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行!◎“和离?”

    谢衍一字一顿,念的很重。

    就好像在他的心中,这两个字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曲筝知道,谢衍虽不喜欢她这个妻子,但百年世家的家风让他不会主动休妻,否则上一世也不可能忍她五年,所以和离必须由她来提。

    曲筝解释道,“当初公爷一力备考,祖母以参加贡试所须的廪保为要挟,逼您娶我,如今公爷已拜官入仕,威胁不在,中公的欠债也已还清,祖母不再相逼,那么我和公爷的婚姻就没有存续的必要了。”

    他怔忪。

    理性来说,她的话一点没错,当初迫使他答应这门亲事的威胁已经全都不在了,和离对他要走的那条路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这场婚姻的受害者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她也是。

    “是不是成亲之后府里发生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想起成亲后她遭受的种种不公,他声音不觉多了一丝和缓,“如今大伯二伯不敢作恶,伯母们又都认可你,四叔一家一向低调,府里没人再会为难你。”

    曲筝愣了一下,他这是在挽留她?

    或许对他来说,和离也是件一时难以接受的事吧。

    只是他的这番劝阻完全没有意义,她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他们无关,退一步说,当初是我年少无知,鲁莽的表露了心迹,才让伯父们有机可乘,逼公爷娶了我,说起来这件事我还要向公爷赔罪。”

    说着手持灯笼的小娘子双膝一屈,朝他深深的福了一礼,“如今既已知道错了,自然要趁着还未耽搁公爷太久,及时止损。”

    她的话句句在理,但不知为何,谢衍听了,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闷的慌。

    他墨色极深的瞳孔盯进她的眼睛,那里面有后悔、坦然、平和,唯独没有伤心、犹豫、不舍。

    他慢慢收回视线,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只是手指一下又一下的点在诰命文书的玉轴上,发出极细的哒哒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因着愧疚,才会动了点心思让她名正言顺获封诰命,直到发现她同自己和离的决心,他才感受到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那些偶然乍现的悸动,那些难以启齿的梦,原来都不是凭空出现。

    一股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占据他的心房,突然有一种想让她收回那句话的冲动。

    也只是想想。

    他自小跟着母亲养心,知道大开大合的情绪波动最耗精力,更有甚者让他在奔向目标的路上停滞、失控。

    脑中千转百回,其实也就过了一瞬,他缓缓吁了一口气,让自己沉下心来思考这件事。

    如果镇国公府的这些转变都留不下她,说明她离开的原因并不是别人,而是他。

    所以他之前的感觉没错,成亲后她忽然变得冷漠疏离,就是对他的心意变了。

    起先他不在乎,后来也曾试着去探究这背后的原因,如此看来,倒也是不必了。

    她有一句话说的对,趁他没有耽搁她太多,应该及时止损。

    他一向做事干净利索,在这件事上虽然费了点心思,倒也不是不能抽离。

    “好,我同意和离。”

    话音刚落,余光看到小娘子眼中一瞬迸发的喜色,他还是忍不住心口一涩。

    接过她手中的红灯笼,声音平平淡淡道,“等我写份和离书。”

    “不必了。”曲筝低头从袖间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信笺,展开来,递过去,“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

    谢衍喉结缓缓一滑,沉下一口气,她竟随身带着和离书,这是时刻准备着同他说出那句话么?

    刚平静下来的心仿佛又被架到火上烤,身子顿滞了片刻,才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信笺。

    薄薄的宣纸下,他温热的指腹不小心碰上她冰冷的指尖,温度通过皮肤传渡交换。

    也就一息,两人同时曲指,收回了手。

    谢衍拿到信笺,见那上面早已签好了她的名字,他静静将其叠好,放在手中,对她道,“我签名后,明日就交给应天府批审,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

    曲筝屈膝一礼,“谢公爷。”

    谢衍没有看她,转身离开。

    曲筝看着他的背影几乎是一瞬就消失在门后,终于舒了一口气,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还好有惊无险。

    遗憾的是谢衍走的太快,没来得及把陆秋云的事跟他交代一遍,不过既然他扣下吴常,自己也该问出结果了,之后她再找机会就父亲的无心之失给他陪个罪,这事解决起来应该也不难。

    如此一想,她转身,正准备离开,忽听文童在身后喊她,“少夫人,等等我。”

    身子又转了回来,看见文童手里挑着刚才谢衍忘记还她的灯笼走来,只是走近后并没把灯笼交给她,而是推过来一个手炉,笑着道,“天冷路黑,我送少夫人回去。”

    曲筝正愁路滑难走,欣然答应。

    曲筝走后,谢衍让文情把吴常带进来。

    他对母亲身边的这个侍卫不是没有印象,只是母亲出事时他还小,自顾尚且不暇,没有精力养活他那一班人,后来见他们在府中安顿下来,没再过问。

    没想到一晃十年过去,他们竟成了听雪堂的人。

    其中的缘由吴常和盘托出,“是少夫人买了我们的身籍。”

    此刻听到她的名字,谢衍心里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抛开妻子的身份,重新看待她,才发现平时那些不宜察觉的琐碎中,都有她的闪光点。

    蒋大人说的没错,一个家族当家主母才是最重要的。

    细细想来,她没来之前,国公府看起来已无药可救,他只想任去其慢慢烂掉,她进门之后,笼络着人心,一切都在慢慢向好。

    可是,她要离开了。

    仿佛还想努力抓住点什么,他问吴常,“少夫人有没有告诉你,找到秋云后怎么做?”

    吴常回答,“少夫人说,务必将她安全的护送到公爷面前。”

    眼里唯一剩下的光慢慢淡掉,谢衍仰头靠在椅背上,默了片刻后,淡笑了一声。

    本以为她查陆秋云是拈酸吃醋,原来她不仅不拈酸,甚至还想成全他和别的女人。

    真是够大度的。

    他掐了掐眉心,指着吴常对文情道,“让他走吧。”

    吴常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来,问,“那陆姑娘?”

    谢衍头也不抬的道,“按少夫人说的做。”

    *

    曲筝回到听雪堂,花妈妈接过她手中的手炉,摸摸还有热气,抿唇一笑,“公爷还挺细心,知道别冷着姑娘。”

    曲筝不相信谢衍这么好心,提醒道,“是文童给的。”

    花妈妈一看看上面精致的雕花就知道这是主子的东西,文童顶多是转手。

    不管是谁给的,在外面冻了半晌,曲筝只想热热的泡个澡,然后钻到厚厚的鹅绒被子里。

    曲筝沐浴完,花妈妈伺候着她躺下,照例在拔步床外挂了盏羊角风灯。

    曲筝身上裹着被子,只露了个头出来,她看了眼那盏羊角风灯,对花妈妈道,“把灯取下来吧。”

    花妈妈嗔怪,“没有灯,公爷回来摸黑怎么办?”

    最近公爷每夜都回来,她们已经习惯了在床头挂盏灯,给他照亮。

    曲筝却道,“之后都不用挂了,公爷不回来睡。”

    花妈妈那颗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之前不都好好的么?

    这一晚谢衍果然没回听雪堂,花妈妈心中警铃大作。

    翌日,听说曲筝回府了,谢绾来来找她,带了两盒新做的梨膏酥饼。

    曲筝结果酥饼先道谢,而后才说,“以后可别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了,还有不到三个月考试,你就可劲读书吧。”

    谢绾道,“旁的不做,给你的必须做,上次若不是你帮忙,也拿不回母亲当年陪嫁的那间铺子,她现在天天盘算自己卖点什么,精神头十足,脸上的气色也跟着好了。”

    曲筝为大伯母高兴,“如果她想好卖什么,你跟我说一声,曲府库房堆满了各种原材料,都是卖商铺留下的,她若用得上,可以直接拿去用。”

    谢绾奇道,“好好的,曲家卖铺子干嘛?”

    曲筝笑道,“曲家要搬回江南,京城的铺子照顾不上。”

    谢绾疑眉,“那也没必要呀,这不是还有你么?”

    曲筝觉得现在还不到时间告诉谢绾她和离的事,索性赶她走,“饼也送了,话也说了,你快回去读书吧。”

    谢绾不满的嚷嚷,“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没告诉你呢。”

    曲筝问,“什么消息?”

    谢绾就把那日在寿禧堂,大家推荐她主持中馈的事绘声绘色的学了一边,末了还故意强调,“三哥哥也同意了哦。”

    这个曲筝倒不意外。

    毕竟那时她还没提和离的事。

    花妈妈和绣杏在一旁暗暗激动,他们家姑娘终于在这镇国公府站稳脚跟,成当家主母了。

    谢绾见曲筝神色淡淡的,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多加了一句,“你别看三哥哥只是点了点头,就以为他没为你的事出力,他之所以插手中公的事,就是想把你推到那个位置上。”

    曲筝调笑,“你可真会联想。”

    若说顺手推她一把还勉强能信,若说“专门”,太夸张了。

    谢绾严肃,“真的,我听祖母说的。”

    真的假的,曲筝也不介意,更不愿去想谢衍同意她主持中馈的原因,很快,他和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了。

    *

    御史台,谢衍桌上的案牍堆成了小山,他埋首期间,甚至都忘记了时间。

    最近御史台正在查萧家行商方面的问题,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萧家暗暗把触手伸到了各个行业,尤以贩卖私盐最为猖獗。

    但他们的货物都不在自己名下,而是一环套一环,利用貌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替他们运私盐,所以查起来也是千头万绪,大海捞针。

    见谢衍伏案太久,同僚张御史想让他休息一会,于是拿着手上的一张契约给他看,“你看这个东家,名叫曲万鸿,和少夫人同姓,曲这个姓很少见的,你说他们五百年前会不会一家呢?”

    说完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谢衍却没笑,“曲——万——鸿”他默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突然想起,这就是他的岳父,曲筝的父亲。

    贩运私盐走的是水道,曲家有航线,契约被拿来调查并不反常,谢衍奇怪的是,曲家好像在不计成本的抛售置业,那长长的附录上全是他们最近半个月集中卖掉的铺子、田庄,就连这个航道,也已经登记在衙务“售让”的名录下。

    算算时间,正好对上她从九华山回京的时间。

    也就是说,那日她放弃诰命,说是回家给父母送行,其实是急着回京出售置业?

    他大伤未愈,她就已经开始谋划,和离后全家撤出京城的事了?

    仿佛有无数根又小又细的针尖扎他的心口,绵绵密密的疼。

    他这个妻子,为了离开他,可谓是深谋远虑、用心良苦,不知背着他都做了多少努力。

    行,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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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雪禾无父无母,自小跟着姑母在宫里长大,后来的姑母随先帝与世长辞,留下三岁的皇子和妖妃的称号。

    没有了姑母的庇佑,黎雪禾在宫里万事小心,只希望伴着小表弟平安长大。

    谁知,新帝登基,四境动荡,“妖妃余孽祸国”的言论不胫而走,太后震怒,要杀了姑母的儿子祭告神明。

    黎雪禾走投无路,提了一个食盒走进皇帝的勤政殿。

    就在皇帝推门而入的前一刻,她重生了。

    前世有人在汤里动了手脚,皇帝喝下后,同她荒唐一夜。

    第二日醒来,龙颜大怒,将她锁在御书房夜夜磋磨。

    她心力憔悴,终于在听到表弟发配边关的消息后,吐血而亡。

    重生后,黎雪禾惊出一身的汗,几乎在天子进门的同时,倒掉了那碗汤。

    她不想重蹈覆辙。

    后来,黎雪禾终于给小表弟找了太皇太后当靠山,她也可以安心的出宫嫁人了。

    *

    萧景衍还是太子时,父皇因妖妃不理国事,母亲因妖妃郁郁而终,他生平最恨狐媚之人。

    偏妖妃带进宫的侄女,和她一样,长着一双含情目,勾魂摄魄。

    他自小就没给过她好脸。

    可是,当听到她要出宫嫁人的消息,一向矜贵持重的天子眼睛里透出偏执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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