真正的方小雅在下葬前进入过灵堂；根据副本已有的规则推断，应该已经算补全了文兰夫人被作孽的方伯拿走的记忆。
“你都囤了那么多的记忆了，还不够吗？”
文兰夫人怔怔摇头，“不够……不够……”
“还不够……我的记忆还没有找回来……”
祀绮衣咋舌。
……这就有点贪心了哈。
但既然是文兰夫人的主观原因，祀绮衣只能对文兰夫人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跟打游击似的，开始换着角度、换着位置从文兰夫人和棺材间的空隙里捞蛛丝。
“嘣。”
“嘣。”
……
蛛丝一根一根地被切断。
文兰夫人精疲力尽地趴在棺材上，看着祀绮衣捞起了最后一根蛛丝。
只要这根蛛丝被切断，她的梦境就彻底碎了。
“不……”
她有些绝望地摇着头，“不要……”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之前幻化出外面那条巨蛇，已经花掉了她绝大部分的力量。
她十分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阻止不了对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切——
“咦？”
只见那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忽然奇了一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祀绮衣正垂眼看着手里的蛛丝。
这一根……她搓了搓手里的蛛丝，怎么手感有点不同？
最后的这根蛛丝是祀绮衣从棺材底部捞起来的。
可能是它比其他的蛛丝更加粗的关系，整个棺材底部只有这一根蛛丝沉在最下面。
而且，祀绮衣拽了拽，从手上的阻力来看，蛛丝的另一头似乎连着什么。
“你好，麻烦让一下。”
她礼貌地对着还趴在棺材上的文兰夫人说道。
文兰夫人一愣，还真的给她让开了位置。
祀绮衣把整个脑袋都伸进了棺材里。
……奇怪。
她看着手里的蛛丝。
蛛丝的一端是连在蛛网上，另一端却始终找不到。
就像是，连到了另一个她现在看不见的地方。
祀绮衣忽然想到了之前树上莫名丢失的果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巴巴看着她的文兰夫人。
可能……对方真的没有说谎呢？
祀绮衣摸着下巴。
而且，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不过，是在哪里呢？
祀绮衣搓着蛛丝开始沉思。
片刻之后，她再一次缓缓扭头看向了蛛丝。
蛛丝，小蜘蛛，被她切断了蛛网的梦境，以及——
小蜘蛛丢失的体重。
“啪”，祀绮衣拍棺材而起。
——这是祀麒麟做的手脚。
——这根蛛丝不能弄断！
甚至很有可能，只要跟着这根丝线，她就能够找到祀麒麟。
祀绮衣一脸惊喜地看着手里的蛛丝，仿佛已经看到了抓到祀麒麟的画面。
但是下一秒，她的脸上又笼上了愁云。
——可是蛛丝不断，梦境不破。
并且极有可能，只要文兰夫人一恢复力量，她会立刻把梦境重启，而她们就会再次无知无觉地陷入循环。
祀绮衣有很大理由怀疑，之前的循环就是这么发生的。
……啧，难搞。
她的眉头一点一点蹙了起来。
正当祀绮衣一心一意地思考着办法的时候，“砰”，整座灵堂狠狠地晃了一下。
祀绮衣扫了一眼落在门板上的那个巨大的阴影，便知道是白什那个小疯子撒欢没控制好方向。
“白什！”
她打开了门，大声痛骂她的小伙伴，“你就不能跑远点再玩吗？！”
“我这里的房子都要被你弄塌…了……”
祀绮衣的语速一点一点慢了下来。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了起来。
“什么？！”白什游了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
也不知道祀绮衣什么毛病，好好的话越说越轻，搞得她都没听清。
祀绮衣摇了摇头，“没。”
“对了。”她对着白蛇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你之前是不是想掀了这个宅子？”
“是啊……”白什吐吐蛇信子，“可是你不是不许吗？”
“哪有的事，我允许了！”
祀绮衣豪气地一挥手，“掀！”
“随便掀！”最好把整个宅子的地基都掀了。
毕竟蛛丝不能砍断的话，那就——
把梦境整个毁掉就好啦！
“你说真的？”
白什警惕地看着祀绮衣，“你别是钓鱼执法，然后准备回去告我一状吧？”
“怎么会……”祀绮衣拍着胸口，“你放心，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这可是你说的啊！”
有了祀绮衣打包票，白什立刻放开了尾巴。
“咚。”
“砰。”
“轰隆隆。”
……
随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响起，整个方宅开始一点一点崩塌。
祀绮衣站在墙头，目光欣慰地看着大白蛇撒欢。
她从未觉得白什如此懂事贴心过。
眼看着小楼一座接着一座倒塌，祀绮衣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扭头问应十二，“等下，方小雅呢？”别是还在房间里昏迷吧……
应十二朝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喏，在那呢。”
祀绮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方小雅正站在一处倒塌的房子废墟旁，神情怔怔。
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座困住了她母亲大半生，还有她前半生的“囚笼”，正在一点一点崩塌。
那些扣在她身上的、看不见的枷锁，那些笼罩在她脑海中、阻止她思考的阴影，似乎也随着方宅的崩塌，一点一点消散。
“小雅！”
“小雅！”
有人在叫她。
声音很熟悉。
方小雅循着声音缓缓扭头。
她看到了她的父亲。
对方此刻正被压在一条巨蛇的腹部之下，一边挣扎一边费力地向着她的方向伸着胳膊。
他常年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现在满是一条条的破口，他不苟言笑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和灰尘，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里还能看见嵌入其中的碎石子。
方小雅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那父亲如此狼狈的模样。
“小雅！快，快去找你的母亲！”
“——快让她来救我们！”
“对对对！”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小雅，快去啊！快去找文兰啊！”
方小雅抬眼缓缓看去。
出声的那些人她都认得，是镇上的叔叔伯伯们。
只不过，让方小雅感到陌生的是，他们的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恳求表情。
他们在求她。
方小雅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新奇。
她只在他们的脸上见过长辈对于晚辈的居高临下。
尤其是在她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时，她还记得他们脸上混合着难以置信、厌恶、和看怪物的表情。
也就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受到的疼爱是有条件的。
她得“听话”。
她得守“规矩”。
于是，她不想要这样的疼爱了。
只是，哪怕她主动放弃，却依旧还是不行——
她被关了起来，直到她改正“错误”。
她被关了多久呢？
方小雅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她在收到了妈妈去世的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可是，她都没来得及看妈妈一眼，就被关进了永远漆黑的阁楼里。
对了，妈妈……
方小雅看向灵堂的方向。
她确实是该去见见妈妈。
她想起来了——
她是回来带妈妈走的。她不想妈妈死后，还被困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宅子里。
她要带着妈妈离开！
方小雅立刻抬起了腿，摇摇晃晃向着灵堂走去。
还外面乱成一团的院子不同，灵堂里静悄悄的。
黑色的棺木静静地躺在中间，上面的盖子却落在一旁。
方小雅心里一惊，立刻扑了上去。
“妈妈！”
棺材里是空的。
她妈妈呢？！
方小雅顿时慌了，从醒来后就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妈妈！你在哪里妈妈！”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就要冲出去找人。
“……小雅？”
方小雅的脚步一顿。
她缓缓转身，慢慢抬起了头。
房梁上正趴着一个人。
方小雅的眼里一点点聚集起了雾气。
“妈妈……”她轻声叫道。
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
“好孩子……”文兰夫人笑着应道。
她原本只是呆在房梁上，愣愣地看着外面的巨蛇破坏这间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宅子。
她应该要去阻止的，她的理智这么告诉她。
但是死者不能离开灵堂——这是规矩。
她不能破坏规矩。
而就在她纠结道不知所措的时候，小雅进来了。
她下意识地从阴影中爬出来了一些，似乎是想靠近方小雅；但是又怕自己现在的模样会吓到她的女儿，便只停顿了一秒，又重新缩回了阴影里。
“妈妈！”
方小雅立刻追了上去，“妈妈你别走！”
“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她仰着脑袋，试图在黑暗中找出她母亲的身影。
“妈妈，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我带你去看花海。”
“我带你去看雪山。”
“我们一起去好多好多的地方，好不好！”
……
文兰夫人躲在柱子后，看着地上不断搜寻着她身影的女儿。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何尝不想去小雅说的那些地方看看呢……可是，先不说她能不能离开方宅，她至少得先拿回她的记忆——
“我们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记忆，妈妈！”
方小雅突然提高的声音打断了文兰夫人的思绪。
她怔怔地看着方小雅。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小雅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我会……我会努力帮你忘掉以前的那些记忆的。”
在清醒之后，她已经知道自己脑子里多出来的记忆是谁的；她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说不想嫁人的时候，连她的妈妈也不理解她。
不怪妈妈。
因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
那些“规矩”，已经刻在了妈妈的骨子里。
不过没有关系，方小雅抹了一把脸，强行让自己扬起了笑脸，“我会用快乐的记忆帮妈妈覆盖掉以前的那些不愉快……”
“小雅……”
文兰夫人慢慢从阴影中爬了出来。
“所以，妈妈……”
方小雅朝着房梁上的人，缓缓伸出了手。
“跟我一起离开好吗？”
…
片刻之后，方小雅牵着文兰夫人的手出现在了灵堂门口。
“文兰！”
方伯见方小雅真的把文兰带了出来，立刻兴奋地叫道，“快来救我啊！”
他向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对着他的妻子发号施令。
文兰夫人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可下一秒，手上传来的拉力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扭头看了看她被小雅牵着的手，又看了看远处的方伯。
她停下了脚步。
方伯的脸色顿时一变，他脸色难看地冲着文兰夫人大声吼道，“文兰，你在做什么？！”
“快点！快点把这条该死的蛇弄走啊！”
文兰夫人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方小雅立刻用另一只手拍了怕她的胳膊。
“妈妈，不怕。我在这里。”
“我会保护你的。”
她目光阴沉地扫了一眼方伯。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她带妈妈离开的计划。
只不过都不用方小雅动手，“该死的蛇”就先忍不住了。
白什用尾巴把方伯卷了起来，一边上下挥动，一边恶狠狠道，“说谁是‘该死的蛇’呢！啊？我问你话呢！说话啊！”
白什气得要命。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骂她！
“啪”、“啪”、……
方伯一下又一下地被狠狠拍在地面上，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妈妈你看啊……”
方小雅指着再巨蛇尾巴下没有丝毫还手能力的父亲，对着文兰夫人道，“他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她斩钉截铁道，“他根本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
“所以，妈妈你不用怕他。”
文兰夫人怔怔地看着那一幕。
方小雅拉起了她的手，“天也快要亮了，妈妈，我们走吧……”
文兰夫人从丈夫的身上收回了目光，对着方小雅点了点头。
两人向着已经倒塌的大门方向走去。
被丢在墙角、奄奄一息的方伯在看到这一幕后，顿时呲目欲裂。
他拖着几乎已经散架的身体，愣是硬生生地爬了起来。
“文兰，你要去哪里！？”
“这里是你的家！”
“从你嫁进来的那一刻起，你这辈子不能离开方家——”
“这是规矩！”
“你忘了吗？！”
“规矩规矩规矩！”
方小雅猛地扭头，“所有的规矩都是你们定的！所有的好处都是你们占了！你们怎么不问问被迫要遵守这种规矩的人愿不愿意！”
“不孝女！我和你母亲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方伯的手掌高高举起。
哪怕知道面前的人其实一推就倒，但是刻在身体里的恐惧，还是让方小雅下意识地就要闭上眼睛。但是，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我不允许你打小雅！”
她的身体还在发着抖，可是还是坚定地站在了方小雅的面前。
“妈妈……”方小雅喃喃道。
这是第一次，她的母亲忤逆了她的父亲。
以前父亲惩戒她的时候，妈妈哪怕急得掉眼泪，却都只敢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说。
但是这一次，她把她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方伯也愣了一秒。
但下一秒，他勃然大怒。
妻子的忤逆，比女儿的叛逆更令他愤怒。
“好好好！”他的手朝着文兰的脸狠狠扇去。
“现在连你都敢不听我的话了是吧？！”
“啪。”
方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祀绮衣把方伯的手丢开，拍了拍手掌，“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
“如果不是你把文兰夫人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拿走，让她忘记了那些‘规矩’，她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所以啊……”
祀绮衣微笑着给出了致命一击，“这不是得怪你吗？”
方伯愣愣地瘫坐在地上。
祀绮衣对着文兰夫人和方小雅点了点头，目送着两人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了方宅外。
她摸了摸手腕上缠好的蛛丝，朗声道，“白什！”
撒欢的白蛇立刻扭过了头，“哦，要走了是吧……”
她“呸”地一声吐掉了嘴里的NPC，然后扬起了尾巴，朝着最后一间完好无损的屋子——灵堂，狠狠地挥下了尾巴。
“轰隆。”
屋子缓缓倒下。
在晨光落进方宅的那一刻，梦境开始一点点崩塌。
在屋顶上刚看完了一出家庭情感大剧、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玩家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眼前就突然一黑。
紧接着，他们的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
“检测到副本《葬礼》核心数据异常，正在进行紧急关闭。”
“系统传送中……”
玩家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身体一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应十二同样也收到了系统提示。
他扭头看向身侧的祀绮衣。
不过好在这一次，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担心出了副本以后会不会就遇不到她了。
因为他已经和祀绮衣说好，要一同去找祀麒麟了。
于是，就在他扬起嘴角，准备和祀绮衣说“稍后见”的时候，祀绮衣却也扭过了头，对着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应十二……”
“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144章 调皮小松鼠（13）
“醒了？”
盘在杯子里的白色小蛇才刚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就听见了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她竖起了身子，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个崩塌的世界回来了。
“去哪儿玩了？”
主系统伸手把杯子倾斜了一点, 方便小白蛇从杯子里爬出来。
白什把自己拉成一长条，在桌子上抻了抻身体, 伸了个懒腰, “被祀绮衣叫过去了……”
主系统了然地点了点头, “事情搞定了？”
“那当然！”白什得意地晃着尾巴尖尖, “有我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主系统拍拍她的小脑袋当做表扬, 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 只是问道，“那衣衣呢？”既然工作已经结束，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 就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当事人直直地走了进来，“老板，我回来了。”
“结果怎么样，衣衣？”
主系统一边看着祀绮衣拖开椅子坐下，一边随手打开了后台的数据。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显示屏上甚至出现了一两秒雪花屏。
他那么大的一个副本呢？！
怎么又没了？！
他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了白什的身上。
白什立刻大声道, “是祀绮衣让我干的！”
虽然是她弄塌的没错，但是这锅她不背！
祀绮衣倒是十分爽快地点头承认了。
“哦？”主系统立刻换掉了屏幕上的表情, 语气也十分温和地问道，“怎么回事？”
祀绮衣是不会无缘无故破坏副本的。
白什酸溜溜地把自己盘了起来。
瞧瞧, 一听是祀绮衣让做的，就一点质问的语气都没有了！
祀绮衣把手腕上缠着的蛛丝解了下来, 递了过去，“这是我在里面找到的。”
主系统接过了蛛丝，“咦？”
他摆弄了两下，“这不是小蜘蛛的蛛丝吗……咦？”他伸手拽了拽，屏幕脑袋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这后面连着什么？”
祀绮衣端起桌上的杯子正准备喝水，闻言停下了动作，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应该是祀麒麟做的手脚。”
“——它连在核心上。”
电子屏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祀绮衣继续丢出“炸弹”，“而文兰夫人，一直在丢失记忆。”
根据她的推测，“方宅”最开始异常的原因只是因为方伯不做人——他偷偷拿走了文兰夫人的记忆，灌输给方小雅，直到方小雅愿意“改正错误”。
丢失了记忆的文兰夫人不愿下葬。
为了补全自己不全的记忆，她开始用玩家的记忆来填补。
于是副本出现错误，她的老板就派那时候的在职饲养员——她的好哥哥祀麒麟，去副本里处理这个问题。
但祀麒麟却在里面意外见到了其他玩家的记忆，也不知道祀麒麟在得知了世界真相后产生了什么“奇思妙想”——他用织梦蛛的蛛丝替文兰夫人布置了一个梦境，还暗搓搓地在里面设置了这根蛛丝，偷走了文兰夫人好不容易从其他玩家那里补充来的记忆。
文兰夫人只能变本加厉地吸取玩家们的记忆。
只可惜她不知道，那个被她当成了救命稻草的蛛丝（梦境），才是导致她记忆不断丢失的罪魁祸首。
“所以，我就把文兰夫人放跑了。”
准确的说，是方小雅清醒之后要带文兰夫人离开时，她没有阻拦。
因为她手上的这根蛛丝不能断。
她需要这跟蛛丝指引方向，来帮她找到祀麒麟。
但只要有这根蛛丝在，这个副本就又会不断为祀麒麟提供记忆。
所以，祀绮衣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只要让副本失去核心BOSS，副本就会自动关闭。
副本关闭了，祀麒麟也就没地方“进货”了。
白什也游到了她老板的手边，歪着小脑袋看着这根蛛丝，好奇地吐了吐信子，“这根线连到了哪里啊？”
祀绮衣看了一眼白蛇在桌子上蜿蜒留下的水痕，又看了看杯子内壁上残留的水迹，默默地把手里的杯子放了回去。
“不清楚。”她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白什的问题，“但是大概率，祀麒麟就在那里。”
主系统也从蛛丝上抬起了头，“找到了。”
“不过……”屏幕上那个眉头紧皱的电子表情并没有因此消失。
祀绮衣也跟着坐直了身体，“怎么了，老板？”
“另一端连接的区域，被封了起来。”
主系统的表情严肃。
因为，这个地方隐藏得实在太好了。
如果不是祀绮衣带回了这根蛛丝，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管辖的区域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祀绮衣闻言也一愣。
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
但是这个猜测……祀绮衣看了一眼老板，默默地垂下了眼睛，实在太胆大妄为了。
甚至到了她说出来后，会被白什嘲笑她疯了的程度。
“衣衣？”
“衣衣？”
“祀绮衣！”
祀绮衣一个激灵从自己的思绪中醒了过来，“我在，老板！”
“在想什么呢？”
主系统看了一眼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魂不守舍的祀绮衣，以为她是出差了这么多天累了，于是体贴道，“这样，你先回去休息吧……”
“等我设置好（进入封闭区域的）入口，我再通知你。”
“哦好的，老板。”祀绮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朝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老板。”
“怎么？”
“我到时候能不能带一个人一起去啊？”
“可以啊，你要带…谁……”主系统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祀绮衣，“又是他？！”
祀绮衣抿着嘴唇，乖巧点头。
主系统捂住胸口，痛心疾首。
女大不中留啊！
但面对脸上带着隐隐期待的祀绮衣，满心慈爱的“老父亲”又不愿意打击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祀绮衣瞬间开心。
“谢谢老板~”
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只留下主系统在办公室里，不停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他水灵灵的小白菜啊！
…
“老大。”
“老大！”
“老大——”
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叫声在应十二的耳边响起。
但是被呼唤的人还是双眼发直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刘大毛叹了一口气，拿着手里的信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也不知道他老大最近是怎么回事，从这次的副本里回来后，再一次变成了这种说话没有反应的状态。
甚至情况在他看来，比上一次还要严重，以及——
诡异。
没错，就是诡异。
就比如现在，他的老大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飘忽，耳根子也跟着一点一点变红了起来。
刘大毛一脸惊悚地把自己挪远了一点。
他还是第一次在他老大的脸上看到这种类似“娇羞”的表情。
吓死个人了！
他立刻把手里的信封往应十二面前的茶几上一放，“老大，这里有封寄给你的信。我先放这里了，你有空记得看看。”
说完，他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表情诡异的老大。
甚至因为走得太匆忙，还被沙发腿绊了一跤。
膝盖砸到地板上的声音十分清脆，但是应十二却没有一点反应。
他还沉浸在临走前，祀绮衣的那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之中。
整个人都处在一个朦朦胧胧的状态里。
要命了。
他想。
祀绮衣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眼里的爱意，表现得太明显了？
想到这里，应十二的脸都一点一点热了起来。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赶走脸上的热意。
得干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扫过，最后落在了刘大毛放在他前面的信封上。
这是谁的信？
哪个玩家还用这么古老的联系方式？
他随手拿了起来。
片刻之后，应十二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卧室。
门板摔在墙壁上的声音，给旁边房间里的刘大毛都吓了一跳。
“老大，出什么事了？！”
他立马跑到了应十二的卧室门口。
应十二一脸严肃地从卧室里探出了上半身，“刘大毛。”
“在！”刘大毛见他脸色严肃，立刻立正应道。
“你觉得……”应十二皱着眉头，似乎正在面对着什么世纪难题。
刘大毛也跟着凝重了表情。
结果下一秒，就见应十二唰的一下拎出了两套衣服摆在自己身前，“我穿哪一套会更好看？”
刘大毛：“……”
“哈？”
…
“这是您的包厢……”
服务员NPC推开了一扇房门。
在家里换了十多套衣服、差点逼疯一个刘大毛的应十二对着NPC点了点头，然后面上镇定、内心无比忐忑地走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已经有人等在了里面：
对方正坐在窗台的边缘悠闲地晃着脚，手里还拿着一杯冰饮，看着楼下走来走去的玩家们。
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她扭过头，扬起了笑容，“来了？”
应十二看着导致他近日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点了点头。
祀绮衣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坐回到了餐桌边上。她拿起了桌上的菜单，扫了一眼还傻站在门口的男人，语气轻松地调侃他，“不打算进来坐坐？”
应十二有些局促地在祀绮衣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看着专心翻菜单的祀绮衣，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是又因为（站在一旁等着点单的）服务员NPC的存在，只能无奈地把话先憋了回去。
“好了，就这些了。”
祀绮衣和服务员点好了自己想吃的甜点，把菜单递给应十二。
应十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
服务员NPC便带着菜单离开了，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应十二深吸了一口气，“我……”
“我已经跟老板说了蛛丝的事。”
两人同时开口。
两人同时一愣。
“你要说什么？”祀绮衣问。
应十二摇了摇头，决定先聊正事，“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等他设置好入口，就能进去了。”
应十二沉思着点了点头。
“而且，我和老板说了……”
“什么？”应十二看她。
祀绮衣摸着手中杯子外壁上凝结的水珠，视线飘忽了一下，“我要带你一起去。”
应十二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所以……”祀绮衣把飘忽的目光移回到了应十二的身上。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应十二一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祀绮衣的意思。
“轰”的一声，热气瞬间涌到了头顶。
“有、有的。”
应十二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紧张的时候还会结巴，“我，我想问你……”
“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大概是应十二说得太过磕巴，也可能是祀绮衣怕应十二把自己煮熟了，她贴心地接过了对方的话。
应十二愣愣点头。
“你还记得方宅地底下的那颗树吗？”
应十二瞬间了然。
只是，“我并没有在副本里讲过……”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陷入了沉思。
祀绮衣便没有打扰他，托着下巴一边嗦饮料一边看应十二思考。
片刻之后，应十二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和祀绮衣确认，“是循环？”
祀绮衣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应十二点了点头。
怪不得……
那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微微垂下眼睛，“那你……”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他面上表情不动，但却完全不敢抬眼去看祀绮衣此时的表情。
在祀绮衣看不到的餐桌下，应十二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胸膛里的心脏在他问出那句话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了剧烈跳动。
他甚至怀疑，祀绮衣已经听到了他疯狂的心跳声。
祀绮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人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她的答案，只是——
“我不记得了。”
她轻轻开口。
看着对面完全不敢看他的高大男人，祀绮衣也垂下了眼睛。
虽然在应十二的记忆力里，她知道了他们两人的过去，但是她对这段记忆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她完全失去了这段记忆。
这对应十二不公平。
“所以……”
“没有关系！”
应十二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祀绮衣惊讶地抬眼。
应十二正对着她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没有关系的。”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答案的……”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告诉祀绮衣他的这份感情，不想造成她的负担。
能够和祀绮衣一起下副本，他已经很开心了。
他低下头悄悄地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我其实……”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一双手冰冷的手贴上了他的脸颊。
没等应十二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的脸就被那双手十分强势地抬了起来。
“你又在一个人给我演什么苦情剧？”
祀绮衣的脸出现在了应十二的视线里。
应十二傻乎乎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祀绮衣也是真的很怕应十二会再像之前那样，莫名其妙给她一根羽毛就拍拍翅膀飞走了，还要她满世界的找人；于是在应十二情绪不对之后，她第一时间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了对面。
她捧着应十二的脸，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不记得这段记忆了。”
“所以，你能等我找回我的记忆吗？”
她的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应十二平时都在看什么东西，他怎么就不会想点好的？！
她明明只是想好好地、正式地给对方一个答案。
应十二这下是真的傻了。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祀绮衣的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所以，你愿意等吗？”
见应十二只会傻乎乎地盯着她看，祀绮衣左右晃了晃他的脸。
但是人还是没有反应。
祀绮衣只能装作遗憾地收回了手。
“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
应十二瞬间回神，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打断道，“我愿意！”
“我可以！”
“等多久都没有关系！”
应十二激动地开始在包厢里走来走去，动作之诡异，甚至还吓了进来送餐的服务员NPC一跳。
祀绮衣一边吃着甜品，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应十二四处打转。
“叮咚。”
祀绮衣的手机响起了邮件提示音。
“是不是要出发了？！”
应十二眼睛亮亮地扭头看她。
他恨不能现在就冲进下一个副本里，捉住一个祀麒麟，让他帮祀绮衣恢复记忆。
“唔。”祀绮衣看着老板的邮件，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奇怪……
老板在邮件里怎么只写了入口的坐标和入口的开放时间，带应十二进去的办法呢？
祀绮衣把邮件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最后也只是找到了老板让她在入口快要关闭的时候再进去的备注，其他就什么都没了。
是老板忘记了？
祀绮衣正准备回复邮件问问，就听见应十二也“唔”了一声。
他收到了一条来自系统的消息。
只不过，当他迫不及待地点开后，脸上的表情瞬间拉了下来。
祀绮衣，“？”
没等她提问，就见应十二的通讯响了起来。
是励天风。
“喂，应十二，你看到了主系统新发的消息了吗？”
祀绮衣脑袋上的问号更大了。
怎么回事？
老板把私聊弄成了群发？
另一头的励天风还在滔滔不绝。
“这还是主系统第一次开放这种福利副本！而且是只要有探索进度就能获得奖励，还承诺所有从副本里得到的东西都归玩家所有！”
“我看到了……”应十二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
“咦？你怎么这个语气？”励天风奇道，“你不打算去吗？这多好的薅羊毛机会啊……我可是已经报名了。”
“不，我去的。”应十二长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原本应该是他个人的福利副本，现在却被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的主系统“天下大赦”，变成了普天同庆。
他甚至都能听到外面的街道上，玩家们欢呼雀跃的声音。
那原本应该是他美好的二人世界！
应十二：就好气……
“哦那就好，我听说镜同光那厮都已经带着人过去了……我现在也出发了，你记得快点啊……”
祀绮衣好笑地看着应十二面色有些狰狞地挂断了通讯。
她也终于知道老板邮件里的那条备注是什么意思了。
为了让她避开别的玩家。
毕竟是探索任务，越早进入副本就有越有优势。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她的老板竟然把祀麒麟可能藏身的地方变成了公开的副本。
还提出了“只要玩家能够据为己有，就能带走副本里的东西（作为道具）”的条件。
祀绮衣摸了摸下巴。
看来，她的老板察觉到小蜘蛛体重减少的原因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们也走吧……”
她朝着应十二伸出了手。
应十二一秒收起了脸上狰狞的表情，颠颠地握住了祀绮衣的手。
…
两人来到入口处的时候，距离入口的开放时间只剩下最后几秒。
果然，这时候的入口已经不见一个玩家。
“那么，走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牵着手一同踏进了黑色的漩涡里。
“福利副本开启。”
“任务目……任…任务……&*）%￥@#￥&*￥！+%#￥……”
在失重感传来的那一瞬，应十二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难看。
不是因为变成了乱码的系统提示音，也不是因为耳边充斥着刺耳的电流声，而是因为——
他的掌心空了。
祀绮衣不见了。
第145章 严谨小麒麟（1）
清晨, 浅金色的阳光洒在隆起的被子上。
“叮咚。”
摆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一只白皙的手从厚厚的被子下慢吞吞地伸了出来，开始在床头摸来摸去；直到摸到声音来源后，才带着手机“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 床上的鼓包动了动。
祀绮衣掀开了被子，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 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半透明的蝴蝶从窗外翩翩飞过, 阳光透过它的翅膀, 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星星点点的鳞粉随着它翅膀的动作悠悠荡荡地飘落到空气中, 在阳光的照射下，飘飘悠悠地在空气中浮动着。
多么好的阳光啊！
多么梦幻美好的景色啊！
可是——
祀绮衣扫了一眼手机锁定屏幕上的未读邮件, 垮下了一张脸。
她怎么就要上班呢！？
祀绮衣看了眼日历, 好在马上就要到发工资的日子了。
那就再熬一熬叭……
她慢吞吞地把自己挪到了床边，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用脚趾够地上不知道被她脱到哪儿去了的拖鞋。
祀绮衣是一名饲养员。
她的老板养了许多可爱的小动物，而她的工作内容就是负责帮老板照顾好这些动物。
只不过, 这原本是她哥哥的工作。
只不过祀麒麟那个天杀的, 明明还没有工作到年限，就早早地退休不干了。于是这份工作就被推到了她的头上，祀绮衣只能含泪上班。
踩着毛茸茸的拖鞋，她走进了洗漱间，一边刷牙一边点开了手机上的未读邮件。
果不其然, 邮件是她老板发来的：
【本周任务：
工作内容：前往身临其境电影院, 完成动物健康信息登记。
最近，身临其境影院经常发生怪事, 导致客流量急速下降，记得保护客人的安全, 维护影院的正常运转。】
祀绮衣放下牙刷杯，叹了口气。
算了, 看在工资的份上。
她走到了衣柜前，准备挑选合适的衣服。
可是直到站在镜子前，祀绮衣这才发现她现在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她日常睡觉穿着的棉质睡裙，而是一套外出穿着的长裙。
奇怪……祀绮衣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她昨天晚上累到澡都忘记洗、衣服都忘记换了？
不过，祀绮衣抬眼扫了一眼时间，又低头看了看身上哪怕是睡了一觉也没有出现任何褶皱的裙子，她思考了几秒，“啪”的一下重新关上了衣柜门。
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反正衣服也没皱，那就干脆不换了吧。
她坐到了梳妆镜前。
正好可以把时间留给化……咦？
她的手在梳妆台上摸了一个空。
祀绮衣缓缓低头。
梳妆台上空荡荡的。
祀绮衣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有点奇怪。
总觉得这上面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她愣愣地在梳妆镜前坐了一分钟，直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才陡然惊醒。
……她刚才是想干什么来着？
门口的敲门声还在继续，祀绮衣只能先放下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念头，向着门殪崋口走去。
“来了。”
大门打开，门口是一位带着帽子、看不见脸的快递小哥。
“您好，这里是祀麒麟先生家吗？有您的快递，请签收。”
祀麒麟的快递？
祀绮衣看了一眼快递小哥身后的小推车。
豁，还不少。
每一个快递上的寄件人和收件人都是祀麒麟，不过寄件地址倒是各不相同，天南地北的都有。
祀绮衣瞬间明白了。
祀麒麟那混蛋估计把她这里当成快递驿站了。
那个王八蛋把工作丢给她之后，就独自一人施施然地出去浪了。这一些大概率都是他买的当地特产，因为不好随身携带就先寄回来了。但是他的住址又没有人签收，就先寄到了她这里。
祀绮衣磨着后槽牙。
他倒是“聪明”！
“……女、女士？”
大约是祀绮衣的表情有些狰狞，一直默不作声的快递小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是我弄错了地址吗？”
他看了一眼祀绮衣公寓的门牌号，又低头确认了一下快递单上的收货地址，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疑惑。
“你没弄错。”
祀绮衣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在心里默念着“快递小哥是无辜的”，强行压下了对祀麒麟的怒火，“你把快递给我吧……”
“哦哦好好。”
快递小哥立刻手脚麻利地把那一小车快递从小推车上搬了下来。
祀绮衣把签好的快递单递了回去，看了一眼堆在玄关口的快递。
大大小小的箱子几乎把整个玄关口塞满了。也不知道祀麒麟都买了些什么，祀绮衣似乎还看到有些箱子还在小幅度地颤动着，似乎装着什么活物。
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时间整理了。
祀绮衣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既然祀麒麟能把东西装在箱子里寄回来，就表示箱子里的东西死不了。
她心安理得地将快递们留在了玄关，然后拿起了老板发的《动物健康管理手册》，急匆匆地跑下了楼梯。
还是上班要紧。
…
失重感过后，应十二重新踩在了地面上。
他第一时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十分熟悉的画面，除了黑色的漩涡已经消失不见，以及他牵在掌心的人不见踪影外，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区别。
应十二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他知道祀绮衣不见的原因了——
很显然，他还在无限世界里。
熟悉的街道上，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只慢悠悠朝他飞来的蝴蝶，不见一个玩家的踪影。
因为大家都已经进入了那个“福利副本”里。
包括祀绮衣。
只有他，在进入副本的时候出现了bug，不仅系统的提示音出现了乱码，还导致他被副本“吐”了出来。
而他们两个原本就是卡着入口关闭的时间来的，所以现在，入口已经消失了。
也就是说——
他是彻底进不去副本了。
应十二烦躁地打落了那只一直试图靠近他的蝴蝶。
半透明的蝴蝶像是一片破碎的叶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漂亮的翅膀颤抖了几下，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应十二没有给地上的蝴蝶一点眼神，阴沉着脸跨过了它。
他在想，该如何找到主系统。
按照祀绮衣的说法，她的老板一般都会待在公司的办公室里。但至于公司在哪，这就是无限世界最大的秘密了，应十二并不知道。
但是他却知道那个地方应该离祀绮衣住的公寓不远。
虽然他同样也不知道祀绮衣公寓的具体位置在哪（之前喝醉的时候是胡乱飞的），但是他还记得（记忆中）那间公寓窗户外的建筑是什么。
他一边回忆，一边穿过一条条的街道。
路上的玩家也逐渐多了起来，不过，他们在看到应十二的时候统一露出了惊奇的目光。
应十二以为他们在惊讶他为什么没有去福利副本，便没有在意，只一心一意地寻找着外观相似的建筑。
“应十二？”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应十二扭头。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红发女子走了过来，“你终于从副本里出来了？”
长长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脑后轻轻晃动，和她肩膀上翅膀正在微微扇动的蝴蝶相映成趣。
应十二反应了几秒，才在记忆中把人和名字对上了号，“桑霜？”
他有些惊讶。
虽然大家都在排行榜上，但是他和桑霜并不熟。如果硬要说交集的话，应十二能想到的，就只有之前“勇者的嘉奖”那个副本。
不过他记得，在他进入那个副本后没多久，桑霜就获得了“勇者”的称号通关了；真要算起来，两人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所以，他对桑霜现在一上来就熟稔搭话的情况，属实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终于”？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桑霜已经走到了应十二的身边，感慨道，“看来最近副本的难度真的大了许多，就连你这样的大佬都在副本里陷了这么久。”
应十二还在疑惑桑霜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桑霜继续说道，“好多玩家都陷在副本里出不来，现在下副本都凑不齐人数。”
“你有兴趣和我们一起下个副本吗？就在附近。”她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我们这里还缺几个人。”
桑霜目光灼灼地看着应十二。
应十二了然。
原来是为了凑人头。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还要找人。”
他一定要找到主系统，让对方把他再送进副本，送到祀绮衣的身边。
“这样啊……”桑霜点了点头，没有勉强。
她和应十二点了点头，十分爽快地转身离开。
应十二礼貌性地目送了她两秒就准备继续往前，却没想在收回目光的时候，余光却在对方离开的方向上瞥见了一栋有点眼熟的建筑。
什么叫做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立刻把目光放到了那栋建筑对面的公寓楼上。
看着这公寓外侧的窗户，应该是祀绮衣住的那栋公寓了。
应十二打起了精神，就准备上前确认，那公寓的大门里却突然急匆匆地跑出了一个身影。
应十二才刚抬起的脚步停在了空中。
刚才是他眼花了吗？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副本里的祀绮衣出现在了无限世界里？
那个“祀绮衣”跑得还飞快，就在应十二自我怀疑的这一两秒时间里，对方的背影已经小到快要看不见了。
应十二立刻抬腿追了上去。
只可惜，他没能追上对方，那道身影消失在了一栋建筑前。
“身临其境电影院？”
应十二抬头看了一眼这栋建筑的名字，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副本《电影院惊魂》开启。”
“任务目标：看完一场完整的电影。”
“任务时间：影院停止营业前。”
在熟悉的失重感传来时，应十二就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副本。
现在他的手里甚至还多出了一张电影片。
等眩晕感散去后，应十二第一时间打量着眼前的放映厅：
这是一间老式电影院，白色幕布的角落里沾染了黄褐色的污渍，幕布的两侧悬挂着红色的帷幕，只不过应该是许久没有打扫了，看起来脏兮兮的；观众的座位都是硬邦邦的木板，木头椅面上满是各种五颜六色的、擦不掉的污渍。
玩家们零零散散地聚集在放映厅里。
但应十二的目光只直直地停在一个人身上。
“应十二？”
耳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桑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你不是说……要去找人吗？”
应十二随意地点了点头。
桑霜见对方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不放，反应了过来，“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她顺着应十二的目光看去。
放映厅的角落里，一个人独自一人正仰着头站在那里。看起来似乎实在研究幕布。
她的附近其实站着不少玩家，但是却以她为圆心空出了一个真空地带。
“哦，原来你找饲养员啊……”桑霜了然道。
听到这熟稔的语气，应十二不由得把目光落回到桑霜的身上。
“你认识？”
桑霜摆摆手，“这里谁不认识饲养员啊……”
“不过，饲养员可是很难接近的。”
“好多玩家都打着这个主意，想要和饲养员搞好关系，但是从没见饲养员给过谁一个眼神。”
桑霜的语气唏嘘，“所有凑上去的人，无一例外，最后都是灰头土脸地回来。”
“如果你也打着这个主意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心思。”
“反正只要有饲养员在的副本，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没有再凑上去的必要。”
应十二没有出声反驳，但是默默挺起了胸膛。
他可不一样！
他就是那个例外！
他昂首挺胸地就抬腿朝着祀绮衣的方向走去。
在向着祀绮衣走去的路上，应十二也在脑子里捋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祀绮衣也和他一样没有进入那个副本。
他猜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bug，导致主系统急忙召回了祀绮衣。
而他因为和祀绮衣牵着手，所以就被一起“吐”了出来；他会听到系统乱码，估计就是那时候发生了错误。
祀绮衣也因为要去处理紧急任务，没什么功夫和他打招呼，所以就造成了他孤身一人的情况。
应十二终于舒了一口气。
只要两人还在同一片空间里就行。
他走到了祀绮衣的身边，小声道，“出了什么事了？”
听到了耳边的声音，祀绮衣扭过了头。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应十二，没有说话。
应十二正奇怪，就见影院的工作人员从帷幔后的小门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惨白，趁得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他的身材瘦削，影院的制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
“影片即将开始播放。”
他嘶哑着嗓音，“请各位观众尽快入座。”
玩家们立刻闻声而动。
祀绮衣也收回了在应十二身上的目光，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应十二也跟了过去。
从头到尾，祀绮衣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在应十二在她旁边落座的时候扫了他一眼。
放映厅的灯光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影片的工作人员也走回了小门里。
趁着影片还没正式开始，应十二侧过头，小声地对着祀绮衣道，“你老板这次让你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正专注看着幕布的人闻言慢慢转过了头。
“你在说什么？”
应十二一愣。
“这位先生，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幕布上开始播放影片片头，明明灭灭的灯光落在祀绮衣的侧脸上。
她说：
“请问，我认识你吗？”
第146章 严谨小麒麟（2）
祀绮衣紧赶慢赶, 终于在迟到的边缘走进了影厅里。
原本她只是想悄无声息地走到角落里，可没想她已经足够小心，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看着那些脸上挂着热情笑意、围上来的其他人, 祀绮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习惯了。
自从“饲养员”的存在被公布了出去后, 她就时不时地被迫在上班时间处理这些没有必要的人际关系。
天知道她明明只对小动物感兴趣！
靠着冷脸和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无动于衷的冷漠, 祀绮衣总算打发走了其他人。
耳边终于恢复了清净, 她打量着这间影厅。
饲养员守则第一条：观察小动物们的生活环境。
正当祀绮衣在给这间影厅打分的时候, 有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了？”
没完了是吧？
祀绮衣有些不耐烦地扭过了头。
哟……她正准备开麦的动作一度，改成了上下打量着来人。
这一次来搭讪的人长得倒是不错。
至少对方隐藏在衣服底下的肌肉看起来就相当不错。
看在还挺赏心悦目的份上, 祀绮衣便没有出口赶人。
甚至在影院的工作人员出来宣布影片开始后, 对方厚着脸皮坐在了自己身边时，她也只是扫了对方一眼，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要工作就已经够苦的了, 摆个漂亮花瓶在身边养养眼也好。
可是, “漂亮花瓶”显然把她的大度当成了得寸进尺的资本，一点都不懂得见好就收——在位子上坐下之后，对方还是不放弃地试图和她搭话，“你老板这次让你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
祀绮衣缓缓扭头，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
对她来说, 这些人不给她拖后腿已经谢天谢地了。
只是看着对方那张跃跃欲试的帅脸, 显然他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为了接下来的观影体验，祀绮衣不得不开口打断对方的自来熟。
“这位先生,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请问, 我认识你吗？”
这话一出口，那男人果然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 但同时露出了混着震惊、受伤等复杂情绪的眼神。
这种眼神祀绮衣见多了，甚至因为她的不假辞色，夸张到直接掉下眼泪的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但是这一次，祀绮衣却罕见地没有松了一口气。
她难得有些愣愣地看着对方委屈的表情。
奇怪……
她竟然会因为对方眼里的难受而感到胸口闷闷的。
祀绮衣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酸酸胀胀的情绪。
只可惜，没有给祀绮衣深究的机会，对方的脸就隐入了黑暗之中。
——电影正式开始了。
祀绮衣立刻把短暂的疑惑抛在了脑后。
还是工作重要。
一开始出现在镜头里的，一座华丽的庄园。
这座偌大的庄园里，只住着一对恩爱的夫妻：丈夫是一家企业的高管，工作繁忙，常年需要出差；妻子是温柔贤惠的主妇，负责把家里打理得仅仅有条。
整个影片都充斥着一股和这间影厅格格不入的温馨。
玩家们面面相觑。
放错电影了？
毕竟这部电影无论是从电影的风格也好，氛围也好，剧情也好，都太过温馨了一点。
根据副本的尿性，他们在进入影厅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会看到惊悚片或者血腥片的准备。结果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副本里看即将要出差的丈夫和妻子不舍吻别。
两人还一边腻腻歪歪地约好了，等丈夫回来之后，要给他补过因为出差错过的生日。
看得玩家们简直坐立难安。
他们头一次觉得电影是如此的漫长。
祀绮衣也托着脑袋，昏昏欲睡地看着围着围裙的妻子从厨房跑出来，雀跃地去给终于回家的丈夫开门。
但令她惊讶的是，开门后却没有出现预想中久别重逢后激动拥抱的画面。
因为男主人的脸色，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突然变得无比难看。
“这个男主人的表情，怎么看着跟见到鬼一样？”
“我刚才是睡着所以错过剧情了吗？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玩家们显然也被这个剧情发展惊到了，他们纷纷开始猜测男主人发生变化的原因。
“情感破裂了？”
“吵架了？”
吵架？
祀绮衣听着玩家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皱起了眉头。
男主人的转变之所以让人如此惊讶，就是因为剧情里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争执；哪怕是男主人出差的这段时间，对方还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看里面存着的女主人的照片。
所以，祀绮衣也很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位男主人在出差回来之后就开始远离他的妻子。
在男主人再一次拒绝了女主人做的饭菜后，影片的名字也终于浮现在了大荧幕上。
——《甜蜜的一家》。
鲜红的五个大字，再配合上男主人忙不迭想要逃离的慌乱表情，明明十分诡异，玩家们却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哎，这个味就对了！
他们就说副本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温情的电影嘛！
和大荧幕外的轻松不同，荧幕内，男主人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
甚至，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他在恐惧他的妻子。
至于为什么，她在下一秒就知道了答案。
“请你们帮帮我。”
祀绮衣缓缓睁开眼。
她的面前，电影里的男主人正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他的面容憔悴，眼下青黑，胡子拉碴，撑着额头的双手微微颤抖，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的妻子，被替换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新奇自己穿进了电影里的玩家们动作纷纷一顿。
“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祀绮衣也收回了不动声色打量周围环境的目光，十分自然地对着男主人问道。
她刚才在自己的衣服兜里发现了这次的身份证明。
她是一个私家侦探，而眼前的男主人，显然就是她这一次的雇主。
但是她的雇主现在情绪十分不稳定，祀绮衣只是随口问的问题，就激起了男主人极大的反应——“我当然知道！”他猛地抬高了声音。
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正在屋子里东摸西看地参观庄园的玩家们一跳。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过度，男主人抹了一把脸，放低了声音，“我和我的妻子结婚十几年了，我们的感情很好。”
玩家们点点头，深以为然。
从电影开始的剧情来看，这两个人简直是如胶似漆！
男主人继续喃喃道，“我很熟悉我的妻子，现在在屋子里的那个……根本不是她！”
“你的意思是……”祀绮衣抬眼看了一眼书房外正在忙碌的女主人，“……那一位，是别人假扮的？”
玩家们不由得纷纷看向女主人。
但无论怎么看，他们都觉得对方和之前出场的女主人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的神态语调都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男主人又是如此信誓旦旦……
这时候，应十二突然插话道，“既然您都已经确定了，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
对啊！玩家们如梦初醒。
这不就是‘私闯民宅’吗？可以直接让警察蜀黍把人带走的啊！
男主人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才嘶哑着嗓音缓缓开口，“报警没有用的。”
“她不是我的妻子，但也是我的妻子。”
众人的脑袋上不约而同地冒出了问号。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祀绮衣帮忙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男主人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靠在了沙发上，“你们以为我没有想过吗？”
“但是，警察是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
男主人拿出了两份报告，“你们自己看吧……”
祀绮衣拿起了桌子上的报告。
这是两份DNA的检测报告。
很显然，这两份报告的样本来源分别属于女主人，和另一个“女主人”。
而看着上面的结论，祀绮衣也终于明白了男主人的意思——
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讲，现在的“女主人”就是女主人。
所以男主人才会说，报警无用。
因为他没有证据。
但是同样的，他又十分坚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他们这群“私家侦探”才会出现在这里。
“先调查吧……”
祀绮衣决定先顺着男主人的意思来。
毕竟他们算是被男主人“召唤”进电影的，离开电影的具体办法大概率就在男主人身上。
应十二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正准备问问祀绮衣怎么分工，却见对方衣已经独自一人离开了这间书房。
而其他玩家却没有一点跟上去的意思，还在屋子里四处摸摸玩玩。
应十二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群玩家的素质也太差了些……
就不说主动探索副本、找线索了，明明现在祀绮衣已经布置好了任务，这些人却一点都不上心。
如果不是他们对于副本的态度十分自然老练，应十二都要以为这群人全部是新人了。
“看来，你是第一次遇到饲养员吧……”
应十二扭头。
桑霜正站在他身后的书架旁，手里正拿着一个雕像在研究。
那是一座小小的动物像：四脚，披鳞，头顶还长着角。
只不过它是用木头雕刻的，雕刻得还有些粗糙，并不能看出这是什么动物。桑霜研究了一会儿，只能遗憾地放了回去。
她走到了应十二的身边，解释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玩家很散漫？”
应十二点了点头。
桑霜耸了耸肩，“只要有饲养员在的副本，就会变成这样。”
“因为，饲养员会保证玩家的性命无忧。”
玩家这种生物是十分神奇的。
在生命安全不能得到保证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的谨慎。
但在发现自己在有饲养员的副本里，最多只是受伤之后，玩家们就放飞自我了：
一开始，他们只是用自己去试探副本规则（毕竟饲养员会救人）；到了后来，玩家们发现饲养员也在推进副本（为了早点下班）后，就开始摆烂了。
“所以，哪怕你现在要他们去找线索，他们也不会听你的。”甚至可能还会反过来觉得应十二脑子有毛病。
应十二的眉头从桑霜开口起，就没松开过。
他的预感成真了。
这群人，竟然真的指望祀绮衣一个人通关！
而祀绮衣表现出来的，显然也是已经习惯了的模样。
应十二原本还在难过祀绮衣为什么不认他了，现在他满脑子就只剩下对祀绮衣的心疼。
自己的老婆自己疼！
应十二挽起了袖子。
他和祀绮衣之间的问题可以等离开这个副本再说，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片刻之后，鼻青脸肿的玩家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
女主人正好端着菜路过。
她对玩家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只是在看到玩家们脸上的“盛况”后，惊讶地问了一声。
“没、没什么……”玩家们低下头，把脸藏进了阴影里，“是我们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没等女主人继续说话，玩家们就突然慌忙地向着大门口的方向跑去，“我们还要去周围看看，就先不打扰了。”
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桑霜跟在罪魁祸“鬼”的后面，看着玩家们仓惶逃窜着去寻找线索的背影，十分感慨，“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积极的场景了。”
应十二冷笑了一声。
“那我也出去找线索了。”
桑霜也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屋子里就交给你和饲养员了……”
应十二点了点头。
他先去了一趟庄园的二楼。
不得不说，整个庄园被女主人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除了衣帽间。
应十二在里面发现了好几个摊开的大行李箱，里面凌乱地堆放着男主人的衣物。
大约是男主人出差的行李。
应十二上前翻了翻，除了衣物外，没有别的东西。
除了行李数量对于出差来说超过了一些，倒是没有别的异常。
应十二下楼的时候，桑霜也正好带着外出的玩家们回来了。
“我们和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一下。”
“男主人出差的这几天，这家女主人没有出过门。同样，也没有人上门。”
“邻居们都说，这对夫妻的脾气很好，两人从不吵架，更是不会和外人结仇。”
玩家们一边跟应十二汇报，一边用道具给自己治疗。
他们出去了一趟，身上多了不少的伤口。
除了应十二揍出来的伤，另外大多都来自NPC。
这也是玩家想要摆烂的主要原因——
副本里的NPC实在是太难伺候了，明明前一秒还在好好说着话，后一秒可能就突然暴起开始攻击你。
玩家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攻击的点在哪里。
等玩家们这边汇报完了线索，祀绮衣也正好搜完了一楼走了出来。
她把整座庄园都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密室或者暗道之类的东西。
正准备上二楼继续搜索，应十二就先她一步走了过去，小声地在她耳边把信息和她同步了一下。
祀绮衣一边听一边点头。
这还是第一次，她的“同事们”没有给她添乱，还反过来给她提供帮助。
不得不说，有点新奇。
“怎么样？查出什么了没有？！”
两人才刚同步完消息，男主人就迫不及待地出现了。
只可惜面对男主人殷切的目光，“很遗憾。”
祀绮衣开口，“我们的调查结果显示——”
“对方确实就是您的妻子。”
“你们也不相信我？！”男主人的情绪猛地激动了起来。他挥动着胳膊，脸也涨得通红。
“不。”
祀绮衣摇了摇头，“我是想说……或许您愿意告诉我们，分辨您妻子的方法？”
男主人沉默了一瞬。
但是在再一次开口时，说起的却是另一个话题，“你们只要试一次，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试试？
这要怎么试？
不想，男主人还真的给他们提供了办法。
只是这个办法，稍微有那么一点的……
丧心病狂。
“这样真的可以吗？”
玩家们集体躲在庄园外的小树林里，看着脚边从被绑起来开始、就在挣扎个不休的女主人，语气中充满了忐忑。
“这个NPC没有在坑我们吧？”
毕竟哪个精神正常的丈夫，会指挥陌生人大半夜的绑架自己的妻子啊！
“先按照他说的做。”祀绮衣站在一棵树后，透过庄园的落地窗注视着屋子内。
她还是挺好奇男主人说的、那个天亮后的“证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一点点亮了起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屋内的地砖上时，一个穿着睡衣的曼妙身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进了厨房。
看样子是准备做早餐。
“我的老天……”
玩家们在看到屋内的人出现的那一瞬间，第一反应就是低下头。
他们的脚边，女主人还在不放弃地挣扎着。
“女主人还在这里……”
玩家们看着屋子里那个和女主人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喃喃，“那……那个女人又是谁？”
和玩家们的震惊不同，祀绮衣只一心一意地盯着屋子内的“女主人”。
尤其是在看到对方打开冰箱的时候，她还越过就站在她身边的桑霜，伸手拉了拉更远处的应十二，“你帮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咦？奇怪……
祀绮衣看着自己收回的手。
她刚才怎么就那么自然、那么顺手地就让对方帮忙了？
更重要的是，她明明和那个叫做应十二的是第一次见面，她是怎么知道对方的视力能力比较好的？
而被她委托的人也十分自然地应下了要求。
一点都没有被要求做事的不愉快。
他把在冰箱里看到的东西悄声告诉了祀绮衣。
祀绮衣的注意力瞬间被冰箱里的东西拉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她点了点头。
怪不得男主人知道这个实验方法。
正想着，当事男主人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照旧拒绝了女主人提供的早餐，走出了门外，朝着玩家们藏身的小树林走了过来。
“这一次，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
他看也不看地上因为见到了他、挣扎幅度骤然变大的女主人，“现在在屋子里的，根本就不是我的妻子！”
“她就是个怪物！”
玩家们看了看地上的女主人，没有出声。
男主人见众人没有反驳，顿时更加激动了，“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这很诡异！？”
他来来回回地在草地上走来走去，嘴里碎碎念着，“我把这个发现和周围的邻居说了，但是没有一个人信我！”
“哪怕我把实验结果放在了他们面前，他们依旧说我是在开玩笑！”
“只有你们！”
他猛地一下转过了身，“只有你们信我！”
男主人目光灼灼，“不如，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吧！”
原来是这样……
祀绮衣再次了然。
怪不得应十二说行李的数量不对劲。
比起出差，那些行李箱的数量更像是搬家。
看来，男主人早就想跑了。
而对方至今还没能的原因，也很好猜。
因为这是一部电影。
男主人接下去的话也印证了祀绮衣的猜测，“我试过很多方法，可是无论我朝哪个方向离开，无论是步行还是开车，我最终都会回到这里。”
“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所以，你们一定能够带我离开这里！”
玩家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正准备同意，却见饲养员开口打断道，“抱歉。”
祀绮衣对着男主人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带您离开。”
这部电影叫做《甜蜜的一家》，毫无疑问，整部电影都是围绕着家庭来讲述的。
而根据她的判断，她们这些人之所以会进入电影中，大概率就是因为男主人发现了女主人的异常，想要逃离庄园，导致剧情无法继续。
剧情无法继续，电影就播不完。
而电影播不完，她就不能按时下班了！
所以，男主人不能离开！
“为什么？！”
男主人瞬间拉下了脸。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他阴恻恻地看向了其他玩家。
玩家们也纷纷点头。
饲养员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好！好！好极了！”
随着男主人愤怒的声音，他的脸上、脖子上一点点浮现出了黑色。
“噫……”一个离得近的玩家顿时发出了嫌弃的声音，“他脸上的是什么东西啊！一块一块的，看着跟个洞似的……”
说着，那玩家还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还有一股子臭味！”
随着话音落下，男主人的身上突然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并且，那声音还在一点一点变大。
“这什么声音？”
玩家们还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突然听到祀绮衣厉声呵道，“趴下！”
玩家们条件反射地照做。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黑色飞虫从男主人脸上的黑色斑块里飞了出来，乌泱泱地朝着玩家们飞去。
“啊啊啊啊——”惨叫声在小树林里响起。
玩家们被恶心的四处乱窜。
祀绮衣不得不跟在玩家们的后面，防止他们因为乱窜、窜进虫堆。
应十二和桑霜则十分自觉地开始处理起了虫子。
等祀绮衣把乱窜的玩家收拾好了的时候，应十二也把虫子处理完了。
只是，“男主人呢？”
祀绮衣看了看周围，不仅男主人不见了，连玩家都少了一个。
“应该是被男主人带走了。”
对方想要离开这里，必须靠他们这些剧情里没有的外来者。
“那现在怎么办？”
被丢在地上的玩家弱弱问道。
他们也知道是因为自己乱跑，才给了男主人可乘之机。
“这个电影，还能播到大结局吗？”
也不知道电影内的时间和外面时间的流速比是多少，他们的任务是要他们在影院下班前看完一场电影。
但现在，男主角已经跑了。
玩家们垂头丧气。
他们都不知道男主人往哪里跑了，也没有交通工具，该怎么抓人？
“谁说要去抓人了？”
祀绮衣开口，语气轻飘飘的。
“放心，会有人帮我们把人抓回来的。”
第147章 严谨小麒麟（3）
会有人帮忙？
玩家们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没等他们问出口, 祀绮衣已经迈开了脚步，朝着屋子大门的方向走去。
玩家们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一进入屋子，就见饲养员目标明确地向着女主人的方向走去。
……难道饲养员的意思是, 女主人会把男主人抓回来？！
玩家们恍然大悟。
不愧是饲养员！
而面对突然浩浩荡荡从大门进来的众人，女主人也完全没有询问他们大清早去了哪里的意思, 她依旧还是那么热情地扬起笑容, 询问他们是否需要早餐。
一个玩家摸了摸肚子, 他还真的有点饿了。于是, “那就谢——”
一只手突然拦在了他的面前，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你确定？”
那玩家眉头一皱, 正要发作, 结果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应十二似笑非笑的脸。
他瞬间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扬起了讨好的笑容，“大佬, 是有什么说法吗？”
应十二收回了手, 并没有搭理对方的提问。
他对这群玩家没有什么好感，提醒一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如果不是之前帮祀绮衣的时候看到了冰箱里的东西，他都懒得提醒。
另一边，祀绮衣也走到了女主人的面前，“夫人, 你好。”
她一开口, 玩家的注意力便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只不过，饲养员开口说的话却和玩家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她说, “请问，我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
电话？
难道不应该是向女主人告状吗？
但是女主人已经热情地为祀绮衣指好了家里固定电话的位置, 玩家们只能糊里糊涂地跟在饲养员的身后，看看饲养员到底打算做什么。
只听见, “滴滴滴”三声，祀绮衣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那三个、连小孩都耳熟能详的数字。
“喂……”
“警察先生您好，我要报警——”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应十二轻笑了一声。
……果然是祀绮衣的风格。
但玩家们显然没有应十二那么淡定。
他们在看到拨出的电话号码是什么后，一个个就陷入了呆滞状态。
怎么说呢？报警、让警察先生帮忙抓人，的确也是一个好办法，毕竟警察先生的权限更大（例如调取街道监控），能出动的力量更多。
但是男主人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完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出警理由啊！
报“失踪”吗？
可是显然不符合立案条件。
难道是报“绑架”？
毕竟男主人还带走了一个玩家呢……
就在玩家以为自己跟上了饲养员的“解题”思路了时，“砰”，大门被突然推开。
那个被绑架的玩家一身狼狈地冲了进来，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地上。
他似乎是跑回来的，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回来了……”
玩家们，“……”
你怎么就回来了！
众人扼腕。
再坚持一下多好！
我们马上就能报警救你了！
现在好了，借口没啦！
正拿着听筒的祀绮衣也听到了动静，她掀了掀眼皮，朝那玩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把听筒从耳边拿了下来。
玩家们叹了一口气。
果然，饲养员要挂电话了……
结果下一秒，却见饲养员把手里的听筒换到了另一只手手里，然后对着电话另一头继续道，“是的，我要举报。”
“我看到了有人杀人，还驾车逃逸。”
啊？
玩家们一愣。
饲养员在说谁啊？
祀绮衣还在信誓旦旦地对着电话的另一头，描述着杀人逃逸者的衣着和外貌。
玩家们听着听着，表情越来越微妙。
……他们怎么觉得饲养员描述的那个犯人，是男主人啊？
玩家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饲养员是打算利用“杀人案件”引起警方的重视！
虽然有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的嫌疑，但是不得不说，却也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不愧是——
“啪”、“啪”、……
伴随着清脆的拍脑壳声音响起的，是应十二懒洋洋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我建议你们不要再继续想下去。”
都不用猜，这群玩家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没想什么好东西。
一个被拍了脑门的玩家捂着额头，见应十二并不是真的生气，便大着胆子问道，“大佬，难道你知道饲养员这么做的原因吗？”
一双双求知的眼睛对着应十二亮起。
应十二叹了一口气，“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
“为什么男主人会知道，女主人消失之后，家里会再出现一个女主人吗？”
玩家们面面相觑。
这算是个什么问题。
男主人和女主人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会知道这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应十二看着这一张张懵懵的脸，感觉自己的头都隐隐痛起来了。
猪队友，带不动。
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地心平气和道，“要知道这一点，那必然是男主人曾经也让女主人消失过。”
嘶……
玩家们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窜起。
“而且，你们没发现吗？”
也不管其他玩家消化没消化了这个消息，应十二继续丢炸弹，“从出差回来后，男主人就再也没有吃过女主人做的饭。”
男主人当然可以说他不吃，是因为对方不是他的妻子。
但同样，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什么可能？”
玩家们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
“之前你们不是出去打听过了吗？”
应十二起身朝着厨房走去，“男主人出差的那段日子里，女主人没有出过门，同样，也没有人上门。”
一旁的祀绮衣也已经打完了电话，目光落在了应十二身上。
这倒是新奇。
竟然还有一个聪明人。
“也就是说，”聪明人在厨房里站定，“这些天女主人做的食物，食材全部都来自——”
“冰箱！”玩家们举起胳膊，热情抢答。
应十二点了点头，“男主人不肯吃，是因为他清楚——”
他当着女主人的面拉开了冰箱门，“这些食物的原材料，不能吃。”
“呕——”
在看清了冰箱内的景象后，玩家们纷纷捂着嘴朝着门外跑去。
半响之后，吐得双眼发直的玩家们才脚步虚浮地回到了房子里。
他们不顾形象地瘫倒在地，脑子里还残留着之前看到的画面：
冰箱里，塞满了红色的肉。
那些肉块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黑色的洞，半透明的白色蛆虫正挂在那些洞口的边缘蠕动；从那些黑洞洞的洞口里，可以看到里面满是黑乎乎的虫巢和虫卵；一些黑色的、还不会飞的幼虫正在爬进爬出。
而那些肉块的最深处，则塞着好几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脑袋。
虽然低温已经延缓了气味的扩散，但是那股腐烂的臭味还是飘了出来，冲击着玩家们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
而给予他们最后一击的，是和那些脑袋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女主人，面不改色地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盘肉，走到案台边准备做饭。
她神色自如地将手指放在了血糊糊的肉块上，仿佛没有看见那些正在她的手指上爬来爬去的黑色虫子。
玩家们只觉得喉咙口一阵翻涌，他们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再次往门口冲；只不过，这一次还没来得及跑到门前，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警察先生从门外涌了进来。
“是谁报的警？”
“尸体在哪里？”
热心市民祀小姐靠在墙边举起了手，“是我。”
一瞬间，所有警察先生的目光都朝着祀绮衣投去。
祀绮衣从容不迫地站直了身体，带着警察先生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甚至都不用走到冰箱前，那些经验丰富的警察先生们在靠近厨房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腐烂的臭味。
他们的神情骤然严肃，瞬间围住了冰箱。
都不用警察先生开口，祀绮衣就主动在一旁介绍起了事情发展的经过，“我们是被这座庄园的男主人请来的。”
她略过了男主人请她们做什么的内容，只道，“一开始我们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么整洁的房子却老是隐隐有一股臭味。”
“出于对屋子主人的尊重，我们私下里寻找着臭味的来源，最后发现臭味来自于冰箱。但是在我们准备打开冰箱的时候，男主人出现，并制止了我们。”
“而到了今天早上，我们准备和男主人告辞，却发现男主人不见了。”
“他甚至还带走了许多行李。”
“我们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然后打开了冰箱——”
而后续的事情发展警察先生已经知道了。于是，他们对着祀绮衣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了对讲机。
等玩家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影厅里。
荧幕上，长相甜美、衣着鲜艳的女记者正站在庄园前，对着镜头播报着现场情况：“各位观众，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天鹅大街。”
“而我们身后的，就是最近因为‘冰箱女尸案’而在网络上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发庄园了。”
“警局在接到报案后，立刻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从现场可以看到，这件在近日备受关注的案件目前显然有了结果——”
随着话音落下，记者身后不远处的警车上，几位警察先生把一位挣扎不休的男性从警车上带了下来。
看着那熟悉的着装，玩家们这下明白，自己为什么能从电影里出来了。
不过，“说起来……男主人到底为什么杀了女主人啊？”一个玩家看着电影里哪怕带着手铐、都还在试图挣扎逃脱的男主人好奇道。
根据原有剧情，以及他们调查出来的线索来看，男主人根本没有杀人的动机。
“你这么一说……”
没有了生命危险，再加上通关在望，玩家们甚至有闲心捋起了故事逻辑，“这个逻辑有些不通啊……”
“怪不得这部电影上座率这么d——”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道破空声传来。
只见半空中银光一闪，一把菜刀直直地朝着那说话玩家的脖颈飞去。
事发突然，那玩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刀刃向着自己的脖子落下。
“啪——”
一道身影飞了过来，一脚踢飞了那把菜刀。
“咚”，菜刀狠狠地插入了墙面里。
死里逃生的玩家腿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滑下，瘫软在地。
如果不是饲养员……
他刚才真的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
而祀绮衣则站在了那玩家前，朝着菜刀被丢过来的方向抬头看去。
“你们毁了我的电影……”之前那位影院工作人员缓缓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
荧幕上的光线落在了他的侧脸。
应十二缓缓皱起了眉头。
上一次见到这位工作人员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在祀绮衣的身上，因此都没怎么在意这个NPC。
这一次，看着那一步一步向着观众席走来的身影，倒是让他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那工作人员毫无所觉，还在“字字泣血”。
“你们知不知道，我为这部电影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现在，全部都被你们毁了！”
随着工作人员的走近，玩家们一点一点绷紧了身体。但是，却不是因为那个满眼阴毒的工作人员。
他们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工作人员身后、正提着菜刀的那个身影上。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还在播放的电影画面就被按下了暂停键。
众人倒是能够理解这一点。
毕竟——
女主角都跑到现实里来了，电影可不得暂停吗？
“而你们——”
那工作人员的目光阴恻恻地扫过刚才激情点评的那几个玩家，“竟然还敢侮辱它！”
“你们这些不懂得欣赏艺术的人，根本不配活着！”
他猛地一挥手，“杀了他们！”
提着刀的女主人应声从他的身后走了上来。
玩家们也瞬间行动了起来——
他们飞快地躲到了祀绮衣的身后。
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应十二：“……”
他难以置信地扭头。
怎么连桑霜也在那堆人群里？
这些玩家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祀绮衣对此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她随手从旁边的座椅上拆下了一边的铁扶手，在手掌里敲了两下，试了试手感，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当——”
铁扶手猛地和菜刀碰撞在了一起。
金属的嗡鸣在空荡的影厅里回荡，玩家们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感觉脑瓜子有点嗡嗡的。
但好在痛苦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没等应十二上去帮忙，祀绮衣就已经飞快地解决掉了女主人。
她甩了甩铁扶手上沾染到的血液，目光冷淡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很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后退的脚步，站在原地挺直了腰板。
……这个工作人员是脑子坏了吗？
玩家们正疑惑，就见幕布动了动。
一个女主人提着菜刀从后面走了出来。
玩家们看了看走出来的女主人，又低下头看了看倒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女主人。
好家伙……
女主人在电影内的属性，在电影外也能生效吗？！
祀绮衣也缓缓皱起了眉头。
不过面对迎面挥来的刀具，她还是先拎着扶手迎了上去。
一个又一个的女主人倒下。
一个又一个的女主人出现。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
虽然只是在一旁观战，但玩家们看起来倒是比正在战斗中的祀绮衣还要急。
因为，马上就要到影院停止营业的时间了。
但是很显然，电影还远远没有播完。
哪怕在饲养员的保护下他们能够保住性命，但也会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交代在这里。
玩家们纷纷看向了应十二。
毕竟这位大佬在一开始的时候，似乎想要上前帮饲养员分担压力。只不过对方在看到饲养员解决掉第二个女主人后，就莫名待在原地不动了。
应十二接收到了玩家们闪闪发亮的目光，“啧”了一声。
说实话，他并不想搭理这些人。但是他又怕这些人在得不到他的回应后，贸然上前给祀绮衣添麻烦，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们没发现，饲养员在一点一点接近那个工作人员吗？”
很显然，在第二个女主人出现的时候，祀绮衣就知道了——
光解决女主人是没有用的。
虽然眼下看起来像是祀绮衣被女主人缠住了，但是只要关注她的走位就会发现，她正在一步一步朝着工作人员靠近。
而那位工作人员也和玩家们一样，一点都没有发现这一点，还扬着得意的笑容正沾沾自喜呢。
于是，在被祀绮衣抓住衣领举起来的时候，对方脸上的笑意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褪去。
“砰”，祀绮衣狠狠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工作人员发出了一声惨叫，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开始不停地叫嚣着让女主人杀了祀绮衣。
女主人的菜刀也带着破空声朝着祀绮衣砍来。
祀绮衣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她直接一个优雅的转身。
“呲——”
刀刃划开后背皮肉的声音混合着凄厉尖锐的惨叫声，迸溅的鲜血将女主人染成了红色。
祀绮衣冷笑一声，晃了晃正挂在她手上、奄奄一息的工作人员，“攻击啊……你怎么不让她攻击了？”
她从刚才开始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女主人的攻击力并不高，但是源源不断、没完没了地被打扰，让祀绮衣十分烦躁；如果不是为了防止工作人员见势不对逃走，她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显然就是眼前这个东西了。
被质问的工作人员蔫蔫地垂着脑袋。
他怎么还敢让女主人攻击……
这个疯女人刚才就把他当盾牌使了！
“我也不跟你废话。”
祀绮衣眯着眼睛，把人怼在了幕布上，“我这边等会还要事（按时下班），你看这个电影……”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是工作人员就打了一个哆嗦，LJ“我、我知道了……”
一旁的女主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停顿的电影画面再次动了起来。
玩家们下意识地看向了荧幕。
电影里，镜头已经拉近到了男主人的脸上。
“你们快点放开我！我没有杀人！”
男主人还在挣扎，他的嘴里大声喊着，“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个女人也是假的！我杀的又不是人，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们这群蠢货！”
我的老天……
玩家们缓缓长大了嘴。
这部电影的立意，原来这么深刻的吗？！
其实他们暗地里有过不少的猜测，但大多数都围绕着情感家庭关系。
可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虚拟角色的个人意志觉醒！
是他们狭隘了！
“这、这样可以了吗？”还被揪着领子的工作人员弱弱问道。
祀绮衣看了看时间，“电影播完还要多久？”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祀绮衣的脸色，“大概还有十多分钟。”
祀绮衣瞬间拉下了脸。
原本五分钟后，她就可以下班了。
可现在……祀绮衣再一次举起了拳头。
要不还是再打一顿吧……
工作人员难得机灵了一回，立刻开口道，“现在播放的内容算是片尾，主要剧情已经播放完了，想要离场随时可以离场！”
“那我们电影算是看完了吗？”一个玩家立刻打蛇随棍上。
“算算算！”
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喊道。
他巴不得这群人现在就带着这个煞星离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直紧闭的影厅大门也终于缓缓打开了。
玩家们像是从渔网中挣脱的鱼一般，转身朝着大门冲去。
整个影厅瞬间乱成一团。
应十二下意识地在这乱成一团的人群里寻找着祀绮衣的身影，但最后也只捕捉到了对方在大门口消失的衣角。
就，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
应十二叹了一口气，只能自己跟了上去。
荧幕上，女记者还在播报着这个案件的最终结局。
“关于奇格弗庄园的‘冰箱女尸案’，最终调查结果将在不日后公布。”
“今天的新闻就到这里……”
第148章 严谨小麒麟（4）
应十二正准备迈出大门的脚步一顿。
……奇格弗庄园？
他没有听错吧？
可是电影里的那座“奇格弗庄园”, 无论是建筑外形，还是庄园内的装修设计，都和他记忆中的那座庄园对不上号。
但是庄园的名字和所处的位置, 却又意外地对上了。
应十二收回了脚，转身折了回去。
“你之前说, 这是你的电影？”
他在那个倒在地上、仿佛一滩烂泥的工作人员身边蹲下了身。
那个工作人员轻轻地动了动身子, 并没有说话。
应十二不得不强行抬起了对方的脑袋, “你电影的拍摄地点——”后续的话音消散在了空气中。
他紧紧地盯着对方鼻青脸肿的脸。
怪不得他之前就觉得对方熟悉。
——这不是《房客》那个副本里, 那个节目组的制片人吗？！
不过，对方怎么改行做电影了？
难道是上次拍的节目被祀绮衣搅和了, 最后的翻身机会黄了, 所以被电台开除了？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看到祀绮衣的时候怎么还能如此冷静？
……难道只是长相一样？
只是没有给应十二再次询问的机会, 他的眼前就突然一黑。
再次睁眼的时候, 他已经站在了街道边上。
——时间到了，他被副本踢了出去。
他的身后还是那间“身临其境电影院”，但是街边空空荡荡的；别说祀绮衣，就连比他早离开副本的其他玩家也都不见了踪影。
应十二便打算继续之前的事——去祀绮衣的公寓楼前蹲人。
虽然听起来着实有点变态，但是这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找到祀绮衣的唯一办法了。
他望了望周围, 重新确定好了方向。
只是还没走几步, 他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急匆匆地走过。
……咦？
那似乎是……林先雪？
应十二望着那道身影远去的方向, 摸了摸下巴。
可林先雪不是在《勇者的嘉奖》那个副本之后就失踪了吗？
林未雨从那之后就一直在找林先雪这件事应十二是知道的，甚至对方还通过刘大毛找到了他的头上, 想要询问关于她姐姐的线索。
虽然从应十二的记忆来看，林先雪应该很早就通关离开了副本（通过游戏内的系统提示）, 但是考虑到那时候的副本有祀麒麟参与，应十二便怀疑林先雪也和他们一样，从《勇者的嘉奖》副本通关后，意外被传送到了其他的副本里。
但现在既然在这里遇到了林先雪……
看来对方已经成功从副本里出来了。
“你认识林先雪？”
一道声音在旁边响起。
应十二扭头，“桑霜，你也认识？”
桑霜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冰淇淋，正站在路边舔得有滋有味。也正因如此，她才意外撞上了最后出来的应十二正盯着人瞧。
“我和她去过同一个副本，也算是前后脚通关的副本。”
应十二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副本，正准备询问，就听见桑霜唏嘘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呐……”
“据说她和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但是妹妹却失踪了。”
“不过‘失踪’只是安慰林先雪的说法……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人回来，大家都默认她的妹妹已经……”
桑霜看着林先雪脚步匆匆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但是林先雪不相信。她觉得她的妹妹只是被困在了副本里。”
“所以从她妹妹失踪后，她就没有停下过下副本的脚步。”
应十二难得愣住了。
“你刚才说……林先雪的妹妹失踪了？”
“是啊……”
“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吗？”
桑霜不知道应十二为什么突然对这种八卦问题感兴趣，但还是努力回忆了一下，“应该就是林先雪从《勇者的嘉奖》那个副本出来后吧……”
“你的意思是，你们从《勇者的嘉奖》的副本里通关后，就直接回到了这里？”
桑霜从林先雪的背影上收回了目光，奇怪地看了应十二一眼，“不然呢？”通关副本以后不回无限世界他们还能去哪里？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应十二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哪里不对劲了。
*
无限公司大楼。
祀绮衣一身疲惫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老板……”
她把手里的报告往桌上一丢，“给，这次的报告。”
坐在桌子后的人抬起头来。
他的脖子上方只有一个大型显示屏，上面正飞速闪过着各种红色的数据；此刻，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块还带着血的新鲜肉块，正在喂一只乖巧蹲在办公桌上的小宠物。
只可惜小宠物才刚叼住肉块，就被“呲溜”一下滑过来的报告打断了这温馨时刻。
小宠物叼着肉块直接跳下了办公桌，几下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主系统遗憾地收回了手，擦干净了手指上沾染的血迹。
他拿起了桌上的报告翻了两页，“唔，做得很不错啊，祀绮衣。”
祀绮衣已经毫不客气地趴在了办公桌上。
哪怕是听到了老板的表扬，还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坚决装死。
主系统看得好笑，“怎么？累着了？”
说到这个，那祀绮衣可就有话要说了。
她从桌子上支起了一个脑袋，“老板……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管那些人啊？”
祀绮衣的脸上满是精疲力尽后的沧桑。
她总觉得自己不是饲养员，而是保姆。
毕竟谁家饲养员除了要负责小动物的身体健康外，还要负责保护玩家的生命安全啊！
“哎呀……”
主系统往祀绮衣的方向推了一杯水，示意对方消消气，“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嘛……毕竟现在玩家的数量还不多……”
眼看祀绮衣的眉头就要蹙起，主系统赶紧安抚道，“不过最近新进了一大批玩家……等这批玩家适应之后，你就可以放手了。”
“真的？”祀绮衣狐疑地盯着她老板。
试图从显示屏上分辨出这是真的还是画大饼。
主系统挺直了背脊任她瞅。
片刻之后，祀绮衣重新趴回到桌子上，算是妥协，“行吧……”
“不过你也该好好管管你的小宠物们了。”她把脸摊在桌面上，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每次都不按照规矩来，每次都要我给他们收拾残局……”
“老板，你真的不能再溺爱下去了！”
“好好好……”主系统立马爽快地应道，“不溺爱不溺爱，我回头就骂它们！”
祀绮衣却没有被她老板的好态度蒙蔽。
毕竟，这已经是她老板不知道第几次这么答应她了。
但是结果呢……
祀绮衣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也是想要辞职的一天呢……
不过，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
马上就要到发工资的日子了。
看在工资的份上，再忍忍吧……
*
无限世界。
应十二正坐在沙发上恢复体力。
他刚从一个副本里出来。
这些天他下了许多副本，不仅验证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还得出了不少新的结论。
首先是怪物的问题。
副本里的怪物也好，BOSS也罢，都比他以前遇到的要弱上不少；但副本的难度却没有降低。
因为这里的怪物似乎没有规则约束。
它们的行为毫无逻辑可言，应十二无法因此推出它们攻击的规律。
其次则是副本的问题。
这里的副本就像是东拼西揍起来的，经常会出现一些完全陌生的环境冠着应十二熟悉的地名，又或者是，他曾经在其他两个副本里见过的场景或者物品，出现在了这里的同一个副本里。
最后的问题则出在玩家身上。
大概是因为祀绮衣给的惊吓在前，在发现其他人显然都还认识他的时候，应十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他的目光落在了躺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正一心一意玩消消乐的励天风身上。
他是在一个学校副本里遇到励天风的。
对方对待他的态度，和以往没有什么任何不同。
但在那个和辉兰第三高级中学长得一模一样的校园副本里，励天风在看到了和宁阴公寓内部结构一模一样的学生宿舍时，却丝毫没有觉得异样。
所以，他才会带着励天风找到了这里——
“哟，这可真是稀客啊……”
应十二抬眼看去。
房子的主人带着他的手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身后的花瓶里，一只半透明的蝴蝶正在开得正盛的花朵上轻轻抖动着翅膀。
房子的主人坐到应十二对面的沙发上，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优雅地叠起了腿，“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说客套话的必要了……”
“你们两位，找我什么事？”
应十二收回了目光，“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镜同光。”
“这可真是稀奇。”镜同光撑着脑袋，一边接过了手下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地嗅了嗅，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你应十二竟然要找我合作？”
应十二也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在找主系统的位置？”
“噗——”
镜同光端着杯子的手一抖，差点泼了自己一脸茶水。
一旁的“unbelievable”声也停了下来。
“你在找主系统？！”
“你怎么知道的？！”
励天风和镜同光同时开口。
应十二冷酷无情，“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
“我也想知道主系统的位置，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合作吗？”
镜同光眯起了眼睛，并没有回答。
应十二知道他的顾虑，“我也不管你找到主系统后想要做什么，是否和我的目标冲突。”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各凭本事。”
镜同光盯着应十二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片刻之后，他才露出了一个微笑。
“成交。”
励天风看了看应十二，又看了看镜同光，收起了他的快乐平板，坐直了身体，“你们打算怎么找？”
镜同光推了推眼镜，“我的手下已经搜索过了无限世界的大部分区域，都没有找到任何像是主系统存在的位置。”
“连个可疑的位置都没有……我怀疑，主系统的位置是玩家不可见的。”
励天风嗤道，“你的意思是找不了了啰？”
“谁说找不了了……”
镜同光意味深长道，“我们看不到，但是有一个人肯定能看到。”
“我们只需要找人带我们过去。”
应十二沉默了一秒，“你是说……”
“饲养员？”
“没错。”镜同光矜持地点了点头。
“你在搞笑吗？”
励天风嘲讽道，“你打算让饲养员带你去找主系统？”
“你怎么不干脆蹬个三轮车，弄个喇叭播放寻人启事，然后等主系统自己出来？”
“谁不知道饲养员根本不搭理玩家啊！”
镜同光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饲养员确实不搭理玩家。”毕竟想抱大腿的玩家那么多。
“但是，饲养员对动物可就不一样了……”
“这不废——咦？”励天风骂人的话一顿。
“应十二。”
他慢吞吞地扭过了头。
“要不，你牺牲一下美色？”
第149章 严谨小麒麟（5）
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鸟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窗台上。
应十二在窗台上站稳后, 就伸着脑袋、透过玻璃朝着屋内看去。
在看到有些眼熟的室内场景后，小鸟脑袋十分老成地上下点了点。
看来镜同光提供的情报——祀绮衣公寓楼层的具体位置，是对的。
应十二收回目光, 扭过脑袋，施施然地开始给自己整理羽毛。
一点都看不出他在得知, 镜同光知道祀绮衣具体住在哪里时的炸毛模样。
如果不是镜同光也仅局限于知道, 实际上并没有去过祀绮衣的房间, 这会儿应十二估计还在和镜同光打架。
根据镜同光的说法, 那座公寓的电梯充满了古怪；如果不知道正确的使用方法，会被随机传送到莫名其妙的地方。
而祀绮衣住的楼层又高, 所以, 最好的办法就只有——
飞上去。
这对其他玩家来说或许很难，但是对应十二来说，这简直就是送分题。
他慢条斯理地收拢理好了羽毛的翅膀, 开始对着窗户检查自己：
羽毛, 完美；
胸肌，完美；
体型，完美；
……
——多么人见人爱的一只小鸟啊！
应十二满意地拍拍翅膀。
在他同意励天风提出的“勾引作战计划”后，励天风那个货还想给他的鸟形打扮打扮，说他这一身乌漆嘛黑的不好看, 不能引起饲养员的注意。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祀绮衣明明就喜欢他这样的！
无论是在奇格弗庄园的“第一次”见面, 还是在辉兰第三高级中学被他毁掉核心后的、真实的第一次见面，祀绮衣都被他的这副外形吸引了！
励天风他懂个屁！
应十二挺着胸脯, 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哪怕现在祀绮衣不记得他了，“勾引”什么的, 也完全不在话下！
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确保自己处于最完美的状态, 并在确认镜同光提供的定位道具正严严实实地藏在羽毛里后，才用小巧的喙轻轻在窗户上啄了三下。
他可是一只懂礼貌的小鸟~
…
祀绮衣疲惫地推开了自家的大门。
外面的天已经完完全全黑了，可是她却才刚下班回到家。
最近她的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她安排了连续不断的工作。
这些工作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难，她的疲惫也并不来源于身体，而是来自精神层面——工作中老是有人添乱，祀绮衣光是收拾烂摊子就快要累死了。
她软绵绵地摊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好想辞职啊……
祀绮衣发出了这些天来第101次的感慨。
而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间隔十分规律的“笃笃笃”三声。
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敲窗户。
祀绮衣慢吞吞地动了动脑袋，朝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
窗户外黑乎乎的一片。
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吧……
她不感兴趣地把脑袋又慢慢转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笃笃笃”的敲窗声再一次响起。
“唉……”祀绮衣叹了一口气。
很显然，这一次就不能再自欺欺人地当成错觉了。
她磨磨蹭蹭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满脸不爽地走向了声音传来的窗户。
“到底是……咦？”
祀绮衣一把推开窗户正准备发脾气，忽然看到了窗台上正乖巧.jpg地蹲着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鸟。
它浑身黢黑，只有头部和尾部的羽毛上留有一点白色，甚至因为羽毛太黑了，几乎和背景融为了一体，导致她第一次看窗户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东西。
在见到祀绮衣开窗之后，那小鸟立刻“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祀绮衣这才注意到，那小鸟藏在羽毛里的、细细的金色小爪子和它短短的喙一样，反射着锋利的金属光。
她的双眼一点点亮了起来。
这是哪来的小鸟呀？
长得真可爱！
在祀绮衣发亮的双眼里，应十二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他就说，哪怕祀绮衣没有了记忆，但还是无法抵挡他的风采！
尤其是下一秒，祀绮衣就朝他的方向伸出了手。
应十二自信地张开了翅膀，准备跳到祀绮衣的手心里。
只不过他才刚离地一公分，就先被祀绮衣卡着翅膀抱了起来。
应十二从善如流地放松了身体，乖巧坐在祀绮衣的掌心。
结果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上下掂了掂。
“嘶……”
他听到祀绮衣倒吸了一口气，小小声道，“小鸟长得倒是挺可爱，就是……”
“有点重。”
应十二：“？”
应十二：“！！！”
重？！
哪里重？！
他8块腹肌猿臂蜂腰的身材可是完美体型OK？！
明明只是毛茸茸！
应十二气呼呼地坐在祀绮衣的手心里。
祀绮衣低头扫了一眼掌心里、毛茸茸的胸脯起伏个不停（被气的）的小鸟团子。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只小鸟的第一眼，她就下意识地觉得——
这是她的小鸟。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潜意识里觉得小鸟亲切。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小鸟抱回了屋子里。
既然抱都抱回来了……她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小鸟，最后决定先把小鸟放在了沙发上。
圆滚滚的鸟团子刚被放在抱枕上，柔软的枕头瞬间凹进去了一大块。
祀绮衣看着这一幕，沉默了两秒。
果然很胖！
连带着小鸟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窗台上，祀绮衣都大概猜到了原因——这只对自己的身材显然没有一点匹数的小胖鸟飞累了，就停在她家窗户外休息；在见到屋子里有人后，就顺便敲敲窗，讨点食物。
不然这小鸟怎么会一直这么听话地呆在她手里，而且被抱进屋子后，那灵活的小鸟脑袋就一直不停地在房间里左看右看。
显然是在寻找食物。
祀绮衣也还没有吃晚饭，于是在把小鸟放下后，就干脆地走进了厨房。
应十二正在打量房间。
他在对比祀绮衣现在的房间，和记忆中的房间有什么不同。
结果还没看完，眼前忽然一黑。
——他的身体陷在了抱枕里，抱枕遮住了他的视线。
应十二，“……”
他艰难地拍着翅膀从抱枕中挣脱，看到的就是祀绮衣走进厨房的背影。
应十二疑惑地看了一眼钟。
……都这么晚了，祀绮衣还没吃晚饭？
心疼。
他立刻扑扇起了翅膀，跟上去想要帮忙。
然后差点撞在了厨房的玻璃门上。
应十二心有余悸地落在了玄关处堆叠在一起的箱子上，蹲在上面看着厨房里的祀绮衣忙碌。
他家衣衣——
应十二的身子一抖。
可真能干——
他的身子再次一抖。
什么都会——
在感受到抖动再一次传来的时候，应十二猛地低下了头。
他脚下的平口纸箱还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接缝处还封着写着快递公司名字和logo的胶带。
好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
应十二正要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就见那快递箱子在他眼皮底下跳了一下。
感受到熟悉的抖动，应十二不由地在箱子上跳了两下。
……这个箱子里装的似乎是个活物？
但是根据上面落着的灰尘来看，这个快递已经放了挺久了。
那可得快点拆出来，不然东西在箱子里闷死了怎么办？！
应十二唰的一下伸出了尖尖的小鸟爪子。
祀绮衣这么迟才吃晚饭，她最近的工作一定很忙，甚至忙到都没有时间拆快递。
那作为一只贴心小鸟，他必然要帮祀绮衣排忧解难！
祀绮衣打开厨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胖鸟落在了祀麒麟那些的快递箱子上，一只脚的爪子尖尖插在封条里，正靠着另一只脚在往外蹦。
而箱子上的胶带已经被划开了一半。
“！！！”
祀绮衣连忙把手里的盘子往旁边一放，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快递箱前，一把把小胖鸟抱了起来。
甚至因为动作太快，爪子尖尖还勾在胶带里，把那已经半开的摇盖带了起来。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从箱子里飘了出来。
祀绮衣看也不看箱子，在把被封条粘住的爪子尖尖弄下来后，就点着小胖鸟金色的喙教育道，“这是我哥哥的快递，不能乱拆。”
原来是祀麒麟的啊……
应十二不感兴趣地把腿收回身子里，重新团成一个球。
早知道就先看看箱子侧面的快递单了，浪费他的时……等会？！
祀麒麟的？！
他挣扎着想朝着快递箱的方向扑过去。
但是没一会儿就被祀绮衣武力镇压。
甚至在看出小胖鸟对这些快递箱子很感兴趣后，祀绮衣干脆把这些快递移到了房间里锁了起来。
应十二只能蔫哒哒地蹲在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祀绮衣放到他面前的食物。
祀绮衣撸着小胖鸟。
毛茸茸的温软手感十分美妙。
如果换成平时，祀绮衣一定会把小鸟留下来。
但是考虑到最近的工作量，以及根本不做人的老板，她只能长叹一口气表示遗憾，“可惜了，现在没办法养你……”
“等吃完饭，你就自己离开吧……”
“！！！”
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放生的应十二震惊地抬起了头。
Why？！
是他现在不可爱了吗？！
只是，在看到祀绮衣眉宇间的神情时，原本打算撒娇打滚让祀绮衣改变主意的动作却是一顿。
……她看起来好累。
他的两只爪子在茶几上踩了踩，然后张开翅膀，试探着朝祀绮衣的方向飞了过去。
祀绮衣正摊在沙发上放空思绪消食，一不留神就感觉身上一重。
一只黑色的小煤球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无语了一秒，正准备把小胖鸟薅下来，那两只不安分的小爪子却开始在她身上踩来踩去。
咦？
祀绮衣伸出去的手一顿。
小鸟这是在……给她按摩？
一般来说，这种体型的小鸟是没有什么按摩效果的，但是耐不住——
这一只重啊！
于是，伴随着小鸟的动作，祀绮衣舒服地舒了一口气，她的肌肉逐渐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也十分丝滑地缓缓沿着沙发背滑了下去。
没过几分钟，沙发垫子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有始有终的应师傅按摩完了最后一个钟，这才轻轻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只是落地后，黑色的小煤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恢复了人形的应十二看了一眼趴在沙发上睡得香甜的祀绮衣，帮她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然后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卧室，从里面拿出了小毯子，轻轻地盖在了祀绮衣的身上。
“晚安，好梦。”
他蹲在沙发边，摸了摸她的头发。
“快点想起我来吧……”
…
第二天一早，祀绮衣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昨天进错了家门。
她看着一层不染的屋子，十分神奇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已经许久没有打扫卫生了；可是现在，屋子内的瓷砖也好，地面也罢，全部都闪闪发亮。
除了被她锁住的那个屋子，哪怕是最难搞的卫生死角，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奇怪，难道是祀麒麟回来了并且良心发现了？
祀绮衣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厨房被清洗得都能照人的水池里，找到了一只盖着湿抹布、正睡得昏天黑地的小胖鸟。
“……昨天是你帮我打扫的卫生吗？”
祀绮衣小心翼翼地拿开了湿抹布，把小鸟从水池里捧了出来。
入手是一片被水浸湿的羽毛。
祀绮衣缓缓皱起了眉头。
她的田螺小鸟湿着羽毛睡了一夜，不会生病吧？
不行，还是得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那里仪器多，判断更准确。
祀绮衣揣着小鸟就朝着医院奔去。
只是还没有走到医院门口，她就一个急刹车，闪身躲在了街角的路灯后。
睡在她怀里的应十二都被这急刹车弄醒了，迷迷糊糊地探出了脑袋。
只见医院门口围着许多人。
“人齐了没人齐了没？”
“应该还差几个……”
“谁去拉两个人过来啊？！我已经在这个副本门口蹲了好几个小时了！”
……
玩家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在传来，祀绮衣一步一步后退回了街口。
看样子，医院是没法去了。
门口那么多的玩家，一旦她过去，就会被缠上。
但是怀里的小鸟又是一副晕头晕脑的样子，不去检查一下她又不放心。
就在祀绮衣纠结之际，她的余光里忽然看到了有两个玩家正在鬼鬼祟祟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对话。
“你确定你说的那个地方真的可以治疗我的伤势吗？”开口的玩家举起了胳膊。
祀绮衣这才注意到对方手腕以下是空的。
“当然了，我还会骗你不成！”另一个玩家说着就拉起了自己的裤脚。
祀绮衣也顺势看去，然后什么也没看出来。
对方露出的就是一条正常的腿。
但缺手玩家的语气里却充满了震惊，“你的腿……”
“这下你相信了吧……”那玩家放下了裤腿，得意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还有这么一个地方的。”
“里面什么病都能治！”
什么病都能治？
听起来应该是个医院？
祀绮衣的脚尖一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喏，就是这里了……”
带路玩家指着他面前的巴洛克式建筑道。
祀绮衣抬眼看去。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条街道的后面，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就是怎么看，这都像是个教堂，而不是所谓的医院……
目送着那两个玩家进入里面之后，祀绮衣也慢吞吞地走到了大门口。
只见大门的一侧正挂着一个金属牌。
不过上面的文字已经被磨损了不少，祀绮衣只能勉强地辨认出几个字。
“……圣…麟……疗养院？”
“喂！”
一道阴影落了下来，完全覆盖住了祀绮衣。
祀绮衣抬头。
一个大个子正站在她的旁边。他大约有2米多高，身上的肌肉健硕，庞大且魁梧的身躯瞬间将他身后的大门挡得严严实实。
看起来像是这里的门卫。
此刻，他正粗声粗气地对着祀绮衣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祀绮衣将怀里的小鸟展示给他看，“请问，你们这里可以看病吗？”
大个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搞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是疗养院，不是医院。”
“走吧走吧……别站在这里挡道……”
没等祀绮衣抬出前面已经进去的那两个玩家，就听到另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大个子的背后传来。
“发生了什么事？”
大个子瞬间侧开身子，让出了位置，原本还很强悍的气势也弱了下来，“主教，我……”
主教？
祀绮衣抬眼看去。
只见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镶着金边的长袍；在长袍的胸口位置，还用金色的线绣着什么字样。
祀绮衣有些无语。
所以这里——果然是教堂吧！
被称为主教的男人也走到了祀绮衣的面前，“不可以对客人如此……”他的话突然停顿了一瞬，然后才语气温和地继续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这位美丽的小姐？”
祀绮衣可有可无地把想给小鸟做检查的事说了一遍。
温文尔雅的主教先生听完后，十分爽快地点了点头，“这当然可以了。”
“虽然我们这里只是疗养院，但是该有的设备一样都不少。”
“尤其是……”
他看着祀绮衣掌心的应十二，弯着眼睛语气缱绻，“能为您提供帮助……是我们的荣幸。”
“只可惜，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先去处理，不能亲自招待您了。”
他转过头，对着大个子吩咐道，“记得给客人好安排房间，林恩。”
“我知道的。”
大个子低着头。
“诺顿主教。”
第150章 严谨小麒麟（6）
“那位……竟然是你们的主教？”
祀绮衣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当然！”
那个叫做林恩的大个子满脸自豪, 抬着下巴与有荣焉，“诺顿先生可是近年来最年轻的主教了！”
祀绮衣，“……”
不, 我的意思其实是——你们一个疗养院，负责人为什么叫做主教？
林恩还在继续夸夸, “诺顿先生不仅能力强, 而且还特别心善。”
“这间疗养院, 就是诺顿先生个人出资建立的。”
“不仅如此, 对于上门求助的病人，诺顿先生也分文不收！”
原来如此。
祀绮衣点了点头, 跟在林恩身后踏进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大厅。
大厅内整齐地摆放了一排排的椅子, 周围的墙壁上全是神爱世人的主题彩画；阳光透过穹顶上的彩窗，在地面上落下斑斓的色块。
不少穿着统一的、蓝白条纹睡衣的病人正在大厅里，有的三三两两坐在椅子上聊天, 有的则背着手在大厅里溜溜达达散步。
他们面色红润, 看不出一丝病气，聊天的声音也中气十足，显得整座大厅十分热闹。
“哟，是小林恩啊……”
一个病人余光扫到了进门的林恩，十分自然地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其他病人也跟着扭过了头, 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祀绮衣身上, “又有新人来了啊……”
“是的。”林恩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和祀绮衣介绍道, “他们都是在我们疗养院养病的病人。”
一个病人甚至挂着笑容和祀绮衣打了个招呼，尽显老病人热情迎新的风采, “小姑娘得了什么病啊……”
“不过什么病都不用担心，诺顿主教的医术可高明了！而且这里还有神明保佑, 什么疑难杂症都能痊愈！”
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应十二被动静吵醒了，费力地睁开了一点眼睛。
咦……
他转了转小鸟脑袋，费解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玩家？
而且一个个都和NPC相谈甚欢，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
应十二顿在祀绮衣肩膀上，一边打量着这群奇怪的玩家，一边坐着顺风车走到了大厅的尽头。
“这是……”
祀绮衣打量着立在大厅尽头的高大雕塑。
区别于教堂里的神像，这个人物雕像不仅表情狰狞，动作狂野，身上、四肢的位置还都捆满了铁链。
林恩捕捉到了祀绮衣落在雕塑上的眼神，解释道，“这是恶魔像。”
恶魔？
闻言，祀绮衣的目光变得更加奇怪了。
在一个主教出资建立的疗养院里，不立神像而立恶魔——
你们的神明没被气死吗？
可能是见过了太多次同样的目光，林恩十分轻车熟路地解释道，“据说，疗养院的地下镇压着一个恶魔。”
“这个雕塑记录的，就是恶魔被镇压时的画面。”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这间疗养院毕竟是私人的，爱立什么都是人家主教的自由，她便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那给我的房间在哪里？”
林恩推开了大厅一侧的门，“客人，请往这里走。”
穿过门后的连廊，祀绮衣跟着林恩走上了一幢小楼。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林恩推开了二楼房间的门，“你可以先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找人安排一下稍后的检查。”
祀绮衣点了点头，缓步走进了房间里。
房间内的布置和普通的医院病房没有区别，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上面摆放着一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蓝白条纹睡衣；窗户旁边则是独立卫生间，祀绮衣推门进去看了看，里面有简易的淋浴和带镜子的洗手池。
硬件设施条件还算不错。
祀绮衣职业病发作，条件反射地点评了一下。
虽然室内的装修还是略显苍白，显得整间病房有些冰冷，但是好在墙上开了窗户，阳光落进房间里，给屋子增添了一丝温度。
她走到窗边，顺手推开了窗户。
除了阳光带来的温度，窗外的声音也一并传进了房间里。
各种动物的叫声，奔跑声，还混着说话声。
这个说话声甚至还挺耳熟。
祀绮衣好奇地探出了头。
窗户外是疗养院的后院，有一个大大的草坪，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动物正在草坪上奔跑撒欢，看起来十分愉快；祀绮衣甚至看到有一只动物的肠子在奔跑中掉出了肚子，在草地上拖行，都没有停下脚步。
而在草坪的中央，诺顿主教则端着一个白色的大瓷盘站在动物包围圈的中央。
那盘子大约有成年人的双手那么宽，上面似乎画着红色的不规则花纹，只可惜大多都被铺在上面的鲜红肉块覆盖，看不出花纹具体的图案。
诺顿主教用手指捻起了一块肉块，肉块上残留的血水染红了他的指尖；而围在他周围的小动物在看到他拿起肉块后，都疯狂地摇起了尾巴，眼神里充满了狂热。
但是哪怕口水已经落到了地上，在没有听到许可命令前，哪怕面上再迫不及待，它们依旧乖乖地蹲在原地。
祀绮衣用手指点了点窗框，倒是被勾起了一点兴趣。
也不知道诺顿主教是怎么训这些动物的，竟然如此听话……
要知道，哪怕是祀绮衣这样的饲养员，在给她老板的小宠物喂食时，还会时不时地被那些饿死鬼投胎的小宠物攻击。
尤其在这里要点明批评一下白什！
这家伙饿起来连饲养员都敢吞！
不过说起来，这些天她一直忙着工作，好像都没怎么在老板那里见到白什呢……
祀绮衣陷入了若有所思中，她肩膀上的应十二目光却是一凛。
他紧紧盯着动物群里的其中一只。
他见过它，在一个已经关闭的副本里。
他之所以记忆如此深刻，是因为这只怪物曾经是那个副本的BOSS。
虽然对方现在的外表模样和他在副本里见过的略有区别，但是应十二还是在对方身上找到了自己曾经用道具留下的伤痕。
只不过那曾经让无数玩家有去无回的BOSS，此刻正缩小了身体、蹲在诺顿主教的脚边，眼巴巴地盯着就在它眼前的肉，都不敢上去抢。
……这个叫做诺顿的主教，到底什么来头？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女士，”一位圆脸的修女小姐推开了房门，手里还拿着一张纸，“这是接下来要做的检查项目。”
祀绮衣接过了检查单扫了两眼，诺顿主教给小鸟开的检查项目相当全面，甚至堪比一个全身体检。
如果不是这个疗养院费用全免，她差点对方以为这是准备割韭菜了。
“我知道了。”她收起了单子，然后不经意地指着窗外问道，“这些……动物，都是你们疗养院养的吗？”
修女小姐点了点头，“是的。”
“这些小可怜都是被抛弃的流浪动物，是诺顿主教心善，把它们捡了回来，养在后院里……哦我的上帝，我没有见过比诺顿先生更慷慨的人了……”
祀绮衣不得不开口打断修女小姐没完没了的赞美之词，“或许，您可以先告诉我这些项目的检查地点？”
“瞧我，请跟我来……”
虽然修女小姐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是这间疗养院的医疗设备倒是十分靠谱，某些仪器设施甚至比祀绮衣原本打算去的那家医院都要齐全。
在把所有的检查项目都做完以后，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变成了墨色。
“检查做得怎么样了？”
祀绮衣刚走出房间，就遇上了一下午都不见人影的诺顿主教。
“还有一些报告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诺顿主教看了看单子，“那不然，今天就先在这里住一晚？免得还要再跑一趟……”
祀绮衣想了想这间疗养院和她公寓之间的距离，赞同地点了点头。
…
深夜，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床上那睡得正香的人身上。
挂在床头的加湿器自动启动，兢兢业业地喷洒着白雾；枕头旁的阴影里，一团黑色忽然动了动。
应十二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上站了起来。
他先是伸长脖子看了看祀绮衣，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会对方的睡颜。在确定对方已经完全睡熟之后，才展开翅膀，朝着窗户的方向飞去。
他打算去一趟后院。
夜深无人，正是研究那些后院那些怪物的好时机。
黢黑的应十二仗着自己可以完美融入夜色，大大咧咧地掠过一扇扇黑漆漆的窗户，屋内透出的微弱光线落在他的羽毛上，给他披上了——咦？等等……
哪来的光？！
应十二倒退回了刚经过的一楼窗户前，拍拍翅膀落在窗台上，伸着脖子往房间内看去。
光线的来源是两只蜡烛。
而借着蜡烛隐隐的光，应十二也看清了房间的主人。
哦，还是个熟人……
是白天路上遇见的那个缺手玩家。
此时，对方正跪在地面上，伸着两只手臂对着前方结结实实地先拜了三下，然后就趴在地面翕动着嘴唇，似乎是在念着什么。
……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应十二顺着对方跪拜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玩家的身前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emmmm，立着两根蜡烛的床头柜？
应十二大受震撼。
这玩家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在这里拜床头柜？
那玩家也似乎说完了，他从地上直起了身子，然后用完好的手拿出了一把匕首，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狠狠划了一刀。
他将鲜血淋漓的手腕悬空在了床头柜上。
应十二这才注意到在床头柜上，那两只蜡烛的后面还放了一只白色的大瓷盘，因为颜色和床头柜一致，导致他第一眼都没有注意到。
瓷盘后方应该还摆放着什么东西，不过因为角度的关系，应十二只能看到瓷盘边缘的一只木头材质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脚。
他扑棱了两下翅膀，抬高了自己的位置。
只可惜无论他在窗户外更改角度，都无法看到那只脚的主人的全貌，只看到了在瓷盘的中央，还有一块十分新鲜的肉块正孤零零地摆放着。
喷涌的鲜红液体落入了盘子中，不多时鲜血就溢出了瓷盘，在洁白的瓷壁上留下了几条红色的花纹。
那玩家也不管自己还在滴血的手腕，将手里的匕首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就伸手从那盘子里捞出了那血淋淋的肉块。
粘稠的血色顺着肌肉的纹理滴滴答答地落下，哪怕隔着玻璃，应十二都仿佛闻到了从屋子里传来的浓郁血腥气。
但是那玩家却毫无所觉地张开了嘴，将那肉块一整个塞进了嘴里。
动作里甚至夹杂着一丝迫不及待。
他闭着眼睛，脸上满是享受，就好像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昏黄的烛火摇曳，来不及咽下的红色汁水顺着他的下巴流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清脆咀嚼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应十二在窗外鸟脸严肃。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在那块吞下的肉块上，似乎有几个小小的、黑色的洞。
一些不太利于食欲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应十二艰难咽了咽口水，开始在窗户上寻找开窗的办法。
他得去进去确认一下对方拜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他想的那一个……
只是窗户还没打开，倒是先在玻璃的倒影里瞥见了一个鬼鬼祟祟靠近他的高大身影。
这个叫林恩的大个子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看起来，似乎还是朝着他来的？
应十二想了想，决定先按兵不动，装作没发现对方。
下一秒，他的眼前一黑。
一个带着药水气味的、黑色布袋直接套在了他的身上。
“终于抓到你了！”
…
应十二在晃晃悠悠的布袋子里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听着林恩的脚步声判断方向。
他们似乎在往地下走。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周围的温度正在一点点降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凄厉的惨叫声。
随着惨叫声越来越响，应十二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张冰冷的桌面上。
“抓来了？”
是诺顿主教的声音，“怎么花了这么久？”
“……因为，这只鸟不在房间里。”林恩的声音闷闷的，“我是在新试验品的房间外找到它的。”
“哦？”
布袋子被打开，一只手把他从袋子里取了出来。
应十二悄悄把眼睛掀开了一条缝，偷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实验室。
把他从袋子里拿出来的诺顿主教也脱下了他那一身充满着神圣光辉的长袍，换上了一件白大褂。
应十二甚至看到白大褂上还绣着“斯诺康恩医院-精神卫生科”的字样。
林恩还在好奇，“主教，您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抓这只鸟啊……还特意把饲养员留了下来……”
诺顿主教正在端详着手掌心里软绵绵的小鸟，闻言漫不经心道，“你没有发现这只鸟的身体里，蕴含了极大的力量吗？”
“明明是这么小的身体……”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应十二不懂的狂热，“如果我能研究出来……之后就不用再受体型的限制了！”
说着，诺顿主教还瞥了小山一样的林恩一眼。
虽然他之前通过饲养员的血液，研究出了增强林恩力量的办法，但是同样的，林恩的块头也被他改造得越来越大，不侧身弯腰都快无法进门了。
所以当这只鸟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研究素材他一定不能错过。
哪怕这样做，会引起饲养员的怀疑……
林恩似乎是不满诺顿主教夸赞别鸟，嘴里嘀嘀咕咕的，“可这鸟还不是照样被主教你研制的药放倒了……”
“瞧着也没有多厉害……”
“行了……”诺顿主教一边把应十二绑在操作台上，一边打发林恩，“这里暂时用不上你了，这样吧……”
他侧耳听了听，实验室外那些一直不断的惨叫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止了，只留下隐隐的喘息声，“听着外面的‘仪式’也结束了，你去帮我把那些割下来的肉块收起来。”
“然后去饲养员的房间看看，那些药用完没有……算了，你直接把药带去吧……”诺顿主教指了指实验台上放着的一个试剂瓶，“喏，那瓶就是专门针对饲养员做的药剂……”
原本摊着不动，任由诺顿主教动手的应十二一听这话，瞬间睁开了眼睛。
药？！
床头的那个加湿器！
不好，祀绮衣有危险！
他狠狠一下啄在了诺顿主教的手上，在对方下意识缩手的时候，直接啄断了绑在脚上的铁链。
诺顿主教捂着流血的手看着飞到空中的应十二，脸上不见恼怒，反而露出了赞赏的目光，“不愧是饲养员养的宠物……”
“林恩，抓住他！”
朝着实验台走去的林恩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应十二伸手抓去。
应十二一个灵活的空中漂移，避开了对方蒲扇大的手掌，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朝着门口的方向冲去。
眼看着那黑色煤球一脚踹在了开门的开关上，“林恩！”诺顿主教厉声呵道。
原本就巨大的身材瞬间暴涨，林恩大喝一声朝着应十二的方向扑去。
只是下一秒，那原本已经可以从门缝冲出去的黑色小鸟忽然折返了回来。
甚至直接钻进了林恩正欲合拢的手掌心里。
林恩，“？”
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自投罗网的小鸟，脸上还没来得及扬起疑惑的表情，就听见“砰”的一声，实验室的门被狠狠踢开了。
一个原本应该还在昏睡中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应十二立刻从林恩的掌心里探出了羽毛凌乱的小脑袋，楚楚可怜地看向来人。
救救小鸟，小鸟又被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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