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清卉的过敏原

    过了段时间, 冬树回了学校,参加了毕业答辩,顺利通过, 她又和同学们一起参加了毕业聚餐。

    大家对她的工作挺好奇的,她就和大家讲了一些片场的趣事,还和一些主动找来的同学拍了合影,留了签名。

    又过了几天, 《正元启明录》在电视台开播了,是在黄金时段播出,晚上,冬树和清卉还有小央便一起坐在影音室内追剧。

    这部剧拍得确实不错,他们三个看得津津有味,播出到一些情节时, 冬树还会给清卉和小央讲讲当时剧组发生的意外情况。

    “就这个, 拍完之后摄像机进水了,报废了,导演挺生气的, 是那一周报废的第三台了, 但是没办法, 大家都提心吊胆的……”

    冬树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喂, 封年。”

    “我不去了, 你们玩就行。”

    “我没什么事,在家追我们拍的剧呢。”冬树抬头看了一眼屏幕:“正好到你的镜头了。”

    “行,那不说了, 你玩吧。”

    封年最近给冬树打了好几个电话邀请她出去玩, 冬树都没去, 一是因为刚回来有点累,她还得准备论文。

    二是,封年约她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啊。酒吧,夜店,吵吵闹闹的,她不爱去。

    封年现在就在夜店里,开好了卡位,叫了好几瓶贼贵的酒,特别想听听冬树姐的声音。拍完了回家,又被冬树姐拒绝了几次,他便自暴自弃起来,恢复了之前的生活习惯。

    通宵打游戏,天亮了就补觉,和亲爹亲妈就回家时见了几面,之后便有了时差。

    他哥很想和亲亲弟弟好好聊聊,但封瑞现在越来越像老头了,喘口气都像,封年也不爱理他了。

    封年觉得世界都丑陋无趣,只有他的冬树姐可爱。

    现在封年又给冬树姐打了个电话,听说冬树姐在看自己的镜头,他便没有了什么怨念,挂了电话,他还挺高兴。

    今天甚至只喝了一轮酒,他就离开了,几个好哥们留他:“走那么早啊。”

    “我得美容呢。”他倒是挺自豪:“我这张帅脸和你们可不一样。”

    他怕这段时间熬夜熬得脸色不好看,等到访谈的时候,冬树姐一看自己嫌丑怎么办啊。

    冬树他们三个在家待得开心,但翟明俐现在不怎么舒服。

    她的整容传闻没有压下去,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就如小央所说,她在港城的情况也传了出来。

    公认的女神,竟然是小三上位,现在她的老丈夫病重,她没能分到半点财产,便出来捞钱了?

    这可和她复出时说的要追寻艺术、重铸事业的说辞不一样啊。

    现在这些言论流传不久,还能被压住,但过些时间就说不好了。

    小央自从上次听了翟明俐的八卦后,一直对她挺感兴趣的,隔三岔五就在网上搜翟明俐的八卦看。

    他还记得之前一些说法,说清卉和翟明俐有些像。

    晚上,清卉在追姐姐的剧的时候,小央就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翟明俐的照片,然后他站在一边,仔细地研究清卉和翟明俐的长相。

    清卉看电视剧看得好好的,小央就站在她前方侧边杵着脑袋,虽然不挡电视吧,但那么大的一个人在前面,怎么都影响心情。

    清卉可烦他了:“你就不能用我的照片看啊!”

    小央振振有词:“照片哪有真人立体啊。”他坚决不挪开,看照片哪有看真人更直观啊。

    看久了,他便当真看出来一些东西来。

    “冬树,”小央指指点点的:“你看啊,清卉的脸型有点像翟明俐。”

    “但最像的啊,我发现是眼睛和鼻子。”

    眼睛和鼻子是传闻中翟明俐整过最多的地方,这不是巧了,小央傻呵呵的:“要是真的整了,那不就是翟明俐照着清卉整的吗?”

    这话糊涂,清卉才多大,翟明俐比她大了二十岁了,怎么能照着清卉整呢?

    本来冬树还在认真等着小央的分析,看他能不能研究出来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了,冬树摇摇头,不再理他了。

    冬树陪着清卉看电视剧,忽然冬树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响了一下,冬树便拿着手机起了身。

    清卉警觉起来,目光追在姐姐的身后:“姐,谁啊?找你什么事啊?”

    冬树已经起了身,往楼上走:“没事。”

    清卉扯着嗓子嚎:“姐!不是那个什么封年吧!”封年在电视剧里戏份挺多,人设也讨喜,是个幸运的糊涂蛋,长得也不错,但清卉努力地诋毁他:“他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没什么好心思!”

    “姐!姐!你别和他说话!”

    冬树觉得好笑,站在楼梯上回头看她:“我知道,不是他,放心吧。”

    清卉这才放了心,她重新又躺回到沙发上,看着还在研究的小央指指点点:“看到了吗,我姐还是最喜欢我的,别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坏东西。”

    小央挺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两个这一晚上都挺满意,一个觉得姐姐最爱自己,一个觉得自己研究出来了长相的秘密。

    清卉在外面人设是单纯又脆弱的大美女,在家里她耀武扬威,嘴里时常带着拉屎拉尿的生理现象;小央在外面是深情的偶像剧男神,内敛又忧伤,心只为了女主而动,在家里最爱研究八卦。

    他们对彼此充满了嫌弃,但又默默将对方划进了自己最亲近的心里预留地。

    冬树平静地上了楼梯,转头听了听,听到他们两个又在斗嘴了,这才放了心。

    冬树悄悄将房门关上,然后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给刚刚的短信回了个信息:“现在方便了。”

    几乎是在信息发出去的同时,她的手机就响了。

    “既生。”冬树接通电话的时候便笑了起来,但她一边笑,心里一边有些忧愁,怎么办呢,清卉非常抵触既生,提都不能提,一提就炸毛,甚至开始在地上阴暗地尖叫翻滚爬行。

    “姐。”既生那边也传来了温润的笑声。

    每次听到既生的声音,冬树都产生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当年既生走的时候,还是清朗的少年音,现在却低沉了许多。

    上次见时,既生高了好多,也壮了一些,这些小小的差别,都让冬树意识到,既生不仅是既生,还是江怀屹。

    “姐,她还是不想和我说话?”

    “哪是不想和你说话啊,清卉根本就听不得你的名字。”冬树温声说:“一提,她就发疯,好像是过敏了一样。”

    “那姐姐就带她去做个过敏原测试,说不定里面就有我的名字。”

    他们两个对清卉的态度开着玩笑,但其实心里都明白,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但怎么解决,他们暂时没有办法。既生和清卉在冬树心中,还都是孩子,她担心既生因此也开始对清卉不满,于是努力调节着他们的关系:“这事也不怪清卉。”

    她自责起来:“也怪我,当时她刚做完手术,我就没敢和她说你走的原因,怕她情绪激动会伤身体。”

    “但她其实能想明白,你走了,她便能做手术了,这个因果关系很明显。她责怪自己,觉得是因为她,你才要走的。”

    “但我当时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只想着把她身体养好再说,但等她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已经听不得你的名字了。”

    “你别怪她。”

    既生叹了口气:“我怎么会怪她。”他平淡又理所当然:“她是我的妹妹。”

    “其实主要是怪我,小部分怪她,姐姐是没有一点责任。”既生从来不觉得姐姐有错,在他眼里,姐姐便是世界上唯一正确的真理。

    姐姐等同于一切美好、一切珍贵的东西。

    “当时她一直昏迷着,根本没办法道别,我后来挺后悔的,想着是不是给她留封信会好一些。但那时候情况那么乱,根本想不到这么多。”

    “等我到了江家之后,他们对我看管太严,我不敢和你们联系太多,不然他们可能又会找你们麻烦。我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们是我的命脉。”

    他们没有怪过彼此,全都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就像小时候一样。

    冬树心里满是温情,她单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听着既生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事情。

    既生现在只拿回了嘉明集团的传媒相关公司,现在正在对航运下手,航运是大头,他必须要谨慎,因此埋了好多个棋子,等着最后关头。

    他一个人便要对抗整个江家,对抗一个近百年慢慢长成的庞然大物,因此只能徐徐图之。

    他要争取江家其他亲戚的支持,起码不反对,这自然要用利益来换。他还要悄悄拿到航运的资产明细,要控制嘉明的股价,保证这些动作不会引起股价的起伏,以免造成对手在市场上的潜入。

    这些事情,他只能和段季说一说,而江家内部的一些事情,他连段季都说不得。

    现在他对着自己完全信任的姐姐,终于将自己的计划全部说出。

    冬树对股价和集团听得不太明白,但她听得很认真,她微微仰头,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她便想起来小时候带着清卉和既生等在盘山公路边,那时候天色开始变黑,星星便显现了出来。

    但那一会儿天色不算太晚,星星还不怎么亮,不像现在。

    那时候的他们三个穿着灰扑扑的补丁衣裳,也未曾想过现在竟然也能有些成绩。

    既生那边的声音变小了,平日里他对着旁人都是沉稳又自信,现在却小心翼翼地征求姐姐的意见:“姐,我这样做,可以吗?”

    “可以的,”冬树告诉他:“你可是谢既生啊。”

    这一句,便点燃了既生的所有勇气。

    “对,”他笑起来:“我可是谢既生,谢冬树的弟弟,也是那个坏脾气谢清卉的哥哥,我能做到所有的事情。”

    他现在就像是回到了高中,那个全校仰望的孤傲高峰。

    他们不再聊工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想起来宝宝哥了,好久没见过他了。”冬树有些惆怅:“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有些人只是萍水相逢,便再难遇到,但冬树不想这样。她托蔚市的朋友打听过,但他们都没能在当地的货运公司找到他们的宝宝哥,也没有陈叔。

    这么些年,他们怎么样了?

    过得好不好?

    人生就是在不断走散,但既然她能和既生重逢,那么是不是每个人,都还有重逢的机会?

    第72章 父慈子笑

    《正元启明录》已经首播结束了, 反响热烈,在原有的订单基础上,又有多家电视台提出了购买意向, 还有很多商家开始找里面的演员代言。

    男女主演几乎是名气大爆,封年也火了一把,冬树倒是没有封年那么火,她也不走流量路线, 但她这些年的角色加深了观众对她的印象,很正派,演技很好,武打更是圈里数一数二。

    封年的粉丝量增加了不少,同时冬树的观众缘更好了,得到了大众的广泛好感和信任, 这让罗倾十分高兴, 毕竟,她给冬树规划的路线,就是这样的。

    导演叮嘱他们, 访谈那一天, 大家注意保持自己的在剧中的形象, 不要太违和,不然会影响观众的观影体验。

    这事演员们都懂, 剧已经火了, 大众还在网上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剧情和人物,他们自然不能给这么大的热情浇冷水,而应该火上浇油才好。

    访谈那天, 他们提前到了电视台。

    导演专门把剧组的几个化妆师带来了, 给冬树他们化了类似剧中的妆容。访谈开始后, 他们坐在台上的椅子上,和之前排练过的一样,每个人都表现很好。

    导演和编剧就聊剧情,演员们谈自己对角色的感悟,和剧组发生的一些小事。

    同时,演员们秉持着在剧中的人设,男女主不时地相视一笑,看上去极为默契,仍然有携手探案时的那种感觉。

    而封年坐在冬树身边,他眼巴巴地看着冬树,冬树目视前方,微笑着看镜头,不管他。但导演和主持人聊天的时候,封年便见缝插针地想和冬树说话。

    “冬树姐,冬树姐,”他将话筒拿远,小声喊她:“你怎么不和我出去玩呢?”

    正做节目呢,冬树微微扭头,言简意赅:“没时间。”

    封年好奇起来:“冬树姐,你在家做什么没时间理我?”他觉得有点委屈:“我每次出去玩都叫你了。”

    他絮絮叨叨地数着自己叫了冬树姐几次:“刚回家我就叫你出来玩了。”

    “回家的第二天,我也叫你了……”

    “但你没同意,我怕你烦我,就隔了一天才叫你……”

    冬树的注意力在主持人那边,担心自己被cue到,却不能及时地做出应对,但她也分了心,听封年的唠唠叨叨。

    听了会儿,她才发现封年真的叫了自己好多次啊……

    她忽然心中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来:他好可怜,又好烦人……

    这场访谈很顺利地结束了,导演在里面谈到了一些剧组精心做的线索设计,有几条是观众还没发现的,网上立刻又热议起来,大家都期待着第二轮播出,誓要发现更多的线索。

    同时,对访谈里演员们的表现,观众也极为满意,剧的结尾是男女主角大婚,访谈里他们的相处就像是让观众们看到了他们的婚后生活一样。

    但更令人高兴的,是封年和冬树。

    太傅公子和女侠令人意难平,在前面的剧情中,太傅公子苦兮兮追着女侠,却总是差一步的倒霉模样,那时候看得多开心,后来女侠死去时,大家就有多扎心。

    不过,这次访谈终于弥补了这个遗憾。

    太傅公子只是回了现代罢了,他仍然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贱兮兮模样,巴巴地想和他的女侠说句话。

    而女侠也和之前一样,冷冷淡淡的,并不怎么理他。但他们都好好地活着,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这一下子,观众的心里便圆满了。

    因为和封年在剧中的CP,冬树收获了不少热度。封年那边的经纪人知道了,有些不满,毕竟封年走的偏偶像路线,如果和一个女明星CP太深入人心,很可能影响下一次的剧中CP。

    但封年一点都不在乎,他甚至感到十分高兴:“和冬树姐的CP好啊。”他还在自己的帐号里兴致勃勃发了些影影绰绰的文字和照片,让CP粉们磕得死去活来,经济人根本拦不住他。

    冬树的账号一直是罗倾在运营,罗倾对她的预期并不是什么偶像和流量,而是真正的实力派,于是对网上的一切都不回应,只感谢了这次拍摄中遇到的所有人,发言正派得和冬树整个人一样。

    又过了段时间,《正元启明录》果然被玉轮电视奖提名,冬树如愿成为了最佳女配角候选人,下一步便是大众投票和组委会投票了,但也到此为止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导演和倾姐都说过,她只能到这一步了,她便不再奢求额外的东西。

    公布提名的那一天,小央热热闹闹地在家里组织了一次火锅。

    他们围着小桌子,明明只有三个人,靠着小央和清卉吵吵闹闹,硬生生吵出了饭店的感觉来。

    土豆片是冬树切的,仍然是厚薄不一,幸好清卉喜欢吃厚一些的,小央喜欢薄一些的,大家都很满意。

    小央将牛肉片先下进去,一会儿便好了,他将牛肉捞出来,给冬树和清卉都分了点,蘸着清卉调的酱料,味道十分美妙。

    吃着吃着,小央倒是难得地生出一个有良心的想法来:“这毕竟是许总的房子,今天热热闹闹的,要是许总在就好了……”

    他唉声叹气,因为和自己同睡过地铺的许总没能享受这一顿火锅,而觉得有些遗憾。

    “哎呦,”清卉筷子上夹着一片牛肉吹凉,冷嘲热讽:“你可别装了,他要是真的在,你还能和现在这样自在?”

    小央语塞。

    他也许就做不到了。

    毕竟,冬树和清卉是小央看着长大的,他们一同从贫瘠中走出来,即使现在都成了有名有姓的人物,但彼此在对方心里还都是最初的模样。

    但小央第一次见小吉的时候,小吉就已经是那个威风八面的许总了,小央的心里便总有些隐隐的敬畏。

    “算了,算了,吃饭!”小央当即将许总抛之脑后,继续向锅里的东西发力了。

    “清卉的剧也快播了吧?”冬树问。

    “快了,”清卉想了想:“应该就月底了。”

    “真好,”小央挺羡慕:“你们差不多同时间了,我的还得一段时间。”

    小央现在是深情男二专业户,虽然土豆片烫嘴,他这会儿吃得颇没有形象,但他在剧里永远是默默守护的大帅哥。

    他为女主痴,为女主狂,最后在婚礼上黯然退场。

    说实话,这样的角色没什么营养,也不需要多好的演技,但很受年轻女粉丝的喜欢,小央手里现在有不少代言和综艺,还有不少剧组的邀请。

    “我现在演深情男二,偶尔演个深情男主。”小央给自己规划:“等我年纪大了,就演中年深情男二,等我老了,就演男女主妈妈的深情追求者。”

    他给自己规划得明明白白,清卉叹为观止:“发展路线挺清晰啊。”

    “钱赚够了,也有名气,我也没有太大的追求。”他摆摆手:“之后演什么都行。”

    “人吧,得知足,当年我只想能赚到钱养奶奶叔叔,现在什么都有了。怎么能名利和人生价值都有呢。”

    小央这点好,他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从不为不曾得到的东西而感到遗憾。

    他们吃着饭,热热闹闹地聊天,明明锅里好几片毛肚,清卉和小央却看上了同一片,他们非说那片又大又好,争得不可开交,谁都不愿让一步。

    为了片已经煮老的毛肚,两个人的筷子都快飞起来了,冬树吃个饭都不得安宁,她严肃地伸出筷子,在他们的战斗中见缝插针,利落地夹走了他们争夺的目标,勉为其难地吃下了那块“最好的”毛肚。

    既然是姐姐吃了,清卉便觉得自己没有输,颇为得意地对着小央“哼”了一声。

    小央不理解她:“也不是你吃的啊。”

    清卉振振有词:“你懂什么,我和我姐血脉情深,我姐吃了,我嘴里也有味道。”她扭头问冬树:“是吧,姐?”

    她现在的样子颇为狗腿,小央看不下去了,唉声叹气,认为她实在没什么出息。

    电视一直开着,成为了他们的背景音,忽然,冬树的视线停在了电视上,她的筷子也悬在空中:“你们看。”

    小央和清卉的视线转过去,便看到一条突发新闻。

    某当红流量演员因为涉毒,被群众举报,现在已经被拘捕,等待下一步调查。

    “这不那……那谁谁谁吗!”小央大声喊起来,但他声音虽然大,反应也很快,但话中并没有多少信息,清卉不知道那是谁谁到底是谁。

    “是谁啊?”新闻打了马赛克,标题也只说了姓氏,清卉猜不出来,她很想知道,着急地催小央:“你怎么话都说不明白!”

    小央自然是知道的:“我知道他,名字都到嘴边了,就是想不起来。”

    但冬树知道:“和我一起被提名女配角的有好几个人,其中有个前辈老戏骨,演的是正能量的剧,符合今年的宣传风向,倾姐说她得奖概率大。”

    “被抓的……是剧里的男二号。”

    清卉睁大了眼睛:“这他妈不完了吗!”她一激动,便开始带脏话了。冬树瞪了她一眼:“好好说话。”

    清卉立刻闭嘴,她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新闻“当红流量参演的电视剧中止了播出计划,无期限停播”。

    小央喝了口饮料:“无法播出的剧,就不能参评电视奖了。那个前辈只能退出了。”

    这样的话,奖项应该会落在另一个流量女星的头上。但说实话,她演技特别差,比当年的戴黛还差劲,在剧组还张扬跋扈,明明演技差,还特别有想法。

    小央正好听说过一段故事:“就最近的戏里,有个她爸去世的镜头,导演对她要求不高,就让她哭就行,用眼药水都行。”

    “她不,她有自己的想法,她说人的情绪是复杂的,这种情况下哭着哭着可能失去了感觉,然后就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笑起来。”

    “笑起来?”清卉叹为观止:“可真……是个人才。”她又想说他妈了,但姐姐刚刚说过她,清卉不敢说了。

    小央一言难尽:“所以你们能看到她在亲爸去世的病房里一会哭一会笑,关键吧,她演技不好,哭得不怎么真诚,笑得却是十分开心。”

    “传说当天拍完后,导演自己在酒吧喝了不少闷酒,刚开始不说话,喝到后来一边吐一边哭。”

    现在那个病房的戏份已经成了网上的名场面了,名为“父慈子笑”。

    冬树心情有些复杂,她一直以为那个前辈会得奖,只觉得理所应当,但要是前辈时运不齐,这么个人得了最佳女配角,这奖估计评委都颁得难受。

    “但她粉丝多,粉丝们已经开始联合起来了,准备在大众投票环节大展身手了。”

    “吃菜吧。”冬树招呼他们。

    也是,总归是和他们无关的事情了,他们不再看电视,继续热热闹闹地吃起了东西。

    第73章 全都是泡沫

    之后的发展果然如他们三个吃火锅时聊过的那样, 在玉轮电视奖的大众投票环节,作为候选的流量明星的粉丝们开始大展拳脚。

    不止“父慈子笑”那位,还有另一个竞选最佳女配角的小明星, 靠着后台大佬的关系得了提名,她的粉丝们也开始了疯狂投票。

    此外,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的几个候选人的粉丝也开始了大规模的刷票行动。

    今年的玉轮电视奖是由一家全国知名的日化品牌赞助的,为了给这家企业作宣传, 大众投票的二维码便在这家日化品牌产品的瓶盖和袋装封口内。

    当时的策划是好的,洗衣液、洗洁精之类的产品是每家每户都会买的东西。若是粉丝想给偶像投票的话,便给家里多买几瓶,这东西开口了也能放几年,不怕用不掉。

    若是真的想投票,也可以去网上低价收购别人家里废弃的瓶子。

    不管怎么样, 在电视奖的策划部和这家品牌的市场部都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 能促进消费,也不会造成什么浪费。

    但事情逐渐变得离谱起来。

    刚开始,只是一个明星的粉丝在个人平台秀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堆得满满当当的储藏室, 里面全是洗衣液, 当然了每瓶都是开了口的,她为自己喜欢的明星投出了近一百票, 当即成为了粉丝团里的领军人物。

    “区区两千块钱罢了, ”这位受到其他粉丝拥戴的领军人物轻飘飘地说:“为了哥哥,值得。”

    这句话,成了粉丝迷茫中的明灯, 是啊, 哥哥/姐姐值得啊!

    之后, 这家日化品牌在线上的产品被销售一空。

    颇有经验的大粉研发了一套很有效率的作业模式,有人负责粉丝筹款,有人负责去购买产品,有人负责分发,还有人负责投票。

    线上的产品暂时卖空,各地的粉丝奔往了身边的超市,还会在群里实时播报库存情况:“南城市北二区的润达超市,有货,快来!”

    本来以缓慢的速度增加的大众投票数据,开始以疯狂的速度攀升。

    这事就是这样,只要有一家的粉丝做了,其他的自然就跟上了,不然自己的哥哥多没面子啊!

    得奖这种事,拼的不就是面子吗!

    玉轮奖组委会和日化品牌看到了这种疯狂,都挺高兴的,明星们看到了粉丝们对自己的爱也很高兴,除了粉丝的钱包受伤,大家都很欢喜的世界达成。

    冬树看到了网上的新闻,有些粉丝将开了封口的洗衣液摆在路边送人,这些新闻目前只在一些小网站,褒贬不一,有些网友说浪费钱,也有些人说免费送人就是好事,还有人问这是在哪里,他们也去领。

    但冬树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好事。

    她专门和罗倾说了一句:“倾姐,我的粉丝没搞这事吧?”

    罗倾笑了起来:“冬树,你粉丝不多。”冬树风评好,但是这种狂热粉丝少。

    “并且,你粉丝普遍年纪大一些,我看过了,她们只看剧,讨论你演的角色,不参与这种事情。”

    “那就好,”冬树松了口气。

    但罗倾也承认:“其实啊,我是觉得你粉丝量不够,得不上奖,要是你粉丝量足够的话,说不定我也心动了,也会在群里撺掇粉丝们一起去买,去投票。”

    最近粉丝们这么疯狂,也有明星经纪人暗示的原因。

    冬树有自己的坚持:“这事我们不做。”

    她旗帜鲜明:“这是浪费,更何况,虽然都说洗衣液什么的不贵,但花的都是粉丝和她们家人们挣来的钱,不值得。”

    她穷过,更知道钱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

    她无法保证粉丝里会不会有年纪小的,被这种风气带着去消费,去花光自己的早餐钱,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性,那就是不值得。

    罗倾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手下的这个小演员有些不合时宜。

    在大家都卯足了劲向上冲的时候,用尽了手段,她却恪守着自己不知从哪来的原则,笨拙地一步步坚实地向上攀登。

    刚开始,罗倾有些嫌她太不识趣,但现在冬树是她最省心的一个。

    在慢慢的相处中,罗倾甚至对比她小了近二十岁的冬树生出了一些尊重来。

    “好,我知道了。”罗倾说:“我会在粉丝群里叮嘱大家的,适度消费。”

    “对,倾姐,告诉她们,家里如果真的缺洗衣液了,可以考虑买一瓶,如果不需要,就一点都不要买,不值得。”

    冬树口中反反复复的说着“不值得”,她是真心实意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她和粉丝也一样,为了她,她们多浪费一分钱,都是不值得。

    既生专门打了电话来:“姐,我看那些候选人,都在做数据,你需不需要?”既生是听段季说了,才知道这事的。

    “不用,”冬树和既生不用说那么多,她简单说了两个字:“浪费。”

    既生立刻便明白了:“那算了。”

    他懂姐姐的意思,虽然遗憾自己没能给姐姐提供更多的帮助,但他尊重姐姐的想法:“那这样行吗?”

    他商量着问:“我给公司采购一批日化产品做福利发放吧,发的时候提一句投票行不行?”

    他是真的很想为姐姐做些事情。

    这倒是可以的,公司发个福利是正常的。冬树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过分,总算是点了头:“那你也别强制,就提一嘴好了,也不是必须给我投票的,不投也没关系。”

    她叮嘱得很细致:“不要在群里搞什么接龙,还得填已投票什么的。”

    冬树很实诚:“那太讨厌了,大学有时候要求我们看什么视频学习,都得接龙,一个个填已学习,搞得好好的视频,大家都讨厌了起来。你别这样搞,我怕大家讨厌我。”

    她认真地说着害怕大家讨厌的话,既生忍着笑:“我肯定不让大家讨厌姐姐。”

    他发自内心地不理解,姐姐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有人讨厌姐姐呢?

    之后,既生的公司按照流程采购了一些产品,然后发放给了所有的员工作为福利。关于给冬树投票的事情,既生并没有直接说明,只是段季随便地走过了几个办公室,开玩笑一般地说起来,总裁挺喜欢那部叫做《正元启明录》的电视剧的。

    段季说完了这事,还会小声叮嘱,说总裁爱面子,不要说是他说的。

    这个消息便慢慢传开了。

    员工们私下里捂着嘴笑嘻嘻地聊天,公司发了这么多东西,虽然不贵,但是很齐全,很贴心,他们挺高兴的,更觉得有意思的是,那个年轻又威严的总裁,竟然也会喜欢看电视剧?

    于是,这些产品和这部电视剧,大家都不讨厌,心底里也留了个印象。回家后,员工们开了洗衣液或者洗洁精的瓶盖,若是想起来了,便会给这部电视剧提名的所有奖项投个票,毕竟也不耽误什么事。

    冬树的票数自然也是增加的,但她增加的速度实在缓慢。

    本来在罗倾的预期里,冬树的票数是肯定比不上“父慈子笑”那位的,但她万万没想到,冬树的大众投票票数竟然到了最后一名。

    “不应该啊,”罗倾自己想着:“冬树的活粉数量可比剩下那些人多多了。”

    但罗倾也没疑惑太久,藏在水面下的厮杀,已然摆上了台面。

    很多被提名的明星的粉丝已经疯狂了,他们买了相当多的洗衣液,每天都不停地拧瓶盖,然后投票,之后免费送出去。

    他们也想低价卖出去,但已经开盖了,谁愿意买呢?只能免费送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要开了盖的、也许参杂了其他液体的洗衣液,并且,免费送人需要安排人手出去站在街头。

    这些人手若是用来开瓶盖和投票,那他们投票的效率又可以增加了。

    既然不送人,也没地方放下,粉丝们找到了更加快速的方法——全部丢弃。

    粉丝雇了大车,将投过票的洗衣液等日化产品装上,让司机想办法销毁掉。但司机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出了城后,司机便找了条河,简单粗暴地将洗衣液全部倒入了河里。这个办法对司机来说最快,他处理好便能回去再装一车了。

    没几天,那条河里便漂浮了不少泡沫。

    更为糟糕的是,一天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第二天,有人路过河边的时候,惊呆了:这是什么世界末日场景啊!

    整条河里全是白色的泡沫,甚至漫出了河堤,开始侵染旁边的庄稼地了。

    这件事被当作奇闻异事上了新闻,之后开始大面积传播,有专家去了当地,开始了调查,然后查出来一个离谱的结论:那都是洗衣液。

    这条河废了。

    周围的庄稼也废了,土壤受到了严重伤害,有害物质需要几十年时间才能彻底挥发。

    公安局立刻开始行动,在全国人民的关注下开始了调查。

    这事很好查,因为大车司机又来了,他没当回事,也没看新闻,每天送东西到城外,便能挣到不少的钱,他心情愉快得很。

    被公安抓住的时候,司机仍然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

    案件调查公布后,做出这些事情的粉丝受到了网友们的一致指责,再加上站在枯萎庄稼旁边农民欲哭无泪的脸,网友们群情激愤,不断向环保局及更高的管理部门投诉。

    玉轮奖组委会和日化品牌在收到有关部门警告后,连夜停止了投票活动。

    有关部门也发了通告,要严查此次事件。为了帮自己粉的明星减轻嫌疑,各家粉丝开始不停举报对方买了洗衣液后不当销毁手段。

    网上每天都有新图片爆出,各家争得你死我活,誓要将主要责任推给别家。

    网友们看得叹为观止,群情激愤。玉轮奖经过紧急商议,最后决定接受大众的批评,今年取消大众投票环节,只根据组委会的投票结果来颁奖。

    那些每天都在攀升的大众投票数据,在一夜之间全部清零。

    排名垫底的冬树再次回到了和大家一样的起跑线上。

    罗倾再次打来电话时,语气很复杂:“这样一搞,说不定你也有可能得奖了呢。”

    冬树并不怎么在乎奖项,她问:“倾姐,那些无辜受灾的村民怎么样了,获得补贴了吗?”

    “有的,有一些补贴,但不太多,社会上有人组织捐款了。”

    “倾姐,帮我也捐一些吧,如果他们那边粮食都不能吃了,老人可能不太会网购,倾姐帮忙采购一些食物送过去吧。”

    冬树说了这个,罗倾便同意了,还和崖哥提了,崖哥在当天的高管会议上也提了出来,随后用公司所有艺人的名义,组织了捐款捐物。

    既生知道姐姐捐款之后,他也做了些事情:“当地水源也不安全了,我和有关部门搭了线,派人去帮当地人寻找了离污染源更远的干净水源,然后将水源牵引到每家每户。土地的话,倒不用我们管了,当地政府已经给他们重新安排好了。”

    冬树由衷地夸赞他:“既生真棒,我们只是解决了临时的问题,你才是帮忙解决了根源问题的。”

    每次姐姐一夸他,既生便觉得自己真的变得很棒了起来,他笑起来:“姐姐你们做的也是有用的事情啊,你公司那边送了桶装的饮用水,在我们管路搞好之前,村民也有干净水喝了。”

    总归结局不是很糟糕。

    但玉轮奖被宣传部门发文批评了,要整改一段时间,今年的颁奖典礼,只能延期一个月了。

    第74章 俺也一样

    清卉和小央躺在沙发上, 他们贪恋太阳的温度,又怕被晒黑,只能拉上了纱帘, 遮挡一部分阳光。

    光线没有那么灼烈了,但温度还是有的。

    他们两个十分舒服,满脸地享受和迷幻,冬树从旁边走了过来, 手里端着水杯满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有那么舒服吗?”

    要不是知道两个人只是晒太阳,这表情简直像是磕了药。

    清卉闭着眼,声音模糊:“姐,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特别幸福。”

    “在安全的房子里,姐姐也在身边, 太阳十分温暖, 我感觉什么都不缺了。”

    小央闭着眼睛:“俺也一样。”

    清卉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看了小央一眼:“除了身边有个傻逼。”

    小央十分平静,眼睫毛动都没动:“俺也一样。”

    清卉这小暴脾气立刻又起来了:“啊!我要打死你!”她怒气冲冲地向着小央奔过去, 小央立刻睁眼:“冬树, 救我!”

    冬树立刻叫清卉:“好好躺着, 享受你的阳光。”她各打一棒:“央续!别气她。”

    他们两个再次安安稳稳躺下来,享受阳光。

    小央晒着太阳, 做着白日梦:“冬树啊, 如果这次你得了最佳女配角了,清卉也得了最佳女主角,我以后再得个最佳男主角。”

    “那岂不是天堂了?”

    清卉戳穿他的幻想:“傻蛋, 我们两个都没被提名, 得哪门子最佳男主角、女主角。”

    “想想嘛, 又不犯法,”小央继续幻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幸福:“要是能得了影后影帝就更好了……”

    若是平日里,小央肯定不会做这种梦。

    影帝不会颁给一个总是扮演深情男二的偶像剧演员,影后也不会颁给总是演青春小白花的清卉。

    但阳光太暖了,小央甚至壮起了胆子,开始梦想起了大概率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获得的东西了。

    不过,这份温暖并不能享受太久,他们毕竟是靠颜值的明星,再过会儿,这份限定幸福体验也就结束了。

    在晒太阳的最后十几分钟里,清卉闭着眼,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放得有点远,清卉不想去拿,大声喊着:“姐!姐啊!”

    冬树只能帮她把手机拿起来,是尽姐。冬树和尽姐很熟悉了,于是自己接通了:“喂,尽姐,我是冬树。”

    “好,我把手机外放,我们一起听。”

    尽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清卉,在听吗?出事了。”尽姐声音疲惫:“昨晚11点开始的,我以为和上次一样,就开始公关,本以为一晚上就能压下去,结果现在越来越麻烦了。”

    “我得先给你说一声,之前金昭玉为了恶心你放出来那些假料,现在又被挖出来了,并且还做了很多假图,和上次言论一样,就说你是一路睡上来的。”

    “昨晚,我们从11点半发现了情况不对,就开始处理了,但到现在,还是没用。我们这边已经用了最高等级的风险应对措施来处理这事,但对面应该是投了更多的钱,每当我们处理得有点效果的时候,对面就铺天盖地又发了一波。”

    小央已经坐直了,严肃地拿着自己的手机开始在网上搜索,但他只是在搜索款输入清卉的名字时,还没来得及点击搜索键,网页上便主动蹦出来一些关联词汇,全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清卉听着尽姐的声音,视线停留在小央的手机上。

    上床、金主、多人、床照……

    这些词汇紧紧跟在清卉的名字后面,似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她毁掉。

    “团队用了上次的办法,开始制造热点,宣传你的颜值、戏份、童年照之类的,一边宣传,一边处理这些假料。”

    “上次这样是有用的,但上次对面是金昭玉,她只是想恶心恶心你,很快便处理好了,但这次不行了,对面实力很足,我们根本压不下去。”

    王尽哑着嗓子问:“清卉,你好好想一想,最近得罪人了吗?”

    要是能找到背后的人,说不定还能好好说说话,把这事解决了,现在王尽已经在找律师事务所了,准备放出律师函,同时状告一些不断放假料的账号。

    也许有些威慑力,但律师也说了,很多账号都在境外,对方只要不松手,放了律师函也没什么用。

    肯定不是金昭玉,上次被大佬的老婆上门后,她老实多了,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清卉皱着眉头细细思考:“这段时间得罪人……应该只有我演的上部戏的男主角,我打了他。”

    王尽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去调查了。

    冬树手里拿着手机,也打开了网页,在一些小网站上,清卉被P过的假图,甚至被当作色情图来吸引网友了。

    冬树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别急,”她摸了摸清卉的头:“肯定有办法的。”

    不一会儿,清卉的手机响了。

    不是尽姐,是个陌生号码,清卉接通后,上部戏的男主角的声音传过来,他颇为讶然,说话都有些混乱了:“不是我……对不起,上次我做得不对,喝醉后我做错了,但是我道了歉,也承认是我的不对。”

    “这次不是我搞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我不对,并且我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清卉和他聊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清卉和他说话的过程中,尽姐的电话没打进来,只能打了冬树的手机。

    “不是他,”王尽努力维持着平静:“我调查过了,他没这个能力。”

    冬树点点头:“嗯,刚刚他专门打了电话来,也说不是他。”

    看样子真的不是他,那到底是谁?

    是谁对清卉有这么浓重的恨意?

    小央和团队的人保持着联系,时刻注意网上的动向,律师函发出去了,但是用处不大,网上的讨论越来越热烈了。

    甚至开始有些不温不火的小明星开始蹭热度,影影绰绰地表示谢清卉在剧组风评不好、说她耍大牌。但事实上,这些小明星并没有与清卉参演过同一部戏,但这时候他们出来说话,便成了这些言论的佐证。

    还有其他明星的粉丝实名出镜,说自己去剧组给偶像过生日,亲眼所见偶像被谢清卉和央续霸凌。

    说这话的粉丝,便是之前小央和清卉在《竹梦》后的第一部 戏,他们演的男女主角,男二生日那天,剧组来了一些小粉丝,当时男二留了个漂亮的还在上学的小粉丝过夜。

    为了保护小粉丝,清卉和小央故意将男二灌醉,让他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这事便成了清卉剧组霸凌的证据。

    甚至还扯上了小央。

    但所有的矛头还是都集中在清卉身上。

    小央一言不发,他看完了那个小粉丝义愤填膺的发言视频,迅速地划过去,不让清卉看到。

    清卉现在满脸懵懵的,她昨天和姐姐一起玩了会儿游戏机。姐姐手笨,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姐姐也有事情做得不好,因此十分高兴,认真地教了姐姐半天,小央在旁边玩电脑游戏,一边玩一边看着她们笑。

    今天他们也只是在家里安安稳稳、幸幸福福地晒个太阳而已,怎么恶意一下子就铺天盖地而来了?

    清卉时常像个凶巴巴的小猫,这是她第一次看起来有着不知所措的茫然。冬树十分心疼,也怕她心情不好,导致心脏难受,一直陪着她身边,温柔地抱着她不让她看手机。

    同时,冬树偷偷给既生发了信息,让他帮忙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回事。

    情况越来越不乐观了,还有些和清卉签好了合约的品牌开始找尽姐要求解除,正在洽谈的几部戏也陆续发出了拒绝的信号。

    事情闹得那么大,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再这样下去一两天,谢清卉的名声就烂透了。她背后没有资本撑力,这次不可能撑过去,她的完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既然她已经是一条注定要沉没的破船,那相关的人不如趁早摆脱关系。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极为漫长,房中静静的,小央焦头烂额地用小号和诋毁清卉的网友对骂,做着徒劳无功的努力。

    冬树抱紧清卉,努力给她些支撑。

    冬树发给既生的信息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忽然间,清卉的手机又响了,还是一个陌生号码。

    “还是刚才那男的吗?”小央十分不耐烦:“怎么磨磨唧唧的,说一遍不就够了吗?”

    清卉还是接通了,她开了外放,里面一个温和稳重的男声传了出来:“是谢清卉吗?”

    “我是翟明俐女士的经纪人。”

    “是这样的,明俪姐今天看到了你在网上的情况,结合她自身经历,有些感同身受,十分想和你聊聊。”

    “你方便吗?能不能来我们这里?”

    清卉对翟明俐一向没什么好感,她面无表情,但声音客气:“你好,我十分感谢明俪姐,但不好意思,我现在心情太糟糕了。”

    “我怕见了面,让明俪姐心情也不好。并且我身体也不好,就不见面了。”

    电话那边有些迟疑,安静了片刻,似乎是经纪人捂住了话筒,去问了谁的意见一样。片刻后,翟明俐的经纪人再次开了口:“那这样行吗,明俪姐十分想去安慰你,并且说不定我们这边能有办法呢,你在哪里住?明俪姐和我愿意过去找你。”

    这个电话让冬树他们三个都摸不着头脑,但翟明俐那边的意愿十分强烈,说愿意主动上门见清卉,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清卉也只能同意了。

    见面的地点,就定在他们现在住的小吉的别墅里。

    翟明俐现在也在京市,经纪人说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能到。在等待的时间里,小央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他翻找着手机信息,慢慢有了些想法:“在清卉这些消息闹大之前,网上是不是还在传翟明俐的黑料?”

    是的。

    前些日子,网上最为热闹的,便是翟明俐的话题了。

    自她复出以来,除了刚开始一段时间满是赞誉,之后便各种风闻。

    若是在之前,肯定是没人敢传她的黑料的,毕竟她嫁的人家是港城豪门,她的丈夫不会允许妻子的风评变差。

    但现在她的丈夫病弱,公司慢慢交给了前妻和发妻的几个孩子,她的丈夫对公司掌控能力下降,自然也没这么大的权力,不能一直控制言论了。

    因此,翟明俐的黑料再次传出来时,没人再全力为她清理,说不定她丈夫前妻和发妻的孩子对此喜闻乐见,甚至会暗中助力。

    “你们看,”小央慎重说:“清卉这段日子很火,并且现在还有热播剧,她这些假料一火,是不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了,翟明俐的那些黑料热度便小了不少?”

    确实,冬树犹豫着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翟明俐可能用清卉挡枪了?”

    “有可能,”小央说:“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但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主动见清卉?”

    冬树也想不明白,和小央两个人面面相觑,脑子里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说:

    冬树(凝重):我想不明白

    小央:俺也一样

    第75章 滚,你也滚

    清卉一直没说话, 她穿着白色的居家睡衣,上面带着一朵红色的小花,花朵中心有一张拟人化的脸颊, 笑容很大。

    她坐在沙发角落里,微微地低着头,长发散在脸庞,看上去有些可怜。

    “姐, ”清卉小声说:“待会翟明俐来了,我自己去见她吧。”

    冬树坚定地摇摇头:“不行,我怕她伤害你。”

    在这样的关头,她一定要守在妹妹身边。

    就算是有枪林弹雨袭来,她也是妹妹最坚固的屏障。

    翟明俐抵达的时间和经纪人所说的相差无几,一个小时多八分钟就到了, 来的时候, 翟明俐化着得体的妆容,穿着颇有贵妇气质。

    他们毕竟不知道翟明俐到底是何来意,不好让翟明俐知道小央也住在这里, 便让小央暂时藏了起来。

    冬树带着清卉, 翟明俐带着经纪人, 四个人坐在客厅里。

    刚一见面,冬树便意识到, 翟明俐确实和清卉有些像。

    清卉饱受称赞的, 是她那双眼睛,看起来极为干净,其中又蕴涵万种情绪。清卉的双眼皮线条流畅又深刻, 是圈里也罕见的美丽。

    但当翟明俐坐在对面时, 冬树便发现, 其实她们真的有些像。

    只是翟明俐的眼皮线条看上去有些刻意,不如清卉那么流畅写意,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传言中,翟明俐的眼睛和鼻子是调整最多的部位。

    圈内女星调整五官很正常,但冬树想起来之前小央说过的话“要是真的整了,那不就是翟明俐照着清卉整的吗”。

    冬树知道这话不对劲,但她模模糊糊地,抓不到任何的线索。

    翟明俐看着清卉,颇为心疼:“怎么憔悴成这样了?我上次见你时,你还精精神神的。”

    清卉挺讶然的,在她和翟明俐有限的打交道过程中,翟明俐向来极为冷淡,刚刚这句听起来过于有人情味。

    “还好,”清卉低眉顺眼:“这不是遇上事了吗,谢谢明俪姐关心。”

    翟明俐和经纪人又说了几句,让清卉放宽心。

    忽然间,经纪人看向了冬树:“我看明俪姐和清卉一见如故,不然我们让一让,给她们个说话的空间?”

    冬树坚定摇头:“我妹身体不好,我得看着她。”

    对于冬树“我妹”的说法,翟明俐和经纪人都没什么大反应,这让冬树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们一定是调查过了。

    不管他们说什么,冬树都不会离开。

    清卉其实也希望姐姐能离开一会儿,但看到姐姐脸上的表情,清卉便知道,姐姐不会走的。她深深叹了口气:“明俪姐,有话您就说吧,我姐什么都能知道。”

    看样子是真的没办法将冬树支走了,翟明俐和经纪人对视片刻,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等翟明俐再次看向清卉的时候,眼中已经含了热泪,这让冬树吓了一跳,但清卉似乎有些准备,十分平静。

    “清卉,”翟明俐伸出手来,声音颤抖:“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十分熟悉。”

    “但我当时不敢说。”

    冬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真相就在面前,她却不敢让清卉知道了,冬树下意识伸出手来,扶住清卉的肩膀,生怕她心脏不舒服。

    “你是我的女儿啊!”

    翟明俐哭出了声音来,经纪人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冬树站在原地,觉得头脑有点晕乎乎的,在这样的眩晕中,冬树的第一个想法是:看好清卉,注意她的情绪。

    但出乎冬树预料的是,清卉面色平静,对翟明俐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是吗?”清卉轻飘飘地问:“原来是这样。”

    她这个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连翟明俐的哭声都僵了片刻,才继续了下去。翟明俐的经纪人结结巴巴地说:“清卉是不是吓到了?肯定是的,我们明俪姐发现的时候,也十分惊讶,在家里哭了好久。”

    尽管这是出乎经纪人意料外的反应,但他仍然说了下去,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当时明俪姐知道了你的她的女儿,真的哭了很久。”

    “她调查了之后,知道你过得很好,才放了心。因为当年失去了线索,所以明俪姐找不到你,只能黯然去了港城,离开了这里的伤心地。”

    “明俪姐以为你早就……所以发现你还活着的时候,特别高兴。她很想念你,但她觉得自己一直没找到你,对你很愧疚,看你过得好好的,于是不敢相认。”

    “明俪姐一直悄悄关注你,天天都在网上搜索你的消息。直到最近,明俪姐发现你面对危机了,就立刻让我联系你,想办法给你解决问题。”

    在经纪人说话的时候,翟明俐一直在捂着脸哭。经纪人说完了话,场中一片寂静。

    这寂静让人有些尴尬,看清卉迟迟没有开口的意向,经纪人只能问:“清卉?”

    清卉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一些看不懂意味的笑意:“是吗?”

    她的反应过于稳定,让一直在颜面哭泣的翟明俐都坐直了身体。

    但来都来了,翟明俐还是要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清卉,是这样的。”

    翟明俐温和地说:“我毕竟是……你的妈妈,看到你现在这么不好过,我很想帮帮你。”

    “我在圈里毕竟是有些地位和资历的,要是你认回了我,我们在网上公布了母女身份,你的危机自然就能接触了。”

    “对对对,”经纪人接上:“明俐姐特别想帮帮你。只要你们公布了母女身份,你想想啊,你是知名港星的女儿,你的继父是港城富豪,那你就是豪门千金啊。”

    经纪人言辞恳切:“豪门千金怎么可能会被人包养,对不对?那些假料自然就没有可信度了啊。”

    “并且啊,我看你气质很符合豪门千金,你的粉丝也总说你像贵族小姐,以后走这个路线,你一定能越来越火。”

    经纪人热情满满地给清卉描述了一个光芒万丈的未来,冬树的手一直搭在清卉的肩膀上,靠近她的脖颈,能感受到清卉脉搏的跳动。

    还好,跳动一直比较平缓,冬树便安了心。冬树一直以为清卉不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她也不敢告诉清卉,生怕她受不了,但现在看样子,清卉似乎早就知道了。

    清卉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冬树没有印象,不过幸好清卉早就知道了,不然翟明俐忽然来这一通,清卉肯定情绪激动。

    冬树一直盯着妹妹的身体,她的手机响了,是短信,看了短信的内容后,冬树熄掉了屏幕,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两人。

    “真好,”清卉微笑起来,看向了翟明俐和经纪人:“要是我们公布了母女关系,那我的问题就解决了。”

    “是啊是啊,”经纪人频频点头:“明俐姐全是为了你啊。”

    “但这不是双赢吗?”清卉疑惑地问:“明俐姐不是深陷在整容传闻中吗?我可是有迹可循的纯天然大美女。”

    她说自己是大美女,这不是自夸,而是陈述事实,不管是什么样的假料,从没有过清卉颜值方面的编造。

    她从小到大的照片视频,清晰可见,根本无可辩驳。

    尽姐早就将当年照相馆里清卉的照片全都买了回来,还有初中她给学校拍的视频,公布在网上,一帧帧记录着清卉的成长痕迹。

    就算是现在网上传着各种假料,也从没有过对清卉长相方面的质疑。

    “如果我们公布了母女身份,我们两个长得又像,那明俐姐整容的传闻不也没了吗?”

    “双赢啊。”清卉颇为感叹地说。

    翟明俐和经纪人的面色微微一僵,但之后又恢复了正常。翟明俐柔声说:“妈妈主要是为了你。”

    “所以,”冬树沉声问:“这就是你们在网上抹黑清卉的原因吗?”

    刚刚她收到的是既生的回信,既生之前在飞机上,没看到姐姐的信息,一下飞机,他便立刻让人开始调查,查到了结果便立刻发了过来。

    是翟明俐做的。

    她口中说着母女情深,其实虎狼手段,亲手编织了她从未抚养过的亲生女儿的黑料,说清卉从小被人包养,说她不干不净,说她人品低劣。

    把她逼入万人唾骂的绝境后,翟明俐再以慈母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说自己爱她,说自己能为她解决一切问题。

    阳光仍然灿烂,一些阴谋都无法遁形,翟明俐和经纪人再也装不下去了。

    场中再次沉默,清卉好好地欣赏了一会他们青白的脸色。

    “我没有妈妈。”清卉终于站起身:“你们走吧。”

    翟明俐也收起了脸上的温情:“你聪明点。”她又变成了那天清卉遇到了麻烦时冷漠的样子:“我毕竟是你的母亲,我是在给你帮忙。如果不这样做,你的前途就全部毁了。”

    “哦,”清卉点点头:“那就毁了吧。”

    她转过身,牵着冬树的手,往楼上走:“我生活得好好的,就算再也不能拍戏,我姐也会养着我。”

    清卉微微转头,怜悯地看向翟明俐:“我不像你,年纪大了被抛弃,什么都没有了。我可是有人爱的。”

    “有些人啊,真可怜。”清卉意有所指。

    翟明俐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她失态地喊起来:“二十多年前,你就毁了我一次!你要是不认我,现在我也要毁了你!”

    清卉不再回头,拉着姐姐走上了楼梯,冬树微微扭头,对着翟明俐简短地开了口:“滚。”

    翟明俐毕竟是在豪门几十年,受不了这种委屈,在她看来,她纡尊降贵地提出了这个办法,清卉就应该感恩戴德地接受。

    翟明俐转身就离开了,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经纪人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脸上硬撑着笑意,还想说些什么,冬树看了他一眼:“你也滚。”

    客厅中恢复了寂静。

    小央目瞪口呆地站在客厅旁边的小屋内,还在消化这件事情。

    到了房间后,清卉躺在了床上,冬树也躺在她身边,清卉紧紧地抱住了姐姐。

    刚刚平静的心跳现在节奏慢慢变快了起来,冬树拥着清卉的后背,轻轻抚平了她的不开心。

    “姐姐在呢。”冬树一句一句地安慰她:“我家的小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花。”

    “姐姐最爱的就是小花了。”

    “以后姐姐会养着小花,就算是小花变成了小笨蛋,不漂亮了、也不会做任何事情了,姐姐都养着小花……”

    清卉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难受,但听着姐姐的声音,她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依赖地蜷缩在姐姐的怀中,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怀抱中,心跳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终于敢说出一直欺骗姐姐的事情了:“姐……”

    “对不起,姐。”她小声说:“你高二那边,也就是既生走之前,我犯了心脏病。那时候是江家姑姑找了我。”

    “我当时告诉你,说她只是告诉我给我钱之类的,我被气到了,所以犯了病。其实不是的,我犯病,是因为她说我不是姐姐的亲妹妹。”

    “那时候,我特别难受,既生已经不是姐姐的亲弟弟了,我怎么可以不是姐姐的亲妹妹?我不接受。”

    “所以啊,我骗了姐姐……”清卉将头在冬树的下巴轻轻摩擦:“对不起啊,姐姐。”

    “你一直都是我的亲妹妹。”冬树小声告诉她:“其实啊,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奶奶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了。”

    “但是啊,我觉得你和我流着一样的血,爷爷奶奶只是将你找到了、重新带回家里而已。”

    她们终于说破了彼此隐藏多年的小秘密,两个人紧紧拥抱着,尽管没有了温暖的阳光,却真实地感受到了幸福。

    外面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已经对她们没了影响。

    “我去找罗倾,我出钱,让崖哥的团队也想想办法,还有尽姐那儿,也会继续的。”冬树告诉她:“一定能解决的。”

    清卉笑起来:“解决不了也没关系,没戏拍也没事,小时候我就想当个小废物,以后只能姐姐养我啦。”

    清卉似乎毫不在意,但冬树知道,她真的很喜欢、也很擅长拍戏,这样装作无事的清卉,让冬树心里十分难受。

    忽然,冬树的手机响了,是既生。

    冬树略一迟疑,看到清卉脸上没有明显的抵触,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

    既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在走路,有些微微的喘息,但仍然很稳重:“姐,你让她放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告诉她,别怕,我在呢。”

    第76章 小废物的反击

    既生最近很忙, 他跑了很多个国家,找到了嘉明集团航运公司的几个股东,经过秘密协商和多次洽谈, 付出了一些东西,终于买回了不少股份,成为了航运公司的最大股东。

    这样,就算名义上他不是总裁, 但仍然拥有了最高话语权。

    既生回国的时候相当疲惫,在飞机上睡了一路,醒来才看到姐姐的信息。然后他立刻便让段季前去调查一番。

    段季在嘉明集团工作多年,人脉极足,没多久便查到了这件事的真相。

    收到资料的时候,既生颇为震惊。

    他一直都以为清卉是姐姐的亲妹妹……

    但这些都可以之后再谈, 现在最重要的, 便是解决清卉面临的困境。

    嘉明集团的传媒公司在国际上都极为知名,收到江总指示的时候,便立刻行动了起来。公关部开始解决网上发出假料的账号, 法律部立刻着手进行更高等级的诉讼, 嘉明集团的宣传能力远非娱乐圈的工作室能及。

    没多久, 便强力将那些假料暂时覆盖了下去。

    同时,还找到了十几名不停诋毁清卉的账号的所有人信息, 已经向公安机关报警。

    小吉本来也在公司里忙碌, 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立刻也开始行动起来。他资源没有既生那么多,便出了钱, 让港城一些工作室同时辅助发力。

    嘉明集团传媒公司公关部的部长和王尽打了电话, 经过商议后, 王尽立刻开车来了冬树和清卉现在住的房子里。

    同时带了公司的一整个化妆摄影宣传团队。

    清卉被从床上叫起来,脸上有些没精神,王尽给她鼓劲:“现在情况正在变好了,好多人都在为了你努力。”

    小央喉咙都有些哑了:“是啊,我帮你骂了好多人,被封了两个帐号了。”他一直在网上吵架,手指头和手机都开始发热了。

    冬树看了既生发的信息,知道他已经在忙了,于是她也给清卉鼓劲:“清卉,肯定会解决的,现在听尽姐的,配合宣传吧。”

    但清卉蔫蔫的,她不喜欢翟明俐,但她毕竟是生身母亲,这样的做法着实让人心寒。冬树不逼她:“清卉是要当小废物了吗?清卉决定当小废物也没关系,以后姐姐拍戏养你。”

    她一直牵着清卉的手,温柔的、暖暖的,清卉的手脚一年四季都冷凉,此刻在姐姐的掌中感受到了一些温度。

    她抬起头看到了满脸急切和担忧的王尽,看到了已经做好准备的化妆师,看到了对着手机骂骂咧咧打字的小央,看到了身边包容着、支持着她一切决定的姐姐。

    清卉抬起了眼睛:“不当小废物了。”

    她终于呼出了胸口的一口浊气。虽然外面是铺天盖地的恶语和嘲讽,但她身边却是真实可触的爱与支持。

    清卉忽然明白,她并不应该一直被保护。

    她也要保护姐姐,也要保护现在仍然在努力为她说话的粉丝。

    更何况,她还没孝顺过姐姐呢。

    清卉终于坐在了化妆镜前,化妆师立刻过来,细细地给她化了一个苍白的妆容,口红用得最淡,头发微微有些散乱。

    尽姐不住点头:“清卉,待会对着镜头,一定要显得疲惫又难受。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求大家不要这样诋毁自己了,姿态要放低,要无辜,知道了吗?”

    清卉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摄影师和灯光师在房子里走动着,不停地寻找最合适的位置,最后,他们选中了冬树和清卉睡觉的卧室一角。

    清卉化完妆之后,王尽让她站在摄影师选好的位置,她背对着阳光,微微散乱的头发蒙上一层温柔又纯洁的微光。

    镜头里没有露出房子的格局,只显出了她身后的书架,上面摆着一些小小的盲盒玩偶。

    镜头里的清卉,看上去有些委屈、有些畏惧,她和她收集的玩偶们身处同一个画面,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

    “可以了。”王尽小声说。

    摄影师按下了开始的按钮,王尽点点头,清卉对着镜头便开始了发言:“大家好……”

    她语速很慢,隐约带着一些哭音:“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在家里和家人一起休息,然后就被骂了,被散播了很多谣言。”

    她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现在还愿意为了我说话的人,谢谢。”

    “那些事情,我都没有做过,我和你们一样,上了大学,好好地生活,只是从事了一份不一样的工作。”

    “求求大家不要相信这些谣言,”镜头中的清卉视线向外移动:“……我也有自己的家人。”

    “我不想让爱我的家人难受。”

    镜头终结在清卉的又一个鞠躬中,她眼中已经含了泪,眼眶通红,似乎泪水马上就要掉出来了。

    但镜头戛然而止,没有人知道这滴泪到底有没有流出。

    她看向镜头外的那一眼,格外真实,让观众立刻意识到,她的家人就站在身边陪伴她,由此而产生了强烈的共情。

    毕竟,谁没有亲人呢?

    那一眼,清卉确实看向了冬树。冬树全程都注视着妹妹,心如绞痛,当拍摄结束后,冬树立刻上前牵住了清卉的手:“特别棒。”她心里堵得难受,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说得特别好。”

    王尽没时间安慰清卉了,小央带王尽和整个团队去了另一个房间里,他们迅速检查了刚刚的视频,然后便发布在了不同的账号上。

    清卉自己的发言、律师函、公关、报警、转移重点的宣传,多条路并行,很快便有了进展。

    小央在两个房间中间跑来跑去,不时地向清卉和冬树汇报最新消息:“现在好一些了,但翟明俐那边好像还没死心,隔一阵子便突然重发一波。”

    有些心里的想法,小央没敢说,他觉得,翟明俐是拼了命往里撒钱,真的和她离开时说的一样,她要毁了清卉。

    冬树的手机再次响了,是既生。

    冬树接通了电话,开了外放。既生问:“清卉在听吗?”

    他声音极度平静,带着谈正事的公事公办,清卉便也暂时放弃了她对他的愤怒和仇恨,轻轻应了声:“在听。”

    “清卉,”既生尽量委婉地说:“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翟明俐和你的关系。”

    “我想知道,你对她有没有感情?你对她是什么态度?”

    “我的意思是,”他略一停顿,又说:“如果我对她下了手的话……你会不会更恨我?”

    这是清卉和翟明俐的事情,冬树没有说话,她尊重妹妹的一切决定。

    清卉却没有犹豫,她立刻开了口:“我不会。”

    但她又担心这会让既生以为是自己不恨他了,于是解释:“我恨你,但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更恨你。”

    明明是这么紧急的时刻,听了这话的瞬间,既生却笑了起来:“好。”

    “姐,清卉,”既生声音低沉:“那我就动手了。”

    挂断电话的瞬间,既生对着等着办公室里的段季点了点头,然后,段季急速地走出了办公室,对着等在外面的公关部部长发布了新的指令。

    网上再次爆发了新的一波热议。

    这次不再是和清卉有关的谣言,而是翟明俐的。

    既生找到了当初给翟明俐做整容手术的医生,医生年纪很大了,早就退休了,但家中还有不少病人的资料。

    翟明俐在手术后成了明星,医生自然将她的资料保存得完整,不是为了以后要挟,而是为了当自己这辈子事业的部分见证。

    医生自然是不愿参与到网络上的事情的,但既生给了他很大的一笔钱。

    这笔钱,不买医生的谎言,不买医生的良心,只买一段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算是太过违心。

    此外,小吉也从港城一些朋友的手里找到了翟明俐年轻时当小三的证据,她丈夫的孩子们很乐意将这些信息泄露出来。

    既生一点都不藏私,他颇为大度地将翟明俐不可见人的历史全数公布于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既生还大手笔地买了诸多媒体的突发头条,就用来发翟明俐的黑历史。

    本来王尽那边的宣传已经有了些效果,现在更是立竿见影。人的注意力是有限度的,当更大的绯闻闹出来的时候,便没有人再去关注一个新秀明星了。

    整容和当小三两件事,便毁了翟明俐全部事业。

    当小三断了她的主流道路,而整容更为致命,毕竟她宣传自己是纯天然美女,宣传了二十余年,当这个滤镜被打碎的时候,整容前后的照片被贴在了一起,她便不再是那个传说中的带有滤镜的最美的女明星。

    王尽在进行收尾工作的时候,翟明俐还在进行殊死搏斗。

    但这都和清卉没了关系。

    既生打了清卉的电话,仍然是用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和她说话:“我这边查到了一些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冬树也在旁边听着。

    “我查到了当年你父母的情况。”

    “你的父亲,”既生微微一顿:“是个很好的人,你长得像他,不像是翟明俐。待会我会将他的信息给你发过去。”

    “他是一个画家,或者说他想当一个画家,毕竟他……没有成功。”

    “他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和翟明俐相爱了。他在学校里学习画画,而翟明俐早就不上学了,在舞厅工作。”

    “我不太理解,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但他们相遇后便相爱了。那时候他们年纪都不大,都不到二十岁,然后他们便有了孩子。”

    “那就是你。”

    第77章 一个画家

    “你父亲的爸爸妈妈都是很有文化的人, 他们自然接受不了翟明俐这样的人做儿媳,为了逼迫儿子放弃,他们暂时和他断绝了关系, 以为他会认输。但你的父亲没有认输,他为了怀着孕的翟明俐,放弃了学业。”

    “为了能让翟明俐不用工作,安心等着当妈妈, 他去辅导班里教美术。”

    “他对翟明俐真的很好,翟明俐那时候应该是真的爱他,孕期也总是和朋友们出去跳舞、喝酒,喝醉了便说自己很幸福。”

    “但不知道和她这些习惯有没有关系,你生下来的时候,便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你病得很重, 越早手术, 成活的可能性越大。于是你的父亲借了很多钱筹备手术。”

    “但他那时候刚刚二十岁,没什么能力。他拼命工作,教了白天的课, 还会去教晚上的课, 但钱还是不够。”

    “后来, 他借了高利贷,给你筹够了手术的钱, 他真的很爱翟明俐, 明明没什么余钱了,还给她雇了保姆。”

    “你术后,他便继续去工作了, 为了赚钱, 他去了工地……然后死在了那里。”

    “只剩下翟明俐自己带着你, 她应该很害怕,并且因为有你,她没办法去舞厅工作了,她也没有别的能力。后来,她便离开了京市,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她遇到了爷爷奶奶。”

    翟明俐丢掉了自己人生中的意外和拖累,然后她用男友留下的可以给女儿做术后恢复的钱做了整容。

    整容自然是需要模板的,她没看上医生提供的模板,而是拿出了自己已逝男友的照片,谁都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心中有些眷恋,也许是因为男孩确实眉目出众。

    总之,她照着死去的男朋友的照片整了容、开启了新的人生,遇到了很好的机会,开始有了名气,然后嫁给了港城的富豪。

    而关于清卉,后面便是他们都知道的故事了。

    既生说完了他们调查到的资料,他尽量保持客观,但因为这是和妹妹有关的人生,而忍不住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情绪。

    他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释然。

    清卉出生时也曾得到过来自父亲的最真挚的爱意,却来不及感受就失去,幸好他们都还有姐姐。

    清卉久久没有说话,她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胸口上。

    那里做过两次手术,一次比一次凶险,每次的代价都很珍贵。一次带走了她的父亲,一次送走了她的哥哥。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转身扑倒在姐姐的怀里。

    电话没有挂断,既生安静地等着回应。

    冬树轻柔地抚摸着清卉的头发:“我们都很爱很爱你。”她心中怅然若失,为了清卉和她父亲心痛。

    等怀中清卉的抽泣渐渐止住,冬树问既生:“这位叔叔……现在何处?”

    很巧,就在京市里。

    在一个偏远的陵园。

    清卉手术后不久,她那个刚刚二十岁的父亲便死去了,被压在钢筋下。想做画家的人,手上布满了血泡,从此不能再握住他的画笔。

    翟明俐带着孩子消失了,他的父母从家中赶来,将唯一的儿子埋葬在京市的陵园中。

    他和父母说,他会成为画家,画很多很美好的东西。

    但最后,他被埋在黑暗的土地下,再也看不到一线光明,也无法向哭到昏厥的父母道一句安慰。

    几年后,没了寄托的老夫妻先后猝死在家中。

    中午,小央定了些吃的,给王尽的团队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又准备了清粥小菜给清卉和冬树。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知道她们肯定没胃口。

    清卉果真吃不下多少,冬树哄着她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她们便出发去了那个陵园。

    陵园确实很旧了,围墙外生着很多的杂草,里面还算干净。

    在比较靠中心的位置,有一个暗色的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字,刻痕里已经长满了青苔:“痛失爱子,泣立。”

    冬树手里的手机还亮着,上面一张黑白的男生照片,他对着镜头笑着,隔着屏幕看向了自己的坟墓。

    而现在,和他长得很像的女儿站在他的墓前,手中捧着一束颜色极为绚烂的花。

    这花是清卉选的。

    她从小便是很有审美的孩子,于是她没有要小央递过来的白花:“他是画家。”

    清卉小声说:“我觉得他应该喜欢这个。”

    清卉在墓前屹立良久,最终鞠了躬,将那束最为绚烂的花束放在了坟墓前,整个昏沉的墓园都因为这束花而亮了一些。冬树站在她身后,跟着她一同,对着墓碑恭敬地鞠了躬。

    “要说些什么吗?”冬树小声问她。

    清卉点点头:“要说的。”

    但说什么,清卉没想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姐,我现在叫不出来爸爸。”

    “没关系,你们很多年没见了,”冬树安慰她:“以后多来几趟,熟悉了就好多了。”

    清卉点了点头,她盯着墓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严肃地开了口:“你好。”

    “我是谢清卉。”

    “对不起,我没有记住你。”

    “但以后我不会再忘了。”

    “我想,也许当年的事情,你并不知道后续,所以我想告诉你。我被很好的人家收养了,有了很好的爷爷奶奶,也有了特别好的姐姐,还有了一个很烦人、但很爱我的哥哥。”

    “我生活得很幸福。”

    “所以……谢谢你。”

    “谢谢你努力让我活着,让我有机会遇到了很多、很美丽的事。”

    她慢慢地将自己的感受说给他听,她还想说更多,说遇到的说话不好听的姑奶,说嘴笨的祥文叔……

    但她忽

    丽嘉

    然惊觉,如果这次把话说完了,那下次就没得聊了。

    于是清卉闭了嘴,默站了片刻后,便和那块冰冷、漆黑却立了一束油画般花束的墓碑道了别。

    她们又去了一家很大的辅导机构,这是当年他工作过的地方。

    老板还记得那个小伙子:“很厉害,我觉得他早晚能成为很厉害的画家。”

    所以,老板将当年他留下的画全都收了起来,现在既生联系了他,老板终于将这些收藏拿了出来。

    一幅幅画在屋中展开,阳光洒进来,落在那些温暖的笔触上。

    他画了很多花朵,还画了他最爱的女孩。

    那个女孩眼睛不是很大,是翟明俐的脸庞,却不是她现在的眼睛和鼻梁。她笑着看向他,小腹微微隆起,里面是他们爱的结晶。

    清卉的目光扫过这幅画,不愿多看,现在她和冬树的视线停留在同一幅画作上。一朵盛开的巨大的太阳花的中央,躺着一个安睡的婴孩。

    “这是我觉得最好看的,情绪特别饱满,爱意溢出了画布,这是他女儿出生后画的。”老板解释着。

    最后,她们带走了这副最好的画。

    既生说了,她们愿意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他会给老板满意的价格。但老板听说清卉是他的女儿之后,长久地盯着清卉的脸。

    “你很像他。”老板说:“那这个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清卉一直抱着那幅画,忽然她孩子气地笑起来:“姐。”

    她说:“我们应该先来这里的。”

    冬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清卉便解释:“如果我先看到了他的画,便能和他多说两句,告诉他,他是个很好的画家。”

    从早上开始情绪不稳定的清卉终于慢慢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来,她一直握着冬树的手也开始慢慢有了温度。

    小嘴叭叭地讲着自己的感触:“其实他画的真的不错。”

    “要是他还在的话,也许我也能成为一个画家也说不定。”

    她心情好了,冬树便能和她开些玩笑了:“那样确实不错,”她逗清卉:“但是你就遇不到我了,没办法成为我和既生的妹妹了。”

    清卉自然是知道的,但她的小脑袋十分善于投机取巧:“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我既能有爸爸,还能有姐姐,有没有既生都没关系啦,我又不是很喜欢他。”

    “那样的话,说不定我长得又漂亮,还会画画,我就可以画很多的画,给他、也给姐姐画肖像画。”

    “不过啊,”清卉慢慢说:“我现在这样,也不赖啊。”

    她已然意识到,她也许是个有些倒霉的孩子,出生身体便不好,还失去了最爱她的父亲。但她绝不能算是命不好。

    毕竟,在她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没有不被爱着的时刻。

    这时候,她发现,原来自己有能量可以忽视掉所有没那么美好的事情。

    算了吧,她想着,左手抓着那幅画,右手紧紧握着姐姐。

    她背负着这么盛大的爱意,只能活得更好一些,更幸福一些。车向着家的方向开过去,路边的树影闪过,阳光慢慢落下,对着行在林间的车洒下人间最后的余晖。

    而清卉,重又变成了那个快快活活的、有些暴躁、有些没脑子的小东西。

    “今天我要和姐姐睡。”她小声说。

    她们一直睡在同一个房间,但是睡了两张床,冬树现在什么都同意,于是点头:“好。”

    清卉得寸进尺:“要睡一个被窝。”

    冬树看了她一眼:“好。”

    她更加恶劣起来:“让小央睡地铺。”

    小央坐在副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小央就要生气了,他们马上就要吵起来了。

    但这次小央只是瞪了她一眼,然后恶狠狠地开了口:“好!”

    小央大声抱怨:“真是欠了你的!”

    一边怒气冲冲,他一边还问:“我睡地铺,总能盖个被子吧?”其实,要是她能高兴一点的话,一晚上不盖被子也没关系,大不了吃点感冒药嘛。

    但清卉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我才不是那么糟糕的人呢!”

    晚上冬树和清卉果然睡在了一个被窝里,冬树早早洗漱后躺下了,清卉去了趟卫生间。

    她找到了今天的通话记录,迟疑着发了条信息:“谢谢你。”

    她仍然不愿叫他一声哥哥,只愿说这么多了。

    对面立刻回了信息,仍然是公事公办的腔调:“不用谢,应该做的。”

    作者有话说:

    既生(放下手机,惆怅):她甚至不愿叫我一声哥

    第78章 计划

    小央很谨慎, 临睡前专门去问了清卉:“我打地铺到底能不能盖被子?”

    清卉不想理他:“滚滚滚,睡你的床去吧。”

    小央觉得她有点过于仁善了,十分怀疑:“真的?要是我睡了床, 你明天不和我生气?”

    清卉嫌他磨叽,自顾自将门关上了,小央对着关上的房门,心里十分难受。

    我到底能不能睡床?他想着, 迟疑着上了床。

    床自然是舒服的,但他躺了许久,发现根本睡不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明天会不会因为我睡了床找我的事?

    小央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唉声叹气地起来,直接在床边的地毯上躺下了,不过他终归还是有些骨气, 顺手扯了被子给自己盖上了。

    “我是不是贱啊……”他嘀嘀咕咕的, 但瞬间意识到自己可不能这么说自己。

    于是,他立刻摇摇头,对着窗外的月光解释:“我才不是贱, 我是可怜她。”

    他觉得自己有面子了, 躺在了地毯上, 也心安了不少,终于能睡着了。

    这一晚, 她们睡得十分安心。

    平日里, 清卉睡得很安稳,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她呼吸也轻。冬树时常会感到担心, 时不时扭头看一下, 是不是一切都好。

    今天和姐姐睡在一起, 清卉便和小时候一样了,她四仰八叉地将手脚缠绕在姐姐的身上。

    她哭得眼睛肿肿的,不再是漂亮的花了,而是依赖着姐姐的藤。

    清卉抱着冬树,手臂挺有力气,缠得冬树都有些呼吸不畅了。冬树深深呼了口气,轻轻将她的胳膊挪了挪位置。

    清卉睡得安稳,今天太过疲累,她还发出了轻微的小呼噜声。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清卉便完全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元气十足地做了早饭。

    然后她去叫姐姐和小央起来吃饭。

    昨天被清卉缠绕着,冬树睡得不太好,难得地睡了懒觉。清卉先叫了姐姐,然后去叫了小央。

    清卉敲了小央的房门,里面有模模糊糊的声音:“请进。”

    门没关,清卉便推开了房门,看到小央闭着眼睛坐在地毯上,身子斜靠在床边,半边脸上都是地毯上的花纹……

    这一瞬间,清卉甚至有些心疼他了。

    “小央哥……”她轻声叫他,思索着想说一些温柔的话。

    但房门开启后,吹来了来自客厅阳台的微凉的风。小央便一下子清醒了,他警惕地看向清卉,很想维护下自己的脸面。

    “我不是怕你和我吵架。”他为自己辩解:“是因为你昨天不开心。”他想说他心疼她,但他们两个争吵惯了,他说不出那么温柔的词汇来,只能说:“我可怜你。”

    小央觉得自己说得没错,他理直气壮起来:“对,我是可怜你,毕竟我算是你哥。”

    清卉满腹的柔情被他打得七零八落,冷漠地看着小央,她根本不废话的,抄起柜子上放的布偶便砸向了小央。

    屋子里乱得一团糟,小央的另一半脸上现在也多出来一块布偶钮扣的红印。

    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小央一直没敢说话,只低着头吃饭。

    冬树不管他们,只要别再闹了就行。

    “我问了尽姐,她说现在热度全跑翟明俐那儿去了。”冬树一醒来就给王尽打了电话,现在将情况告诉他们:“清卉那些谣言慢慢淡下去了,他们还在清理中。”

    “昨天尽姐和既生那边的团队熬夜了,现在有些人回去休息了,也还有些人需要再忙一会儿。我给他们订了咖啡送过去,又麻烦尽姐和既生员工多发些红包,到时候钱从我这儿出。”

    吃着饭的时候,荷花婶子也打了电话来,她年纪也大了些,上网不多,事情都过去了,她才在去超市的时候听到了顾客的聊天。

    婶子肯定不信那些谣言,她只是担心:“是不是有人在针对清卉啊?以后还能有戏拍吗?”

    冬树没有将翟明俐的事情告诉婶子,怕她担心,只说:“没问题的,事情快解决了。”

    但事实上,这事对清卉还是有影响的。

    尽管热度转移,王尽和既生那边多管齐下,基本洗干净了清卉,但之前存在过的谣言在网络的角落里仍然有痕迹。

    虽然既生出了大力,但他和清卉的关系没有公开。

    在众人的眼中,只是王尽找了关系,搭上了嘉明的车,才解决了事情,谢清卉仍然是个没什么后台的女明星,她的风评确实受了些影响。

    在清卉有关的宣传下面,总有些人在影影绰绰地说起当时的谣言来,极大地影响了大众观感。

    之前和她签过协议的代言暂时往后延期,而正在谈的角色,也没了后续。

    “现在先冷着,离开大众的视线一段时间,只能慢慢来,”王尽还算乐观:“过上一段时间,等大众把这事忘干净了,便能接到角色了,到时候重新出发,什么都不影响。”

    但谁都不知道这段时间还有多久。

    清卉倒是没那么在意:“那我就是这段时间的限定废物了。”

    她颇为乐观地忙碌着,给姐姐准备着玉轮电视奖的颁奖典礼,所有的候选人都会到场,获奖的人选目前是保密的,但清卉觉得姐姐还是有可能得奖的,于是认真地给姐姐挑选了上台的服装。

    小央倒是没那么有信心:“别穿的太庄重,万一得奖的不是冬树,结果她穿得最好,到时候也不好。”

    清卉采纳了小央的意见,他们约好了品牌,然后到店里试装。

    考虑了两天之后,清卉给冬树选好了一套黑色的裙子,剪裁利落,虽然款式有些简单,但是极为符合冬树的气质。

    她穿上后,站得笔直,不像是要领什么奖,而是要去立军令状。

    小央觉得不太对:“一般大家都会穿得华丽一点的,这个会不会太寡淡了?”

    但清卉十分满意,姐姐就应该这样,不用去当万花丛中的一朵,而是独自矗立,做好一棵树。

    下周就是颁奖礼了,清卉反正闲着无事,给她准备了所有需要的东西,还将流程都写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她们两个聊了会儿天便睡下了。等清卉那边没了动静后,冬树悄悄起了床,她踮着脚无声出门,到了另一个空置的房间里。

    然后她关上门,在黑暗中打通了既生的电话。

    既生还没休息,现在他已经将嘉明集团的航运公司收于囊中,正对着电子公司发力,但他的小动作已经隐隐被其他江家人察觉,他只能更加小心一点,才能不被打断自己的的行动。

    既生的声音有些疲惫:“姐姐还没睡吗?”

    “刚刚睡下了,”冬树说:“但没睡好,现在有事想问你。”

    “既生,”她轻声问:“你是不是能知道最后得奖名单啊?”

    既生自然是能知道的,打个电话的事情而已:“姐姐很想得奖吗?”如果姐姐想要的话,既生便拿过来,捧着送给她。

    “得不得奖都没关系,”她诚实地说:“但我想做一些事情,如果提前知道了结果,我能更好地计划。”

    这个时间有些晚了,既生只能等天亮了再问。

    第二天,冬树刚起床没多久,她便收到了既生的短信:“祝贺姐姐。”

    冬树松了口气,她慢慢思索着应该怎么做。然后她给罗倾打了电话,在清卉和翟明俐的战争中,罗倾也出了一份力。

    罗倾知道清卉现在的困境,她现在不能出来,出来了便让大众想起最近的那些传言。但她又不能总不出来,圈里人汲汲营营,没多少时间和市场留给她了。

    冬树在空房间里给罗倾打了电话,她说了自己的想法,但罗倾并不认可。

    她们小声地激烈地争吵之后,罗倾认了输。

    “坦率地讲,”罗倾说:“我并不觉得你应该这么做,毕竟你是我手下的艺人,我只看你和我的利益。”

    但她又说:“但我知道,你不只是我手下的艺人。你有很多比这个重要得多的身份。”

    就像罗倾一样,她也并不只是公司得力的经纪人,她也是自己儿子的母亲,是父母的孝顺女儿。

    她们相处了很久,虽然罗倾年纪比冬树大了很多,彼此时常有理念的冲突,但已经能算得上朋友了。

    “我不支持,但你能告诉我你的决定,我也得谢谢你。”冬树向来是一个很让罗倾省事的艺人,对她这次罕见的固执,罗倾也只能容忍。

    幸好冬树提前告诉了她,到时候她会提前做好公关措施,免得情况失控。

    很快便到了颁奖典礼那天,清卉和小央都跟了过去,他们两个坐在隐蔽的位置,兴奋地看着台上。

    冬树没有和他们说过自己应该是得奖了,她想让他们感受这一刻的喜悦。

    冬树和剧组的人坐在一起,封年坐在她身边,蠢蠢欲动地想说话,但摄像机一直在拍他们,封年就只能控制了自己太过浓烈的热情。

    但他也没有控制多久,他的手悄悄在桌子下扣了扣冬树的椅子:“冬树姐。”

    他小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得奖了,准备好演讲稿了吗?”

    封年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了结果。他对结果十分满意,很想对冬树姐透露。但他知道,很多人都更想在现场知道自己得奖的结果,所以封年不打算破坏冬树姐的那一瞬间。

    但他还是很担心,担心冬树姐没有提前写稿,在台上会尴尬。

    冬树笑起来,小声回应他:“写好了。”

    那就好,封年彻底放了心,他紧张得显而易见,以为自己什么都没透露,其实已经透露了全部。

    第79章 分你一半

    台上灯光亮起的时候, 主持人已经满面笑容地站在了上面。

    今年有两位主持人,女主持年轻些,是国家级电视台的知名主持, 这几年风头正盛;而男主持头发有些花白,笑得从容稳重。

    男主持叫严拓,今年已经五十多岁,背景深厚, 写过书,演过戏,是公认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被圈里圈外人都尊称一句老师。

    女主持说话轻松俏皮,严拓说话稳重又引经据典,才学颇佳, 两个人配合默契, 引起了台下的阵阵掌声。

    先是有歌手演唱了自己的拿手曲目,接下来便公布了最佳新人奖和新晋导演奖。

    之后是一场舞蹈表演,然后公布的便是技术类奖项了。

    最佳摄影、美术、音乐等, 冬树所参演的《正元启明录》也有了收获, 得到了最佳摄影奖, 到这一步时,导演已经十分满意了, 起码不是颗粒无收。

    但是最后的环节才是最为关键的, 最佳男女主、男女配和最佳导演都会在这个环节公布。

    最佳导演放在最后压轴,倒数第二是最佳男女主,男女配的得奖在较为靠前的位置。

    严拓在演唱歌曲的歌手退场后, 手中拿着贺卡稳步上台。他打开了贺卡, 眼中露出了笑意:“最佳男配角, 赵矣贺!”

    最佳男配不是封年,这让导演有些微微的失落,毕竟导演一直觉得封年得奖的可能性比冬树更大。

    但封年坐在台下,表情无异,摄像机对准了他,他鼓着掌露出了一个颇为绅士的笑意。

    最佳男配角赵矣贺兴奋地上台,从严拓手中接过奖杯,感慨地说着自己的感悟,他是一个浸淫圈内多年的演员了,能获得这个奖总算是出了头。

    他发言中规中矩,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感谢了剧组,感谢了自己的家人,并且表达了自己的职业愿景。

    下一个,便是最佳女配角了。女主持人刚上台的时候,封年便显而易见地兴奋起来,挤眉弄眼地暗示冬树:“冬树姐,冬树姐,笑得好看一点。”

    他觉得自己瞒得很好,有些为自己骄傲。

    女主持得体地对着台下微笑:“最佳女配角,实至名归,谢冬树!”

    在公布的一瞬间,灯光打在了冬树的身周,她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惊喜又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然后,在女主持的邀请下,她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向着台上走去,她一边走,一边默念着早就写好的发言稿。

    封年比冬树还激动,看到冬树姐起身,他立刻也想跟过去,想给冬树姐拎裙摆。

    但冬树起身后,他才看到冬树姐的裙子只到小腿,根本用不着他,这让封年觉得十分遗憾。

    冬树走到台上,女主持微笑着将话筒和奖杯递给她,两个人浅浅地拥抱了一下。

    台上便只剩下了冬树一个人,会场其实很大,但现在只有台上有光,她有些看不清台下众人,只能听到掌声。

    掌声和刚刚赵矣贺差不多,只有两处声音最大。

    一个来自剧组那里,大家对于她得奖表示了最衷心的感谢。

    另一处便是很靠后的角落里,那里是清卉和小央的位置。

    即使看不到,但冬树能想像的出来,清卉现在应该十分激动,手都快拍红了。清卉从小到大都坚定认为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姐姐也应当站在这个台上。

    这几天里,罗倾和冬树说过她得奖的原因,一是演得真的不错,二是最佳女配的其他候选人的粉丝刷票现象太过严重,她们本人也或多或少地参与其中。

    并且各家粉丝们吵闹得厉害,只有冬树的粉丝没怎么参与过争吵,风评最好,这个奖给了她,算是组委会给上级的态度,给大众的态度,证明组委会并没有鼓励伤害土地的刷票行为。

    罗倾说了实话,冬树得奖这事,虽然实力够,但确实也是运气不错。

    之前冬树其实并不十分在意这次能不能得奖,她觉得自己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并不急这一次。但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得奖成了很好的机会。

    场中掌声渐渐停息,冬树微笑着看向台下,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她刚开始的发言中规中矩,得奖了很高兴,然后感谢组委会、感谢剧组的大家。

    然后她的视线慢慢习惯了台上的光线,她便隐隐看清了台下人的样子。她看向了清卉,果真和她所想的一样,满脸崇拜又骄傲地看向了姐姐。

    似乎要不是为了会场纪律,清卉立刻就能站起来,指着冬树骄傲地告诉所有人:“看,那是我姐!”

    但清卉并不会这么做,因为她现在身陷谣言。

    冬树站在光中,而清卉只能藏在黑暗里。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妹妹,本身就是一束光,只是现在被坏人掩住了光芒。

    所以,冬树决定,将自己的光分给妹妹。

    即使可能会把黑暗牵连到自己身上,她也想将妹妹一起照亮。

    冬树笑起来,她感谢完了剧组的同事们,然后略一停顿:“我最感谢的,便是我的家人。”

    “我家人并不多,每一个都很珍贵,尤其是我的妹妹。”

    她说:“我的妹妹是很干净、很美好的女孩子。”

    “她小时候啊,身体不好,但她总是笑嘻嘻的,像个傻乎乎的小甜豆。现在她长大了,在别人看来已经是大人了,但在我身边,永远是小孩子。”

    “我用生命承诺,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冬树不打算占用太多的发言时间,她对着台下、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我的妹妹也在现场,她叫谢清卉。”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能够相信我和我的家人,谢谢今天拿到的奖项,我会将它作为动力,继续前行。”

    她所用时间不多,大多篇幅都给了妹妹。

    冬树说完之后便下台了,整个会场凝滞了片刻,主持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灯光师倒是反应最快的,在场中找到清卉后,立刻便将光束打在了清卉身上。

    摄像机随后跟上,台上的大屏幕便显出了清卉那张错愕的脸,她眼眶发红,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却实在忍不住,双手捂住了脸抽泣着。

    冬树下台后,还未坐下,便看到了屏幕上清卉的哭泣,她将手中的奖杯递给了旁边的封年:“麻烦拿一下。”

    然后,她便走去了清卉那边。

    冬树位于第二排的位置就此空了下来,她坐在了妹妹的身边。后面空间不大,工作人员拿来了一把简易的椅子,让这位新鲜出炉的最佳女配坐下。

    清卉哭了挺久的,她说不出心里的感受来,只趴在姐姐的肩膀流泪,她声音颤抖,小声喊着:“姐姐……姐姐……”

    台上的环节持续了下去,冬树不时根据主持人的话鼓掌,但她没有忽视妹妹的每一个动作,每当清卉叫了她一声,她便轻轻“嗯”一下。

    穿着黑色礼服的冬树,和穿着白色花朵卫衣的清卉依靠在一起,贴得紧紧的。

    摄影师没忍住,又给了她们几个镜头,现场的记者,也从各个角度记录下她们相互依靠的画面。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谢清卉名声受损的时候,谢冬树公开她们的姐妹身份会有什么影响?

    也许大众会跟着不买单,她的名声也因此受损,事业阻滞。

    但她能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中,在镁光灯的照射下,在自己事业终于有了成绩的时候,说出来这件事,便让很多人觉得尊重。

    在她最光芒万丈,而她跌入尘埃的时候,她却选择了和她命运与共。

    记者们拍照的时候,默契地选择了最美的拍摄角度,没有恶意丑化。在照片中,只有两个女孩,周围都是黑暗,只有她们身上有光。

    颁奖典礼还未结束,现场的一些讯息已经传了出去。

    刚开始是各个奖项的得主有些热度,但当冬树在台上的发言和她们姐妹两个的照片发出去之后,她们的热度暴增。

    “什么?她们竟然是姐妹!”

    “看起来不像啊!”

    “是啊,姐姐这么正派,妹妹怎么会有那样的传闻?”

    “人家早就辟谣了,还报警了,谣言啊……”

    各种讨论瞬间攀升,还有人立刻想起来之前谢清卉发出来的澄清视频:“她在视频里看向了外面一眼,是不是就在看谢冬树?”

    “有可能诶。”

    冬树的形象实在太过正面,再加上现场的照片,她坐在红色的塑料板凳上,看上去有些窘迫,但紧紧地拥着自己的妹妹。

    这是每个人都曾有过的记忆。

    也许是妈妈,也许是爸爸,也许是哥哥,也许是姐姐,还有可能是爷爷……

    但他们总有这样的记忆,坐在沙发或者椅子上,被家人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唯有真情,不忍诋毁。

    还有人想再提起清卉的那些假料,甚至要发翟明俐那边P过的假图,但立刻就会有人怼:“人家都辟谣了,怎么还提啊?我P张图发给你妈,你乐意吗?”

    罗倾知道冬树的打算,很担心之后的舆论反应,因此在颁奖典礼开始的时候,就早早守在办公室里,如果舆论不对,立刻让团队开始处理。

    照片发出来了,舆论也起来了,罗倾却有些发愣。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等了很久,网上也没有不好的言论,冬树没受任何影响,清卉之前的那盆脏水也慢慢变得干净。

    罗倾心情复杂,她摆摆手:“都下班吧。”

    典礼结束后,冬树特意找了最佳男女主和最佳导演的得主道了歉,本来热点应该是他们三个的,她这样做多多少少抢了他们的风头。

    “真的对不起,”她诚恳地说:“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最佳男女主都不是第一次得奖了,都是实力派,不怎么在意网上的热度:“没事,我要是你,也得这么做,得奖是难得,但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最佳导演也不在意,他对着冬树摆摆手,急匆匆往外走:“一看你们俩啊,我就有些想回家了。”

    冬树和清卉拉着手往外走,记者等在门口,最佳男女主都出去了,但他们还翘首以待,当冬树和清卉出来的时候,记者们立刻对着她们拍照。

    灯光很闪,刺得清卉眼睛有些发酸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冷藏一段时间,有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这样的场景。

    但姐姐赌上了前程,照亮了她的茫茫暗路。

    心里有些酸涩,也有些甜蜜,清卉一直抱着姐姐的胳膊,冬树穿着裙子,走得坚定又稳重,撑住了清卉靠过来的重量。

    “姐,”清卉微微踮起了脚尖,声音又小又轻,温热的鼻息扑在了冬树的耳朵里:“我真的好爱你啊。”

    作者有话说:

    冬树(平静):掌声分你,光芒分你,前途分你,未来和命运都分你

    第80章 盛大的爱

    王尽实在太高兴了。

    她想过这个办法, 但这个办法是在冒险,对冬树毫无益处,冬树不是王尽手下的艺人, 她也没资格提出这个办法来。

    没想到,冬树自己就悄悄将这件事做了,并且效果比王尽之前想象得还好。

    冬树之前就想好了,这次要是能得奖, 就在颁奖礼上公布,这样效果最好,传播最快。要是不能得奖,她就在自己的账号公布,可能效果没有这么好,但也是有用的。

    当天晚上的热搜相当火爆, 王尽适时地发了些物料。

    都是她之前和冬树、清卉相处时, 无意中拍下的,姐妹两个一起在饭桌边吃饭,一起晒太阳, 穿着相似的T恤。

    这种长相十分不同, 但各有各的美丽的姐妹在圈里没有几个, 热度越来越高。

    而清卉靠在冬树身上,在记者的包围中走出典礼现场的照片更是打动了很多人。

    有一张视角选的极好, 周围全是模糊的人影, 闪亮的灯光刺眼,只有她们两个面容清晰,清卉个子矮, 她微微仰头, 满脸欢欣地望着姐姐。

    而冬树脚下坚定, 带着她走向了一个有光的未来。

    这张照片大范围地传播,有些不认识她们的人都觉得极为惊艳,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大美女同时出境,谁都没有抢对方的光辉,还彼此映衬。还有些人惊呼:“内娱已经开放到可以公布女性恋人了吗!”

    “人家是亲姐妹!”

    冬树和清卉的账号晚上都发出了信息,再次向大众确认她们的姐妹关系。

    这事自然是罗倾和王尽操作的,但清卉回家后,情绪仍然挺激动的。她知道自己的问题也许就这样被姐姐解决了,但她现在对这个已经毫不在意了。

    她抱着手机,看着姐姐和她的照片,还有姐姐账号发出来的信息,越看越高兴。

    她没心没肺地开玩笑:“我们好像是多年地下恋情终于公开了啊。”

    冬树不管她,坐在一边给罗倾回信息。

    小央已经提前回来了,毕竟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他和她们住在一起。

    姐姐在忙,清卉只能去和小央说话,她低落了好久,今天情绪是最好的一天,小央便耐心地听着她絮絮叨叨。

    清卉情绪激动,说话颠三倒四的,想起来一句就说一句。

    说来说去,小央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

    被亲妈威胁暗害的同时,她也被姐姐堵上一切来拯救了,这种说不出的隐秘幸福感,让她根本停不住嘴。

    “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了。”清卉对小央说:“所有女孩子最渴望的时刻,我都有过了。”

    她有过艰难日子里的那条没穿过几次的华丽裙子,有着爸爸哥哥心甘情愿换回来的生命,有着姐姐踏着污泥将她捧起的盛大隆重。

    确实,小央默默想着,不可能再有人能让她感受到更多的爱意了。

    清卉开开心心地刷着手机,小央就陪着她一起刷手机,他们发现网友确实挺变态的,竟然有人开始磕她们的姐妹CP了。

    “真变态。”清卉点评着:“怎么能这么想呢。”

    尽管这么说着,她却点进这个话题里,认真地看和姐姐的CP相关的内容,一边看脸上还泛起了同样变态的笑容。

    小央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出来。

    小央的戏快要播出了,也马上要进下一个剧组了,这次演的是深情男主,能在进组之前看到问题解决,他也算是放了心。

    冬树一直在和罗倾聊工作。

    罗倾给她发了些资料,说了下现在的情况。

    罗倾在颁奖典礼前提心吊胆,在粉丝众多的几位女星中得奖,罗倾很怕冬树被她们的粉丝辱骂,再加上冬树要公布和清卉的关系,罗倾甚至有些睡不着觉了。

    没想到,冬树的粉丝量不多,但大众观感真的很好。

    那些疯狂的粉丝们在颁奖之前摩拳擦掌,如果是其他人得了奖,可能又是一场大风波。但得奖的是冬树,她安安安静静,对所有人都很恭敬,演戏认真,和她拍过戏的很多人都夸她。

    既然是冬树得了奖,那些粉丝竟然觉得可以接受。毕竟,冬树的粉丝从不惹事,刷票也没参与,更没有举报过别人。自家姐姐惜败谢冬树,不算丢人。

    封年本来也是有希望得奖的,但他粉丝量大,也参与了刷票行为,组委会不敢给他奖项了。

    但封年挺高兴,典礼后便在自己的账号十分热烈地祝贺了冬树。

    连带着他的粉丝也祝贺了起来,毕竟冬树和封年在剧中是副CP,女侠本来就比太傅公子强。这个得奖的结果,说不上太满意,但所有人都不遗憾。

    这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结局,大家都以为最佳女配颁奖后,一定会有风波,没想到竟然如此风平浪静。

    因此,之前没有什么代言的冬树的市场价值一下子被发现了,很多品牌找到了罗倾,想让冬树代言,将自家品牌和她极好的大众观感关联在一起。

    一夜之间,冬树本以为自己是在冒险,其实一下子便踏入了烈火烹油的热度中,从演技不错的演员成了很多人知道的当红明星。

    罗倾收集了资料发给她看看。

    “你先看下,我们市场部还在做分析,看到时候你接哪个好一些,还有几个封面想让你上。”罗倾说:“对了,还有个封面暗示想让你们姐妹一起上。”

    这是好事,冬树都听罗倾的。

    那个姐妹合体的封面,罗倾觉得不错,准备重点考虑下,现在热度正高,正好趁势宣传一波。

    “对了,”罗倾提醒她:“你别忘了,下个月14号晚上是这届玉轮奖的晚宴,衣服我不给你准备了,你妹选得挺好。”

    晚宴是为了奖项得主举办的,冬树自然要去参加。

    她靠着颁奖典礼获得了那么大的热度,给妹妹解决了问题,肯定要去表示下自己的态度。

    清卉乐颠颠的,王尽重新收到了一些角色的邀约,发来给清卉看,但清卉现在没心思看,专心给姐姐准备晚宴的妆容和衣服。

    王尽挺气的,打给小央让他劝劝清卉:“好不容易机会回来了,她也不抓一抓。”

    小央倒是劝解起了尽姐来:“尽姐也知道,前段时间她日子多难过啊,好不容易开心点,尽姐就让她高兴几天吧。”

    “她们这种小女孩啊,高兴了就漂漂亮亮的,不高兴了,容易变丑。”

    “更何况,”小央安慰王尽:“她还有个好姐姐呢。”

    王尽也知道,是该让清卉高兴高兴了,但她就是着急,现在送过来的剧本,有些比之前的更好了。

    之前清卉演的都是小白花,没什么深度,现在甚至收到了被校园欺凌、然后复仇的人物角色,很有深度,并且是女主。

    如果拿了这个角色,清卉的事业甚至能再上一层。到时候什么翟明俐啊,什么金昭玉啊,根本不用在意了。

    “那等冬树那边的晚宴忙完,”王尽松了点口:“一定让她好好看看本子。”

    小央满口答应。

    经过了至暗时刻后,她们终于迎来了光明。

    他们住的房子里,这几天全是笑声。

    “日子就是这样,”小央感慨:“不会一直坏下去的,上次便是触底了,终于到了反弹的时候。”

    他们走过了荆棘和泥泞,现在终于走到了阳光照射中。

    一个美好的、光明的未来对着他们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她们姐妹两个的风头很盛,刚开始还等着看风向的一些人也陆续递来了橄榄枝。毕竟这是清卉低谷后的第一部 戏,关注度极高,并且勉强算得上是雪中送炭,对剧组整体风评也有好处。

    除了王尽很看好的那个被校园霸凌然后复仇的角色,此外还有了一些更有深度的角色。

    比如,被网络暴力的无辜女孩,被逼着走向了犯罪的道路,角色不怎么正面,但是和清卉之前的经历贴合,如果接了这个,讨论也会很大。

    王尽十分高兴:“坏事变好事了,虽然清卉现在年轻,没到转型的时候,但演个严肃点的人物,以后真要转型了,也有说服力。”

    至于冬树那边,更是收到了很多的剧本。

    冬树得最佳女配的便是女二号,加上名声大噪,这次送来的本子也全是女二和女主了。

    太多的剧本了,罗倾要进行初步筛选,将不适合的全部剔除,然后再交给冬树看,之后她们共同决定。罗倾给冬树在电话里说了说现在的情况,让她安安心。

    冬树心情挺复杂的,挂断电话,她和小央一起坐在沙发上:“我没想到现在情况这么好……”

    在颁奖典礼上开口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最坏是什么?

    不过是和清卉一同承担起所有的恶评和冷落罢了,她接受了最坏的结果,坦然地迎接一个灰暗的未来,但未来却忽然露出了明媚的光来。

    冬树也很高兴,但她也有些不安。

    “我得更好地演戏。”她告诉小央:“不然对不起这么多相信我的人。”

    小央盯着她,他看着冬树从武馆的清瘦少女,为了妹妹的疾病当了武术替身,演过谷导意识流的不出名小电影,靠着能拼敢打有了更好的机会。

    但她也曾被人觊觎,受人为难,遭人背叛。

    小央清晰地记得,初见时的冬树意气风发,少女朝气蓬勃,现在也学会了隐忍,遵守着这个社会的规则,但仍然有着自己的坚守。

    现在踩在了繁花之上,她的第一个想法,仍然是“不让相信自己的人失望。”

    即使一路走得艰难,也见过了黑暗,从有棱角到被打磨地更加寡言,冬树的眼睛仍然清亮。

    手机上,到处都在讨论着冬树和清卉,小央这才恍然,这么些年都已经过去,但他们都没有变化。

    他舒了口气:“对,我们要好好演戏。”

    他越发笃定一个未来,他们三个都会成为影后和影帝,但从灯光下走开后,他们便仍然会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吃着自制的火锅,笑笑闹闹地吵着架,说着话。

    第81章 花团锦簇

    好好睡了几觉后, 冬树终于有心情做顿饭了,她做的饭,一直都是清卉最留恋的味道, 连带着小央都习惯了。他们坐在一起吃着十几年来未曾变化的、奇形怪状的煎饼,心满意足。

    这次的晚宴,清卉给姐姐选了一袭白裙,同样的利落剪裁, 显得冬树身姿笔挺,站在那里便像是崖边落了雪的松树,有些拒人,但又相当引人注目。

    “晚宴我就不陪姐姐去了,”清卉叮嘱:“姐姐到时候注意安全,姐姐现在火了, 肯定好多人想勾搭姐姐呢。”

    “应该没问题的, ”小央倒是不担心:“去参加晚宴的,不是得奖的,就是组委会的, 还有些地位高的, 年纪一般不小了。”

    “到时候冬树恭敬点, 没问题的。”

    很快便到了晚宴那天,冬树早早就到了会场, 她算是资历浅的, 早早到场才符合身份。

    到了会场后,大家就零零散散地站在厅中,拿着鸡尾酒杯, 和自己相熟的人说说话。封年也来了, 他没有被邀请, 但用哥哥公司的名义过来了。

    他和小尾巴一样跟着冬树:“我就来见见你的,冬树姐。”

    “我待一会儿就走了,”他巴巴的:“上次颁奖礼后,我还没有正式和你恭喜呢。”

    “祝贺你啦,冬树姐,”封年认真地说:“你以后肯定前途特别光明。”

    但他有些愧疚:“我之前不知道谢清卉是你的妹妹,如果我知道的话,那时候肯定会帮你、帮她说话。”

    他这副样子,倒是觉得自己有错了一样,冬树温和地看向他:“没事,事情都过去了,不用你们帮忙。”

    她和封年相处时间久了,因此知道他的缺点:“在家少熬夜,和剧组一样,生活规律点。”

    这话一出,封年就极为高兴,觉得自己被关心了:“好,我一定早睡早起。”完全忘记了昨天自己又熬了个通宵。

    他想问问冬树姐下一部演哪个片子,他也想去,但罗倾现在还在看本子,没有定好,封年觉得有些遗憾:“那冬树姐选好了和我说一声,我看能不能也去混个角色。”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不时有人过来和冬树打招呼、给她递名片。

    虽然男女主角肯定是最出名的,但他们年纪都比冬树大,她是前途最不可限量的一位。更何况,江怀屹和她们的亲近关系也慢慢传了出来。

    既生一直帮着冬树和清卉的宣传,这些掩不了耳目,隐隐约约传了消息出来。

    尽管摸不清他们具体是什么关系,但谢冬树很明显是有背景的。

    一个有背景、有能力、有机会的演员,现在不巴结,又该等到什么时候呢?

    来打招呼的人太多了,封年意识到自己有些耽误事情了,他颇为遗憾地和冬树告了别。

    冬树不卑不亢,和所有人都聊得不错,现场和小央说的一样,不是得奖的,就是组委会的,还有些位高权重的,气氛挺好的。

    所有人都知道谢冬树火了,此后的发展肯定不错,一些颇有资历的演员和导演对她都很客气。不再有当时李总一样的人再将她视为囊中之物一般轻佻。

    在饭桌上,冬树被安排和地位颇高的人物坐在一桌上谈笑风生,偶尔会有小演员从其他桌走过来,给他们敬杯酒,自然也会敬给“冬树姐”。

    这顿饭吃得冬树颇为感慨,宴会结束,走出会厅时,也有记者跟着拍她。

    回家后,冬树坐在沙发上,心情微妙又复杂。

    “原来火了是这种感觉。”她自言自语一般说。

    清卉趴在地毯上看剧本,尽姐天天给她打电话,清卉被烦到了,只能开始看了起来。听了姐姐这句,她抬起头看了姐姐一眼,继而又低下头:“是啊,就是这个感觉。”

    现在,清卉每天也都有很多约,不过都是打到了尽姐那里,尽姐再说给清卉听。

    有人想约她吃饭,有人请她去参加什么活动,甚至还有人请她当舞蹈综艺的嘉宾,清卉其实不会跳舞,也看不懂选手的技巧。

    之前,清卉眼巴巴地看着戴黛的角色,想演,却只有试镜的机会。但她现在火了,甚至不用去找,便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机会。

    清卉之前粉丝便很多,对这种被追捧的感觉还算熟悉,但冬树这是第一次体验到。

    她在心里反复摩梭着,想搞清楚“火了”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几天后,冬树和清卉在罗倾的安排下去参加了夜间访谈节目,为她们又添了一把火。在访谈时,节目组的人颇为热情。

    节目前后,工作人员都很尊重地称呼冬树为“谢老师”。

    冬树对这个颇为不适,多次纠正他们的称呼:“叫我冬树就行,比我小的话,叫我冬树姐也可以的。”

    但并没有多少人听从了她这句话。

    在访谈中场休息的时候,冬树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将水溅到了鞋子上,她立刻便想弯腰拿纸巾将鞋子擦拭一下。

    但旁边跑过来几个人,争抢着一般,要给她帮忙。

    冬树不喜欢这样,她推拒着,最后自己将鞋子处理了。

    回家的时候,冬树仍然在思考着,在她得奖前后,她都是谢冬树,她并没有很大的变化,那这句老师的尊称,只是给她身上的名气,而不是给她本身的。

    而那双鞋,其实也是之前穿过的,并没有好很多。

    在活动现场,灯光下,清卉敏锐地发现,姐姐的笑容很勉强。

    清卉很早便知道,姐姐和她是不一样的人,她天生便喜欢表演,愿意展示自己,而姐姐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个。

    这一路走来,他们跌跌撞撞,清卉和小央都走到了一个他们喜欢的位置上,但姐姐呢?比起现在的灯光,也许她最喜欢的,是武馆里拳拳带来的回响。

    “我们现在不缺钱了,”清卉这样说:“姐姐可以不用听罗倾的,不是非得接这些活动,姐姐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几次参加活动后,冬树也终于确定了心中的不适感。

    “我以后不参加活动了。”她和罗倾说:“那样会使我不像我。”

    罗倾现在接受能力变强了很多,不再试图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冬树,她挺洒脱:“也好,保持些神秘感也不错,以后我不给你安排活动了,找个合适的剧本进组吧。”

    罗倾给冬树的规划,一直都是演技派,以后当影后。

    她现在收到了很多剧本,正在慢慢给冬树选,有几个都不错,罗倾正在纠结要不要把这几个不错的本子都拿给冬树看的时候,她收到了杜导助理的信息。

    杜导年纪不小了,背景深厚,大院子弟,是多家娱乐公司的大股东,自己也是知名导演,和彭老不同,杜导现在同时专注于国内外市场。

    前些年,杜导拍的电影,女主角得了国际知名奖项,成为国内外双料影后,自此那个女演员地位封神。

    杜导下一步电影是功夫电影,同样进军国内外市场,他看上了冬树,有意让冬树饰演女二号。说是女二号,其实戏份几乎和女一号并重,只是冬树咖位不如女一号。

    要是合作顺利的话,杜导说不定之后还会让冬树来担任女主角。

    这个机会可比罗倾手里那些好太大了,几乎是云泥之别,收到了杜导助理的信息后,罗倾立刻便将其他本子放下了。

    冬树大概看了看杜导的剧本,觉得没什么问题,便任由罗倾处理。

    没多久,罗倾便将和杜导这部电影的意向合同初步敲定了。同时,在网上展开了初步宣传。

    只要冬树演了这部电影,之后按部就班播放的话,她稳稳能升到二线,甚至看电影效果,甚至有可能直冲一线。

    消息传开之后,给冬树的邀约便更多了。

    但之前冬树和罗倾说好了,于是大部分邀约,她们都拒绝了,只有实在拒绝不了的,才会去参加。

    比如她参加了杜导组织的聚会,聚会上,她也不必和之前罗倾叮嘱的那样,必须穿好看的礼服裙子,必须敬酒。她不再是个被挑选的摆设,而只是坐在座位上,和颇有资历的女一号一起,客客气气听着其他人闲聊就好。

    杜导已有五十多岁,脸颊过分瘦削,头发倒是乌黑。聚会闲暇中,他和冬树聊过几句,聊了电影和武术相关的事情,还算融洽,只等到以后将正式合同签订了就好。

    等人员筹备齐全,便可以准备开拍了。

    冬树终于有资格,和这些大人物站在了一起,成为了他们的自己人。

    但在杜导的聚会中,有些是他的朋友。

    杜导的朋友,自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也都是上了些年纪的成功人士,和之前的李总魏总一样,身边跟着小姑娘或者年轻的漂亮男孩。

    漂亮年轻人的脸庞和身边男人的白发对比鲜明,冬树不喜欢看这样的场面,不喜欢看那些岁数不大的年轻人们看似欢欣脸上的谄媚笑意。

    但她已经到了今天的位置上,便只能混迹在这些人中间,假装对这些熟视无睹。

    罗倾对现在的状态满意,时常对她说:“现在你已经火了,只要演了这部戏,以后稳稳的大明星,顺着点杜导,好好相处。”

    很多人梦想一辈子的光辉道路就在她的脚下,但冬树有时会默默想着,现在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

    在之前的一些年里,她没有钱,没有选择,只能一步步向前走着,而现在她有了喘息的机会,终于能够思考。

    重来一世,她到底想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现在的日子花团锦簇一般,但她却时常做梦,梦到了上一世的最后,她在逼迫着走上了小路,没有选择地结束了一生。

    第82章 我拒绝

    杜导的电影和当时彭老的差不多, 主要角色由杜导来选择,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便可以由一些利益相关的公司推荐了。

    要是戏份多一点的角色, 杜导还会组织试镜,综合选择。

    若是不怎么重要的小角色,便直接带去,让杜导和导演组的其他人看一看就好。

    冬树毕竟是杜导选中的女二号, 现在风头也盛,戏份很多,有时候导演组也会邀请她去看看小演员。罗倾执意让冬树多去几次,给杜导留个勤快些的好印象。

    冬树在家也没事情,她将剧本看完了,若是导演组邀请了她, 角色又是和自己有对手戏的, 冬树便会过去跟着看一看现场的试镜。

    但她在现场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想着要是和这个小演员拍对手戏, 自己应该怎么演。

    试镜工作进行得很快, 一个多月便结束了, 下一步便是杜导的公司梳理合同,然后一起签掉后, 便准备开拍了。

    在人员全部确定后, 杜导再次出面,组织了一次颇为盛大的聚会。

    聚会就在杜导自家的别墅里,杜导房子多, 这个别墅说是自己家的, 其实长期空着, 只是用来给他举办活动的。

    这次来的不止有选定的演员,还有投资人,各个利益相关方汇聚一堂,在一起热闹一场。

    主要人物还是投资人和局里的领导,讨论之后的布局和发展,艺人们在场算是调剂,也是让各方人物过过眼。

    冬树对这种场合已经有些习惯了,她早早就到了别墅,自己找了个位置呆着,要是有熟悉的人,她便打个招呼。

    小演员们地位不高,来得比她更早,不时有人过来向她问好。

    这部电影是功夫片,但其实牵涉到一些鬼神之说,其中便有一个青楼发生的故事,里面的姑娘们一夜惨死。

    有十几个扮演青楼姑娘的女孩,她们年纪都不大,有些是刚毕业的,也有些还是学生,是由学校老师推荐的。

    她们都挺崇拜冬树的,因为对这种场合不熟,而冬树又看上去温和,她们便小心翼翼地站在冬树附近,和她搭着话。

    “冬树姐,”穿着粉色礼服裙的女孩小声问:“待会我们需要敬酒吗?”她的经纪人要她好好表现,讨好导演和投资人,但她多少有些畏惧。

    看到这个女孩,冬树便想到了当时的自己和清卉。

    “不用特意过去,”冬树教给她:“你看其他人的做法,要是有人敬酒,你可以跟着一起。”这样不引人注目,礼节也够了。

    几个女孩认真听着,颇为感激地点了点头。

    别墅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在艺人们到齐之后,杜导和投资人也到了,还有些局里的大领导。

    他们穿着随意,聊着一些行业内的风向走了进来。

    局里的领导有行政职务,不便公开露面,直接去了二楼。剩下的投资商等人便站在大厅的中央,其他人纷纷上前问好。冬树和其他几个主要演员一起,也上前打了招呼。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了,那些人看向冬树他们这几个主演的目光没有了当年李总和魏总的那种挑剔和粘稠,而是正常地回应。

    但当冬树走开之后,小演员们上前的时候,她不经意回头,便看到刚刚还算礼貌的那些人,眼睛便像是钩子一样,直直落在了年轻不出名小艺人的身上。

    冬树狠狠皱了下眉毛。

    她忽然意识到,她从来都是在一个圈里,这个圈的生态从没有过任何变化,只是她的地位变化,慢慢上升了一些,她便脱离了底层的泥泞,看到了上层的花束。

    而事实上,下层仍然是污糟一片,从没有过改变。

    之前那个和冬树说话的穿粉色礼服的小艺人,长相清纯可爱,但身材又很好,比较惹眼。

    冬树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只听其他人喊她“小宜”。

    小宜很明显没穿过这样的抹胸礼服裙,露出了肩膀,她很怕自己衣服掉落,不时地向上拉一下裙子。

    杜导身边有些人的视线不遮掩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等小宜回来了,她仍然走到了冬树的身边,满脸都是不安,似乎只有在冬树身边,才能感到安心一些。

    冬树看了她一眼:“跟我去下卫生间吧,我帮你拉下裙子。”

    她们到了卫生间里,冬树帮她紧了紧身后的绑带,小宜舒了口气:“这下感觉安全多了。”

    小宜和冬树亲近起来:“冬树姐,”她小声说:“其实我和清卉学姐是一个学校的,比她低两届,我在学校的时候,总是看清卉学姐当时的表演课录像学习,我觉得她可厉害了。上一次全网发她假料的时候,我到处解释,还好最后没事了。我怕你以为我是在攀关系,刚刚没敢告诉你。”

    冬树点点头,小宜比她矮一些,个子和清卉差不多,再加上她和清卉是一个学校的,冬树更加觉得亲近起来。

    冬树话不多,但小宜的话很多,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得到这个机会的经历,说着自己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的期待和现在的畏惧。

    “小心着点。”冬树提醒她:“待会和我或者其他艺人在一起,别走散了,要是能离开了,就尽早离开。”

    小宜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她也只是学生,经纪人只盼着她能搭上大腿,让她讨好,没人和她说这些,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她们不好在卫生间待太久,一会儿便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喝起了酒来,现场也热闹了不少,有心讨好的,便上前去和大人物搭话,没有这个心思的,便站在了一边,和自己熟悉的人闲聊。

    小宜还有另外几个没什么心思的女孩,便跟在冬树身边。

    但过了会儿,女一号便过来叫冬树:“杜导说有几个局里领导要见见我们。”

    那就必须要去了,冬树叮嘱小宜她们几个不要乱走,在角落里站着就好,然后她便跟着女一号去了二楼。

    大领导们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看了看几个主演,颇为和蔼地说了些要敬业之类的官话而已,但主演们必须要一一表态,表明自己不会辜负领导们和杜导的期望。

    这一来一回,便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冬树下楼的时候,便听到楼下更加热闹了。

    有些投资人声音里带着醉意,不停地喝彩,女一号之前和杜导合作过,知道什么情况:“肯定有人在表演节目了。”

    气氛到了,现场也有乐队表演,艺人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才艺,今天是个很好的展示自己的机会,便有人自告奋勇唱了歌。

    之后,还有人跳了舞,还有合唱,现场颇为热闹。

    在一片和谐的欢腾中,忽然有醉酒的声音响起来:“让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微醺的男人问身边人,得到了答案。

    “对,让那个叫小宜的来跳个舞。”

    站在角落里的小宜就这样被点了名,她颇为惊惶,小宜是学过舞蹈的,还得过奖,若是平日里,她不介意跳个舞,但今天不行。

    今天她穿的裙子,纱质裙子只到膝盖,上面是抹胸,即使冬树姐帮忙紧了紧绑带,但根本不能做太大幅度的动作。

    但她被点了名,顺着投资人的目光,很多人看了过来。

    小宜努力地露出笑意来:“我今天穿得不太方便……”

    点了她名字的是谭总,身家颇深厚,最喜欢的,便是这样涉世未深的女孩。现在谭总有些醉了,执意要求着:“没事,动作小点就好吗,我们又不介意。”

    小宜向后躲着,但谭总却越发强硬,并且由于小宜的躲闪,而变得微微有些愠怒了,隐隐觉得是这个小艺人不给自己面子。

    周围的人都和看热闹一样,和小宜一起的几个女孩满心担忧,却也不敢上前阻拦。

    冬树还有几个主演,跟着杜导从二楼走下来,下楼时便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谭总已经拉到了小宜的手,向前拖拽着。

    冬树的心一揪,她下意识看向了杜导。

    这段时间的相处,杜导向来话少,但位高权重,他邀请来的客人都给他面子。冬树看向了杜导,想着杜导怎么都得说句话,毕竟小宜是他选来的演员,怎么能任凭谭总这样。

    但杜导却停住了脚步,站在了台阶上。

    冬树不怎么明白,小宜现在处境艰难,冬树忍不住问杜导:“杜导,下面有些乱……”

    女一号站在冬树身边,扯了扯冬树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说话,杜导没有回头,只说:“他们闹就闹了。”

    看样子,杜导根本没有管的意思。

    女一号和冬树已经熟识了,女一号年纪大一些,挺喜欢冬树的,现在拉着冬树的手,小声告诉她:“都正常的,谭总能力大得很,这是看上那个女孩了,是好事啊。”

    可是,冬树视线投下去,便看到小宜挣扎着,满脸的害怕和不情愿。

    冬树声音不大不小,她说:“可是她不愿意啊。”

    杜导终于回了头看了冬树一眼,过于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谭总喜欢。”

    是了。

    杜导看上去温和,也只是对冬树这些有些名气的演员而言。事实上,谭总才是杜导真正的朋友,一个小艺人,被谭总看上了,那便是好事,谭总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小艺人的想法又有什么要紧?

    冬树现在为了那个不知名小艺人说话,让杜导挺不高兴的,觉得她有些不知好歹了。

    谭总是杜导多年好友,也就这么点爱好,就算真的把那小艺人带走了又有什么大不了,总归亏待不了她的。

    二楼刚刚和冬树他们谈过话的大领导们也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从露台上探出头来看,但看到了之后都笑着摇摇头回了房间里:“老谭……他又闹起来了……”

    “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样……”

    他们笑着,很是包容谭总的“小小瑕疵”,无人在意那个惊恐尖叫的小艺人。

    女一号紧紧拉着冬树的手,希望她不要再说话了。

    冬树看向了二楼,想到了刚刚那些大领导话中勾画的蓝图,演了杜导的电影,被重点宣传,之后成为名气更大的明星,甚至当上影后。

    但她又将视线投向了一楼,小宜被拉扯着,衣服有些微微滑落,露出了肉色的乳贴边缘,周围有人在看热闹,有人背过身,假装没有注意到,还有人想上前,却没有勇气。

    冬树忽然想到了那一晚,李总伸向自己的手。

    那时候,她心里是什么想法?

    她想要演很好的电影,很饱满的角色,挣很多的钱,但这些愿望其实都是为了最终的愿望服务。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想能够不被逼迫着,做出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选择而已。

    楼下的小宜挣扎着,混乱中抬起头,看到冬树的那一瞬间,她眼睛亮了一些,嘴唇微微开启:“冬树姐,救我……”

    冬树不再迟疑,她甩开了身边女一号的手,颇为歉意地看了那位担忧的姐姐一眼,然后,她便越过了杜导身侧,大步向楼下走去。

    她走到了楼下,看到了楼梯上杜导厌烦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这一步,是选择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但她绝不后悔。

    小宜挣扎着,这是她第一次穿抹胸裙,走路都不自在,跳舞更是无法接受,她现在甚至后悔起来,还不如不要来试镜,不要这个机会了,一辈子默默无闻也比现在这种折磨强。

    被醉醺醺的男人拽住了手腕,她惊慌地尖叫着。

    而本来只是说要她跳舞的男人,现在却试图将她拉向门外,门外有辆黑色的豪车,她不知道上去后会经历什么。

    小宜拼命叫喊着,但根本无人理她,周围的人不然是谭总的朋友,看好戏一般给谭总鼓劲,再不然迫于压力,没人敢说话。

    在她的裙子被拉松,整个人也被向前拉了一段距离的时候,一双手从空而至,颇为有力地打开了谭总的手。

    谭总全部力气刚刚都在拽小宜,现在一下子失了施力点,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他愤怒地骂骂咧咧站起来:“哪个不长眼的!”

    冬树将小宜掩在了身后,她平静地看着谭总:“她刚刚已经拒绝了。”

    她回头看小宜:“对不对?”

    小宜瑟瑟地捂着胸前,声音颤抖:“我不跳舞,我也不跟他走,我拒绝。”尽管十分害怕,但“拒绝”两个字,她颤抖着仍然说了很大声。

    对着盛怒的谭总,冬树安抚地摸了摸小宜的头。然后她对谭总说:“您听明白了?”

    “什么?”谭总极为愤怒,从没有被这样对待的他,现在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她不同意,所以现在带走她的是我,而不是您。”冬树心平气和地问:“您这次听明白了吗?”

    第83章 没有吃亏的交换

    清卉正在家里, 赤脚躺在地板上,舒舒服服地看剧本。

    忽然间,她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她盯着号码看了会儿,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接。最近想约她的人太多了,所以她有些怀疑, 是不是哪个二代托人要到了她的手机号,现在来私下联系了?

    但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之后,清卉心里不安,犹豫着还是接通了,接通后,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对面便传出来了急促的混乱中的女孩叫声。

    “清卉学姐!”

    小宜气喘吁吁地惊恐地喊着:“冬树姐打起来了!”

    清卉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电话对面的女孩便仓促地将事情都说了一遍,那边情况危急,小宜没有说得太详细, 便匆匆挂断了。

    清卉的心怦怦狂跳起来。

    她强装镇定, 在手机里找到了一个被她备注为“这辈子最讨厌的人”的手机号, 然后拨通。

    电话被接通得很快,在接通的一瞬间, 既生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清卉?”

    清卉再也忍受不住,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哥,姐那边出事了啊!”

    这一晚,如同做梦一般。

    冬树终于找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做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选择。

    她站到了小宜的面前, 打落了那双试图带走小宜的手, 就像是打断了多年前那双同样伸向自己的手一样。

    当年被宫亭帮助过的她,现在她也有了能够帮助她人的勇气和能力。但她终究不是个圆滑的人,一出手,便将谭总得罪得死死的。

    既然得罪了,她也没有好担忧的了。她向来不会说什么软话,只是很多时候为了生存、为了活得好,她便保持了沉默。

    但今天她不再沉默。

    冬树冷静地问谭总:“这次您听清了吗?”

    谭总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颇为讶然地站在原地,满脸都是不知所措的茫然,刚刚还盛气凌人的男人,现在就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的恶狗一样,失去了方向。

    冬树不再耽误时间,她牵住小宜的手,向门外走去。

    这聚会是杜导组织的,是为了这部电影服务的,是他们整个利益集团的小小开场庆祝,就这样被冬树扰乱了。

    杜导冷漠地站在台阶上,场中一片寂静,在冬树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杜导终于开了口:“走了,你就完了。”

    杜导声音很轻,他皮肤白,看起来不怎么健康,据说对一些药物有依赖,平日里说话也是这样有气无力,这句威胁出自他口,仍然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句听起来似乎无力的威胁,其实充斥着巨大的能量。

    ——这是一个来自圈内顶级操控者的预言。

    她走出去,然后完蛋。

    甚至小宜都迟疑起来,她知道冬树姐不容易,出身艰难,走了很多年才到了这里。然而,她爬了这么多年的路,却即将终结于和门口的几步距离。

    但冬树没有回头。

    被身后无数目光盯着,她坚定地拉着小宜的手:“那就完了吧。”

    身后仍然是寂静,茫然中的谭总却慢慢缓了过来,他那个出身金玉之家、被权势和酒色腌渍多年的笨拙大脑终于确切地意识到:今天他被人反抗了。

    谭总的声音变得尖利亢奋:“把她们抓住!”

    对他不敬重的人,怎么能好端端走出去!

    来的这些大人物自然是带了保镖的,保镖不好进场,只在别墅周围逡巡。别墅内的场景,外面也早已知晓。

    在冬树带着小宜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外面便有几双手向着她们抓了过来。

    小宜惊恐地看着,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冬树仍然稳重地站在原地。

    她今天穿的是长裤,很方便,在对方簇拥过来之时,她将小宜推向了一边,脚下悄悄脱了半高的鞋子。

    然后,便是拳脚相交。

    一拳,她打在了一个保镖的脸上,手上立刻便沾上了血迹,因为拳头打到了他的牙齿上,因而感受到了强烈的疼痛。

    但,这才是她最熟悉的战场。

    阴谋诡计、权势压人,从来都是她最难以解决的东西。

    为了赚钱,为了能有发展,她学会了如何演戏,如何打得更好看,但事实上,她最懂的,从来都是战场上杀人的技巧。

    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冬树拳拳到肉,她穿的白色长裤,现在也早已溅上了血迹。

    她硬生生,一个人便打出了一条生路出来。

    小宜被她护着,颤抖着拨通了学校里最仰慕的清卉学姐的电话,电话号码是她在学校时早就打听到的,她很想能和清卉学姐认识。

    但清卉学姐后来演了戏、出了名,和小宜的距离越来越远,这个电话便没有拨通过。

    冬树沉默不言,在她最为渴望的用实力说话的战场上发出无声却振聋发聩的声音。

    地上躺了一堆人,被她打倒□□着,冬树也不是全然没有受到伤害,她全身都是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但身后无人敢再开口说些什么。

    她就这样,穿着带血的衣服,赤着脚,牵着一个惶恐的女孩的手,镇定地走了出去。

    送冬树来的司机还在外面等待着,冬树现在的情况将他吓了一跳,等坐好之后,全身的痛感便全部奔泻而来,一直维持的平静陡然坍塌,冬树乏力地靠在椅背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小宜努力维持着平静,告诉司机:“先走,先走出去。”

    司机连忙发动车子,从别墅的入口走了出去。

    现在去哪里?

    冬树也不知道,应该回家的,但回家后怎么办?让清卉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让她害怕吗?

    刚刚满腔的无所畏惧,现在却多了些担忧来,她今天的做法,会不会对清卉有影响啊……

    这时候,冬树才注意到自己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手脚都疼,小宜帮忙将手机拿了出来,里面有很多未接电话。

    有清卉的,也有既生的。

    冬树正在迟疑给该谁回电话的时候,电话再次响了,于是,她接通了既生的电话。

    “姐,”既生声音急促,却很温柔:“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冬树的声音听起来和之前不同,难得有些虚弱。

    既生略一沉默,立刻告诉她:“来医院,上次小吉去过的那家私人医院。”

    他立刻安顿好姐姐应该去的地方,同时,他让段季和医院联系好,准备接待。打给清卉,让她过去找姐姐之后,接下来要处理的,才是最难的部分。

    谭总和杜导,可不是好处理的人物。

    即使困难,但既生仍然没觉得姐姐有任何错处,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要是自己在的话,是不是姐姐就不会被逼到这一步来?

    过刚易折。

    但姐姐从来都是一株大树,树即使被暂时遮蔽了阳光,但也从来不会弯腰。

    冬树到医院的时候,清卉也已经赶到了,和医生一起在入口处焦急地等待着。她心中充斥着很多疑问,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在看到姐姐那一刻,清卉所有的疑问全都压在了心中:“姐,姐!”她和小宜一起,给医生帮忙,将姐姐放到了担架床上。

    医生需要清理冬树的血迹,来确认她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在医生将冬树送入病房后,清卉和小宜等在了门外。清卉站在病房门前,使劲想往里看,但什么都看不到。

    既生很快也赶到了,和外面的护士简单问了情况后,他和清卉点头示意,便继续打电话去了。

    他不断说起一些人的名字,安排着怎么联络,很明显是要解决姐姐的这件事情。

    清卉本来已经提起来的心,慢慢地落了下来,她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的自己在病房里躺了很多天,姐姐又是怎么过的那段日子?

    现在既生还在她身边,两个人一起等待着,那么当年的姐姐呢?

    清卉沉默着坐下,小宜也坐下了她的身边,因为路上不断搀扶着冬树,小宜粉色的礼服上面也是大片的红色血迹。

    小宜很想说些什么,但清卉学姐根本没有理她的意思,小宜便只能保持了安静。

    等到既生那边的联络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小宜才有机会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都怪我……”小宜轻声说:“都怪我当时喊了冬树姐救我。”

    “和你没关系。”清卉面无表情:“就算你不让她救,也会是这样。”

    “就算今天不是你,也是一样的结局。”

    清卉说得冷漠,但他们都明白这是事实。

    但小宜的愧疚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太多,她低着头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

    他们三个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了,夜色渐深,清卉终于动了,她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小宜披上。

    小宜颤抖着哭起来:“对不起……”

    “真的不怪你,”清卉竟然微笑了起来:“那是我姐,我知道的。”

    风有些凉,清卉将自己的外套给了小宜后,便也感到了一点冷意,她的视线和既生对到了一起。

    “给我。”清卉颇有些理所当然的意思。

    既生便只能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到了她身上。

    手术室的灯没有亮很久,医生便出来了:“问题不大,她身体很好,受了些皮外伤,出血量不大,只是用力过度,需要休息。”

    他们三个到了病房里,守着冬树。

    冬树脸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露出了细碎的小伤口。

    其实冬树已经醒了,只是她不敢睁开眼睛,不知道怎么面对清卉和既生,现在想来,她不该那么冲动,这事也许会给清卉带来麻烦。

    但她向来做不来软事、说不来软话,其实不管如何开始,事情到最后都会是这么个结局。

    病房里太过安静,冬树最终睁开了眼睛。

    第一句,便是“对不起”。

    但她对不起谁呢?她对得起小宜,也没有对不起清卉和既生,唯一对不起的,便是她努力这么些年,走到了现在的艰难行程而已。

    既生懂她的意思,立刻安慰她:“姐,没事,我这边正在处理,清卉不会受影响的。”

    但姐姐这边,他目前还无法保证。

    那就好,冬树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只要清卉不受影响就没关系,至于她自己?

    完了就完了吧。

    她看着头顶白色的灯光,洒脱地想,得罪一个杜导换一个无辜的小宜,倒也没吃亏。

    第84章 不合时宜的正义

    尽管心里担忧着, 但冬树仍然被清卉和既生要求躺在床上休息,他们兄妹两个去解决所有问题。

    小宜和学校请了假,留在医院里照顾冬树。

    罗倾十分崩溃。

    这些日子, 她心情都挺好的,昨天晚上还和多年好友一起喝了酒,畅谈当年的学生时代,勾起了不少回忆, 抱着这些美好的事情进入了梦乡。

    结果,第二天一醒来,她便得知了这个巨大的噩耗。

    她手下最省心、也最有出息的冬树把大投资人谭总得罪了!

    冬树向来不惹事,但一出就是大事!

    杜导解除了和冬树的意向合同,拒绝冬树拍摄自己的戏,甚至开始在圈内发布封杀冬树的消息。

    罗倾被吓得心跳突突的, 当即打了冬树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小宜, 小宜说了医院的地址,罗倾连早饭都没吃,头发乱糟糟的便奔了过来。

    冬树的胳膊受的伤比较重, 伤口虽然浅, 没伤到筋骨, 但是很长,当时有个保镖拿了匕首出来, 在她胳膊上划了一道, 现在她胳膊上缠了纱布,脸上还涂抹了药水。

    路上,小宜已经在电话里和罗倾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了。

    罗倾进病房门的时候, 面色铁青。

    一进门, 她就忍不住嚷嚷:“你这个猪脑子在想什么!”罗倾很少这么说话, 冬树却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于是安静听着。

    “为了个不认识的人,值得吗!”罗倾将手拎包在墙上砸得砰砰响:“你全毁了啊!你本来能演杜导的戏,以后能当一线,能成为影后,全毁了啊!”

    冬树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床边的小宜眼泪便落了下来:“倾姐,对不起……”

    “当时我不该喊冬树姐救我,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小姑娘哭得厉害,真切地为了冬树姐难过,又觉得全是自己的错。

    她穿着清卉送来的T恤长裤,面色苍白,一看就是学生的模样,手腕被谭总抓的发青,现在留下了发黑的大片痕迹。

    被冬树救了的女孩就活生生站在面前,要是没有冬树,这个女孩今天会怎么样,罗倾其实能想到。

    瞬时间,罗倾的声音也没了,她感到了一股子憋闷的感觉。

    该救吗?

    罗倾扪心自问,这人到底该不该救?

    要是按照从小到大得到的教育来说,是该救的,但是进入社会,你就会明白,其他人的事,关我屁事啊!

    但刚成年的小姑娘怯怯地站在面前,罗倾却说不出话来了。

    罗倾的儿子和这个小姑娘一样的年纪,她哥家的女儿比小宜还要大上两岁。

    很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刚开始什么都不懂,或许自愿、或许被迫着,和大人物有了亲密关系,此后不然沉寂、不然有了发展。

    罗倾觉得,这姑娘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但错就错在,她是在冬树面前出事的。罗倾知道自己利益至上,但她也知道冬树是个纯粹的好人。

    不管是谁对谁错,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罗倾颓然坐在床边:“完了,全完了啊……”

    “杜导当众被你驳了面子,被得罪得死死的。已经在自己投资的公司发了通知,以后不和你有任何合作,但凡是你出演的电影电视剧,他们的艺人便不会参演。”

    “他地位高,发了这话,其他的公司基本上都不会考虑你了,还有谭总那边,也在针对你了,说以后和你合作的人,他们都不合作。”

    “清卉呢?”冬树关心这个。

    “还关心你妹呢?”罗倾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本来也针对清卉的,但是听说有人在中间协调了,现在她没怎么受影响。”

    “那就好。”冬树安了心。

    罗倾将手里的包往旁边一砸,里面的口红和笔滚落一地:“好什么好啊!”

    冬树立刻开口:“其实我也觉得对不起你了,倾姐,你看下我们的合同吧,我该赔多少钱就赔多少钱。”

    她对罗倾觉得抱歉,知道罗倾一心想让自己向上爬,冬树愿意私下给罗倾一些补偿,算是自己的歉意,也让她能好受一些。

    罗倾更加生气了,生气之余,心里又生出了一些难受来。

    罗倾喜欢钱,喜欢手下的艺人出名证明自己的成功,若是以往,她只是觉得冬树不识好歹,但现在,心里却真心实意地生出了一些难过来。

    她默默想着,冬树归根到底,真的只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这个好人,做了些好事,然后被切断了所有的生路。

    罗倾在名利场翻滚多年,现在却头一次有了少年时的不忿。

    病房里沉默良久,小宜用袖子擦了泪,悄悄地从地上将罗倾砸出去的包捡了起来,又将口红和笔捡起来,用纸巾擦干净放进包里,最后将包小心放到了椅子上。

    罗倾看着冬树的伤,又看了看小宜,才又开了口:“罢了。”

    冬树和小宜是两个不会说话的,罗倾只能自己开解自己:“你这个性子,估计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罗倾想开了,甚至庆幸起来:“现在你和上层沾染少,只是得罪了他们,打了保镖而已。要是以后说不定你看到更多的事情,甚至可能把杜导谭总他们都给打了,那可就是比现在更大的事情了。”

    “你这性子,混不上去了。”罗倾认真告诉她:“这么些年,我也没看你改一点。”

    “那就到此为止吧。”

    罗倾又呆了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自己手下的艺人出了问题,她要去公司解决。

    冬树和杜导、谭总的事情自然不会传到外面去,但圈子里大概都有了耳闻,知道了那个刚红起来的女明星怎么刚强又不可理喻地地得罪了杜导和谭总他们,又是怎么被封杀。

    清卉和既生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

    杜导只想封杀冬树,他毕竟只是导演,搞艺术的,不能在明面上干什么脏事。但谭总并不是,他家里不怎么干净,黑白都有。

    谭总是想弄死冬树的。

    既生和清卉现在暂时不顾杜导那边的封杀,全力处理谭总那边的怒意。

    当晚别墅里很多人站到了谭总的那边,支持他对这个胆大妄为的女演员的处决。既生一个人无法对抗这么强大且复杂的势力。

    但江家可以。

    而江家,不可能站在既生这边为冬树出力。

    既生找了人,将谭总约了出来,他说要道歉,要给谭总一些“礼物”,表示自己的愧疚。谭总收到了这个消息,也知道了江家的江怀屹竟然愿意为了个女明星对自己弯腰,颇为得意。

    但到了约定好的地点之后,谭总看到前面有一辆车,还有一个长相很符合自己审美的姑娘。

    姑娘笑意盈盈:“谭总。”

    清卉很会说话,当她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对方便会感觉到身心舒适。谭总下车,和清卉站在一起,聊得颇为和乐。

    他以为这个女孩便是江怀屹“礼物”的一部分,觉得很是合心意的时候,却想起来江怀屹一直没来:“江怀屹呢?”

    话刚出口,一直停在不远处的车动了。

    速度极快地驶向了谭总,谭总的保镖为了方便老板和姑娘的聊天,隔了些距离,来不及跑过来。

    谭总被加速驶来的车撞倒在地,磕了个头破血流。

    刚刚还笑盈盈的姑娘冷漠地站在他身边:“你问我哥?我哥在等着撞你。”

    她忽然笑起来,看着谭总那张痛楚到极致的脸欣赏起来:“你肯定能猜到吧,我们是故意的。”

    “你他妈的还想搞我姐?”

    “先搞死我和我哥吧,臭傻逼。”

    姐姐不在,于是清卉肆无忌惮地说着家里不被允许的脏话。她几句话,便将谭总的仇恨拉了过来。

    谭总一边喊痛,一边恶狠狠:“我弄死江怀屹!我弄死你!”

    既生平静地从撞了谭总的驾驶座下来,和清卉站在一起。

    他们兄妹两个其实一点都不相像,现在却周身气质和谐,面容一样的平静淡漠。

    之前联系好的江家二叔和小姑奔了过来,却看到大局已定。谭总在地上痛得呼天抢地,而他们家那个最为遭人厌憎的怀屹却站在旁边,脸上荡起了微微的笑意。

    “二叔,小姑。”他温和地喊:“我惹事了,把这位谭总撞了,需要您处理。”

    小姑脱口而出:“凭什么给你处理!”

    既生转过身:“因为我刚刚成为了嘉明传媒和航运的董事,还是嘉明电子的大股东,如果我进监狱,嘉明的股价一定会出问题。”

    “对了,我还留了一些嘉明地产的贿赂资料和建筑违规证据,如果我出问题了,这些资料便会发给相关部门,也会在网上公布。”

    清卉冷漠地点了头:“我作证,他说的是真的,因为资料在我这里。”

    既生转了身:“二叔,小姑,所以有两个选择,不然你们看谭总解决我、我再解决江家,不然你们帮我解决谭总。”

    江二叔气得头脑发胀,小姑发疯一样,捡起地上的石头便没头没脑向既生和清卉砸去。

    “贱种!”她骂道。

    清卉回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颇为恶劣的笑容。

    多年前,江小姑得体又优雅地威胁着清卉,将她逼迫得犯了心脏病。现在,风水终于轮转过来。

    既生和清卉回到了医院,看着医生给姐姐换了药。

    小宜跑前跑后,给冬树姐帮忙,想让她舒服一些。

    医生走出去之后,既生低下头认真检查了姐姐脸上的伤口,清卉坐在姐姐身边,咕嘟嘟喝了一大杯水。

    冬树看着他们,忍不住问:“事情很难办吗?”

    “不难,基本快处理好了。”既生告诉她。

    “我哥还是有点用的。”清卉说,这是她时隔多年,头一次又叫了他哥。

    冬树点了点头,知道他们说的轻松,其实并不容易。她想说些什么:“其实我不该那么冲动的……”

    她认真检讨自己,又觉得后悔:“当时应该晚点公布和清卉的关系,现在就不会连累你了……”

    “说什么连累,姐!”清卉喊起来:“你再说,我真的生气了。”

    “并且啊,这事姐不冲动,这事姐一点错处都没有。”清卉说:“当时我被全网黑的时候,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冬树立刻说:“你什么都没做错。”

    “现在姐也一样。”清卉认真告诉她:“姐也没有错。”

    他们的姐姐,向来都是这么勇敢又正义,只是小时候被夸赞的行为,现在却成了不合时宜一般。

    但姐没错。

    清卉和既生对视,这么多年了,姐姐一直顶在他们身前,现在终于到了他们站在姐姐身前的时候了。

    第85章 叛逆者

    江家老爷子在家里发了很大的脾气, 砸了不少东西。

    小姑也是不停地骂着“贱种”之类的,但骂完了,他们就必须出手了。

    江怀屹那人心机深厚、心思歹毒, 对他们都没有什么亲人情谊在,要是这次不顺了他的心思,任由姓谭的那边动手的话,江怀屹是能做出来毁掉嘉明的事情的。

    谭总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罪, 他被女人当众驳了面子,又被江家的小子撞到在地,受了伤,这事是怎么都过不去了。

    江家二叔找了人来说和,但谭总死不让步。

    那就没办法了,事情解决不了, 只能解决人了。

    解决谭总现在很明显比解决怀屹简单。

    谭总家黑白皆沾, 做事很不干净,因此证据很好找。

    江家三叔在上次换届中已经更进了一步,他不在江家做事, 但享受了江家足够的好处, 现在也到了他出力的时候了。

    谭总对于女演员的惩罚, 其他人都当个乐子一般,也愿意提供些自己的帮助。但对手换成了嘉明, 那可就不一样了。

    江家和谭家的交锋中, 无人再插手。

    没必要为了这么一档子糊涂事,将自己填进去。

    既生和清卉什么都不用做了,每天盯着江家的动作。但既生不可能全是威胁, 他在生意场混久了, 知道只有利益才能为自己找到朋友。

    因此, 他颇为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己在航运的大半股份,算是给二叔和小姑的“谢礼”。

    有了这份礼物,二叔和小姑做起事来,也不是全然的怨言了。

    不过,关于这些股份如何分配,既生没说,之后又是二叔和小姑的斗争了,但这已经和既生毫无关系了。

    他现在一心一意地待在医院里,给姐姐削苹果。

    冬树其实没事了,她脸上的小伤口已经结痂了,胳膊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不必覆着纱布。

    因为当时脱了鞋子赤脚走了一段路,她脚底磨破了。

    就因为脚底的这几道伤痕,便成了清卉坚定认为姐姐必须休养的证据,就算是每天在花园里晒晒太阳,也必须让姐姐坐着轮椅。

    他们三个,倒是都坐过一次轮椅了。

    清卉推着姐姐到处走:“早知道轮椅在我们家利用率这么高,就买一个了。”

    小宜很是迷信,当即开口:“学姐,不能这么说话的。”

    她很虔诚地双手并齐,向前拜了拜:“刚刚说的不算话的。”

    小宜本来没将自己的事情告诉父母,怕父母担心,但因为她请假时间较久,学校的电话打给了她妈,确认下去向。

    她爸妈打了电话给她,小宜很少撒谎,没一会儿便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她那对极为老实憨厚的父母,当天就从小县城里出发了,坐了一整晚的火车到了京市,找到了医院。

    夫妻两个都是工人,只有小宜一个女儿,他们年纪不是特别大,但满脸沧桑,一进冬树的病房,便当即跪下了。

    冬树猝不及防,手上还吊着针,便受了这一拜。

    清卉在旁边,面色复杂。她知道小宜无辜,知道不是小宜,还会有别人,总会有个人让姐姐踏破这一步。

    但说到底,清卉心里还是隐隐有些责备小宜。

    毕竟姐姐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但这对朴实的老夫妻,让清卉心里那点埋怨烟消云散了。她慢慢咂摸出一点味道来,小宜也是家里的宝贝,是和她一样被珍视着、疼爱着长大的干净的小姑娘。

    冬树很是慌张,想从床上下来,扶老夫妻起来。

    清卉走过去,将老夫妻扶起来,但小宜爸妈颇为坚持,还拉着自己女儿,非要给恩人一起跪一跪。

    小宜很听话,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利利索索一扯袖子,便要跟着一起跪。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模样,冬树没眼看。

    幸好既生从外面进来了,和清卉一起,才将三人拉住了。

    小宜爸爸嘴拙,只顾着从身后的背包里往外拿营养品,她妈嘴皮子还算利索点,坐在冬树身边说话,但说来说去,都是担忧、喜悦和感激。

    老两口没读过多少书,这辈子的骄傲就是这么一个女儿。

    PanPan

    冬树认真听着小宜妈妈略带方言的关心,心里说不清的滋味。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做的不是多重大的事情,不过是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罢了,现在却得到了这么多的感激。

    但看到了小宜和父母的样子,她终于慢慢生出了一些满足来。

    这事,她默默想着,可比上辈子帮忙夺嫡有意义多了。

    小宜爸妈非要留在这里照顾冬树,但冬树觉得自己那点伤,着实没什么必要。好说歹说,终于把老夫妻两个送走了。

    但小宜却是被父母强烈要求留在了这里。

    既生面前放着果盘,慢慢削苹果,他现在削得很好了,基本不断皮。

    其实果盘里有很多水果,但他们下意识觉得生病了还是要吃苹果。小时候他们没什么水果的选择,最多的就是苹果了。家里谁生病了,便能吃上好几只苹果。

    既生削好后,便切成小块,让姐姐方便吃。

    清卉和小宜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过一会儿就经过一次,路过时便会吃上几块苹果。

    既生切好的苹果块很快就没了,他只能继续削苹果。

    气氛难得的和谐。

    既生这次破釜沉舟,将自己和姐姐妹妹的联系摆在了江家人面前,明晃晃告诉他们姐姐妹妹的重要性。

    他们以后的相处再也不用避着人了。

    谭总那边基本上已经被江家解决了,谭总之前做过的坏事太多,被他欺辱过的女孩有一个精神不正常了,江家人找到到了女孩的父母,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现在这起案件已经再次审理。

    其他的,还有些被谭家欺凌过的人,也被江家找到了,这些案子时日已久,有些证据缺失,没办法对谭家造成太大的伤害,但让谭家的舆论变得十分糟糕。

    网上到处都是揭露这些案件的各种文章,形成了强大的社会舆论,这种情况下,没人敢再对谭家伸出援手。

    表面上的这些行动其实不能伤筋动骨,但真正的攻击正在隐秘中进行。

    江家二叔很是忙碌,有时会给既生打电话,让他做些事情。

    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一直不和的叔侄现在也开始了合作。

    清卉有时会将既生那边的情况告诉姐姐。

    “之前那姑娘挺可怜的,”清卉细心给姐姐脸上涂着药膏:“也是第一部 戏,被看上了,然后被带走。”

    “谭总愿意给她钱和机会,但她年纪小,后来精神不正常了,退学了,只能呆在家里,已经三年了。她爸妈没权没势的,报过警、起过诉,但都没用。”

    “现在我哥出了钱,给他们找了最好的律师,也找了最好的医生,开始给那个女孩治疗了。”

    冬树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久,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盼着能有些转机。

    小宜坐在病床的另一侧,给冬树涂抹手上的伤口,听到清卉刚刚说的女孩的事情,她心里挺难受。

    要不是冬树姐,自己就是下一个她。

    小宜没有因为自己的得救而觉得庆幸,善良的人从不因为别人的磨难而对比自己的幸福。她只是想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冬树姐知道自己的感激啊。

    清卉不怎么和小宜说话,她和小宜不熟,也因为姐姐的伤心怀芥蒂,但现在她抬起头认真对小宜说:“看到了吗?这事真的不怪你。”

    “只要我姐还在这个圈里,早晚都会遇到这样的事,不是小宜,可能还有别的小艺。”

    “不要总是陪着我们了。”清卉告诉她:“你陪了那么久,已经足够了。”

    “你和你的爸妈都是很好的人。”

    “虽然就算你们不是好人,那时候的我姐也会救你,但你们是好人,我就觉得我姐更值得了一些。”

    “我不怪你。”

    “回学校去读书吧。”冬树也劝她:“你还不到二十岁,一辈子长着呢,总不能一直陪在我这里。”

    小宜不说话,闷闷地给冬树涂完了去疤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自己不走谁都赶不了,冬树只能等着她自己想开的时候。

    冬树的事情闹得挺大,罗倾后来又来了。

    罗倾一进门就把合同拿出来:“我们看过了。”

    公司里权衡过了,最终给了个赔偿数字,几万块。几万块对于现在的冬树来说,并不多。

    这是公司共同的决定,他们在经纪人的身份之下,也是普通人。

    “以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谢冬树。”罗倾看向她,照本宣科对着合同上的条款念了一遍。

    在这些官方文字之后,罗倾轻轻抱了抱冬树:“我们都说你是真的不合时宜,也是真的不懂事,不像个成年人。”

    当冬树站在玉轮奖的领奖台上,拿到了最佳女配的奖杯时,所有人都以为那是这个新星的起点,但谁都没想到,那便是她的终点了。

    罗倾声音很小:“但我们都很庆幸,还有你这样的人在。”

    “以后好好生活,别惹这么大的麻烦了。”

    她们轻轻拥抱,就此结束了几年的合作。

    谭总那边正在解决,基本没问题了。但杜导的封杀在明面上,他这么大的腕儿,自然是能做这样的事情。

    冬树几拳打破了他们的生态,打碎了他们的规则,因此必须要消失,这是叛逆者的应得结局。

    这事既生也没办法,他目前只能给姐姐争取到一个还算体面的退场方式,宣布她是由于身体受伤而暂时不再拍戏。

    冬树倒是没那么在意:“我也不是非得演戏的。”这是个怪圈,她想演好,演好便会上升,上升便会进入那个光怪陆离的名利场。

    她和那个场,合不来。

    只要还能练武术,她便什么都不介意。

    “之后看看吧,等忙完这一阵,看姐姐想做些什么。”

    既生这样说。

    再没有多少人联系冬树了,原本如日中天的她立刻查无此人。只在一些剪辑视频中出现,作为观众对难得的能打的女演员的怀念。原本时常响起的手机现在也没了消息,之前簇拥在她身边热情喊“冬树姐”“谢老师”的人,也全都消失了。

    只有小央在拍戏间隙回来了一趟。

    他最是看得懂形势的人,现在什么都没说。

    “我原本想说我养你的,”他看了眼既生:“现在看来也许我不用出太多的钱了。”

    他没停留太久:“家里少了个挣钱的,我不能歇着。”

    身周的人都忙忙碌碌的,只有冬树,二十多年来,她头一次清净了下来。

    第86章 有终有始

    清卉不能总陪着姐姐。

    她手里已经接了戏, 既生好不容易将她从这件事里撇清,不能就这样错过手中的大好机会。

    清卉拖着时间,又陪了姐姐几天, 被王尽天天打电话催促很多次,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剧组。

    她去演那个不怎么正能量的被网暴然后复仇的角色了。

    既生那边也慢慢忙碌了起来。

    谭总那边已经基本解决,几桩案件正在审理中,他大抵是要被送进去关上几年了。既生送出去的航运股份, 现在也起了作用。

    江二叔和小姑现在起了争执,都想要更多的股份。

    既生在这个间隙,默默地开始展开自己对嘉明电子的图谋。

    清卉进组后,便不怎么能来看姐姐了,既生也时常出差,只有小宜还坚守在冬树身边。

    刚开始不怎么喜欢小宜的清卉, 也慢慢接受了小宜的存在, 有时候会给她打个电话,问下姐姐的情况。

    小宜早就崇拜清卉学姐,在陆陆续续的沟通中, 两个人慢慢有了点朋友的意思。

    冬树在京市实在无聊, 人一遇到点事, 就容易想家,于是她决定回蔚市一趟。

    已经暑假了, 小宜也要和她一起去。冬树觉得没有必要:“你回家就好, 也挺久没见过你爸妈了。”

    小宜认真地摇头:“我妈说了,让我陪着冬树姐。”其实她妈还说了,以后冬树就是和小宜一样的亲女儿, 但小宜怕冬树姐不同意, 就没说出来。

    一家子死心眼, 冬树也没了办法,只能带着这么个小尾巴回去了。清卉和既生也抽了时间,陪着姐姐回蔚市。

    荷花婶子以为来的只有冬树和清卉,没想到黑色的车上下来了四个人。

    清卉和小宜颇为慎重地将冬树从车里扶出来,一个在车里搭手,一个在车外接应,明明冬树已经伤全好了,现在却被照顾得像个重病患者。

    既生看着姑奶和婶子笑起来:“姑奶,婶子,我回来啦。”

    祥文叔正在家里做饭,听到了声音小跑着出来,看着门口的男人,祥文叔有些不敢信:“这是……”祥文叔看了一眼清卉。

    清卉点点头:“是我狼心狗肺的哥。”

    祥文叔立刻忽略了狼心狗肺四个字,激动地跑过来:“我们既生回来啦!”

    姑奶那张嘴,仍然没好到哪里去。

    荷花婶子的超市已经开了好几家了,挣了不少钱,也买了新房子,但姑奶恋旧,仍然住在黄叶胡同里,不愿搬去楼房,祥文叔和荷花婶子把洛洛送去了大学后,便和姑奶一起住在胡同里。

    姑奶走到了冬树身边,认真看她,冬树脸上的疤痕已经基本痊愈了,但仍然有些痕迹。

    姑奶眼神满是心疼,语气全是责备:“我那么大年纪还去过几次医院,你怎么还不如我呢。”

    说着埋怨的话,姑奶却轻轻挽住了冬树的胳膊,冬树知道姑奶一辈子都这个样,笑着回她:“是啊,姑奶身体多硬朗啊。”

    婶子年纪大了,不怎么看新闻,最近才知道“冬树受了伤,再也不能拍戏了。”但她现在看冬树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小宜反应很快,立刻将事情讲了一遍。

    婶子点点头:“冬树没错。”她一直很担心两个孩子那个行业受委屈,现在不做了也好,没什么可惜的。

    然后,婶子便开始计划起来:“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去超市看看,冬树看愿不愿意给我帮忙,当个经理什么的。”

    他们进了姑奶的家中,大铁锅里已经炖好了菜,祥文叔忙着将菜盛了出来。

    “人多,再来个小凉菜吧。”荷花婶子说。

    祥文叔做了很多年饭了,没什么意见,立刻又去准备小凉菜了:“拌个皮蛋,再拌个黄瓜吧。”

    既生和清卉坐在屋子里,一个给皮蛋剥壳,另一个扒蒜。两个人在外面光鲜亮丽,现在扒蒜剥皮蛋照样手脚灵活。

    小宜在家里也是做惯了活的,跑来跑去地拿碗筷。

    他们来时穿了很家常的衣裳,现在便像是回到了他们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就是他们六个生活在这个小院里。

    菜全都做好了,原来六个人坐着刚好的小桌子现在显得拥挤了起来。

    炖菜里放了很多东西,有土豆,还有蘑菇。姑奶给冬树夹了大棒骨:“养伤啊,就得吃大骨头。”

    姑奶也说:“当好人可比拍戏重要。”姑奶这辈子光是活着就颇为尽力,没办法做太多能力之外的好事,但她打心眼觉得,冬树这么做没错。

    他们说着话,吃了饭。

    清卉和小吉还有许老师打了电话,得到了同意后,冬树和小宜会住到对面的小院子里。

    姑奶之前每个月都会进去,把许老师的家收拾一遍,现在里面很干净,能直接住进去。

    既生和清卉出去了一趟,买了些日用品回来,冬树自己坐在许老师的院子里。

    院子里养的花开得很好,当年许老师将花照顾得精心,花也只是开得蔫蔫巴巴,现在姑奶不会照顾花,顶多只浇浇水,花倒是旺盛了起来。

    冬树的心情挺复杂的。

    当年她和既生清卉,从大清山走出来到了蔚市,第一个见到的便是许老师和小吉。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许老师和小吉走了,她竟然回来了,还住进了许老师和小吉的房子里。

    这么些年,她似乎走了很远,又似乎从未离开过黄叶胡同。

    这倒成了她两辈子以来,最为悠闲的一段时光了。

    武馆开了,阿丁和阿呈仍然没回来,在大草原定了居,开着成片的大牧场。武馆被租给了其他人,开起了少儿补习班。

    阿丁和阿呈知道冬树的事情了,他们也没多说,定期邮来了牛奶和牛肉,说要给冬树好好补补。

    清卉多留了几天,陪着姐姐在小时候走过的路上溜达,她们两个素面朝天,看不出在电视上光鲜的样子来,并且她们在电视上消失太久,从没有人认出她们来。

    “姐,”清卉倒是对现在的情况颇为满意:“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就叫出走半生,归来仍是素人。”

    这是用来嘲讽圈内糊咖的,但用到现在她们俩的身上,倒也不违和。

    清卉自鸣得意,觉得自己说了很合事宜的俏皮话,冬树有些想笑,但其实一想,又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她轻轻拍了拍清卉放在轮椅后的手:“就你会说话。”

    待了几天后,既生和清卉便离开了。冬树和小宜一起,她带着小宜走过了当年上学的学校,和卖果子的山脚。

    小宜是清卉的忠实小迷妹,颇为兴奋:“这就是冬树姐和清卉学姐上学的地方吗?”她探着头向里面看:“果然不一样啊。”

    只是个普通学校罢了,硬生生被她加了层滤镜。

    在蔚市一段时间后,许老师给冬树打了好几个电话,邀请她去港城,说请她去散散心,虽然姑奶有些不舍得,但也觉得冬树多走走是好事。

    于是,荷花婶子给冬树和小宜买好了去港城的机票。

    冬树在网上看了看,找到了一些信息,决定了在港城的行程,小宜有些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

    她们下了飞机后,许老师和她的丈夫便已经等在出口了,两人中间还签了个长得和小吉很像的女孩子。

    许老师变化不大,冬树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大大地挥着手。

    许老师略一愣怔,立刻笑起来:“冬树啊!”

    皓灵乖巧地叫了声:“姐姐好。”

    陆总和他们打完招呼后,温和地带着孩子跟在他们身后,许老师紧紧拉着冬树的手:“现在怎么这么瘦了啊。”

    冬树小时候也不胖,但这段时间的休养,她被清卉和小宜牢牢看着,不能剧烈运动,时常待在家里,便显得苍白憔悴了许多。

    许老师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心疼地拉着冬树的手。

    小吉开车在外面等着他们。

    冬树和小宜住在了许老师的家中,小宜陪着皓灵玩,许老师带着冬树在卧室里聊天,皓灵拉着小宜,一会儿送个水果,一会儿送份糕点,家里来了客人,小姑娘十分高兴。

    许老师给冬树准备了衣服,让她换上,然后许老师检查了她身上的伤痕,确定都已经痊愈才松了口气。

    “我还想去看看虎爷爷。”冬树告诉许老师。

    许老师知道冬树肯定有这个想法:“我问过了,老爷子现在身体不太好,和他的哥哥都在国外疗养院,不怎么回来了。”

    这就没办法了,冬树觉得有些遗憾:“以后还有机会……许老师,我还有件事要做。”

    当年为了得到虎爷爷的帮助,冬树承诺了自己会为他参加武术比赛。当年年纪小,不到比赛的要求,现在年纪到了,也有了时间,终于可以履行诺言了。

    正好,今年的比赛在港城举行,冬树在查到消息的时候,早早就报好了名字。

    小宜有些不同意,觉得太过危险,但她信冬树姐,因此没有反对。

    “也好,”许老师不拦着着她,但也像个妈妈一样叮嘱:“到时候量力而行,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做到什么地步,别强撑。”

    许老师知道冬树惹了人,但清卉怕她担心,没说那么详细,许老师一直以为不过是些摩擦罢了。

    因此,她觉得冬树参加比赛大概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从到了港城的第二天开始,冬树便真的开始了认真的训练。

    她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最喜欢的、最擅长的,其实都是武术。

    她比其他人幸运,擅长和喜欢的是同一件事情。不能演戏了,其实她没有那么在意,只要还能打,她就能给自己打出一个不一样的明天。

    第87章 习武之人

    许老师一直陪着冬树, 皓灵不上课的时候也跟着。

    冬树在练拳的时候,偶尔目光向后,便看到许老师、小宜和皓灵, 三位年纪完全不同的女性,乖乖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她。

    她们四个,和谐得像是一家人一样。

    没多久,便到了武术比赛开始的日子。

    冬树报上去的名字是龙虎武馆, 赛场上每个参赛集体都有自己的小旗子,挂在上空飘扬。

    许老师拍了照片记录下来,颇为高兴:“要是虎爷爷看到了,肯定激动得不得了。”

    虎爷爷这个小老头,喜欢武术,喜欢打牌。其实武术练得不好, 牌技更是糟糕。刚开始的两个徒弟都是为了恩情、为了让他高兴才练武术的, 而胡同里的牌友,则是因为他大方又能输,才聚到了一起。

    但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 明明这辈子没一点出色的东西, 却帮到了很多人, 被很多人真心地惦记着。

    冬树报名的是拳术。

    现在的武术比赛分开了男女场次,第一天冬树抽签后, 在现场走了走, 看了看会场,便离开了。

    明天才是正式比赛的第一天,按照抽签的号码来进行选手自选的拳术展示, 下午场开始比赛。最后的成绩会综合拳术展示和拳术比赛的结果, 当然了, 拳术比赛的结果占分值比较高。

    冬树换上了许老师准备的宽松衣服,这是许老师和小宜商量着一起亲手做出来的,白色的立领上衣,还有宽松的白色长裤,带着黑色的线条,十分流畅。

    冬树号码比较靠前,上午场第九个便是她的拳术展示。

    她展示的,便是自己最熟的军中拳术,她一招一式认真演练了下来,评委们也认真看看着,觉得招式普通,但动作流畅有力,行动间颇有古韵,因此获得了很高的分数。

    下午场等待了一会儿,便到了冬树上场的时候。许老师和陆总带着皓灵坐在观众席给她加油。

    小吉有空时也会过来,坐在场地不远处,预备着不时之需。

    小宜就跟着冬树身边,手里拿着水和毛巾,就像是助理一样,牢牢盯着,随时准备冲上去。

    只有冬树一个人上场的龙虎武馆,当初报名时,组委会没听说这个名字,疑虑重重,冬树表演过之后才得以顺利报名,现在加上许老师一家人和小宜,看来人数倒是挺多了。

    站在冬树对面的是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穿着太极服,两人相互对视着,鞠了一躬,在一声哨声后,比赛正式开始。

    对面的女孩是专职练武的,家有传承,但毕竟年轻,耐不住性子,率先冲了过来。

    冬树想好了,这次自己一定要收住力气,点到为止。

    对面的女孩动作很到位,冲上前来便是一个侧踢腿。这动作冬树很熟,她选择了同样的回击方法,也一个侧踢腿,小腿和对面迎面撞在一起。

    但冬树经验更充足,她使力时用了巧劲,虽然相撞时两人受的力一样,但冬树没怎感受到痛感,女孩的脸色却猛然收紧,嘴唇都死死咬住了。

    在对手因为疼痛迟疑的一瞬间里,冬树抓住机会,她飞身旋转,将对手绊倒在地,牢牢按压在地上。

    趴在地上的女孩挣扎片刻,也不能有丝毫松动,只能放弃,这场比赛时间极短,裁判宣布了输赢。

    听到了裁判的哨声后,冬树将女孩松开,两人再次面对面站定,相互鞠了躬。

    对面的女孩仍然觉得有些疼痛,微微蹙着眉,但态度很好,不曾因为自己的失败而有半分不虞。

    冬树忍不住盯着她看,心里越发觉得欣赏,觉得她很有古时武人的气度。

    冬树忍不住开了口:“你刚刚的动作太硬了。”但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妥,当着失败者的面说她不好,是不是会让她不高兴?

    但那个女孩认真回忆着,然后问冬树:“哪里硬?”

    她家是练武世家,她爸手把手教了她习武,从来没说她这个动作硬过,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又怎么能看得出来?

    她不怎么信冬树说的,但细细一回想,她们两个做的其实是一样的动作,这样说来,既然自己输了,那一定是有不如人的地方。

    女孩看起来没有不高兴,冬树便继续说了下去:“你和我之间的距离没有估算好,应该根据距离和我的身高改变抬腿的高度的。”

    动作很到位,却没有根据对手的情况来进行调整。

    女孩想着,好像却是有些道理,平日里她都是和爸爸或者师兄们一起练习,爸爸和师兄们个子高,她习惯了这个高度的抬腿,今天这个高度其实有些不适合。

    她们越聊越投机,下一场的人就要来了,她们还在场地说话,裁判摇了摇头,将她们赶了出去。

    到了场下,她们记下了彼此的姓名。

    “冬树,谢冬树。”

    “章凌,百意拳的章凌。”

    小宜跑过来,想给冬树擦汗,但比赛时间太短,冬树衣服都没乱,根本没出汗,小宜颇为遗憾,觉得自己没有派上用场。

    冬树带着小宜去了许老师他们的座位上。

    章凌也去了自己的座位,冬树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到了章凌远远对她摆了摆手,冬树也对着她打了招呼。

    然后冬树看到章凌和身边的男人说了些什么,男人和章凌长得很像,听着她的话,看了冬树一眼,点了点头。

    当天就没有冬树的比赛了,但第二天有两场,都在上午。

    冬树在会场又看了会儿,便离开了,晚上需要好好休息。但下午的这几场看下来,她心里倒是有了很大的信心。

    毕竟几千年过去了,时代发展迅速,中间有过无数的战争和灾难,加上热武器的发展,其实武术已经成了很小众的东西。

    即使是一些所谓的传承,其实中间也断过。

    因此冬树看下午的这些人比赛,动作招式都很到位,但动作间并不流畅。

    武术,其实并不死板。

    冬树练的最熟的便是军中拳术,军中将士们都会学这一套,每个招式都相同,但其实将士们人人高矮胖瘦不同,相同的招式用在不同的人身上,便会有不同的调整。

    冬树自然不懂得百家传承,但她能看出来选手们有些招式其实太过僵硬。

    武术刚开始,是以能胜为目的,而不是为了将动作展示出来。

    冬树觉得自己获胜的希望很大,第二日,面对一个年纪颇大的对手时,她心态仍然平静。果不其然,在比赛中,对手又有了同样的问题。

    还是实战不足导致,冬树轻轻巧巧便找到了对方的疏漏,趁机而入,将对方完全压制。

    裁判宣布冬树胜利之后,对面年纪颇大的女选手却看着冬树开了口:“听章凌说,你看出来她动作有问题了。”

    “那我呢?”她问:“也有问题吗?”

    冬树认真回想着:“你那一拳,力道太大了。”她演示着:“我知道你那一拳是抱着必中的想法来的,但若是击不中,你力气也收不回来了,才给了我机会。”

    “总得给自己留余地。”她这样说,这也是她在战场上学到的东西,战事那么多,不能每一次都抱着必死的想法去,总得给自己活命的余地。

    这位对手,其实力气比冬树还要大一些,因此冬树没有和她拼力气,而是灵活。

    “谢谢。”对手很是恭敬:“您武艺确实厉害。”

    这一场冬树打得还算久了点,小宜兴冲冲跑过来:“冬树姐,喝水!”

    冬树不渴,但小宜太过热情,她也只能喝了几口。

    在接下来的一场中,来了一位和章凌年纪差不多的女孩,看上去很是活泼,还未开始比赛,她便说:“我知道你,章凌告诉我了。”

    看来章凌交友广泛,并且十分藏不住话。

    女孩兴致勃勃:“要是我能打过你最好,但要是打不过你,你帮我看看哪里有问题好不好?”

    冬树便答应了。

    女孩甚至连章凌都不如,输得和章凌一样快。

    赛后,冬树认真和她说了些自己在比赛时发现的问题。

    在之后得几场比赛中,她都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刚一上场,对手就提出了请求来。

    冬树一路面对了很多对手,她其实并不是所有方面都比对手强,有些对手力气比她大,有些比她灵活,有些招式她从未见过。但她毕竟经验多,尸山血海战出来,又隐忍多年,对很多事情有了自己的思考,虽逢强敌,但从不落下风。

    就这样,她一路赢了上去,并且她发现自己似乎出了些名气,在会场中走一走,便会有人笑着和她打招呼:“冬树!”

    和她打招呼的,男的女的都有,但冬树并不认识这些人,但他们笑容真诚,冬树便笑着回应:“你好。”

    有一天下午结束时,冬树即将离开,章凌来找了她:“明天你有时间吗?”

    “我两个师兄也想和你打一场试试,”章凌打包票:“就在会场,没其他的意思,肯定不下重手,但你也不怕这个,我知道的,他们只是想让你看看他们的动作有什么问题吗?”

    冬树无事,便答应了,她们说好时间之后便分别了。

    冬树砖头走了几步,便听见章凌在身后又叫了她几声:“我知道你之前是明星了!”

    冬树扭头看她,小宜也看了过去,章凌笑起来:“我家人打听了你的事。”

    “干得漂亮!”章凌可可爱爱地双手对她比了两个大拇指:“我们学武之人就应该做这种事情才对。”

    第88章 亮光

    章凌的师兄长得五大三粗, 让冬树立刻生出了亲切之感。

    “我师兄和你师兄长得有些像。”冬树说的是她小时候的阿丁和阿呈。

    当时的阿丁和阿呈高高壮壮,夏天穿着短打衣衫,走在路上能吓哭好几个小朋友。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安安分分当上了牧场主。

    阿丁给冬树邮来的照片上, 两个穿藏蓝棉袄的红脸蛋胖子勾肩搭背笑嘻嘻地看着外面。

    他们早就没了当年的模样。

    章凌的师兄们正在当年阿丁和阿呈的年纪,冬树看到他们就觉得亲切。

    小宜倒是有些害怕,她没怎么看过这种太过强壮、感觉下一秒就要杀人越货的壮汉,下意识害怕冬树姐和他们有矛盾。

    但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冬树已经挽起了衣袖:“哪位先上?”

    章凌的大师兄先来,其他人就在旁边看着。

    这次不是比武,算是冬树的教学演练,所以动作比较慢,几次交手之后,冬树便站在原地:“是有些问题, 但不严重。”

    章凌叫大师兄, 冬树便跟着这个叫法来了:“大师兄,你有些太过预估对方了。”

    这是很多演员在演武打戏中遇到的问题,因为知道剧本, 而会下意识提前做出防御的动作来。大师兄的情况类似, 他不是因为知道对手的动作, 而是因为自己懂的拳法多,看到对手的手脚动了, 便会下意识猜测是哪种防御方法, 继而做出自己的动作。

    这个方法其实在大部分时候是准确的,因为很多人在面对攻击时做出的反应基本相同。

    若是被攻击了腿,那大抵就是要抬腿了, 要是被攻击了腹部, 那大抵是要伸手护住腹部的。

    “但要是对方的反应在你预料之外, 其实就没用了。”冬树告诉大师兄:“现在你再出一击。”

    大师兄立刻出手,一拳击向冬树的耳侧,若是正常来说,冬树应该避闪,并且伸手护住面部。于是,在冬树反应未作出的时候,大师兄便已经出手,要攻向冬树即将避闪的那一边了。

    可是,冬树没有按照他的猜想行动。

    尽管耳边有风,普通人一定会下意识躲避,但冬树眼睛都没眨,脑袋更是没有动,当即踢腿,击向了大师兄的胸膛。

    她躲过了他的攻击,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大师兄身体不稳,快步向后退了好几步。

    他心服口服:“你说得对。”

    之后,冬树又给章凌的二师兄找了找问题。

    章凌和小宜去买了水来,给他们休息时喝,章凌觉得挺好奇:“你这么厉害,怎么还和我们一起参加比赛啊。”

    冬树心情挺复杂:“我以为我没多厉害……”她以为自己这些年没多少进步,以为自己打不过很多人。

    但事实上,她从未断过练习,更主要的事是,即使过了两世,身份不同,环境不同,她的心态却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逐渐找到了内心的真正价值。

    在之后的比赛里,她一路过关斩将,也时常被人邀请,在没有比赛的上午私下里沟通。

    很多人遇到她都会口称“您”,但这种尊重却没有和之前的“谢老师”一样让她感觉到不适。

    这次,她不是靠着地位,而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也真的帮助了他们。

    许老师和皓灵场场不落,看完了冬树的所有比赛。皓灵原来有些不太敢和冬树亲近,因为她不苟言笑,不像妈妈一样温柔,现在也天天“冬树姐姐”“冬树姐姐”得叫起来,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小吉和陆总要去公司,没看完全部比赛,但冬树的表现也足够让他们觉得骄傲了。

    冬树来港城参加比赛这事,之前没告诉清卉和既生,怕他们担心。但后来小宜在电话里告诉了自己倾慕的清卉学姐。

    清卉倒是没有反对,只觉得遗憾,现在拍摄进程过半,强度也大,她没办法请假了,只能拜托小宜多帮她拍照,也给姐姐录像,全都发过来。

    既生已经不是清卉“世界上最讨厌的人”了,清卉在将小宜发来的视频好好欣赏了之后,也会给既生发过去。

    在清卉一天忙碌的拍摄和既生心力交瘁的工作后,兄妹两个就像是超级狂热粉丝,认真研究着姐姐今天的表现到底有多棒。

    “倒是要感谢谭总了。”清卉说:“之前和姐姐参加访谈,我就觉得姐姐有些不是很习惯。哥,你看她现在多高兴。”

    既生认真看着屏幕里的姐姐,小宜今天的拍摄角度不好,隔着好多观众,冬树的身影不怎么清晰。

    但既生仍然觉得,姐姐在很明显地发着光,他隔着人群也能清楚看到那个耀眼的光点。

    “你说得对,”他对清卉的发言表示了赞同:“也是多亏了他。”

    “之前我开车撞他应该轻一点的。”话虽这么说着,但他们对于已经在监狱里蹲着的谭总并没有什么同情和后悔的情绪。

    兄妹两个默契地恶劣笑起来,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冬树很顺利地走到了最后,刚开始因为她年轻而摆出老年人姿态的评委,现在也很明显地谦逊起来。

    到了比赛结束的那天,冬树穿着许老师和小宜赶工制作的新衣服登上了领奖台,她理所应当地得到了女子拳术冠军。

    但这个奖项无法概括她的实力,于是组委会又给了她一项额外的最佳新人奖。

    冬树站在领奖台上,淡定地拿着奖杯,许老师兴奋地给她多角度拍照,然后发送给虎爷爷的侄子。

    虎爷爷不会用智能手机,只能通过侄子联系了。

    老头现在身体不好,躺在病床上看着照片兴奋得咋咋呼呼,让医生护士都来看自己的徒弟有多棒。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任何缺憾了。

    小宜也很激动,拿着手机旋转拍视频,发给清卉看。冬树觉得许老师和小宜是有些夸张了,殊不知,手机的那段,虎爷爷、还有清卉既生,都在催促着许老师和小宜再多拍些。

    这个颁奖会场没有之前玉轮奖那么奢华,虽然很大,但没有闪烁的灯光,也没有闪亮礼服,只在周边挂着很多红色条幅,上面写着“恭贺第五十七届武术比赛顺利结束。”

    朴实的现场,却没有了当时的尔虞我诈,只有真诚的羡慕和祝贺。

    这是第五十七届,冬树默默地想着,下一届,她要参加剑术,以后的每一年,她都要参加不同的项目,直到最后自己成为了全能冠军。

    失去了一份事业之后,她仍然有自己能够发光发热的地方。

    但颁奖礼后,组委会的几个评委便将她叫了过去,冬树得知了一个噩耗。

    “组委会决定将你禁赛。”一个白头发老头说。

    冬树颇为不解:“我没有违规。”

    “是的,但是你太强了,这是一个鼓励发扬武术的比赛,如果你继续参加的话,很可能成为你的秀场。所以,”老头向她伸出了手:“欢迎你加入组委会。”

    冬树有些发愣,老头还在说:“我们开会商议过了。”

    “你毕竟之前不在这一行,资历浅,但我们打听了你的事情,对于你的人品是认可的。”

    “之后会给你在组委会挂职,有工资,但如果有事情的话,也会安排你去做。”

    “等资历足够了,我们会内部审核,如果能顺利通过,你就能成为评委了。”另一位看起来颇为严厉的老太太说:“看到你这样出色的年轻人,说实话,我们非常高兴。”

    几个老头老太太站在冬树面前,他们年纪很大了,头发花白,但身姿挺拔,一看就是多年习武之人。

    老头老太太们认真地站成了一列,冬树走过去,挨个和他们握了手,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什么大领导的错觉。

    走出门的时候,她仍然觉得和做梦一样。

    许老师在门口等她,小宜忍不住问:“冬树姐,怎么了?”

    冬树看向小宜:“我……有工作了?”

    她终于有了实感,忍不住笑起来:“对,许老师,小宜,我有工作了。”

    许老师和小宜真心地为她高兴:“冬树那么厉害,让你在这里工作多正常啊。”

    转头,许老师批评小宜:“我知道你跟了冬树很久了,但你还是个学生,现在冬树有工作了,有事情做了,你也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了,好好读书。”

    小宜也放下心来,之前她要等冬树姐伤好,后来她怕冬树姐无聊,现在终于安了心:“好,等开学了,我一定好好读书!”

    清卉挺高兴,和姐姐打了很长一通电话,全是她的彩虹屁。

    既生话少,他不擅长和姐姐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安排了段季,给武术比赛的组委会提供了一笔数额颇大的个人捐款。

    组委会有自己的姿态,不像是拍戏的剧组,会让女演员陪投资人吃饭,组委会在收到捐款后,颇为矜持地问既生,需不需要给公司提供一场武术表演,或者给员工进行一周的武术训练,这是他们的回报。

    武术训练就算了,强度实在太大了,员工们是来上班赚钱的,不是来学习当特种兵的。

    但那个武术表演可以考虑,也许年会的时候可以加上,给大家热闹一下。

    冬树在聘任合同上签字之后,很快有了自己的工作。

    她被安排去梳理一个门派的传承,工作不难,只要将资料收集了就好。

    之后她便开始了工作,仍然不是很忙碌,有很多的自己的空间,那些老头老太太极为看重她的能力,不舍得用杂务将她的时间填满。

    她仍然能坚持自己每天锻炼的习惯,保持最好的状态,同时因为组委会庞大的资料库,也能够查阅很多资料,学到了更多的招式。

    工资不高,但冬树物欲不强,只靠这点工资,不动用存款,她也能生活得挺好。

    开学后,小宜终于乖乖回了学校,每周都要和冬树发信息聊天。

    清卉还在剧组里,既生倒是自由些,能够在忙碌的间隙出来找姐姐,陪着姐姐全国各地跑。冬树其实不太愿意:“你也有自己的工作,跟着我做什么。”

    既生就说:“当是旅游了。”

    清卉也嘟嘟囔囔,等自己拍完了,也要跟着姐姐到处跑。

    冬树去的地方,一般都不是特别繁华。

    既生每次在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中谈完了生意,便去一些偏僻的小城中找姐姐。他们一起颠簸在路上,一起坐穿透了大山的火车。

    就像是小时候他们坐在宝宝哥的大车上,走过了漆黑的隧道一般。

    冬树靠在座椅后背闭目休息,既生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有些事,他还在做,他想等有了结果,再给姐姐这个惊喜。

    第89章 来自遥远的过去

    冬树忙得挺高兴。

    没了之前剪裁精致的礼服, 没了围绕着她的灯光,她不必再在乎妆容,每天简简单单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

    冬树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和一些人友好地切磋,获得了“少年英才”的称赞。

    被罗倾他们委婉评价为“不合时宜”的行为,她在这里得到了广泛的认可。

    现在她被安排到了百意门出差,组委会的老人们知道她和百意门的章凌关系不错, 特意安排了她出这个差。

    事实上,冬树自认为自己和章凌只是认识的阶段,但多亏了章凌这张嘴,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是朋友了。

    因为国内前些年不支持武术赛事,因此比赛常年在外面举行,现在开始弘扬传统文化了, 比赛慢慢开始在国内举行了。

    组委会也成了国内武术协会的一部分, 冬树目前做的便是武协分配的工作。

    之前技术不发达,关于一些门派的信息都是上交的纸质文件,时间久了, 上面的文字有些不清晰, 在去年开始的信息录入电脑的过程中, 才开始逐步补充信息。

    冬树来百意门就是为了补充一些信息的。

    章凌很热情,早早到了火车站接她:“冬树姐啊!”她大声喊着, 其实章凌年纪和冬树差不多, 但小宜一口一个“冬树姐”叫着,章凌也跟着这样叫了起来。

    不只是章凌,她大师兄, 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不管自己年纪, 都这样称呼冬树。

    要是按照冬树的时代来说, “冬树姐”三个字就像是成了她的江湖名号一样了。

    章凌开了一辆黑色的大车,车身还贴着贴纸,上面是很大的字体“百意门武馆,传承中华武学,联系电话……”

    贴纸有些斑驳,时间久了,似乎也受过撞击。

    上了车后,章凌便往郊外开去,一路风驰电掣,让从不晕车的冬树都难得地生出了一些想呕吐的感觉来。

    有传承的武术门派一般都在不怎么繁华的地方,因为难盈利,无法维持繁华地段的高消费。

    百意门也是同样的情况,但稍好一点。

    “我家这不是赶上拆迁了吗。”章凌笑起来,颇为骄傲。

    原来的武馆被拆了,获赔了拆迁住房和铺子,但都不大,不适合在里面继续办武馆,只能租了出去。

    章凌她爸妈在城郊买了大院子办武馆,用房租养着武馆,偶尔接个活动,再加上入了武协,有些特殊的时候能获得补助,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也不拮据。

    章凌从小身边都是糙汉师兄,现在有了个那么强、又温和的冬树姐,章凌特别想和她亲近。

    “冬树姐,”章凌一路嘴不停:“我家院子可大了,你不是说你弟弟过几天可能会来吗,就住我家里就行,别住酒店了,费钱。”

    “你也别住酒店,”她挺实诚:“我想和你一起住,还能说说话。”

    章凌刚说完这个,立刻又转头问起自己感兴趣的:“冬树姐,你是怎么打得那人?”

    “打死了吗?”章凌真心实意觉得,冬树姐下了狠手,那是一定会死人的。

    冬树颇为无奈:“没死人,死人就是大事了,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那倒也是,章凌点点头,眉飞色舞地继续开车,马尾辫扎得很高,整个人都充斥着昂扬的精气神。

    她没安分两分钟,又问:“冬树姐,拍戏好玩吗?”她一问话,头就往副驾驶歪,车也开得更歪了。

    冬树心惊胆战看着她开车:“章凌……”冬树不顾什么身为客人的礼貌了:“不然我来开车吧?”

    章凌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开车可好了。”

    她对路熟,不按导航走,选了更近的小路,路边全是杂草,忽然,前面路中央蹦过来一只兔子,章凌一个急刹,冬树一股恶心的感觉泛上来。

    她心情复杂地意识到,章凌也许就是自己此行最大的困难。

    等到她们终于到了的时候,冬树下车后,站在地上好好地喘了几口气,才找回了正常的呼吸节奏。

    “章凌啊,”冬树看停好车的章凌回来了,真诚地告诉她:“以后别自己开车了,尽量找个人陪你。”

    “那不行,”章凌忧心忡忡:“我大师兄开车可莽了,坐我旁边总骂我开得慢。”

    这下子,冬树知道车上的撞击痕迹是从哪里来的了,大抵他们整个门派都有些贡献吧。

    百意门的人挺热情,就是最近接了去学校宣传文化的活动,有些忙碌,于是,招待冬树的事情全程都由章凌负责。

    休息了一天之后,章凌把所有的文字资料都拿给了冬树,让她拍照,之后上传到系统。

    文字资料挺多的,厚厚的好几本,一天肯定做不完。

    章凌在旁边等着,冬树就拿着相机逐页拍照。上午拍照,下午冬树便将这些照片导入到电脑里,分门别类地放好。

    冬树忙了两天后,既生也到了。

    既生的企业在这里有分公司,他开了公司的车直接过来的。

    既生一进门的时候,章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是你弟弟啊?”章凌挤眉弄眼地问冬树:“你可没说咱们有这么帅的弟弟啊。”

    冬树十分不明白,既生怎么就成了“咱们的弟弟”了。

    既生来了之后,章凌很明显地变得文雅了起来。之前她对冬树也热情,但那是一种“自己人”的热情感。

    章凌给冬树用的是家里的大搪瓷杯喝水,反正他们习武之人不在乎。

    但既生一来,章凌专门去拿了家里的白色的瓷杯,还沏了茶,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把茶水给既生端过来后,既生道了谢,问:“这位怎么称呼?”

    章凌颇为娇羞地走到了冬树的身边,小声问:“冬树姐,你弟弟……是喜欢姐姐还是妹妹啊?”

    冬树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她记得章凌在港城比赛时,就对长相帅气的男选手心动不已,当时冬树还以为是一见钟情,原来是惯犯了。

    “你们俩一年的人,”冬树说:“彼此叫名字就好。”

    既生对章凌很客气,毕竟这是姐姐的工作,他想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

    于是,在冬树拍照的时候,既生就帮忙处理导进来的照片,进度快了不少。

    章凌又想起来另有一件事:“对了,冬树姐,我家有块碑。”

    “很旧很旧了,”她比划着大小:“上面挺多小字的,但那字我们都不认识。”

    “就放在仓库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上面说不定是资料呢,冬树同意了:“那就去看看吧。”

    章凌想得简单:“我家就这一块,好好存着,没有其他的了,没必要专门花钱找人来鉴定,冬树姐拍个照存资料库,说不定以后武协统一找专家来辨认呢。”

    她觉得自己很机智:“这不是省钱了吗。”

    仓库在后院,他们从阳光下走进仓库中,光线陡然变暗。

    过了片刻,章凌找到了开关,冬树才能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在正中的位置,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章凌还在说话:“……我们猜着说不定记着我家哪位先祖的故事呢……”

    冬树走到了石碑前,当她看清上面字体的时候,眼泪却几乎要落出了。

    这是她的时代的碑。

    是燕国的字体,冬树其实上一世没上过学,家里日子太难了,她只断断续续跟着军武里的人认了些字。

    但现在碑上字字看来都熟悉。

    她忍不住走得更近一些,终于看到了上面记录的东西。

    写的是一个村庄在那个时代的经历,他们辛勤地耕作,平凡地生活,却遭遇了战火。

    在面临覆灭之际,有个女将军带着兵马前来,救他们于水火。女将军满脸烟尘和鲜血,临走时告诉他们,她会护着他们,但他们也得学着护着自己。

    之后,村里开始有人学武,慢慢发展成一个小小的门派。

    冬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救过那么一个村庄,有没有说过那么一句话。

    她以为自己活得挺失败,最后也只是做为棋子消亡。

    但她没有想到,在一些已经被遗忘的角落里,竟然有人记住了她所做的事情,并且试图告诉给他们的子孙后代。

    冬树长久地盯着那块碑。

    章凌等了很久,她好奇起来:“冬树姐。”

    “难不成你认识?”

    冬树终于动了,她摇摇头:“不,我不认识。”她没办法解释自己认识的事情,只能否认:“我只是……觉得这块碑很好看。”

    章凌看了看冬树姐又看了看那块碑,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冬树姐之前混过艺术圈,说不定艺术圈的人审美和他们不一样呢。

    “我把上面的字全都拍下来。”冬树说:“之后会放到资料库里。”

    然后,冬树认认真真地将石碑上每个字都认真拍了下来,即使是石碑下面已经辨识不清的刻碑人姓名,她也仔仔细细地拍了下来。

    之后,他们便走出了仓库。

    章凌因为自己的建议有了用处感到了开心,没心没肺地说着中午想吃凉拌猪耳朵了。

    冬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上锁的仓库,然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既生跟在她们两个身后,他看着姐姐的动作,自己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既生在手机上查了,全国认识这种字体的人都不多,只有高校的一些课题组成员了解。但他下意识觉得,姐姐应该是认识的。

    不然,下面像是花纹的几个笔画,姐姐说着拍字,却行动如常地照样拍了下来。

    很明显,姐姐知道那是字。

    但在他和章凌看来,那都是普通的花纹啊。

    在既生一晃神的时候,冬树和章凌已经向前走了一段了,他立刻快步跟上,不再多想。

    不管是什么情况,姐姐自然有她的道理。

    姐姐从没有错,既生坚信着这一点,心中没有一点疑虑。

    第90章 小绵羊的请求

    冬树又忙了几天, 终于开始了最后的梳理工作。

    而章凌对既生的莫名产生的好感也基本消失殆尽。

    “算了。”章凌看得很开:“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他对我没什么意思,我也不强求。”

    冬树对这些情感上的事情有些笨拙, 说实话,她也看不出来既生到底是什么个态度,她觉得,可能既生根本就没看出来章凌心里有这么个小九九。

    晚上, 她们睡在一个房间里,章凌颇有些伤感,但冬树不打算安慰她。

    若是没看到章凌在港城对那个帅气男选手的热络样子,冬树也许会以为章凌对既生是认真的。

    但冬树看到了章凌之前的心动,自然不会当真。

    但章凌看起来有些忧伤,冬树只能意思意思地安慰她:“是啊, 是啊。”

    她说不出什么花花来, 只能是啊是啊。

    冬树回答得如此敷衍,章凌就已经觉得自己得到了认同了,立刻兴致勃勃地转头问:“冬树姐觉得我大师兄怎么样?我是不是能搞搞他?”

    冬树看着章凌那张坦诚的脸, 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甚至有些佩服章凌了, 花心得理直气壮。

    但章凌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冬树觉得章凌的大师兄是个好人,但章凌也说不上是个坏人。

    冬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只能闭上眼, 假装睡着。

    几天后,冬树全部忙完,和百意门众人正式道了别, 章凌颇为不舍, 使劲招手:“冬树姐以后常来!”

    冬树回应着章凌的热情告别, 眼神忽然看到了旁边站着的大师兄,憨憨厚厚地站在原地,看上去完全不知道小师妹有“搞搞他”的邪恶心思。

    冬树这一趟差出得挺疲惫,材料全部上交后,上头通知她可以休息段时间了。

    冬树立刻有了想法:“我想去读研究生。”

    既生问:“读什么?”他想问是不是要读武术相关的,但他下意识觉得不是。

    果然,冬树回答:“读历史。”

    既生心中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感觉来,嘴上立刻表示支持:“我觉得挺好。”

    清卉也觉得挺好,还问:“姐,要不要我和哥给你找老师?”

    “不用,”冬树说:“我要自己考。”

    她目标明确,想读的就那几个课题组,因为全国只有这几个课题组研究燕国历史,她不想隐瞒自己对燕国文字和历史的了解,那就需要这个合理的理由。

    冬树回了京市后,便开始了准备考研。

    但其实,她要准备的不多。只有英语、政治和历史学,其中历史学是各个高校自己命题,冬树要考的方向是老师自命题,考的就是燕国史。

    这对冬树来说,实在太过简单。

    因此,她最不需要准备的便是专业课了,只要在英语和政治上花时间就好。

    因为自己两世的不同,冬树隐隐有些不安,觉得自己像是作了弊一样,会夺了其他考生的名额。

    但她在网上查了信息后便放了心,因为每年这个方向的考生是最少的,只要总成绩和单科成绩全部过校线,学校便会接受,面试从不刷人。即使这么宽容,仍然录取的人数都达不到预留名额的数量。

    所以,不管冬树考不考,都不会影响其他人的录取,因为这完全取决于考生本人的成绩有没有过固定的分数线。

    冬树的英语是弱项,口语是最大的问题,但十几年应试教育出来,她做题还是挺有一手的,政治只要花时间背诵就可以,这两门过线不难。

    冬树说是要花时间准备考研,其实只是为了让自己考上这事更加合理。

    她对自己有强烈的信心,肯定没有问题。

    但她仍然买了不少历史书,做出苦读的样子来,其实很多时候都在练拳。

    日子正常过下去的时候,忽然,冬树接到了小宜的电话。

    小宜声音犹豫:“冬树姐。”

    “我们班打算拍个短片参加大学生电影节。”

    “你愿意来帮忙吗?”

    小宜本来是不打算用自己的事情打扰冬树姐的。

    她怕给冬树姐惹麻烦,回到学校后也没有将自己和冬树姐的关系告诉别人。但她是表演系的,班里有些同学的亲人便在同一行业,多多少少地得到了些消息。

    回到学校后,老师对于小宜这么长时间的假期什么都没说,只是给她办理了手续,让她参加上学期的补考。

    班里同学们也或多或少知道了情况。

    小宜没什么名气,在冬树和谭总、杜导的故事里,小宜只是一个作为导火索的没有姓名的小艺人罢了。

    但被选中参加杜导的电影,又是京市艺术大学的学生,范围便缩小了很多,再加上在事情发生的同一时间,小宜便请了长假。

    这个故事里没有姓名的小艺人,就这样轻松被班里同学对上了名号。

    小宜回到班里之后,同学们没人主动问起过她这段时间去做什么了,怕触及她的难过。她的室友们组织了热热闹闹的寝室聚餐,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喝着酒,本来说笑着,喝多了便失控地哭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小宜。

    同寝室的女孩本来是有些羡慕小宜的,羡慕她虽然出身小镇,但有爱她的父母、有出众的外表和相当惊艳的才艺,甚至还得到了出演杜导电影的机会,似乎全世界最好的事情全都发生在了她身上一样。

    但是那事发生之后,本来对她心存艳羡的室友,也只是为她感到庆幸。

    她们从不是对手,怎么会为了她擦肩而过的灾难感到高兴?她们是朋友,小宜的平安归来,让她们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欢欣。

    小宜心情很好,那一晚给她留下了颇为严重的阴影,冬树姐当时全身的血更是让她受到惊吓,但现在冬树姐有了自己的事情做,她自己也安稳重返了校园。

    小宜再次变成了那个没什么心事的姑娘,每天都开朗地笑着,和室友们一起去上课,一起去食堂。

    至于未来,小宜看开了,她是想演戏,但这事之后,估计她也没路可走了。

    那等毕业了,就去当个幕后,或者去辅导班当老师,但一定要留在京市,她想离冬树姐近一点。

    以后挣了点钱,她就攒起来,买个不大的小房子,把爸爸妈妈接过来。

    班里同学也没人问她当时请假去做什么了,只在她补考需要时提供了自己的资料,大家保持了默契的沉默。

    但之后班里再有人去试镜的话,大家都是结伴而行,如有不妥,便当即从现场逃离。

    在一些课程上,需要小组讨论某个主题的电影,同学们也全都避开了杜导的电影,尽量不勾起小宜不好的回忆。

    小宜也慢慢意识到其实同学们大概是都知道了,被这样维护着,渐渐的,她对这事也不避讳,偶尔也会主动说上一两句当时的感受,隐隐承认了自己便是那件事的亲历者。

    这事不再是班级里不可触及的话题。

    当阴影被展露在阳光下之后,便不再是阴影了,小宜的笑容越来越多,时常提起自己最崇拜的冬树姐,还有最佩服的清卉学姐。

    小宜顺利通过了上学期的补考,之后她被班里同学邀请参加了大学生电视节的比赛,一同拍摄短片。

    班长担任男主演和导演,他辅修了导演专业,很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的构想里,他们要拍摄的是一部光怪陆离的小电影。

    电影的主旨是探寻自我,班长研究过了,这是电影节更容易得奖的类型。

    但在拍摄中,他们遇到了一些问题,其中需要一些打斗场面,但他们并没有设计动作的能力。

    尽管他们找了体育专业的同学,但体育专业的同学对镜头不了解,设计出来的放在镜头里其实不怎么合适。

    小宜在里面演女主角,跟着大家一起发愁。

    班长看着镜头,听着大家的聊天,忽然随口说了句:“小宜,你和冬树姐关系那么好,能不能问下她有没有时间来帮忙啊?”

    小宜自然是不想问的。

    她觉得冬树姐现在有事情做,但她又真的很想让班里同学都亲眼看看,看看冬树姐到底是个多好的人,想让他们看看,自己真的和这么好的冬树姐关系亲近。

    小宜踌躇着答应了。

    她想,就问一句罢了,冬树姐要是没时间、或者不愿意,肯定不会答应的,自己只问一句,也不会让冬树姐讨厌自己。

    于是,冬树便接到了这个电话。

    冬树忙倒是不忙,只是每天呆在家中扮演苦读的样子。但对于电话里小宜说的事情倒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刚从那一行脱离出来,目前也不想再去接近了。

    但电话里小宜的声音小心翼翼,旁边隐约还有人在小声地问“冬树姐怎么说”“她同意了吗”……

    冬树能想象的到,小宜现在应该被人簇拥着打了这个电话,她应该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拒绝吧?

    小宜性格很乖顺,甚至有些懦弱了。长期相处下来,冬树能看得出来她就是只柔软的小绵羊。

    但越是这样,冬树就越是感慨于那一晚她抗争得坚决,还有之后她非要照顾自己的倔强,冬树知道她是个相当有骨气的女孩。

    小绵羊在面对自己底线的时候,也能够凶狠地捍卫自己。

    被小宜照顾、陪伴了这么久,冬树有些心疼这个女孩,甚至有些把她当小妹妹了。

    她不忍心在众人的围观中拒绝小宜,更何况,这不是多难的事情。

    于是冬树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给出了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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