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19.9的奥特曼

    小吉没带衣服来, 晚上穿着自己的衬衣就凑活着睡下了,等到第二天,衣服已经皱得不能看了。

    小央倒是在她们两个的家里放了些东西。

    小央现在出名了, 也阔绰了,挺豪气地买了些贵衣服,他和清卉说过,现在粉丝懂得可多了, 会对着照片扒衣服品牌和价格,他不能让粉丝一眼看出来自己的衣服是29.9买的。

    那会掉粉的。

    但小央毕竟是穷过来的,在见不到人的地方,他便抠搜地买了便宜些的T恤,纯棉的,特别舒服。不是29.9的, 是19.9的, 一买就是11件。

    因为买十送一。

    现在小吉没衣服穿,小央挺为难,他想给许总些衣服穿, 但他又怕这19.9的T恤许总看不上。

    冬树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 她直接拿起一件小央之前留这儿的T恤:“小央哥, 能借给小吉穿吗?”

    小央开了口:“当然能了……”他还没说完,后面还有一句“如果许总不嫌弃的话。”

    但冬树已经丢给了小吉, 小吉道了声谢, 便去了卫生间,将自己身上皱皱巴巴和抹布一样的定制衬衣换成了T恤。

    坐到餐桌边的时候,小央和许总便已经穿上了一模一样的T恤。T恤的前面还印着一模一样的奥特曼, 摆着招牌pose目光坚毅地召唤光。

    小央心里十分心虚, 他东张西望, 很怕屋里床底下或者抽屉里忽然跑出来一支狗仔队,对着他们拍张照片,这样的话,他背靠金主的事情就实锤了。

    这事传出去,他自己都解释不清!

    桌上东西不多,一锅粥,一盘鸡蛋饼,还有几个小咸菜。

    桌子也不大,四个人坐在两侧刚刚好。小吉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一些,伤口自然是需要时间痊愈的,但昨天肿胀的地方慢慢开始消肿了。

    昨天说了很多沉重的事情,今天他们就默契地没有再次提起。

    他们说起了小时候的小吉和小花,在家里闹着玩,打架时偷偷拿了姑奶的擀面杖,在墙上磕断了。

    姑奶不生气,说擀面杖本来就旧了,但冬树还是抽了小花的屁股。

    小吉和小花玩游戏输了,总是不服气,会和小花吵起来,然后两个人各自蹲在家门口发脾气,等到许老师回家之后,再把小吉骂一顿,小花就开开心心回家了。

    “我姑看着皓灵,总是盼着她长得能像小花,小时候丑一些没关系,但是长大了好看就行。”小吉喝着粥说:“但我姑父说啊,孩子爸丑,孩子妈好看也没用啦。”

    这都是家里生活中的小事,但是小吉用平平常常的语气说出来,冬树便能看出来那个陆总是真心对许老师的。

    “我小时候也不丑,”清卉严肃地说:“我小时候多好看啊。”

    “你还不丑啊,”小吉逗她:“那时候你们刚到姑奶家的时候,我就想着冬树姐怎么还带着个小怪物。”

    “你才小怪物!你最丑!”清卉立刻狂怒:“许老师那么好看,你怎么那么丑!”

    “胡同里都说你丑!”小吉不甘示弱。

    清卉不服气:“不可能,胡同里还有谁说过我丑?”

    小吉就掰着手指头和她一一清算,他们两个斗着嘴,依稀又回到了小时候。冬树早就习惯了,一边喝粥,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小央看着他们两个,目瞪口呆,连饼子都忘记吃了。但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发现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两个小学鸡互啄,吵来吵去都是那几句,似乎谁说的“最”最多,谁就能赢一样。

    这么幼稚的小吉在小央眼里慢慢失去了名为“许总”的滤镜,回归到了本质后,小央才发现,在唬人的家世和昂贵的套装下,其实是一个和自己无异的、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年轻男孩。

    小央安心了,平平静静地吃自己的饼子,还做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点评:“冬树啊,这饼可不怎么好看。”

    冬树平日里都没什么脾气,她看了看盘子里的饼,给他选了个好看的:“这个行了吧?”

    小央勉强觉得满意了,不再嘀咕,继续吃饼。

    饭后,小吉说起了昨天的饭局:“我本来是来京市办事的,听说姑父一个朋友的儿子看上了小明星。”

    “我听说是清卉,就让他带上我了。”

    “昨天我和他们说了说,之后他们不会再动什么心思了。”

    “但是冬树姐,不好意思啊,”小吉充满了歉意:“我姑父前妻那儿一直盯着我,我不敢和你们有牵连,也不能给你们提供什么资源,万一被盯上就麻烦了。”

    他光护着皓灵和妈妈,便已经焦头烂额了,他毕竟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即使后来见识到了这些有钱人家的手段,但仍然做不到他们那样的地步。

    “要是你们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来找我。”小吉承诺。

    但冬树并不打算找他,她明白,小吉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在她眼里,小吉永远都是家门口那个和小花一起偷拿了卷纸当长头发扮演仙人的小孩子,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能知道彼此的现状,她就满足了。

    但小吉现在的情况,却让冬树的心微微一动,既生……会不会是类似的情况?

    在她和江姑姑达成的协议中,她被迫承诺,不会去主动联系既生,事实上,她连既生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根本无从联系。

    但她一直都觉得,既生会主动联系她们的。

    他们一起生活的十六年,是真实存在的十六年,是彼此付出了全部爱意的十六年,是这辈子想起来都觉得温暖的十六年。

    而既生离开后,却从未联系过她们。

    不应该是这样的,冬树曾在黑夜中疑惑过,她给自己找过理由,太忙了,被束缚了。

    但她仍然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到今天,距离既生离开,已经是第六年了。六年,便是2190个日夜,而既生却没有一点消息。

    江姑姑说,既生回去了那个世界,便不会再联系她们了。但冬树觉得,不会是这个原因。

    和她一样长大的孩子,她过于了解。就像她熟悉院子里的那株小小的植物是如何长大的一般,她相信它能结出果子,也相信既生不是那样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

    她轻声问:“小吉,你……知道既生现在怎么样吗?”

    小吉刚刚还笑着的脸便僵住了,冬树确信他知道,因为从昨天见面到今天,小吉没有问过一句既生在哪里。

    而小吉离开蔚市的时候,既生还没有走。

    这说明小吉知道既生离开的事情,说不定也能知道既生现在的情况。

    冬树期待地看着他,小吉犹豫片刻终于开了口:“既生啊,现在叫江怀屹,我见过他。”

    “详细的,我说不清楚。我姑父算是港城的富商了,但江家的势力根本不是我们能接触的,不在一个圈子里,就没办法知道的太详细,我只在一个酒会上见过他。”

    “他……日子挺不好过的。”

    “江家情况复杂,很少往外面传消息,既生的爸爸早就去世了,他母亲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但很多年没出现过了,不是死了,就是病了。”

    “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身边跟着几个人,应该是他的叔叔和姑姑,看上去挺亲热的,其实对他并不怎么关心。和别人应酬的时候,根本不介绍他,就冷着他,放在一边。”

    “我和他说了几句话,但也就几句话罢了,他说身边有人跟着他,他不能离开太久。”

    “他说他现在不自由,做不了什么。”小吉看了冬树一眼,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当时既生急匆匆的,让他以后见了冬树和清卉帮忙转告她们,说他会正在努力,将来一定会来找她们的。

    但既生说完之后,便沉默了,沉默过后,既生便说,不要他告诉冬树和清卉了。

    小吉思考片刻,最后没有把既生那些话说出来。

    他编造了一些东西:“既生不太自由,江家管得严。他问我你们好不好,很担心的样子。”

    冬树的心提了起来,又放了下去。

    既生还惦记着她们,只是不自由没办法,但她又很担心既生现在状况如何。于是冬树细细地问小吉,问他既生是瘦了还是胖了,个子有没有长高一点,他看起来是不是很不开心。

    小吉认真回答了冬树的问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瘦,看起来很稳重,个子比我还要高了。”

    当时的既生脸上没有表情,和小吉说话时露出了真实的情绪,十分疲惫,但小吉聪明地没有说这些,他只说既生变稳重了。

    小吉回忆着那时候的既生,带上了金丝眼镜,对待外人的时候,斯文又稳重。尽管被冷落得明显,他脸上仍然带着谦逊的笑意。

    看上去既生只是个漂亮的摆设罢了,但其实他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机会,只要等到了,他便能恰到好处地插话到江家叔叔和其他大人物的对话中。尽管江家叔叔一脸不高兴,也只能在别人面前忍住了。

    既生个子很高了,小吉已经一米八了,既生装了假肢,站得笔挺,比小吉还要高一些。

    冬树想象不到一个比小吉还要高的既生。她只下意识知道,稳重是优点,却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她只能点头:“高了好,高了好……”

    他们不再说这个,继续聊起了别的。

    小吉知道冬树和清卉做的这一行,其实不怎么干净,他很担心,问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清卉运气还算好,只遇到了一次,还碰到了小吉。

    冬树开玩笑一般说起了李总,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也能说出来了:“挺有意思的,其实也就两次,第一次宫亭帮了我一把,第二次一个叫媚媚的女孩帮了我。”

    “我还想着以后会不会还有麻烦的时候,小吉你猜怎么着,李总车祸了,住院好几个月。”

    小吉也笑起来,笑着笑着,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李总……若他没记错的话,听说之前江家叔叔的一笔投资贸贸然被一个姓李的插了一脚,虽然那笔投资不怎么重要,但江家叔叔挺不高兴的。

    小吉觉得这事也许没那么简单,但他又不确定,只能保持住了脸上的笑意,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小吉几天后便离开了,他在京市有自己的房子,也有生意要忙。

    小央也走了,冬树不在家的时候,小央很少自己来找清卉,嫌她说话太气人。冬树进组后,清卉和小央就各自留在京市好好休息。

    在冬树进组的第三天,基本确定了妆造的时候,她接到了清卉的电话:“姐,我的剧播啦。”

    冬树打开了酒店的电视机,找到了清卉和小央的剧。现在刚刚播出了第一集 。

    在冬树眼里,清卉自然是怎么都好,她养大了妹妹,自然熟知妹妹的一切。但电视上,女主角长着清卉的脸,却让冬树不敢认了。

    女主角穿着短裤T恤,妆容清淡得仿佛是素面朝天,声音柔婉,但心底坚韧,下课后打工补贴家用,然后遇到了同校的男同学。

    男同学是富二代,两个人彼此看不惯,故事就此展开。

    故事挺老套的,但剧中清卉明明很害怕,仍然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人十分心疼。小央扮演的男主角也足够帅气,并且在桀骜的外表是是一颗温柔的心,十分能戳中粉丝的心。

    两个人演技都很好,清卉是天生的,小央是跑龙套跑出来的,演这种小甜剧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尽管知道这个坚强的少女就是自己那个话痨的傻妹妹,也知道那个酷帅的男主角是贱兮兮的小央哥,她仍然被他们的演技代入了戏中。

    到了最后,冬树仍然沉浸在这个故事中。直到片尾曲中,清卉和小央出现,和小央深情对视,并且拥抱在了一起。

    这一幕才让冬树缓过来。

    明明是深情的一幕,冬树却笑个不停,怎么都想象不出来清卉和小央相爱的样子。

    她还把他们两个拥抱在一起的画面拍了照片发给清卉看:“演得特别好。”她不吝惜对妹妹的夸奖,连发了两条信息:“特别自然,非常好看。”

    清卉知道姐姐看完了,立刻打电话过来:“怎么样?”她语气挺骄傲。

    尽管姐姐已经发过短信夸她了,但她仍然想听姐姐当面夸她一遍。

    冬树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顺着她又夸了一遍,清卉这才心满意足,又气赳赳地告状:“姐,就你刚刚拍的那个镜头。”

    “剧情是男主女角两个人经过了很多事情,终于走到了一起,我们两个都得很深情。然后!我们两个拥抱的时候,姐,你猜那个臭小央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他趴在我耳朵边,悄咪咪和我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那时候正深情呢,我情绪正好,他非得给我讲笑话,气死了,镜头还在我这边,我憋得眼泪都出来了,拍完就追着他打了一圈。”

    “不过我也没亏,”清卉很自豪:“抽他巴掌的戏,我是一点都没手软,导演都夸他疼得很真实。”

    清卉这张小嘴啊,是叭叭叭地特别能说,冬树带着笑听她说话,忽然外面有了声音。

    她走到门前,将手机拿远一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怎么住这儿啊……”

    “怎么安排的啊……拿我的床单来……我只睡我自己的……”

    “年哥……我去买行吗……”

    “不行,就要我家的!”

    一个男孩的声音颇为气愤,周围还有人在哄他。冬树隐隐有了猜测,这就是和她同剧组的男二号封年吧。

    罗倾之前给冬树介绍了剧组的情况,其中专门提到了封年。

    是个富二代,家里挺惯着的,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他想来演戏也就来了。

    长得好看,但是演技不好,也吃不了苦。

    最关键的是,在戏中,他和冬树的对手戏很多。冬树扮演的女二号和封年扮演的男二号是副CP,男主和女主的CP负责圆满,副CP就负责遗憾。

    冬树扮演的侠女武艺高强,行侠仗义,帮助男主扮演的官员和女主扮演的郡主破获了很多大案。

    而封年演的,就是最无拘无束的太傅之子,生性天真洒脱。而与侠女相遇后,他慢慢动了心,但侠女不曾为他停留,继续走在除暴安良的道路上,他就到处寻找她,眼巴巴地盼着她能回头看他一眼。

    最后,在除掉幕后反派的时候,侠女为了拯救众人死去。

    侠女是很适合冬树的角色,因此罗倾花了好些心思一定要拿到手,幸好得到了琉姐的帮助,这才省了不少功夫。戏份多,人设讨喜,并且最后死去了,有种悲剧的壮烈感,让观众记忆深刻。

    而封年的角色也很适合他,戏里戏外都一样,都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富家小公子。只要封年不十分拉垮,这部戏稳爆。

    冬树听了会儿外面,确定罗倾说得不错,封年确实被家里惯得厉害。进组后她得小心点,别惹到这位。

    但罗倾也说了,封年对谁都一个脾气,要是被针对了,也不用太忍让,冬树现在多少算是个明星了,不能太没脾气,太没脾气了也会有人看不起。

    冬树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再次将手机放到耳边的时候,她那个话痨妹妹还在嘚把嘚吧说话,根本没注意刚刚姐姐没有回应。

    清卉想说的可太多了,连家里窗户上撞上一个小虫子都要和姐姐描述大半天。

    但冬树从不嫌她烦。

    清卉啊,嘴巴利索着呢,怼既生,怼小吉,怼小央,唯独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了姐姐。

    就像是一只小刺猬,倔强地将所有的刺对向外面所有的一切,只把最柔软的肚皮展示给了冬树。

    冬树对撞在玻璃上的小虫子不感兴趣,对扯出了一点丝的沙发垫子不感兴趣,但她对清卉口中的一切都感兴趣。

    她说着,冬树便认真听着。

    直到清卉渴了:“姐,我去喝点水再和你说哦。”手机另一端是穿着拖鞋吧嗒吧嗒的声音。

    冬树柔声制止了她:“我要去背台词了,你也休息会,昨晚没睡好今天就补补觉,吃点水果,别偷吃瓜子,你吃瓜子容易上火。”

    清卉乖乖地答应了。

    电话挂断后,冬树拿起了剧本,她已经看了几遍,也对其中的戏份做了标注。现在默默念着大段的台词,争取全都背下来。

    封年是整个剧组来得最晚的,他到之后,导演便通知了正式开机。

    开机仪式之后,导演带着几个主演走到了一起,让他们认识认识。

    男主演和女主演都是混了多年的人了,从底层混上来,极懂人情世故,很会说话,亲亲热热地和冬树打了招呼,冬树也和他们问了好。

    但到了封年的时候,本来还友好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他和男女主之前认识,正常打了招呼,当然也说不上热情。但看向冬树的时候,封年眼神中的冷淡肉眼可见。

    “你好,我是谢冬树。”冬树率先和封年打了招呼。

    但封年颇为疏离,只淡淡地应了声:“你好。”

    封年个子高,长得也白嫩,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公子哥,冬树自然不会在意他的态度,但也不会再主动说话了。

    导演性格爽朗,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兴致勃勃地安排了明天的戏份:“上午是男女主初识,下午是封年和冬树。”

    导演是封年妈妈的朋友,自然对封年很好,但也知道封年的一些问题,给封年和冬树安排的并不是第一场初识戏,而是第二次见面的戏份。

    第一场初识是太傅之子和郡主在一起时,第一次见到了侠女,当时就痴痴盯着她,有些心动。

    第二场是两人在街头相遇,女侠没认出他来,而太傅之子认出了女侠,兴冲冲想过去打个招呼,却被女侠误以为是坏人,当即打斗起来,被女侠按倒在地。

    封年其实天分挺高,但有个很大的问题,他养尊处优惯了,不舍得让自己吃苦。从不背台词,也不愿意有大动作戏。

    封年最喜欢的,就是谈谈恋爱的戏,嘴一张,眼神一看,这样的最好了。

    但他总不能只拍爱情片,总得有些进步,因此,封年的妈妈才找了导演,给他安排了这个角色。

    导演同意了,但也有自己的要求,毕竟是古装戏,其中多多少少会有些动作,导演希望封年能提前练下武术动作。

    第二场戏,就需要封年和冬树对打几招。

    导演想看看封年的成果。

    回到酒店之后,冬树拿出剧本,将第二场戏的部分又细细读了几遍。太傅公子和女侠迎面走在街上,然后公子看到了她,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但是女侠并不记得他了。

    在公子跑过来的时候,女侠当机立断,对他出了手。

    公子下意识回手,他们对打几次后,女侠将公子打倒在地,然后扬长离去。

    冬树脱了鞋,赤脚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练习着动作,等她觉得稳妥了之后,才去洗澡睡觉。

    第二天,冬树到得仍然很早,男女主在不远处拍戏的时候,冬树就坐在棚子下看剧本。这场戏没什么台词,她只要将动作记熟就行。

    等她自己又练了几遍后,确保一切无误,她便去了服装间找服装师拿了戏服。戏服是黑色的武侠装,为了视觉效果,衣服外面还带着一层纱,打斗的时候会更加飘逸。

    她这边准备完全的时候,封年才姗姗来迟。

    他一边走,一边还喝着旺仔牛奶,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很明显是睡了个懒觉。导演看着他带着助理急匆匆走进了服装间,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封年倒也不过分,没一会儿便化好了妆,悠悠闲闲走了过来,导演松了口气,最后一次检查摄像机和布景。

    这是一条仿古街道,群演们已经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摆摊的摆摊,聊天的聊天。

    “开始!”导演喊了一声。

    街上定在原地的群演便随着这声指令动了起来,摄像机跟随在冬树的身侧,摄像车随着她的脚步滑行。

    冬树就变成了一个古代的侠女,闲散地走在街上。

    这条街其实布置的有些问题,群演穿的衣服在观众看来足古色古香,但在冬树眼里,其实有些不伦不类。

    但也足够了。

    冬树将注意力收回,余光看着脚下的仿古石板。

    但不得不说,这路做得不错,走在上面,便像是走在了千年前一样,她从皇宫出来,走在了大街上。

    那一天,她心情并不怎么好。

    她被牵扯进了皇子们的斗争中,必须用命来做出决断,因此那条路,她走得很慢,仿佛只要够慢,她便能永远地走下去。

    这样的记忆,让冬树并不开心。她不是个将心情显露于脸上的人,于是,现在她脸上浮现的只是一个女侠应有的平静。

    摄像机跟在她身边,记录着她现在的神色。

    导演的另一个指令发出,封年接收到后,便从自己的位置开始奔跑,一边跑,他一边想着待会的动作。

    她会先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同时她脚下用手,作势要将他绊倒在地上。当然他不会让她成功,接下来就是交手,最后装作被她反手按住就好。封年心里将动作想得清清楚楚。

    封年脑子不笨,台词从没有提前背过的,都是现场提前半个小时看,也能记下来。今天的武打动作也是,他根本没有按照导演说的提前练习,只是昨晚背了下动作。

    但他觉得没什么问题,和一个女孩对打几招罢了。

    听说那个女孩有些武术功底,但总归是个女孩,力气不会太大,大家也就做做样子罢了。

    当跑到了她面前时,封年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冬树与他对视,片刻后女侠意识到不对劲,以为对面这人是寻事的,便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胳膊,一条腿也扫了过去。

    这一瞬间,封年模糊意识到有一点不对劲,这个力道……但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念着台词:“我之前见过……”最后那个“你”还没出来,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只是一瞬间,封年躺在了地上,茫然地看着上空。

    怎么了?他想着,是我摔跤了吗?

    然后他视线挪移,便看到了冬树同样茫然的表情。

    这一瞬间,封年忽然觉得羞耻起来,他宁愿她是故意的,也不要是现在这样似乎是毫不费力便将他打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小吉是穿着奥特曼走的

    小央(激动):知道什么是同袍吗!

    第62章 披荆斩棘才能平等吃顿饭

    导演有些愣住了, 无奈地喊了声:“卡!”

    冬树这才反应过来,她立刻弯腰,对着躺在地上的封年伸出了手:“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吗?”

    封年咬了咬牙,没接她的手,自顾自爬了起来, 径直向着街道的另一端走了过去,这是重拍一遍的意思了。

    冬树也走到了自己刚开始的位置上,她等着导演的指令。

    隔着街上的人影幢幢,冬树看到了服装师正在给封年拍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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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沾的尘土,冬树在心里一再叮嘱自己:那是个没受过罪的小少爷,动作一定要轻一些。

    这次封年跑过来的时候, 冬树做好了准备, 将手里和脚下的动作放得很轻。

    但封年刚刚摔的那一下,还有些疼。他心里带着些气,觉得身上和心里都难受。

    屁股有些疼, 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多丢人啊。

    于是, 跑向冬树的时候, 他脸上带着笑,其实心里满满都是气。他知道了这个女孩果然是有些武术基础的, 他做好了准备待会用最大的力气面对她。

    在刚刚丢人的情绪影响下,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女孩会把力气放轻的可能性。

    封年跑到冬树身前的时候,冬树立刻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胳膊,腿扫过去, 也只是触到了他的衣服而已。这一次力量很小, 封年果然轻而易举地就挣脱出来, 也顺利地说出了自己的台词:“我之前见过你!”

    然后,便是下一个动作,冬树右手出拳,击向他的面部,而封年伸手来格挡就好。

    但他下意识以为冬树的力气仍然是很大,于是他出手的时候,重重一拳打向了冬树的小臂。

    封年出拳的时候,冬树听到那声响和他面部的表情,便意识到不对劲。若是在平时,她自然可以随时调换动作,将这一击轻轻化解。就像是之前面对居贺,可以灵巧躲避。

    但现在她是在拍戏,她整个人都在镜头里,镜头会将所有的表情和动作放大。

    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她不能贸然改变之前和武术指导商议好的动作。改变后,就算说是因为封年力气太大了,但又能怎么样?

    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她出了错。

    于是,冬树什么都没做,她的右手小臂,就这样承受了封年的重重一拳。那一瞬间,冬树面上表情没有变化,但瞳孔皱缩。

    封年毕竟是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就算年纪小点,不怎么运动,那也是吃着牛排、喝着牛奶长大的。

    疼痛感从冬树的小臂上蔓延开来,她尽全力将痛感忽略,继续演了下去。

    封年也意识到不对劲,他大概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他只是高傲,只是被惯坏了,但其实并不是个坏人。

    他下意识想问问冬树怎么样了,但冬树继续演了下去,出了下一个动作,封年也只能跟着她演了下去。

    不过,在之后的动作中,封年也默默将力气变小了很多。

    “卡!”导演开了口:“还可以……”但导演眉头微皱:“但封年的力气不太对。”

    “你们两个的打斗软趴趴的。”导演知道冬树有功底,因此知道问题出在封年那儿,于是,导演吩咐:“你们两个这几天去对练一下,后天重拍这个镜头。”

    冬树应了声好,今天没她的事情了,她便往服装间走。

    她向前走着,封年踟蹰着跟在后面。

    冬树知道他跟在后面,但他不开口,她也不想说话。

    在试衣间的小隔间里,冬树脱下了戏服,看到了自己的小臂果然是红肿一片,中间区域甚至有些发青了。

    不至于伤到骨头,她心里想着,回去冷敷一下,涂点药试试。

    她外面穿的是短袖,即使她想遮,也很难。冬树只能用左手搭在右手小臂上,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封年仍然站在不远处,听到声音后,远远地看着她。

    冬树的动作有些怪,封年忍不住走了过来,盯着她的胳膊。他没说话,但眼神还算关切,像是知道自己做了坏事的孩子。

    “没事。”封年挡在前面,冬树出不去,她只能开了口。

    “给我看看。”封年执着地盯着她的胳膊。

    冬树不想纠缠太久,只能放下左手,给他看,红肿的地方有些鼓起来了,中间青紫的地方范围有些变大。

    看上去怎么都像是有事。

    冬树连忙再次将小臂遮上:“真没事,”她语气轻松:“我天天练武,经常受伤,小事。”

    正好趁这会儿,她问封年:“那今晚我们一起对练下动作?”

    封年的脸阴沉着,他甩下一句:“练什么练。”就大步离开了。

    这人是真的不好沟通,冬树摇摇头,觉得这个女二当得确实不容易。

    她先回了酒店,准备穿个外套,再出去买药。她刚到酒店里找到外套,房门就响了。冬树走到门口问:“谁啊?”

    从猫眼里看出去,是个看起来蛮惊慌的男孩,冬树有印象,是封年带着的那个受气助理。她将门打开,封年助理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来。

    “冬树姐,”助理将藏在背后的一大包东西往冬树房间里拿:“这是我们年哥给你的。”

    袋子没封口,冬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跌打损伤药、绷带、创可贴……

    “年哥说他把你搞受伤了,”助理小心翼翼:“他让我去给你买药。我问他什么情况,他却不肯说,我就把药店能用的都买来了。”

    “谢谢……”冬树想告诉他没事。

    助理又问:“你想吃什么?年哥说让我给你买饭吃?汤喝吗?”助理絮絮叨叨的,冬树忍不住笑起来。

    封年任性是任性,但真的不算坏,这让冬树彻底放了心。

    他们两个还要一起拍很久的戏,冬树想了想:“不然,你帮我问问你家年哥,看他方不方便一起吃个晚饭?”

    一点误会罢了,当面说一说就没事了,之后拍戏也不会尴尬。

    助理走了,跑得飞快,去问自家年哥要不要和冬树姐吃饭。冬树则进屋,用上了袋子里的药,药剂清凉,她的小臂舒服多了。

    她刚涂好,外面就再次有了敲门声。

    封年那个拖拉性子,应该不会那么快,难不成是他拒绝了,助理过来告诉自己一声?冬树心里想着,再次开了门。

    门外站了两个人,封年和助理。

    封年仍然是冷冷的一张脸,助理一看冬树就讨好地笑,当封年的助理不容易啊。

    冬树胳膊上的药水还没干,她立刻开口:“我马上来。”

    封年看到她胳膊上的药水,犹豫了下:“我先去楼下点菜,你有忌口吗?”

    酒店楼下便是不错的餐厅,冬树摇头:“没有忌口。”

    封年点点头,带着助理下楼了,冬树用左手扇风,让药水干得更快一些。等没有水渍了,她便立刻穿上外套,走出了房门。

    酒店很大,一楼是大堂和餐厅,二楼是商铺,有咖啡店和蛋糕店。冬树在电梯里时想了想,又按了二楼,去蛋糕店买了块小蛋糕。

    封年给了她这么多药,她便给他块小蛋糕。

    封年长得白嫩,年纪其实比冬树还小一两岁,也许会喜欢小蛋糕。

    冬树拎着小蛋糕,走进了餐厅的包间里。助理看冬树进来,便让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这里环境比较私人,他们之间的气氛也融洽了很多。

    冬树先问了好,封年回了她,然后冬树将小蛋糕推到了封年那边:“我想着,也许你会喜欢吃。”

    封年愣了愣,微微低了头:“……谢谢。”

    他沉默片刻,终于说出了想说很久、却一直无法出口的几个字:“对不起。”

    就此他们开始了正常的沟通。

    先从这部戏聊起,然后他们说起了自己之前拍戏的经历。封年的经历很简单,他自己看了电视剧,突发奇想来试试,他闲着也是闲着,然后家里就给他找了机会。

    一进圈,便是戏份很多的角色。从进圈开始,就从来没演过男三以下的番位。

    冬树也说起自己的经历:“刚开始是当武术替身。”

    她脸上带着笑意,似乎不觉得家里没有父母,作为长姐去给弟弟妹妹挣钱是多么辛苦的事情。

    说起替身的经历时,她提到的是挣到钱时的欢欣,剧组里的小趣事,还有老龙套们对她的帮助。

    似乎她的生活就是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事情。

    中间,为了防止冷场,封年的助理时常插几句,因此他们也说到了小时候,封年提到了自己小时候去瑞士滑雪的故事,她便说起自己小时候在大清山里采蘑菇遇到狼,封年说自己被逼着练琴,她就说自己从小到大练武。

    两个人的人生轨迹截然不同,他轻轻松松,便走到了现在的位置。而她一路披荆斩棘,才能和他一起坐在同一个包间里,平等地聊着天。

    他生活应当是比她富足,比她高端的,但其实,并没有比她精彩,也没有比她有意义。

    封年有作为上层人的矜持,他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已经混出头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才能被他看在眼里。

    但现在,封年心里却慢慢生出了一些名为尊重的情绪来。

    冬树没有化妆,她简单地梳了个马尾,鬓角略微有些蓬乱,因为右手不方便,所以吃饭很慢。

    初看她时,封年觉得她很普通,连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但现在,他看着她,却看出了一些与常人都不同的意味来。

    她的眼睛闪亮,她的眉毛生来带着棱角,她的鼻梁挺直……

    这顿饭吃到最后的时候,助理已经不用说话了,只需要吃就行。

    助理对冬树感激涕零,给封年当助理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吃饭都得操心,但他仍然热爱这份工作。因为他一个月拿两份工资,经纪公司一份,还有封年的单独一份,经常还会有额外的红包拿。

    封年那一份,就是精神损失费。

    一份买他的时间,一份买他的尊严。

    这顿饭吃的三个人都心情不错,临分别时,助理十分高兴:“冬树姐,再见啊。”

    冬树也说了再见,但说了再见后,她又想起来导演叮嘱的事情:“年哥,”她叫了一声:“明天有没有时间去对练?”

    封年觉得自己担不起冬树这句哥,他点点头:“别叫我年哥,叫我封年就好,我比你小两岁,我得叫你声冬树姐。明天可以的,几点?”

    “八……”但八刚一出口,冬树就意识到,封年起不来。她想改口的时候,封年已经答应了。

    “行,”封年云淡风轻地装逼:“冬树姐,没问题,我在家早上都是七点半起床的。”

    封年在家自然不是七点半起床的。

    要是游戏打上了瘾,他七点半可能还没睡下。

    但牛已经吹出去了,封年自然不愿意丢人。

    其实,他之前经常爽别人的约,但他不想翘掉和冬树的约。

    他知道,自己过的是纸醉金迷的浮夸日子,但冬树不是。她是一个很踏实的人,在封年的圈子里没有这种人,但他仍然尊重这种人的存在。

    更何况,冬树的胳膊还因为他肿着,他怎么好意思让她等着?

    封年让助理订好了闹钟,一定要在七点半叫醒自己。

    王小助恪尽职守,给自己定了个七点整的,醒来之后便悄悄洗漱后,等着七点半到来。

    七点半的时候,王小助立刻开了封年的房门。

    他想把封年叫起来,但又不敢,很怕他骂自己,于是犹犹豫豫地小声喊:“年哥,年哥……”

    王小助声音太小,还幽幽怨怨的,有点吓人。

    封年模模糊糊醒了,眼睛睁开一点,便看到床边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他吓了个激灵,立刻就要开口骂他了。

    “冬树姐可等着呢。”

    这句话一出,封年便没了脾气。

    他绝望地从床上坐起来,开始换衣服。

    等他们到练习室的时候,冬树已经在那里了,她秉持了在家里早起习惯,现在已经将剧中的动作练了一遍了。

    她一边练习自己的部分,一边考虑封年的部分。封年没有基础,要想显得有力道,就全靠定点了。

    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只要动作到位,中间没有摇晃,其实看起来就挺像样。

    在封年到来之前,冬树已经帮他想好了应该怎么演。

    封年和她只有这一次对手戏,之后冬树的武打戏全是和各个反派的,而封年也还有两次武打戏,不过他毕竟是个太傅公子,动作不多。

    封年到了之后,冬树和他打招呼:“封年,早啊!”

    冬树当惯了姐姐,平日里总是夸奖清卉和既生,现在也随口就夸了封年:“真棒啊,说几点来就几点来,你真的太守时了。”

    虽然只是随口一句,但冬树说得很真诚。

    这一句,封年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他是家里的小儿子,上面有极出息的哥哥,家里对他的要求是不惹祸就行,惹了其实也行,家里能摆平就可以。

    比起夸奖,他平日里听得最多的叮嘱便是:“最近没惹事吧?”

    “惹事了也没关系,妈给你处理。”

    封年结结巴巴的:“啊?这就很棒了吗?”他傻呵呵地笑,王小助惊悚地站在一边。

    这一句夸奖后,封年认真极了,冬树将自己想的办法告诉了封年,又和他讲了讲如何定点,他全程听得都很认真。

    确定封年听懂之后,他们两个便练习了起来。

    刚开始封年有些不太熟悉,太过了会儿,便彻底掌握了冬树说的意思。

    他们再次演了再相逢那一段,这次交手时,两个人的力道恰到好处,不再显得拖泥带水。

    封年很积极,演完了之后还想再和冬树呆一会儿,他想看看自己怎么表现得更好一些,才能获得另一句表扬。

    但王小助很体贴,他小声说:“年哥,冬树姐的胳膊还肿着呢。”

    封年立刻反应过来:“是得去歇息了。”

    冬树总算把和封年的戏对好了,也彻底放了心:“正好该涂药了,我回去休息会儿。”

    冬树自己回去了,封年坐在练习室里,对着窗外沉默,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开了口:“我得背背台词了。”

    王小助:?

    王小助真诚发问:“年哥,您可从来不背台词的啊。”

    那不一样,她都夸了他好棒了,要是台词没背好,她岂不是会后悔说了那句棒。

    这一天,封年都和打了鸡血一样。

    而冬树倒是挺惬意,她毕业论文基本没问题了,老师给了关于措辞方面的修改意见。胳膊还有些肿,她改完论文之后便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后,她便看到了清卉的未接电话。

    冬树回拨过去,清卉照例是没有什么大事的,她和小央那部小甜剧播出后,好评如潮,粉丝更多了。

    小央出道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还有火成这样的一天。他感慨万千,没想到红不红就在一夕之间。被称为“新晋男神”的他,大半夜发疯,非要找人打电话,他知道冬树在剧组,不敢打扰,于是打了清卉的。

    清卉困得要死,嗯嗯啊啊地听他说了不少红了之后的感受,最后实在烦得很,把电话挂断了。

    小央的话全都憋在了心里,于是又去骚扰了谷导。可怜谷导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得听他发表感言。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收到了很多综艺的邀约,还有一些杂志封面的邀请,甚至还有代言,尽姐正在帮他们挑选。

    “姐,尽姐说了,她还在帮我争取一个类似的角色,也是校园的,后期加点职场。是个好饼,挺多人在竞争的。”

    冬树知道,这种人设的女主角向来抢手,谁不想扮演一个纯真、美丽的角色吸粉呢?

    如果只是竞争倒还好,冬树相信清卉不会输,但她知道,不可能只有这种阳光下的竞争,背地里肯定不少人有小动作。

    “小心点,”冬树提醒清卉:“要是谁要你去吃饭才能给你这个角色的话,那就不要了。”

    清卉很想要这个角色,但她看得挺开:“我知道。”

    手机那边的笑声明朗:“我要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配得上当我姐的妹妹。”

    “姐,等尽姐帮我接了综艺或者代言,我就有钱啦。”清卉盘算着:“我们买个房子吧。”

    她们住过大清山,住过姑奶家,后来住在武馆,现在又住在租来的一室一厅里,她们该有个自己的家了。

    冬树没意见:“等我拍完回去,我们一起去看房子。”

    姐妹俩一起畅想了之后的幸福时光,晚上都做了好梦。

    第二天拍摄的时候,导演很担心冬树和封年的状态,说实话,上次拍摄的时候,两个人多少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不过杀气都来自封年。

    这次一来,他们两个的情况一下子不一样了。

    重逢的戏拍得极为顺利,之后又拍了太傅公子和女侠的初见。

    冬树站在女主演扮演的郡主身后,女主演是清新美丽那一挂的,站在那儿笑意盈盈,气氛都温和起来。

    而冬树身姿笔挺,与旁边婉柔的女主角一比,简直如剑一般。

    两个人各有各的好看,但封年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往冬树那儿看,他看一眼,嘴角便忍不住带点笑意。

    他还想和冬树说说话,他觉得如果再相处相处,他们便是算是朋友了。他这样总是被家里操心有没有惹事的人,竟然能有冬树姐这样的正经人做朋友?

    想想便觉得和做梦一样。

    封年还美滋滋想着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导演大声喊了:“卡!”

    封年一惊,才发觉自己忘了演,导演却夸赞起来:“很不错啊,封年很自然!”

    冬树也不讨厌封年,封年和她对手戏多,拍完一幕后,便理直气壮和她坐在一起商量下一幕戏。

    而和冬树姐越发熟悉,封年就越喜欢和她一起说话。尽管冬树姐话不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总是说些逗乐的玩笑话,也不会说些话讨好他,但他就是愿意和她一起待着。

    王小助看起来蔫巴,其实脑子很聪明,不然也不能被选中伺候封年。他很快get了年哥对于冬树姐的欣赏和尊重,自此有了拿捏封年的把柄。

    早上,若是封年不想起了,王小助不再和之前一样蹲在他床边扮演鬼影,而是大声叹息,等封年怒气冲冲醒来的时候,王小助便会来一句:“冬树姐应该早就起了吧。”

    封年便忍下了自己的起床气,乖乖起了床去洗漱。而他在生活中对冬树的钦佩也映射进戏中,太傅公子的角色塑造得便极为成功。

    当冬树吊着威亚,从天而降的时候,地面上封年眼中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了。

    因为封年的配合,这次拍摄尤为顺利,进展极为迅速,很快便到了第三个案子。

    这部戏是由五个案子串联起来的,最后一个便是和最后的反派打斗,也就是女侠死去那场戏。

    而第三场戏,揭漏了一个官场贪腐的大案,布景全都准备好了,立刻就能开拍,但这时候剧组遇到了一些问题。

    这个案件是由一个官员的小妾平白死去而揭开了帷幕,这个小妾的设定是极为美艳妖娆的,也因为自己的美艳而得了灾殃。

    她被老爷献给了州里巡查的刺史,她乖顺地听从了命令,然而,由于刺史的怪癖,而死在了夜中。

    第二日,她的尸体搁浅在河滩。

    这个角色其实有些难,要美,要美得妖娆,同时身上还带着听天由命的悲哀,明明已经认了命,小心讨好着,却仍然被折磨致死。

    又美,又妖娆,还戏份少,说实话,愿意来演这个角色并适合的其实不太多,并且大多都有档期了。

    本来,剧组已经找到了一个小演员,现在到了拍摄的时候,就出问题了,合同设置的违约金不多,那个小演员找到了更好的机会,早就利落地跑去其他剧组了。

    剧组今天从群演中找人来试试,但是都不对味,现在剧组正在想办法找人。

    冬树背完了台词,走到外面才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听完了对于那个角色的描述,冬树的心颤了颤抖,她走过去问导演:“我这边有个女孩,挺适合的,导演,我能不能叫她来试试?”

    导演随口问:“演过什么,有经验吗?”

    冬树语塞,封年站在一边,立刻为冬树说话:“哎呀,陈叔,那姑娘我也认识,没问题的。”

    封年这么说,导演便同意了:“后天早上开拍之前到就行,来试下吧。”

    冬树立刻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我在东市这边拍戏,有个角色现在缺人,你要不要来试试?”

    她发完之后,又立刻补了一条:“我给你买机票。”

    片刻后,她收到了媚媚的回信:“好。”

    第63章 她的奇怪朋友

    媚媚并没有让冬树买机票, 她自己买好了第二天的机票。

    冬树和她说了说那个角色,媚媚并不关心演什么,有得演就行。

    听到媚媚买好了机票, 冬树终于松了口气,她不想让媚媚一直这样生活。如果她能给媚媚介绍角色,说不定媚媚就能进圈。

    先露露脸,以后有她和清卉帮衬着, 媚媚总归能接到一些小角色,说不定会有起色,不一定能出大名,但总比媚媚现在的日子强。

    回酒店的路上,封年问起来:“冬树姐,你介绍的女孩是不是没经验啊?”

    冬树点点头:“对。”

    封年挺好奇:“那为什么要介绍她过来?”

    冬树不能说她和媚媚之间的事情, 这会对媚媚之后的发展有不好的影响, 只粗略说:“她帮过我大忙,并且她真的挺合适那个角色的。”

    封年很想知道那个女孩帮过冬树姐什么事情,才让不轻易求人的冬树姐为了她去找导演。

    但他看得出来, 冬树姐不想说, 他也没再说。

    他想着, 等那个女孩来了,看看自己能不能和她聊起来, 说不定能问到呢。

    第二天, 冬树没有戏份,她传了平常的衣服,准备去机场接媚媚。封年很想跟着去, 但冬树拒绝了, 她得在路上和媚媚说一些怎么演戏之类的事情, 提醒她注意一些事情,冬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媚媚的来历。

    冬树已经慢慢混出来一些名堂了,她想带着媚媚,给她打造一条没那么心酸的踏出泥泞的道路。

    封年有些遗憾,但既然冬树姐不愿意,就算了。但封年很热情地想将自己的车借给了冬树。

    冬树已经学了驾照,但是开车不怎么熟练。

    她有些心动,想开封年的车去,不然坐出租的话,还得避免司机听到。

    但封年的车很贵,如果出点小问题的话,光修理的价格就十分昂贵了。封年看出她的犹豫:“没关系啦。”

    “这是我最便宜的车了,并且从机场到剧组的路比较偏,没什么人,应该不会出问题。出问题也不怕,我正好换新车。”

    封年说服了冬树,不是他说车便宜,也不是他说可以换新车。

    她想到了这一路偏僻,出租车其实不愿意跑这一路,因为回来时大概率空车。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她也会努力赔给他的,不会占这点便宜。

    冬树道了谢,拿着封年的钥匙出发了。

    这一路她开得很慢,刚开始有些不太熟练,但很快便找到了学车时的感觉。到机场时,媚媚的飞机还没降落。

    冬树等了许久,终于在出口见到了媚媚。

    媚媚今天穿了黑色的长裙,她身材很好,长裙明明宽松,但在她走动间,仍然隐隐勾勒出好身材。

    “媚媚!”冬树叫她,并且用力挥手。

    媚媚远远地看到了她,脸上绽开了笑意,也挥了挥手,向着她走过来。

    冬树带着她上了车,媚媚挺稀奇,在车上左看右看:“哇,你挣大钱啦?”她知道这车,贵得很。

    冬树一边小心开车,一边笑着回应她:“哪有啊,借的别人的。”

    她和媚媚说那个角色:“其实戏份不多,钱也不多,但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我刚开始是武术替身,脸都露不出来。”

    这是怕媚媚嫌弃呢。

    媚媚摇摇头:“能有得演就不错了。”

    她淡淡地:“之前我和一些客人也说过,我想去演个小角色,看看片场。”

    “他们都是比你厉害得多的大人物,当时他们答应得好好的,但之后都再也没了消息。”

    这听起来有些难受,冬树没有说话。

    媚媚却忽然笑了起来:“所以啊,我才不嫌角色小呢,你能帮我就已经很好很好啦。当时你答应帮我找角色,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人一样哄我的呢。”

    冬树认真地看着前方:“我不哄你。以后有合适的,我还会给你找的。”

    她们到了片场后,冬树带媚媚去了化妆间,她是女二,其他人都愿意给她面子。于是,冬树借到了小妾这个角色的衣服。

    媚媚化好妆后,化妆师简单给她做了个造型,然后她穿上衣服,便很像样了。

    媚媚提前看过冬树给她的那一段剧本,她在化妆间里练习着,婷婷袅袅向前走,脸上带着美丽又讨好的笑意,完全地表现出来了小妾被老爷送给刺史时,紧张而又听天由命的状态。

    “真好看啊,”化妆师忍不住说:“演得真好,不愧是冬树姐的朋友。”

    冬树迎合着:“是啊,她真的很厉害。”

    但冬树心里有些酸楚,她知道,媚媚不是在演,这是她平日里工作的状态。

    “可以吗?”媚媚紧张地问冬树。

    冬树安慰她:“非常好。”

    然后,冬树便带着她去了导演那里,导演现在正在拍一幕戏,男女主躲藏在角落里,追兵从他们身边不远处走过,而男女主在逼仄的环境中,心如擂鼓,暗生情愫……

    媚媚走过来的一路上,不停地看着周围。她很爱看电视剧,每年的电影和电视剧都不错过。

    而她陪客时,客人会聊起剧组的事情,聊起金钱。在媚媚的心里,一直对剧组充满了好奇,渴望着亲眼看着那个诞生了美梦和财富的地方。

    她看布景,看工作人员拿着文件小步向前跑,她看到了男女主角在众人的拥簇下演戏,看到了导演喊了“卡”之后,很多人簇拥到男女主角身边。

    女主角身边围了很多人,有人蹲在地上给她整理裙摆,有人给她细心补妆,有人给她扇风……

    媚媚出神地看着,冬树拉着她的手到了导演附近,叮嘱她:“你等下,我去找导演。”

    不一会儿,冬树便挥手招呼她:“来吧。”

    导演坐在椅子上,看着媚媚走过来。

    对着导演审慎的视线,媚媚的心一提,然后她便将心放了下来。周围人很多,媚媚很紧张,但她找到了自己工作时的状态。

    她腰身轻摆,笑着走了过去,走到导演身边的时候,她微微屈身:“妾身见过大人。”

    周围的人无声地看着媚媚,导演也盯着她,片刻后舒了口气:“就她了。”

    冬树一直站在一边,欣喜地看着媚媚。等导演点了头,冬树走过去:“成了!”她发自肺腑地为媚媚感到高兴。

    导演叮嘱了剧组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去给媚媚安排食宿。

    冬树他们住的这一层没有空房了,只能住到其他楼层去。

    媚媚没什么问题:“都行。”

    为了媚媚,冬树今天的戏份全调到明天去了,现在安排了住宿,便没事了。冬树又带着她去了酒店里。

    晚上,冬树在媚媚房间待到很晚,她一个一个给媚媚介绍剧组的人:“灯光师挺重要的,打光好看了,人也能显得好看不少。”

    “对大家都客气一些,像是服装师,看起来年轻,其实也挺重要。要是衣服起皱,没搞好的话,上镜不好看。”

    “年纪大些的演员,见他们一定要叫声哥或者姐。”

    她还费劲巴拉,给媚媚讲自己拍戏总结出来的有用的经验,给她讲怎么看镜头,怎么入戏,怎么在剧组和其他人相处。

    她满心热忱,盼望着媚媚的戏全都能一条过,大家对她的印象就不会差,以后也能有更多的机会。

    媚媚听得很认真,也不时问她一些问题,她们聊到了很晚,但冬树并不觉得疲惫,她甚至感到了欢喜,为自己帮上了媚媚而觉得十分高兴。

    第二天一早,冬树便去拍戏了,昨天的戏份都调到了今天,她任务挺重的。

    早上出发时,她没叫媚媚,贴心地想让她多休息休息,只发了信息,说要是醒了,没事的话,就来片场看看,尽可能地熟悉下。

    封年也没说什么,也早早到了片场,和冬树一起拍对手戏。

    他昨天见到了冬树姐说的那个朋友,他本来想去问问那个女孩到底帮了冬树姐什么大忙,他下意识觉得冬树姐的朋友也不会差。

    但见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和冬树姐是完全一样的人。

    封年家世好,跟着家里人去过很多场合,那个女孩……身上带着一点他不陌生的气息。

    封年现在和冬树很熟悉了,内心里把她当了朋友,但他对于其他人仍然是冷淡的,尽管很想知道媚媚和冬树的事情,但他不喜欢媚媚身上的感觉,于是没有去问。

    中午,冬树和封年还有王小助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媚媚到了,她穿着红色的裙子,和昨日一样风采照人。

    媚媚找到了冬树,笑吟吟地坐在她旁边。

    冬树问媚媚:“休息过来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媚媚摇头:“不用,我在酒店吃过了。”

    冬树放心了,继而想起别的事情来:“封年,我昨天开你的车回来的时候看见轮胎有些擦痕,但我没印象了,严重吗?过几天我抽个时间去修了吧?”

    王小助口快:“之前就有了,冬树姐,那是我们年哥自己开出来的。”

    王小助嘀嘀咕咕:“昨天啊,冬树姐出发之后,年哥就说,要是冬树姐能把车开出问题来就好了,他就能让家里给他再买新车了,他看中一款跑车很久了。”

    冬树笑起来:“你想换车就换,别总指望着我给你开坏。”

    封年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轻轻拍了拍王小助的头:“就你话多。”

    媚媚带着笑听着,慢慢也能插几句嘴了,和他们聊得其乐融融。饭后,冬树去了趟卫生间,她问媚媚:“一起去吗?”

    媚媚摇头:“我等你。”

    等冬树出来的时候,王小助不在了,不知道去做什么,外面只有媚媚和封年,两个人好像在聊些什么。

    “去补妆吧!”冬树叫封年:“下午戏份也多。”

    媚媚和封年一起转过头来看她,封年反应过来,快步走过来。冬树叮嘱媚媚:“你找个地方歇会,有事就来找我。”

    然后,冬树和封年一起进了化妆间。

    平日里,封年和冬树相处的时候,话都挺多的,但今天,他一直安安静静的。

    冬树并不在意,她微微闭上眼睛,化妆师正在补眼影,忽然间,封年开了口:“冬树姐。”

    眼影补好了,冬树睁开了眼睛,看向镜子里映出来的半个封年:“怎么了?”

    封年踟蹰着:“你那个朋友……”冬树姐那个朋友,刚刚和他独自相处时,话语暧昧,举止并不怎么稳重……

    化妆间的门开了,媚媚走了进来,她笑盈盈地:“还是这儿舒服,我待会看你拍戏。”

    封年若无其事一般扭过头去,后半截话便堵在了他的嘴里。

    冬树拍戏的时候,媚媚就在旁边看着,认真地学习。

    媚媚其实比冬树会说话,也更会做人,冬树只是拍了个打斗的场面,再次看向媚媚的时候,她便已经和灯光师聊了起来。

    灯光师一边忙碌,一边和媚媚闲聊,两人脸上都有笑意,看样子相处得挺好的。冬树看过去的时候,媚媚悄悄对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进展良好。

    再过了会儿,媚媚又站在了导演不远处,在旁人说话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插句话,不引人厌烦。

    媚媚算是融进来了,冬树终于彻底放了心,不再总是操心,接下来拍得都挺顺利的。

    明天有媚媚的戏份,冬树简直比自己拍戏还要紧张。她本来想在媚媚的房间里多呆一会儿的,也安安媚媚的心,但是媚媚拒绝了:“你快休息吧,今天拍了那么久,我看着都觉得累。”

    媚媚是好心,冬树想了想:“我就住在你楼下,有事就来找我。”

    媚媚点点头:“放心啦。”

    她们两个在电梯里分别,媚媚看着她走出来,冬树扭头和她摆手:“我先回去啦。”

    媚媚也在电梯里和她挥手:“好好休息啊。”

    电梯门缓缓关上,冬树扭头的时候,看到了媚媚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来,有些遗憾,有些抱歉。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她隐隐听到了媚媚的声音:“谢谢你啦,冬树。”

    冬树告诉她:“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但媚媚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冬树有些不明白,她想着,这是怎么了,今天媚媚不是在片场待得挺好的吗?

    但她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手机响了,是清卉的电话。

    “姐!我快气死了!”电话里的清卉气哼哼的。

    冬树迅速用房卡开了门,进了房间:“怎么了?”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外放了通话。

    “尽姐给我争取了一个角色,我和导演见过了,基本算是定下来了,结果有个女演员,非要抢。”

    “就那个金昭玉,你还记得吗姐?”

    冬树有点印象,金昭玉走的路线和清卉有点像,也是甜美,但其实长相不如清卉,年纪也比清卉大一些,因此在清卉开始出名后,金昭玉那边多少受了些影响。

    金昭玉的演技不好,和戴黛有点像,全是嘟嘴瞪眼。

    冬树和清卉很久没有见过戴黛了,她现在上了很多主流媒体的节目,也演了正剧,看上去春风得意,但冬树不敢想,戴黛在背后付出了什么。

    有时候,在电视里剧看到戴黛穿着破旧的棉袄,言辞激动地要为村民争口气,冬树和清卉就会默契地换个频道。

    她演得真的不好,和戏里那些资历深的演员们看起来格格不入。但是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人和她一起待在酒店里,笑笑闹闹地教她演戏了。

    金昭玉还有和戴黛相似的一点,她背后也有个大佬。

    这次,金昭玉想要角色,大佬便出了手。

    “尽姐都快忙死了,”清卉抱怨:“前几天事情没定下来,角色可能会丢掉,我就没和姐姐说,免得你担心。不过昨天尽姐找到了熟人,说情到了大佬面前。”

    “大佬终于松口了,他不再帮金昭玉抢这个角色了。”

    “但是啊!姐!”清卉愤怒起来:“大佬放弃了,金昭玉不死心啊。”

    “她也知道没戏了,可能是要泄泄愤,今天网上就开始爆我的假料,现在尽姐还在处理。”

    这个手段太脏了。

    金昭玉知道自己没有戏了,单纯就是为了恶心一下清卉,最好能破坏下她的风评。

    “黑料都说的什么?”冬树问。

    “就那些呗,说我背后有金主,说我为了角色不择手段……”

    冬树笑起来:“这不是把她做的事情,全都放你身上了吗?”

    “金昭玉也许觉得既然她做了,那么其他人都做了这事。”清卉有些讨厌金昭玉:“上次一个活动,我和她都在。当面和我聊得好好的,下手倒是脏。”

    这次金昭玉背后的大佬不出面,她就自己出了钱,现在网上流言还在漫开,尽姐的团队一直在盯着。

    清卉也有些睡不着,冬树便陪她,关心着尽姐那边最新的进展。

    尽姐那边的工作主要是两方面,一是清理谣言,将相关的一些账号申诉封禁,同时也用公司管控的账号,不断发布一些和清卉有关的正面信息,将那些负面的谣言顶替掉。

    “尽姐说了,现在不要发律师函。”清卉躺在床上和姐姐打电话。

    “为什么?”

    “尽姐说现在那些假料传播还不算广,但是如果发了律师函,万一上了热搜,到时候不知情的人也会开始打听,到时候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有道理。

    这是冬树没接触过的范畴:“现在发布的是什么内容?”

    “发布的都是说我好看、颜值高、演技好,这样万一有人搜我的话,出来的也是这些内容,不要将那些假料推给他们。”

    清卉还在说:“……等下姐,尽姐电话来了,我接下。”

    冬树让清卉先去和尽姐沟通,她等着清卉的电话,但她没等到,只等到一个陌生号码。

    “是我,王尽。”尽姐疲惫的声音传过来。

    “有件事,冬树,我说服不了清卉,你看能不能说服她。”

    “是这样的,金昭玉那边传的黑料,说清卉家里穷,混到现在是一路睡过来的。”

    “清卉之前不是拍过很多戏了吗,她气质好,很多粉丝说她有贵族气质,一定家里特别有钱。所以这次,我想着,也顺便宣传这一点。”

    “金昭玉那边说清卉家里穷,那我们这边就顺势立一个不需要金主的人设。自己有钱,根本不需要金主。”

    “但清卉不同意,我们和清卉的合同里,如果立人设的话,需要清卉同意,你帮我和她说说呗,她太犟了。”

    冬树安静听着:“尽姐,这不是骗人吗?”

    “人设啊,”尽姐解释:“人设不就是骗人的吗。”

    “更何况,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啊,这几年风气变了,原来宣传都说艺人努力、演技好,现在宣传的是性格可爱,家境好。”

    “之前演员自己能力好,家境穷也能混出来,但这些年不行了,太难了。并且很多粉丝更加倾向于家境好的明星,粉的明星家境好,好像自己都高人一等一样。”

    “不是有个梗吗,说拍不好戏,就得回家继承家业了,这个梗好多艺人都用过,效果都不错,其实没几个是真的。要是真的有家业,孩子自己再有能力些,怎么可能会送到圈里来。”

    “但这事心照不宣的,没谁会去戳破,毕竟大家都是人设,说破了别人的,自己这边也危险。”

    尽姐也不是很喜欢这种风气,她发牢骚:“现在就是这样,一旦明星做了什么错事,立刻就开始宣传说他之前做过公益。要是说了什么素质低的话,立刻宣传家里富贵没受过委屈,性格率真。之前粉丝就夸清卉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次我想顺势立这个人设,以后也避免有金主之类的传言。”

    冬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这种风气的,她只是觉得有点悲哀,是不是家里没有钱,清卉就只能受这种侮辱,而带上了一顶镀金的皇冠后,她就不会再有任何污点?

    但在冬树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曾给予她最无私的帮助的,恰恰都是那些被看作是底层的、卑微的人。

    而展现出最丑陋面目的,却是众人仰望的江家和李总。

    冬树沉默着,她不太理解,在电话那端尽姐喝水的空隙,冬树终于开了口,她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贫穷不丢人啊,有钱就一定没问题吗?”

    “不丢人,”尽姐说:“但是风气现在就是这样。”

    冬树这几天本因为自己帮到了媚媚而感到了高兴,现在心里满满又生出了一些无能为力的感觉来。

    她很想趴在每个人的耳朵上,告诉每个人,她的妹妹不是这样的!

    但她根本做不到。

    “所以我想让你劝劝清卉,让她同意这个人设,之后我们便可以开始行动,我这边能联系到一个朋友,住富人区别墅,到时候去摆拍下。”

    但冬树并不想去说服清卉,假的就是假的。

    更何况,清卉现在红了,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名气会越来越大,她并不觉得能一直瞒住:“尽姐,这事我支持清卉。”

    王尽有些泄气:“你们姐妹俩啊……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大红大紫啊。”

    “算了,不让清卉配合这个人设了,但说好啊,粉丝自己觉得清卉家境好,那是粉丝的事情,我们这边也不澄清。”

    尽姐是很务实的人,这点好处,她还是想沾上。

    现在,就是不断地宣传清卉的正面信息,可能需要些时间了。

    冬树陪着清卉等,在晚上12点前,谣言基本被压了下去。

    冬树在网上搜了一圈,确保已经搜不到清卉的假料了,她才放了心。然后,冬树用银行卡给清卉转了钱。

    “清卉,”冬树给妹妹打了电话:“我给你转了钱,你给尽姐那边打过去,团队的人忙到现在了,实在辛苦。”

    清卉乖乖收了钱,转手给尽姐发了过去。

    清卉的钱都在冬树这里,她自己根本不管的。

    现在已经12点半了,平日里,冬树担心清卉的身体,总是要求她早睡,但今天情况特殊。她们两个便又聊了一会儿。

    “姐,我没事。”清卉甚至还装出来了笑嘻嘻的模样,想让姐姐放心。

    冬树心疼她,但现在她却无法和之前一样说出“放心,姐姐在呢”。

    “姐,放心吧。”清卉心绪还算平静:“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一行吧,都在拼死拼活往上爬。”

    “你只要爬上去一点,就有人想把你往下拉。”

    “姐,我要努力往上爬。”

    第64章 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这一晚, 冬树陪清卉聊了挺久的。

    第二天上午和晚上有她的戏份,为了赶上剧组的进度,冬树这一晚上只睡了两个多小时, 就从床上爬起来。

    化妆师都看出来她有些问题:“冬树姐,你今天黑眼圈有点重。”

    冬树有些疲惫:“麻烦小玲姐帮忙遮一下吧。”

    化妆师点点头,细心将冬树的黑眼圈遮住。

    封年也看出来有些不对了,他过来问了问:“冬树姐, 出什么事了吗?”

    冬树小声解释:“昨晚家里出了点事情。”

    封年知道,冬树姐家里没有父母,凡事都是她这个长姐处理。看到冬树姐那么疲惫,封年也就没有说自己本来想说的话。

    也没那么着急,封年想着,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别让冬树姐操心着家里的事, 还得操心这里。

    这一上午的戏,封年极为配合。冬树身体很疲惫,但脑子却十分清晰, 没有拖过后腿。

    没到吃饭的点, 上午的戏便全部结束了。

    冬树撑不住了, 想回去休息,不然晚上的戏, 她可能状态不好。但下午有媚媚的戏, 她只能叮嘱封年:“我朋友下午要拍戏了,我记得你下午也在,她是第一次拍戏, 你下午帮忙看着点吧。”

    封年的视线瞥到了另一处, 应了声:“好。”

    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脑子一下子便混沌起来,她坐上了班车,回到了酒店里,一沾床便要睡着。

    但她仍然强撑着,给媚媚发了信息,说自己下午去不了了,已经拜托了封年,有问题的话,让她可以找封年。

    冬树没等到媚媚的回信,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昏天黑地,等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她才醒来。

    冬树的手在被子上摸索着,将手机闹钟关掉,她才注意到,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又要出发了。

    她从被子里起身,洗漱完毕,穿上衣服便往外走。

    电梯在二楼停了一下,冬树去给自己买了个高热量的小蛋糕,还有一杯热茶。等小蛋糕和热茶下肚,她全身都舒服了不少。

    走到了外面,夜风一吹,她整个人终于精神了。

    没那么糟,她告诉自己,问题都会解决的,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等到了片场,剧组已经做好了拍夜戏的准备。

    封年远远地对她招手:“冬树姐!”

    冬树走过去,王小助挺开心:“导演说了,等我们拍完,就带整个剧组去吃宵夜了。”

    果然,今天大家的精气神都不一样,本来经过了一天的工作,大家都挺疲惫的,现在被导演的宵夜鼓励着,工作人员们干劲十足。

    今天的夜戏,拍的是男主角的感情进展和冬树的夜行找线索。

    先是男女主的戏份,他们两个站在了客栈的大榕树下,女主愣愣地看着月亮,想起了今天见到的可怜的失去了丈夫的女子,明明是幸福的一家人,却遭受了无妄之灾,只留下孤苦无依的妻儿。

    她越想越难过,眼中慢慢蓄满了泪水。

    身后,男主走过来,怜爱地看着她,想到了她今天对于可怜人家的帮助,更加确信了两个人尽管身份不同,但奔赴在相同的道路上。

    男主走过去,站在了女主身边,他们谈论起今日发现的新的信息,又各自说起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的想法是相同的,那就是刺史在这件贪腐案中是银两的中转站,无数的民脂民膏,被当地官员剥削到手中,之后被暗中送到了刺史手中,然后被送到了京中某处。

    他们越说越激烈,说完了之后心里却一下子空了,园中也寂静下来。

    忽然,旁边的花丛中有了异样。

    郡主生怕是刺史的人来灭口,立刻往旁边躲,她脚下踉跄,差点摔倒,被一双温柔坚定的手扶住。

    花丛里的小猫跑了出来,跃上了墙头不见了。

    而他们两个握着的手却再也没有松开……

    这之后,就是冬树的戏份了。

    她已经穿好了黑色的夜行衣,吊着威亚到了屋顶上。待会等下面的打更人走过后,她便悄悄潜入对面的大院,在院中听到至关重要的线索,然后杀死其中一人后,找到一封被藏起来的文书,为男女主的探案提供巨大的帮助。

    灯光已经架好,周围的工作人员眼巴巴地看着她。有个和她熟悉的工作人员开玩笑一般求她:“冬树姐啊。”

    “导演不是人啊,不让我们吃饱饭,我们可就指着晚上那一顿夜宵了。冬树姐一遍过,我们早点去吃饭。”

    冬树笑起来:“好,一遍过,我们一起去吃饭。”

    拍完了今天的戏,明天大家都能休息一天了,现在只剩冬树这一场,大家心情都挺好,纷纷笑起来:“对,早点结束,好好吃导演的饭去。”

    导演站在灯光下,看光线怎么样,看到大家心情好,他心情也不错。

    导演今年四十多岁,保养还不错,看上去比较斯文,听到他们在开他的玩笑,导演笑骂:“哎呦哎呦,谁说吃不饱的,明天给他两份盒饭,我看着他吃完。”

    这下子,大家光笑,没有人敢答话了。

    封年对人好的时候,便极为体贴,他叮嘱冬树:“冬树姐,没事,别管他们,不着急。不是一遍过也没关系。”

    冬树坐在屋檐的瓦片上,低下头看封年:“放心吧。”

    她铆足干劲,想一把过,让大家更开心一些。冬树看着下面的路面,研究着待会什么姿势跳下去更轻盈一些。

    导演还在调整灯光,冬树看着路面,视线挪移,便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媚媚。

    媚媚穿着银色的中裙,裙子在夜光下波光粼粼,她的妆容明媚,唇色涂成大红。媚媚脸上没有表情,视线愣愣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冬树想着,是因为下午戏拍完了,觉得有些失落吗?

    她想着,待会拍完了戏,去吃宵夜的时候,她会安慰媚媚的。不要怕,她会继续给她找角色的。

    灯光那边已经没问题了,导演终于点了头,冬树收到了导演的手势,立刻回到了戏中的状态。

    “开始”的声音响起,冬树全身都警觉起来。

    她全身肌肉紧绷,面色冷凝,黑色面罩下,一双眼睛如冰芒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几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下方打更人过来了,敲梆子的声音响起,咚!——咚!咚!

    打更人声音拖长了喊:“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这一声过后,打更人继续向前走去,而对面大院巡逻的队伍也到了换人的时候,黑衣女侠悄悄从屋顶坠下,脚尖轻点,无声飞速向大院中奔去。

    院中两人坐在湖心亭中央,悄声密谋。他们谈论的事情过于重大,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因此才选中了湖心亭这种四周无依之处。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竟有人现在正躺在亭边的几条小舟中,悄无声息地听着他们的密谋。

    两人谈好事情之后,一人先急匆匆走掉,另一人仍然坐在厅中,感受到湖水带来的凉气浸染自己的身体。

    桌上放着一个盒装的密信,坐在亭中的人看着那个盒子,便感受到自己即将触碰到至高之人的脚底。

    这种感觉,让他全身都激动到战栗。

    即使凉风袭人,但他内心火热不止。

    他全部的思绪都放在这个盒子上,因此不曾注意到身后有个黑影慢慢靠近,直至最后,一把匕首从他颈间悄悄划过,他瞪圆了眼睛,捂住了喉咙,看到那个事关天下的小盒子被黑衣人拿走……

    “卡!”导演喊了一声。

    冬树站住,看向了导演,周围的人也很激动,眼巴巴地问:“导演,能吃宵夜了吗?”

    冬树也期待着一个回答,要是需要重拍,她自然是可以的,但她更想让大家都高兴一回。

    导演装模做样地看了会儿镜头,最后叹了口气:“吃吧。”

    大家一下子欢呼起来,说说笑笑地整理器材,整理好之后,便浩浩荡荡去了饭店。

    既然都宵夜了,那自然要吃些不健康的了,最后他们去了一家烧烤店。因为人多,大家便坐在了门外。

    烧烤店的老板拉出来很多塑料的板凳,几乎放到了马路上,王小助是个挺操心的人,跑过去问老板:“老板,放到马路上没事吧?路上有车过吗?”

    老板口音挺重:“路上幺个蛋蛋哦。”

    嗯……这让正站在马路上东张西望的封年挺尴尬的。

    他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走到了桌子边坐下了。冬树坐在他旁边,媚媚坐在冬树的另一边。

    老板说话不讲究,但烤串上得倒是挺快的。大家吃得挺开心的。

    导演和编剧他们坐在一桌,那一桌是喝酒的,他们挺看不起封年和冬树这一桌,因为他们不喝酒,喝的是旺仔牛奶。

    牛奶是封年友情提供的,王小助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人手一瓶,冬树和他关系好,所以得了两瓶。

    “这么大的人了,没断奶啊。”导演喝了些酒,开始笑话封年,他是封年妈妈的朋友,把封年当孩子看,开玩笑开得肆无忌惮:“你们那桌啊,是儿童桌。”

    封年有些羞耻,但他酒量不好,不想丢这个人,只能强装嘴硬:“养生!我在养生!你们懂个屁!”然后引起了那边的哄堂大笑。

    冬树不在意,继续吃烤串,她觉得这烤串不错,有当时和媚媚吃的那一家的味道,她刚想扭头和媚媚说这事,结果媚媚已经起了身。

    她向导演那一桌走去,她笑得自然:“这么不给面子啊。”她拿起一瓶酒,吨吨喝了半瓶下去:“给你们看看我们儿童桌的能力。”

    她这一下,让周围的人叫好起来,导演那一桌自然给她让了个位置出来,媚媚便顺势坐下,喝酒是她的强项,没多久便和那一桌热闹起来。

    冬树有些担心媚媚,不住地往那儿看,但她看到导演他们都开始脸红结巴的时候,媚媚仍然没事人一样,也就慢慢放了心。

    他们吃吃喝喝挺久,终于醉醺醺的导演说要结账走了,大家说说笑笑,给导演让了路,势必让他结这个账。

    既然快结束了,冬树想去下卫生间洗把手。

    她想好了,待会她和媚媚都坐封年的车回去,王小助今天受不住别人的嘲笑,奋起反抗,替封年喝了好几杯,现在已经不省人事。

    待会只能封年带着他们回去了。

    冬树想着王小助竟然也能被封年伺候一次,她越来越想笑,等她走出去时,外面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找到了封年:“走吧。”

    封年将王小助的半拉肩膀抗在身上,颇为嫌弃这股酒味:“走吧。”

    忽然,冬树停住了脚,她左右看:“媚媚呢?”

    她问封年:“她也去卫生间了吗?我怎么没看见她。”

    封年看着她,冬树没反应过来,仍然问:“也该出来了吧?”

    封年的眼神很奇怪,冬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看向封年:“媚媚呢?”

    封年没说话,冬树忽然开始害怕:“媚媚呢!”

    封年终于开了口:“和导演走了。”

    和导演走了?

    这句话,在冬树脑中翻转了好几圈,她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和导演走了啊!

    冬树利落地转身:“去追啊!”她有些责备封年:“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你怎么能让导演带走她啊!”

    冬树已经坐在了副驾,催促着封年:“快啊!”

    封年看向冬树,眼神平静中带着些怜悯。

    “冬树姐,”他轻声问:“刚刚喝醉的是谁啊。”

    “是导演啊,”他说:“所以不是导演带走了她,你明白了吗?”

    导演醉得厉害,可是媚媚没醉。

    “灯光师和其他几个男性工作人员去扶导演了,”封年说:“但是媚媚抱住了导演,说她自己就可以。”

    导演醉醺醺的,与媚媚搂搂抱抱地上了一辆车。

    冬树没说话。

    夜风很凉,吹得她难受,甚至有些想吐了。她明明思路清晰,额头却开始发懵。

    怎么回事啊,她默默想着,忍不住扶住了车门,撑住了身体,怎么那么难受啊,她也没喝酒啊。

    冬树坐在副驾上,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她是我朋友……我总得问问她。”

    问问她到底是不是自愿的。

    如果她不是的话,冬树宁愿得罪导演,也要把她拉出来。

    封年摇摇头,这事他看得多了,也觉得正常,导演有家庭,但是在外这些事情都做过。封年知道,在之前的剧组里,导演时常找个女演员,在剧组当一段时间的夫妻。

    拍完戏之后,他们便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

    导演仍然是妻子的好丈夫,儿子的好爸爸。同样,那个女演员的戏份也会多上一些。

    这次因为封年在,导演终究算是他的叔叔,总要在孩子面前留些面子,起码装出个好人样子来。因此没和之前一样搭伙。但现在媚媚已经主动成这样,又是长得挺好看的女孩,还拒绝什么呢?

    但冬树姐不信,封年也只能陪她走一趟了。

    封年将王小助放在了后排,让他躺好,然后,他坐在了驾驶座上,向着酒店奔去。

    一路上,冬树拿着手机不断给媚媚打电话,但是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到了酒店后,前台的人帮忙把王小助送到了房间,冬树和封年去了导演住的楼层。

    封年知道房间号,到了房间门口后,冬树的手颤抖着,按响了门铃。她按门铃之前,房间内隐隐约约有些声音。

    但她按了门铃之后,房间内便没有丁点声音了。

    她按了三次,门内始终没有应答。

    冬树心里还抱着一些幻想,她趴在门上,小声喊:“媚媚,媚媚。”

    她很想让媚媚听到,但又不敢声音太大,生怕周围的住户听到她在导演的房间门口叫媚媚的名字,会对媚媚不好。

    “媚媚,你是不是喝醉了,走错了房间?”冬树说:“你说走错了,我就带你走好不好?”

    但她说了很久,门内都没有声音。

    媚媚不是在她面前离开的,所以冬树不信。是她把媚媚邀请过来的,所以她要对媚媚负责,如果媚媚不是自愿的呢?

    她带媚媚来的,她便不能让媚媚受欺负。

    封年站在她身后,看着平日里神采奕奕、总是笑盈盈的冬树姐贴在门前,满脸急切,一声声地叫着她所谓的朋友。

    天真。

    封年想着。

    但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天真和坚定了,几乎到了愚蠢的地步,让他……有些心疼。

    “冬树姐,”封年轻声唤她:“走吧。”

    “媚媚没说话。”冬树摇头:“她不说话,我就不走。”

    她这句话后,房间内有了声音,是模糊的男人的声音:“……你走吧……”

    然后是悉悉索索穿衣走路的声音,门终于开了。

    媚媚赤脚站在了房门口,她身上只披了一件浴袍,头发散乱,口红蔓延出唇边,脸上没有表情地看着冬树。

    冬树的视线绕过她的身体,看到了昏暗的房间里,靠在床头的导演的身影,还有床下那条熟悉的银色中裙。

    冬树将视线收回,她试探着伸出手去,只要媚媚拉住了她的手,她就会不计后果将她带走。

    但媚媚皱着眉:“谢冬树。”

    她说:“你走吧。”

    “别打扰我了,好吗?”

    披着浴袍的媚媚转身,将房门再次关闭,关闭的那一瞬间,冬树看到她的浴袍滑下,媚媚赤身走向了床上那个身影。

    冬树愣愣怔怔看着那扇房门,封年再次叫她:“冬树姐,走吧。”

    冬树的心重重坠了下去,砸在了玻璃碎片上一样砭骨的疼痛。她终于转了身,向着电梯口走去,到了电梯口,却忘了按数字。

    封年将数字按下,两人站在电梯里没有说话。在电梯下降的过程中,有人进来了,都是剧组的人,下楼去买些东西。

    剧组的人看到了封年,便和他打了招呼。

    封年悄悄挪了位置,将冬树的身影盖住,她现在情绪不对,最好不要和其他人接触。

    是该让冬树姐回房间的,但看着她这个样子,封年实在担心。

    他微微低头,看冬树姐现在的样子,他个子高,只看到她嘴唇有些发白,全身没了力气。

    是朋友啊,冬树姐接那个叫媚媚的女孩来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朋友啊。

    那她现在会是什么滋味?

    封年看着发亮的电梯按键,有些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感觉了。

    哦,有些印象了,大概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学校组织了绘画比赛,那时候封年正在学画画,因此认真画了一幅画。他画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一家三口,牵着手去了植物园,爸爸还给妈妈头上插了一朵花。

    这画现在想来,其实是有些丑的。

    但当时的他觉得美极了。

    学校是很贵的私立学校,肯定不会让学生们不高兴,于是贴心地给每个参赛的学生都颁了奖。有一等奖、二等奖,还有最佳色彩奖,最佳人物奖之类的,人人都有份。

    拿到奖状之后,他非常想给爸爸看。

    于是他在体育课偷偷跑出了学校。

    爸爸说不让他去公司,但他知道爸爸的公司在什么地方。

    那时候的封年就很有钱了,他拿着零花钱,上了出租车,去了父亲的公司。

    他很聪明,绕过了前台小姐姐,还偷偷登上了去往顶楼的电梯,那里是父亲的办公室。

    封年当时都想到了父亲会怎么夸他,他美滋滋的,满脸的笑,然后在门口,被惊慌失措的秘书拦下。同时,他看到了房间里,父亲和一个他没见过的阿姨手牵着手,温柔地说话。

    那一天的感觉,大概会和冬树姐现在有些像?

    他发现了原来父亲在法律上不是自己的父亲,母亲也不是父亲的妻子。

    妈妈只是爸爸包养的女人罢了。

    自那天以后,封年便失去了一切对生活的信念。即使后来父亲丧偶了,正式娶了他的母亲,封年也再也没有回到过一年级那天之前的状态。

    很多事情,封年都知道是错的,但他根本不在意了。

    爸爸是错的,妈妈也是错的,导演是错的,媚媚也是错的,但他自己本身就是个错误,他又有什么立场呢?

    封年见惯了错误的事情,在他所处的世界中,重要的从来都不是道德。

    但他知道,冬树姐啊,并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那么冬树姐啊,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啊?

    封年按了二楼的按键,他觉得冬树姐现在也许想喝点热乎乎的甜味饮料。

    二楼的商铺大多都关门了,但咖啡店还开着,冬树脑子有些转不动,她下意识跟着封年坐在了咖啡店的角落里。

    封年叫了两杯不含咖啡的热饮。

    冬树双手握住杯壁,热度慢慢从她的掌心蔓开,她终于回了些神。

    她知道,这并不是很大的事情,甚至在这个行业内是常态。

    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但她仍然觉得难受。那是媚媚啊,那是在混乱的包间里,平静地笑着,将她从危机中拯救出来的媚媚啊。

    她真的满心以为,自己能够给媚媚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她和封年沉默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是后天的机票离开,”冬树终于缓缓开了口:“我们说好了明天一起吃个饭的。”

    “不可能吃了。”封年冷静地告诉她:“她不会和你吃饭了,冬树姐。”

    “她是我的朋友。”冬树只说了这一句,这让封年更加心疼了。

    “冬树姐,”封年小声问:“她做这事,真的把你当过朋友吗?”

    冬树大张旗鼓地将媚媚带了过来,介绍给所有人说,这是她的朋友。然后她的朋友就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进了导演的房间。

    她这样干,把冬树的脸面置于何地?其他人是不是会想,既然谢冬树的朋友这个样子,那她应当也是这个样子的。

    “你把她当朋友,”封年总结:“我看她是把你当跳板,觉得你用处没有导演大,就不要你了。”

    冬树低了头,他们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喝完了热饮,便各自回了房间。

    这一晚,冬树睡得很难受,早上在闹钟响之前便清醒了。

    她上楼去了媚媚的房间,敲了房门,在隔壁空房间里打扫卫生的阿姨探出头来:“这个客人退房啦。”

    “阿姨,什么时候啊?”

    “挺早的,”阿姨想了想:“走了得一个多小时了。”

    而冬树和媚媚约好的出发前一起吃的饭,她果然没有来。

    封年挺担心冬树的,他告诉了冬树媚媚现在的情况:“住到另外一个酒店去了……和导演一起去的。”

    媚媚没有上明天的飞机,为了避开他们,媚媚和导演搬走了。

    此后,导演照常去片场拍戏,和之前一样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和导演相识多年、私交甚好的几个工作人员有时候会和导演开玩笑:“呦,精神了不少啊,有人照顾就是不一样了。”

    他们说说笑笑,开着暧昧的玩笑,但是看到冬树的时候,便会住了嘴。偶尔哪天拍戏早早结束后,媚媚也会和导演牵着手、搂着腰,走在街上,恩爱亲热得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一天,冬树正在一家小小的水果店里时,她不经意抬头,便遥遥看到路边那条与小城格格不入的银色裙子,同时媚媚也看到了她。

    冬树付好了水果的钱走出去,路上散步的媚媚和导演已经转了身,向着和冬树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冬树现在愈发沉默了,脸上还是个笑模样,却话更少。

    剧组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个“冬树姐的朋友”,好像媚媚不曾出现过,现在也已经不在这里了一样。

    一段时间后,冬树从封年嘴里得到了最新的消息,现在也只有封年敢和冬树提起媚媚了。

    “昨天走了。”

    冬树抬起头,封年继续说了下去:“去下一个剧组了,导演给她安排了个角色,戏份还挺多的。”

    “根本不用担心,”封年嘀嘀咕咕的:“人家啊,厉害着呢。只要踩上了一个跳板,就一级一级往上跳了。”

    冬树低下头,继续看剧本,嘴里默念着台词,似乎根本不在意了一样。

    封年很怕她多想,会心情不好,于是他在剧组里总是带着其他人和冬树一起玩,年轻人,乐乐呵呵地说笑,便能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全都赶走。

    冬树慢慢恢复了正常,而她手机中那个号码再也没了消息。

    媚媚,就这样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第65章 仁至义尽

    “哎, 很好!”导演大声喊:“保持,保持,让鼻尖的汗滴下来。”

    冬树咬紧牙关, 努力支撑。

    她现在更加沉浸入角色中。她知道自己演的是什么,是一个在浊浊世间,凭一己之力为目之所及受苦受难的百姓讨公道的人。

    只是,虽她武艺高强, 但终究只有一个人罢了。

    她遇到了同样在为百姓努力的官员和郡主,她知道,郡主他们两个的地位和能力远高于她,于是她便甘心当了他们的刀。

    她去最危险的地方找证据,她去最污糟的地方问线索,她躲开官兵的视线, 在大雪中潜入了河里, 终于寻到了还残有血迹的镶金小刀,然后将自己得来的所有信息全都交给郡主,以待大用。

    侠女的角色, 需要的表情不多, 但冬树并不会因此而偷懒。

    她自己之前研究过, 冷淡也不只是一种表情。更何况,为生民立命的人, 能有多冷淡?

    在冷淡的表情下, 其实是一颗滚烫的心脏。

    冬树尊重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于是绝不用一种表情演完全部戏份。就比如现在,她藏在房檐下, 身体受了伤, 她一只手捂住腹部, 防止血滴下,另一只手和双腿苦苦支撑,等到下面的追兵离开,才可以逃离。

    现在的女侠,也是冷淡的,她向来对生死都看得极淡。

    但证据还在她的手里,所以起码在今天,她不能死。

    冬树身上吊着威亚,但她仍然用了力气,手脚都切实地贴在了墙壁上。室内温度高,她的鼻尖慢慢沁出了细密的汗液。她脸上看似没有表情,其实眉头微微皱起,牙关紧咬,拼命支撑。

    镜头放大了每一个细节,她的痛苦便显得尤为真实。

    本来拍到这里就已经可以了,但导演让摄像师继续拍下去,要拍到冬树鼻尖的汗滴融合,最后滴下的那一瞬。

    封年不高兴了,他在旁边嚷嚷:“这不是欺负人吗!导演,差不多得了啊!”

    但冬树仍然攀在屋角,什么都没说,周围的一切声音,她都置若罔闻,她在戏里,戏外便和她无关。

    这个镜头拍了很久,远远超出电视剧里将会呈现出来的时长,到时候一定会剪辑掉很多,但留下的一定是最精彩的。

    “很不错!”导演检查了一下刚刚拍的镜头:“冬树很不错,人物说服力很强。”

    工作人员上前,帮忙给冬树解开威亚。

    她额上有汗,有几个小演员和冬树关系不错,拿着湿巾想过去帮她,但他们还没过去,便被封年抢了先。

    封年兴高采烈,为自己抢到了这个先而十分骄傲。

    但冬树肯定不能让封年给自己擦,她从封年手里将湿巾接过去,道了个谢:“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封年觉得有些遗憾。

    他觉得,他和冬树姐是朋友了,是朋友擦个汗怎么了。

    王小助站在一边,冷漠地磕着瓜子。只要冬树在的时候,封年一般都很像个正常人,并且十分勤劳能干,王小助现在是整个剧组最舒服的了。

    他嗑着瓜子,便拿到了两份工资。

    除了嘴角有点上火起泡,其他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封年跟在冬树身后,她去哪,他便跟过去,冬树话不多,于是都是封年在说。对着外人冷酷的封年,现在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妈子。

    “冬树姐,”他说:“喝旺仔不?”

    “冬树姐,是不是该补妆了?”

    他又问:“吊威亚时肯定特别热吧?”

    冬树出了汗,大家都看到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他还得问一嘴,非要显得自己最细心、最关心她才行。

    旁边帮忙给冬树拿衣服的工作人员满脸的一言难尽,但封年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朋友!他们时朋友,朋友就该这个样!

    王小助背着包懒懒散散跟了上来,包很鼓,原来都是放封年的东西,现在放了几瓶旺仔,还有两包瓜子。

    他从嘴里噗噗吐了两片瓜子皮,在心里吐槽封年引以为傲的所谓“朋友”:呸!你也有今天啊,舔狗!

    但封年的状态,和戏里太傅公子的状态发生了微妙的重叠。这部戏成了封年的演技巅峰,导演都说“状态太好了,简直不像是演的。”

    有时候,封年正看着冬树笑,导演便喊了:“卡。”

    一个太傅公子仰慕女侠的镜头便拍好了,封年挺疑惑:“我还没开始演呢……”只有磕着瓜子的王小助看懂了一切。

    冬树进了服装间,终于在里面脱掉了威亚衣,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她想着明天的戏份,考虑着今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准备。换好衣服后,她便拿着戏服出来,送到了服装师那边。

    服装师连忙接过来:“没事,冬树姐以后放隔间里就行,我们去拿就好。”

    冬树摇摇头:“举手之劳,麻烦你们做什么。”

    服装师拿着衣服转身,放到了需要清理的袋子里,一边整理一边和冬树说话:“冬树姐,我听他们说今天拍得挺辛苦?”

    “还行,动作戏有点多……”她和服装师聊着,忽然看到了后面的柜子里露出来的一件裙子。

    橘红色的,带着浅蓝的束带,是这件啊,冬树心里便想起了她带媚媚来试镜的那一天。

    那天,媚媚就穿着这件衣服,她还帮媚媚收紧了腰上的束带,媚媚笑得很开心:“冬树,再紧点,显腰细。”

    媚媚无声无息地走掉了,再没有人提起她。

    导演仍然是那个斯文的样子,在拍戏发号施令时仍然专业又利落。他隔几天便会和家里打个电话,还是那个好丈夫、好爸爸。

    一切都似乎毫无变化。

    冬树微微有些出神,关于媚媚的事情,她没和清卉细说,因为一旦说起媚媚,就会说起那天在会所包厢里,她遇到李总的事情。

    她怕清卉担心。

    但她给小央打了电话,小央那边乱糟糟的,但他听出来冬树语气低落,于是专门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听她讲。

    冬树说完了关于媚媚的事情后,小央叹了口气:“……这事多着呢。”

    戴黛刚开始,也许也是这个样子的。

    但冬树总是心里不得劲。

    “管不了那么多的,”小央告诉她:“你能自保就已经很难了。”他见识多:“这种还好,有的啊,还会把你推出去讨好别人呢。”

    “但她帮了我,我是真的很想很想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小央反问她:“那你怎么知道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就不是更好的生活了?你真的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冬树语塞。

    平日里稀里糊涂的小央现在难得智慧了起来:“子非鱼啊……”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沉默了,显得格外深沉。

    冬树正想着他说的“子非鱼”,小央就问了:“欸,冬树,下一句是什么嘞?”

    她一下子笑起来:“小央哥,你这可不行。”

    小央理亏:“我这不是天天背台词吗,脑子装得满满的。”

    “不过啊,我知道她帮过你,你就很想报答她,但是你给她安排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你不是说她自己也说过吗,她赚快钱赚习惯了,其实吃不了苦的。按你给她的规划,以后有角色就演,慢慢熬,她熬不住的。”

    “那样的生活,也许对她来说才是折磨。”

    小央总结:“你不用难受,其实这样的情况,她才是最习惯的,也许不是按照你想好的方法,但你确实帮到她了。”

    “要是她在会所里,她身份就那样了,气氛到了,男人也许愿意说句好话哄哄她,但没谁真的给她提供资源。现在她用了你当跳板,身份干干净净,勉强算是个小演员出身,好往上爬。”

    “我说句实话,那姑娘其实多多少少也把你当了一点朋友。所以她攀上了高枝,立马和你保持了距离,也是怕别人误解你是一样的人。她肯定不是个什么好人,但对你还算仁义。”

    这是冬树从没想过的角度,不管媚媚是什么想法,冬树都无法知道了。

    她们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相向而行。

    小央很会安慰人,冬树叹了口气,两个人在手机两端沉默着。

    “冬树啊,你好点了吗?”小央小声问:“我都快蹲麻啦。”

    冬树有点心疼:“你蹲着干嘛,快站起来活动活动。”

    “我怕导演看见我拍戏的空荡偷偷打电话呗,刚刚正拍我的戏份呢。”

    冬树没有再耽误小央的时间,电话就此挂断。小央扶着树,歪七扭八地站起来,嘴里还嘀嘀咕咕:“焉知鱼之乐呗,我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可不是什么绝望的文盲。不这么逗逗你,你怎么笑得出来啊。”

    他腿麻得很,但毕竟是个粉丝数量很多的明星了,还得在人前装出来颇为得体的样子,只能在心里龇牙咧嘴得难受。

    忽然间,他油然生出一种感觉来,觉得自己像个老父亲,为了儿女殚精竭虑。他被自己伟大到了,准备拍完回京市的时候,好好在清卉面前耀武扬威一把。

    冬树自然不知道小央已经给自己定义了新的身份,她只是想着,江姑姑那人挺讨厌的,但是那句话说得挺有些道理的,人啊,就是在一直一直地走散。

    有些人的离开是猝不及防,也有些人的离去是蓄谋已久。

    从服装间出来后,封年兴致勃勃地邀请她去晚上一起吃饭:“我叫了剧组好多人一起呢,先吃饭再唱歌,冬树姐愿意玩什么,我们都陪着,可热闹了。”

    冬树今天不想去,她想和清卉打打电话:“我今天有点累了,你们去吧。”

    冬树离开后,本来还兴致勃勃的封年忽然间有些意兴阑珊,王小助用自己那张嗑瓜子起了泡的嘴问:“年哥,还吃饭去吗?”

    “不去了,”封年说:“也没什么意思。”

    王小助看了眼身后已经聚起来的挺多人:“但是……你让我邀请的人都到了啊。”

    封年颇为洒脱地给他扔了张信用卡:“你去吧,愿意吃什么、玩什么都用我这张卡,密码就老的那个。”

    王小助接住了卡,满脸的遗憾:“这多不好意思啊,年哥。”

    封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在封年开车驶离的时候,王小助还看着封年的车,大声喊:“年哥!年哥!你不在,我们玩得多没意思啊!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啊!”

    封年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小助对着车的背影目露哀伤,但嘴角已经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意。封年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王小助转身发出了一声兴奋的怪叫:“走啊!你们小王哥请客!”

    清卉最近也挺忙的,能不能红全是运气,红气就那一阵,抓住了就能红得久一些,抓不住的话,这辈子说不定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上次金昭玉也想要的那个角色,终于还是保住了。

    小吉给冬树打了电话,他在港城,不方便过来,但很关注网上清卉和冬树的信息,于是知道前段时间的谣言事件。

    冬树和他说了以后的宣传策略,小吉表示:“需要我做的,就直接告诉我。”

    “等姐和清卉回京市了,就住我姑父在京市的别墅吧,里面只有几个日常维护的阿姨,你们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冬树觉得不太好,毕竟那是小吉姑父的,但小吉表示没有关系:“我主要是怕狗仔拍到你们,到时候网上一宣传,就是当红女星谢清卉和谢冬树斥巨资,租了旧小区一室一厅。”

    “这也不好听啊,并且你们多少算是名人了,那边也不安全。”

    话倒也是个道理,冬树答应了:“那谢谢小吉了,那我们借住一段时间,等我们看好了房,就搬出去。”

    “不急,姐,你们不去也是空着。这几年就我上次去京市的时候住了一次,根本没人住。”

    他们聊得挺好的,不过聊完之后挂了电话,冬树才反应过来,小吉上次不是说自己住酒店吗……

    拍完戏之后,冬树回到了酒店,她先洗了澡,然后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给清卉打了个电话。

    清卉前不久也进组开始了拍摄。

    冬树挺担心她的:“在组里怎么样?”

    冬树小心问:“有人骚扰你吗?”

    清卉笑得挺开朗:“姐,你妹那么好看,又是当红女星,当然有啦。”

    “不过我和剧组提前说好了,我身体不行,喝不了酒,这事别叫我。”

    “还有人通过尽姐和导演想请我吃饭,我都拒绝了。不过现在天天都有花送到剧组里来,里面有小卡片,不过我没看过。”

    “我和送花的花铺老板说过,我这边拒收,老板也挺无奈的,说客人的钱已经付完了,只要我在这里拍戏一天,花就一直送下去。”

    “这种确实不好处理……”冬树有些忧虑,清卉倒是挺不在意:“小吉给我打电话了,我和他说了这事。”

    “他也说让我别在意,那些富豪啊,怎么会盯着一个女演员呢。他们同时给好几个剧组送着花呢,到时候哪边的有回应,就和哪边发展一下感情了。”

    冬树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圈里漂亮的不止清卉一个,当红的也不止清卉一个,那些富豪眼睛怎么可能只盯着她自己呢。

    “那你别管了,他们爱送就送,反正就和你没关系了。”

    “我知道了姐,我没管过,化妆师里有几个小姑娘,跑过来问我那花挺好看的,她们能不能用了。”

    “我让她们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问我。现在剧组到处都有插花,可好看了。道具组的组长还说得谢谢我,省了不少道具花呢。”

    “那就好。”冬树放了心:“你好好吃饭,你本来身体就虚,不容易吃胖,有胃口了就多吃点,知道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清卉甜腻腻的:“姐,我想你啦。”

    清卉挺忧愁的:“不是我出去拍戏了,就是姐姐去拍戏了,我们什么时候能拍一部戏啊?”

    这种机会可能不多,清卉和冬树目前走的路不一样。

    冬树参演的一半都是剧情向的正剧,而清卉参演的是爱情剧。

    就像现在,冬树拍的是历史破案悬疑剧,而清卉演的是比较苦情的爱情戏。清卉还是女主角,也是单纯善良那一挂的。

    中间参杂了一些常见的爱情片元素,车祸、失忆、误会之类的。

    但是男主演是顶尖流量,配角也有很大数量的粉丝团,基本播出就是热搜预定。

    清卉的长相和妆造都很适合女主演,但她的演技在戏中有些不合时宜。

    当大家都是四五十分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一个六十分刚及格的,其实也没有把么明显,但现在不是六十分对四五十分,而是九十八。

    这大大增加了导演的拍摄难度。

    刚开始选角,导演就是倾向于选择清卉的,金昭玉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但当时金昭玉搞小动作的时候,导演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有背后大佬在呢。

    现在清卉如导演所愿进组了,导演痛并快乐着。

    如果大家一样烂,播出之后,观众只看脸就好了,但现在有了个演得好的,对比便惨烈了起来。

    导演多少还是有些地位的,他很欣赏清卉,便只能费尽心思调教其他人。

    其他的戏份还好,但只要和清卉有对手戏的,导演要求就一定要演得好,起码和清卉站在一起,不能肉眼可见的拉跨。

    因此,每次到了和清卉的对手戏,都是大家最为紧张的时候。

    男主演之前也只是盲眼演法,不管是情绪激动,还是含情脉脉说情话,眼睛里都没什么情绪,但现在也被逼出来一些感情来了。

    她们姐妹两个现在每天的行程都很固定,拍一天的戏,回酒店后打打电话。

    冬树想好了,拍完这部戏之后,她正好要去参加学校的毕业答辩,然后她等等清卉,一起去港城看看虎爷爷。

    还有虎爷爷心心念念惦记的那个武术比赛,她也要找时间参加了。

    之前是实在没钱,现在有钱了,她一定要实现虎爷爷的梦想。

    清卉剧组拍戏一直挺顺利的,每天都有些剧组的琐事分享:“男主眼睛又呆了,最后还是用了眼药水。”

    “他约了我几次拍完吃饭了,我都拒绝了,结果转头看见他去约女三了。”

    冬树问:“他不是走的纯情人设吗?”

    “是啊,粉丝们以为他多纯情呢,戏拍到现在,整个剧组漂亮点的女孩快被他约完了。不过大多数女孩都挺理智的,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找了理由没答应。”

    “对了姐,我们又增加角色了。”

    “什么角色啊?”拍摄中增加角色的情况比较少,冬树有些好奇。

    “本来设定男主妈妈早逝,现在给他增加了一个视他如亲子的阿姨。其实没什么必要,对我的戏份没什么大影响,但是姐,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清卉的语气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是老牌港城明星翟明俐欸。”

    翟明俐?冬树有些印象,虽然现在港城明星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各种论坛里还是会谈起那些已消失不见的老牌港城明星,一些网友自发组织的明星颜值点评中,一些港城明星每次都会入选。

    翟明俐前辈就是其中一个。

    她颜值说不上是最好的,但是每次提到港城明星时,也都会提到她一句。

    翟明俐其实没什么特别好的代表作,就靠着一些带着时代滤镜的照片,现在仍然在网络上保持着存在感。

    冬树记得她,是因为小时候,清卉总是能趁写作业的间隙跑出去,趴在摄像馆的玻璃上看电视,里面就有翟明俐演的戏。

    但是很久之前,她就退圈了。

    港城女星基本上都这样,趁着风华正茂,名气正盛的时候嫁户好人家,自此相夫教子,徒留一段美人来过的回忆。

    听说翟明俐嫁的是豪门,已经很久没出现了,现在怎么又出来了呢?

    “不知道,”清卉也不清楚:“也许是在家里闲了,贵妇也得消遣不是。”

    冬树叮嘱她:“那你对人家尊重点,毕竟都是前辈了。也保持点距离,不知道性格怎么样呢。”

    清卉应答:“我知道,放心吧姐。”

    清卉确实已经是大人了,但冬树还是习惯性地叮嘱她很多事情,有些孩子会嫌家里人说得多,但清卉从不这样。不管姐姐说什么,她都乖乖应着,甚至巴不得姐姐对自己更关心一点。

    清卉心里对既生是带着气和恨的,听着姐姐在电话里嘱咐着自己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清卉心里忽然便想起了既生来。

    你走了也好,姐姐的爱,便全是我的了。

    这样想着,她心里便有了些报复成功的快感。

    但既生并不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逐渐显露出自己存在的痕迹来。

    和清卉抢角色的金昭玉出事了。

    清卉和尽姐这边一直记着金昭玉做过的事的,但她背后毕竟有大佬,尽姐把事情解决了,其实根本没办法报复她,只能想起来时便骂上两句。

    冬树还在拍戏,今天有场黄昏郊外纵马的戏,因为马是从其他地方运过来的,到了新的地方,有些不太配合,冬树只能牵着它,走了一大圈,它才熟悉了冬树的气息。

    等她上马的时候,太阳都快完全落下去了。

    等她拍完这个镜头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回去后她疲惫地洗了个澡,就已经七点多了,因此她不知道,在五点到六点一小时内,网上忽然出现了大量的金昭玉的照片。

    她挽着男人的手,走进了酒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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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便是她和男人在房间内缠绵。

    拍摄的角度很好,将金昭玉的脸完整地露了出来,而那个男人的身份不露分毫。

    这和她一贯以来的纯情人设大相径庭。

    这和上次清卉的事不一样,针对清卉的大多是文字形式的谣言,并且当时清卉正在争取角色,因此很容易知道是谁做的。找到背后大佬说和,然后清理网上,双管齐下,便解决了问题。

    但金昭玉不是。

    这些照片是真的。

    更何况,她现在正闲得在家里练瑜伽,没进组,没竞争,老老实实等着伺候金主。

    等照片在网上传开的时候,金昭玉的团队才反应过来,他们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好了公关。

    但是他们公关开始发力的时候,那些照片便已经悄悄从网上消失了。

    这些照片的消失毫无征兆,金昭玉的法律函已经发出去了,严辞声明不要诋毁金昭玉女士的名声。但网上照片已经没了,看到她律师函的很多人都很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之前那些已经保存了图片的网友,便颇为大方地将照片拿出来分享,甚至为了方便共享和讨论,还建立了无数小群,热度不降反增了不少。

    公关,公了个屁。

    这一出整的所有人都很懵。

    金昭玉下意识地想到了也许是清卉,但没待她想想清楚,大佬的老婆便上门了……

    这便是另一段故事了。

    下手挺狠的。

    清卉也猜,是不是大佬的老婆发现了,要整整金昭玉,或者是她又得罪了其他人?

    但远在港城的小吉并不这么想。

    他手里有一份几天前的内部财经报纸,上面写着江氏股权变更,传媒相关的几家公司已经转交到江家最神秘的长子一支……

    不是吧,小吉默默想着,既生拿到了业内顶尖的传媒公司,第一件就做了这事吗?

    第66章 重回少年

    冬树在剧组收到了快递。

    封年挺紧张的:“有可能是疯狂的粉丝邮来的, 别拆了。”

    冬树捏着薄薄的快递袋:“不是,是我朋友邮来的,和我说过了。”

    封年放了心, 随口问:“男的女的啊?”

    “男的。”这是小吉邮过来的。

    冬树拿着快递进了片场的休息室休息会儿,封年不好进去她的休息室,自己站在外面,他站了会儿, 觉得心里不得劲。

    “男的?”他小声嘀咕:“怎么会是男的呢?”

    冬树进去之后,便将快递拆了,里面有个文件袋。

    小吉只发了信息,说自己会邮点东西来,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冬树从文件袋里将里面的资料抽出来,是几张财经类的内部报纸。

    挺奇怪的, 小吉邮这个来做什么?

    她按照日期顺序一张张打开, 看到第一张上写了嘉明集团的股份转移问题。她明白了,小吉是在给她看既生所在的江家的现状吧。

    有些报纸比较严谨,说金融便只说金融, 但有些报纸嘴碎, 说金融的时候, 便什么都扯点。

    说着嘉明集团的股份,便会扯到集团的所有者江家的一些内部情况。

    江老爷子现在有四个孩子, 长子早就去世了, 但家中还有人,最为势弱,二子现在拥有大多数股权, 基本上是内定的继承人, 三子是混仕途的, 四女也拥有嘉明的一些产业。

    几张报纸的时间跨度很大,冬树认真看下来,看到三子从不参与集团的竞争,但拥有足够的分成。

    四女和二子已经内斗了很久,终于惹了老爷子生气,施舍一般将一些不多的利益给了长子一脉,算是对四女和二子的惩罚。

    她一路看下来,发现最为势弱的长子那边,竟然慢慢也争得了不少东西。

    冬树最后打开了最后一张报纸,也是日期最新的。

    在嘉明集团传媒相关产业转移的仪式上,高二那年的寒假,出现在武馆的那些人再度出现,对着镜头倨傲地笑着,拍出了一张看似亲近的照片来。

    江老爷子坐在了轮椅上,笑容和蔼,但冬树知道,他并不是这个样子。

    江二叔西装革履,面容真诚,手中牵着自己的儿女,做足了好爸爸的姿态。江姑姑穿着新出的套装,靠在自己丈夫身边,仍然优雅又得体,但比那年显出了一些老态来。

    但冬树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这些人的脸上,在江家这些人的身后,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露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来。

    他戴着眼睛,面无表情,明明是一家人,却和这些人都保持了距离,孤零零地被排挤在人群之外,像是不小心被拍进来的陌生人。

    既生啊,冬树的心里密密扎扎的疼。

    报纸上的照片有些模糊,她只能看到既生的轮廓。

    她找到了自己的钱包,夹层里放着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他们四个每人都有一张。只是,清卉的那张,人越来越少,现在只剩她和姐姐了。而冬树的照片上,一直都是四个人。

    她将这张照片放在报纸旁边,细细端详着。

    四个孩子,笑着、期盼地张望外面的世界,既生站在姐姐身边,他靠得太紧,以致于挡住了自己的大半身体。

    不像是现在一样,他站的位置,与所有人都没有接触,像是冰山之外一片无定所的浮冰。

    就算是在需要表演和睦的时候,那些人仍然显而易见地将他排挤在外。

    冬树大概能知道,既生是真的很忙,日子过得艰难。他没了爸爸,母亲也许活着、也许死去,和一群各怀心思的所谓亲人呆在一起,又能做些什么。

    冬树手机响了,她按了接通键,小吉的声音传了过来:“冬树姐,我这边提示你签收了,你看完了吗?”

    “小吉,我看完了。”

    “我是专门找了这几年的报纸,给你邮来的。”小吉碎碎念着:“我担心你讨厌既生,觉得他忘恩负义。”

    “但其实这段时间,我打听了一些消息。”

    “他挺不容易的,冬树姐,我才知道原来江家老爷子不是他的亲爷爷。”

    “江家老爷子是入赘的,之前江夫人有个丈夫,很恩爱,但是因为意外去世了,只留下既生的爸爸。”

    “后来啊,江夫人遇见了现在的老爷子,老爷子长得和江夫人上一个丈夫很像,后来便入赘了,为了显示感情好,还随了妻姓。”

    “既生回去后,确实很艰难,具体的我不是很了解,但是那边对他管得严,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不让他回国。”

    没办法回国,所以根本没办法联系冬树和清卉。

    “他家里对他其实没多少亲缘,很多原来江夫人去世前给既生一家的东西,全都被江老爷子后来生的孩子拿走了。”

    “现在,他刚刚把传媒相关的产业收回来,之后啊,我觉得他还会有别的动作。他一直不联系你们,肯定也是出于保护,江家的人手黑着呢。”

    “冬树姐,”小吉告诉她:“你知道吗,那个曾经对你不轨的李总,是被江家二叔下的手。但我觉得啊,应该是既生透的消息,不然李总不会刚刚好掺和到江家二叔的那块地的投资里。”

    “还有清卉这次的事情啊,我觉得应该也是既生做的,他刚接手的那个传媒集团,是业内最顶尖的。”

    “既生其实一直都很想你们,他看过你们演过的所有剧,还把你们的镜头截图,打印成照片放在了卧室了。”

    冬树安静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小吉小心翼翼地问:“姐,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别生他的气,你还生气吗?”

    小吉担忧地等着电话这边的回应,他等了良久,终于等来了冬树的声音:“是既生要回来了吗?”

    她声音冷静:“是不是他要回来了,怕我责备他,所以让你来告诉我的?”

    既生一直都很乖,从没有做过错事。

    冬树之前没想过,如果既生做了错事之后,会怎么样,但现在她知道了。既生也会害怕,即使已经是个大人了,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但仍然感到了畏惧,生怕姐姐会责备自己。

    所以他找了小吉。

    如果不是既生告诉小吉的话,小吉怎么会知道,既生看过了她们所有的剧?还将剧照摆在了卧室里?

    明明小吉上次还说,他和既生没什么接触。

    小吉语塞,刚刚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现在才察觉到自己的漏洞多么离谱:“……是,姐,他最近可能会去见你和清卉了。”

    当时他看到了既生接受了传媒相关的产业,又联想到清卉的事情,小吉便有了猜测。他打了既生的电话,问了到底是不是既生做的,还问他现在是不是有了些能力,在江家有了话语权,能不能去见见她们。

    既生迟疑了很久,还是拒绝了,他说怕自己给她们带来麻烦。

    但小吉一句话说服了他:“你再不去,她们就把你忘了。”

    这个电话,让冬树这一天都心神不宁。

    她一直都觉得,早晚她都会见到既生,但她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明年,也许是后年,也许是十年后,或者都变老的时候。

    她无法知道确切的既生无法联系她们的原因,因此也没有办法估计出一个具体的时间来。

    冬树沉静地将报纸收了起来,想了想,她又展开,拿了身边的小剪刀,细细将最新的一份报纸上那张合影剪了下来,放在了钱包夹层。

    小学时的谢既生,和现在的江怀屹,便隔着这这些年飘零的岁月,就此重逢。

    冬树将剩下的报纸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里,之后,她在休息室内睡了一觉,便精力充沛地开始了下午的拍摄。

    小吉说既生可能会来,为了这个可能,冬树便想展示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来。

    之前冬树便已经拍得很好了,现在更是出色,几乎没有过失误的时候。她演的女侠实在太服帖,角色和她本人几乎没有偏差。

    男主角和女主角的演技都在平均水平之上,冬树更是超过了他们,她和封年的副CP的表现简直超过了主角的风头。

    导演十分高兴,拍完一个镜头后说:“说不定封年有可能冲击最佳男配角呢。”

    冬树的表现其实比封年还好,但听说同期还有两部剧要上,其中一个女配角资历更老一些,拍的还是符合今年宣传口的剧正能量剧,另一个粉丝量更大,尽管冬树的表现值得,但她得奖的可能性便不大了。

    冬树并不在意,她认真拍戏,间隙里便在一心一意等待着那个既生会来的可能。

    她了解既生,既生从来都很稳妥,清卉最讨厌的便是既生考完试估成绩的时候。若他说还行,那便是极好。

    若他说一般,便那是正常发挥。

    也有些时候,他说感觉不好,应该是考砸了,清卉便会嘲笑他,表示自己考得不错。最后成绩出来后,既生仍然是年级第一,只是超出第二名分数不多,而感觉良好的清卉,仍然在班级倒数前十挣扎。

    这次也是一样的,冬树觉得,既生说了可能,那便是一定能来了。

    没多久,剧组便收到了消息。

    “大投资商要来看看拍摄进度,”导演说:“到时候大家好好表现,道具组把多余的道具收起来,只留当天用的,我看到时候能不能哭哭穷,再搞点钱来,到时候把钱放在宣传上。”

    没说投资商是谁,导演具体也不太清楚,但冬树隐隐有了感觉,这大概就是既生了吧。

    在一个普通的晴朗的上午,冬树穿着侠女的戏服,对着对面的官员严辞:“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早该想到今天这个结局!”

    她拿着刀对着对面瑟瑟的贪官刺了过去,不远处走来了一队人。

    血袋在贪官演员身上绽开,道具组的实习生经验不足,把血袋放多了,她刺的是腰间,却仿佛刺了动脉一样,血就像管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往外喷溅。

    扮演贪官的演员也觉得这个血量有些离谱,已经预感到要重拍了,但仍然尽职尽责地扮演一具天生异禀的尸体。

    在血花中,冬树愣愣地看向了前方。

    在树下,站着的男人微笑着看了过来,五官仍然熟悉,但脸庞已然陌生。

    他看着她,眼中有些热,心中也是滚烫,烫得他手脚都有些无意识的颤动,只能勉力维持住平静,嘴唇微张,无声说一句:“好久不见。”

    “姐姐。”

    刺杀贪官的镜头果然补拍了。

    导演哎哎地叫着,道具组的姐姐轻轻拍了拍紧张的实习生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血袋重新装上,冬树重拍了这个镜头。

    拍摄的时候,她心绪狂乱,但表现平静,和刚刚一样说出了台词来:“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早该想到今天这个结局!”

    她的剑刺过去,血袋裂开,在贪官的官袍上迅速氤氲出大片血迹来,贪官捂着腰腹,不住地颤抖:“你……”

    剧组的大家都很认真,要把这一幕拍好,给今天来的投资人一个好印象。

    江怀屹站在树下,被很多人簇拥着,神色从容,视线扫过整个场地,其实余光一直紧紧锁定了人群中的女孩。

    有高管高谈阔论着,谈论着整个电视剧行业的市场和广告植入的收益,想获得新上任的年轻总裁的认可。

    他们指指点点的,一边说话,一边以江怀屹为圆心走动着,没一会儿便站在了江怀屹和冬树的中间。

    他们挡住了他的视线,因为讨论得太过专注,因此没注意到江总的眉头微微皱起。

    段季上前几步,笑着插进高管们的对话中,不着痕迹地给江总清出了面前的一点空地。

    江怀屹忽然听到了那一句:“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早该想到今天这个结局!”他心里忽然有些忧愁,他知道是台词,但又觉得这话有些太合时宜。

    因为很多原因,他没敢联系姐姐和清卉,那么当时他做出决定的时候,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局?

    他的姐姐,是否还愿意当他的姐姐了?

    被这样无端的忧愁驱使着,江怀屹一直面色有些阴沉。今日跟来的一些高管,对他并不熟悉,现在也觉得有些担忧,不知道这个江总是否容易相处。

    剧组今天没安排太多的戏份,又拍了男女主的一幕戏后,便结束了,导演找了几个人便要去陪投资人吃饭了。

    临去吃饭的时候,一个高管揣摩着江总的心意,大胆地开了口:“光我们男的吃饭有什么意思,导演叫几个女演员一起来吧。”

    旁边立刻有人接口:“是啊,有女孩在,能热闹点。”这都是投资人去剧组的常规操作,熟悉了流程的高管顺手指点:“女主角和女二女三肯定得来,其他的导演安排吧。”

    导演堆着笑的脸微微有些僵硬了,叫女主角和女三来都是小事,其他的也能安排。毕竟之前他和女主演和女三拍过戏,知道她们对这样的场合很熟悉,能应付得来。

    但冬树……导演和媚媚发生了一切能发生的事情,也听媚媚讲了冬树的事情。

    尽管自己见惯了所有,也觉得一切理所当然,但他仍然尊重还愿意干净活着的人。

    导演不想让冬树来,更何况,他也觉得冬树伺候不好他们……

    导演犹豫着开了口:“女二的身体不太舒服,实在没和您吃饭的福气,我叫几个活泼点的来。”

    高管还想说什么,他们那个一直不怎么开口的江总终于说了话:“全是男的,就吃不成饭了?”

    说这话时,江总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那个高管有些高兴,以为自己勾起了江总的好奇,江总刚上任,年纪小,听说之前经历也单纯,要是自己能让他有了些爱好就好了,投其所好是最简单的事了。

    高管兴致勃勃刚想开口,说一说有女孩的饭局和没女孩的饭局的区别,但他一抬头,便看到那个传言中什么都不太懂的江总,脸上有些笑意,但眼中全是审视。

    高管的心猛然一缩,忽然回过味来,干巴巴地应声:“也是,这不是照样吃饭吗。”

    最后,一个女演员都没叫,只导演带着几个剧组的人一起去吃了。

    他们分开坐了几辆车,导演有些拿不准现在这个江总的性子,但看现在这样来说,也许是个干正事的人。

    因此,导演有些纠结起来,他想再搞些钱来,原本想着好好讨好,多说些俏皮话,多逢迎,也画画饼,说不定能有用。

    但现在来看,要是江总是个干实事的,那这些花哨些的东西,可能就用处不大了。

    导演纠结挺久的,最后决定赌一把,实诚点。

    这段饭吃得寡淡,之前都有些女孩子在场,冷场了也有话题。但现在一群中老年男人,地位最高的,还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江总,没人敢开玩笑,事情谈完了便没什么话题可聊了。

    导演将剧组的情况说了说,隐约表达了自己想要钱的想法,但没敢说得太明显,江总看着他,只是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导演觉得悬了,钱应该是要不到了。

    一个小时多点,这段饭便结束了,导演恭送着各位往外走,他和带来的几个工作人员留在最后离开。

    把人送完之后,导演微笑着看向外面,不停地摆手,给他们送别。忽然间,他看到江总身边的助理折返了回来。

    导演知道这位,叫段季,资历挺深的。

    “段总助,”导演迎上去:“您怎么回来了,是落什么东西了吗?”

    段季笑得客套:“您这边是缺钱了?”

    “多少?这两天提交给预算表给财务那边,我们这边看看。”

    导演晕晕乎乎的,回到了酒店还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在电梯里小声问身边人:“第一次有人主动问我要多少钱的……”

    导演都想不明白,其他工作人员就更想不明白了。

    司机将车开得很稳,到了投资人入驻的酒店门口后,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向江总和段总助,应该下车了,但他们两个都没动。

    段总助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待会江总还有行程,别和其他人说。”

    那就是私人行程了,司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段总助。”

    司机下车之后,段季坐到了司机的座位上,车子开动,向着另一个目的地而去。

    “导演挺高兴的。”段季告诉江总:“我和他说了之后,他都有些呆了,没想到我能问他这句。”

    江怀屹“嗯”了一声:“到时候你让财务管这事就行,金额不过分的话,就直接给他了。”

    车内安静下来,他们两个不再说话。

    段季一边开车,一边觉得好笑,现在导演应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拿到这笔钱吧。也许会觉得是自己在饭局上说得好?

    段季心中有些知道了秘密的隐秘快感,他相信,导演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能拿到这笔投资的原因在于,在高管们想要女演员陪酒的时候,导演为那个不善言谈的女二说了句拒绝的话。

    很多事啊,都是说不准的。

    命和运是两件事。

    段季信命,他天生就该母亲早逝,有个糊涂的爹,但他也知道运在人为,所以他一路走来,真的成了个人物。

    就像现在他身后的江总,天生同他一样不怎么幸运,死了爹,病了娘,还少了一条腿。

    但运在人为。

    段季也没有想到,当年他受了江家老爷子之托前去糊弄的那个小瘸子,竟然成了江家那些人最为头痛的对手,而他自己也开始为这个孤苦伶仃的小瘸子卖命了。

    这个命,段季卖得心甘情愿。

    他相信着,只要江怀屹活着,那么嘉明集团早晚就是他的。毕竟,他从未见过如此优秀、坚毅的人,明明年纪不大,段季却从他身上看到了商场和官场浸淫多年才有的气场和心智。

    段季对江怀屹充满了钦佩,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看向了身后自己的总裁。

    然后,他便看到那个向来沉稳的江总,脸上有些明显的焦虑,不停地挽着自己的衣袖,又放下。

    这一下子,江怀屹便变成了谢既生。

    既生折了一会儿衣袖,然后他又弯腰开始折裤脚。

    这些毫无意义,因为他折来折去,都是刚开始的模样,只是平白多了一些不怎么好看的浅淡的折痕。

    段季有些想笑,他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但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身后有了声音。

    “段季,你待会帮我看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

    段季点了点头:“好,您现在看起来状态非常好。”

    “那不行,”既生摇头:“要是我状态特别好的话,我姐说不定会更生气,觉得我这么好,怎么不早点去见她。”

    他像个孩子一样懊恼起来:“我昨晚应该熬夜的,看起来憔悴点,她心疼我,就不会生气了。”

    但他想了想,又说:“但我姐一心疼我和小花的时候,就总想帮我们的忙,她心里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能让她太累。”

    既生絮絮叨叨的,根本就不用段季说什么,他便一股脑地将自己的心事全都说了出来,但说来说去,都是担心他姐是不是在生气。

    他一句话带三个姐,随着车向前行驶,几年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便全部消散,段季跟着他,也回到了那个除夕。

    终于到了地下停车场,段季给他好好检查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都没问题,很好看。”

    既生终于点了点头:“好,那我去找我姐了。”

    他下了车,外面有些冷,毕竟天晚了,凉意便浸入了西装,直触到了皮肤上,段季都打了个哆嗦。

    但既生一下车,便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

    “江总,”段季喊:“太冷了,穿着吧,穿着挺好看的。”

    既生回头对他笑:“不用,我之前从来不穿西装的,我姐只见过我穿衬衣。”

    他将自己打扮成少年的模样,满脸的兴奋和憧憬,向着电梯走去。

    他走得很急,段季看着他,便看到江总初时脚步很稳,和在公司一样运筹帷幄,但慢慢的,脚步越来越急,甚至小跑了起来,便有些踉跄,显出了右腿的残疾。

    走到电梯里的时候,既生的头发都有些乱了。电梯门慢慢合上的时候,他歪着头对段季笑了。

    段季忽然想起来那年,穿着补丁毛衣的少年坚定地对他说:“我的家人就在这里。”

    第67章 让他必输的软肋

    冬树拍完当天的戏份之后, 便从片场离开了。

    封年天天都不死心,即使多次被拒绝,仍然持之以恒, 每天叫她出去玩,但她摇头拒绝了:“我有些事情,要先回去了。”

    冬树走了之后,封年自己坐在片场生闷气。

    “有些事情?”他嘀嘀咕咕:“能有什么事情?”

    他脑子里疑神疑鬼, 忽然想到了之前冬树姐收到了一个快递的事情来,当时她是怎么说的,说是一个朋友,男的。

    封年越来越生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心里忽然觉得委屈起来。忽然,他手机响了, 封年看了眼号码接通了, 委委屈屈喊了声哥。

    他爸已经从公司退下了,基本交给了他哥。

    封年的哥自然不是同一个妈生的哥,他哥是他爸前妻生的, 按封建点的说法就是嫡子, 叫封瑞。

    封年那个有钱的爸, 自然不是只有封年妈一个情人,但封年妈是其中最事少的, 换句话说, 是最没脑子的。

    封年年纪也小,封瑞比他大了近二十岁。于是在封瑞的亲妈去世之后,老头还无心娶妻的时候, 封瑞便一力主张着, 让老头娶了封年的妈。

    然后, 娇妻幼子转移了老头的注意力,堵住了老头其他的花花心思,也绝了其他情人夺权的心。

    封瑞很轻易地便将公司全部接手,至于其他的私生子女,全都给了钱,签了协议,再没了任何关系。

    封瑞是老头最器重的孩子,封年就是老头最宠爱的孩子。

    他们的名字就透露出来,瑞雪兆丰年,封瑞罩封年。

    只要封年不碰公司,封年就永远是封瑞最疼爱的亲弟弟。幸好,封年和封年的妈既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能力,更妙的是,母子两个极有自知自明。

    封年的妈自知如果不是封瑞,她也成不了富豪老头的妻子,对封瑞很是感激,她没什么文化,但是实心实意对封瑞好,这么多年处下来倒是真的有了不少真感情。

    封瑞看得清楚,封年妈其实没什么错,当时一个还没毕业的中专生能有什么心机和脑子,还不是老头骗的,封年就更没什么错了。

    其实他们三个,都是老头的受害者。所以,封瑞乐意金尊玉贵地养着年轻的后妈和小弟。

    “哥。”封年委委屈屈地蔫巴着。

    他那个大了他十八岁的哥,当年还有些提防着他的意思,但现在已经四十多岁,即将奔五的人了,对这个没出息的弟弟只剩下了疼爱:“年年这是怎么了?”

    “别叫我年年,我都二十多岁了,多丢人啊……”封年说:“就是有些心情不好。”

    “想换车了?”他哥笑起来,有点老头子的模样了:“买。”

    封年不喜欢他哥像老头:“之前确实看中了一辆车……”

    但他现在想了想那车,设想如果真的买了的话,其实也没有多开心。他一贯不是这样的,就算是生气了,老头说两句好话,他哥给他买辆车,其实不管怎么都好了。

    封年搞不懂,但他听出来他哥嗓子有些哑:“哥,你少抽烟吧,这嗓子连老头都不如了。”

    他哥挺乐意听他关心自己,封瑞家的孩子和他自己很像,从小就极为懂事、严谨得很,不像他弟这么没心眼。

    年纪大了,知道懂事的孩子顶事,却喜欢起来没心没肺的傻孩子了。

    封瑞心里挺熨帖的:“那年年想要什么?哥都给你买。”

    “有些东西是买不到的。”封年低落地说,他买不来冬树和他一起玩,也买不来冬树只有他一个男性朋友。

    哥俩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后,封瑞仍然对小弟弟这个成长啧啧称奇。他忙了一会儿生意,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打了个电话,安排人调查一下剧组发生了什么事情。

    冬树现在自然不是和封年所想的一样,在酒店里和什么男性朋友亲亲热热地打电话。

    她回了酒店后,便避开了别人的视线,换了套衣服,从后门出去了。

    她叫了出租,到了离得很远的另一家酒店里。

    房是段季早就定好的,冬树进去后,便拿了房卡,径直走到了顶楼的房间里。现在她和他的身份都不方便,只能这样鬼鬼祟祟。

    到了酒店后,冬树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楼层太高了,她觉得有些头晕,只能后退一步,脸上却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

    她就知道,既生一直记得她们,既生不可能忘记她们。

    不管过了多久,她和清卉,永远都是既生最亲、最亲的家人,这个想法,甚至让冬树有些得意了起来。

    她很少感到这种情绪。

    从小到大,她感到得意的时候都很少,但都和既生和清卉有关。

    冬树在屋里走了一圈,这是一间套房,晚上他们姐弟都住在这里,可以聊到很晚了。

    她一定要好好问问,问清楚既生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他一定很艰难,那她便会和小时候一样温柔地安慰他。

    冬树将手机拿出来很多次,但始终停留在清卉的号码界面,没有打出去。

    她知道,清卉对既生心存隔阂,就像当时她对小吉一样。但现在她已经和小吉正常交流了,那之后她也会原谅既生,和既生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只是,现在冬树还不敢说,她得问清楚,然后再告诉清卉。

    冬树等了挺久的,她拍完后就过来了,没吃晚饭,现在觉得有点饥饿,于是让客房送了些吃的。

    她知道,既生应该会晚点来,会和导演去吃饭,然后还要赶过来,她不着急,几年都等了,不差这么一会儿。

    但她吃完了东西,便觉得有些困倦了。

    今天,她起得很早,拍了晨戏,为了赶时间,她中午也没休息,因为工作人员和群演中午也陪她拍了戏,她给大家都买了咖啡或者奶茶。

    现在她有些困了。

    她硬撑了会儿,便靠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耳边隐约有了声音。冬树的听觉很敏锐,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是门外传来的声音。

    她站起身,看到房门慢慢打开。

    个子很高的男人站在门口,有些无措地看过来。

    他似乎有些害怕,向前几步,房门在他身后关闭。他嗫嚅着,在心里叫了无数遍的姐姐,却叫不出来了。

    他心心念念惦记的姐姐,就站在窗边,天已经黑了,窗外是一片黝黑,但他却觉得窗边在发着光,比白天还要明亮了。

    冬树仔细地端详着他,想到了小吉说过的既生变了,变得很高,也稳重了很多。

    确实高了,没有小时候那么白净。

    她深深舒了口气:“既生。”

    她这一声叫出来,既生一切的担忧和畏惧全都不翼而飞,他甚至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姐姐,”他叫着:“姐姐,姐姐……”

    然后他终于将姐姐抱在了怀里。

    既生确实变高了,也壮了不少,冬树无法像小时候一样,将他揽在怀里摸摸他的头了。他哭得全身都在发颤,冬树的头贴在他的胸前,能感受到他的微微颤动。

    “好啦,好啦。”她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姐姐在呢。”

    她又想到了小吉说的,既生变得稳重了许多。

    哪有啊,她默默想着,现在都能哭出声音来了,连小时候都不如了。她这样想着,其实自己眼中也已经满是泪水。

    等他们终于平复了心情,才坐在了沙发上开始好好说话。

    既生总是担心这么多年不见,姐姐是不是会责备自己,是不是会有隔阂,但当真的坐下来的那刻,他便知道,在真正的珍贵的情感面前,时间和距离都是无用的。

    “日子难过吗?”

    “还好,”他说:“不怎么难过。”

    这是很符合既生性格的说法,小时候他时常隐瞒一些东西,生怕姐姐为了自己费心。

    面容有些变了模样,更像是个男人的既生,在冬树眼里,又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

    “他们对你不好。”冬树说:“你很厉害,做到现在的地步,非常棒了。”

    得到了认可的既生松了口气,他知道姐姐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便慢慢将其他的说给她说:“我爸早就死了。”

    “他带着我开车上了山路,没想到车被人做了手脚。”

    “他死在了车上,我少了腿。有人捡到了我,但我腿伤得太重了,他又将我丢了。”

    “幸好这次奶奶捡到了我。“

    “我妈和我爸是联姻,刚开始感情并不怎么好,有了我之后便好了一些,但也没好多久,我和我爸出了事,她受了刺激,自此精神不太正常。“

    “我爸的车祸,自然是爷爷和那几个叔叔姑姑做的,但现在也没有证据了。他们当然知道我爸出事了,但他们没有说。时间久了,便彻底无从调查了。”

    “我奶奶死后,他们便一心想将江家所有的资产都霸占,但毕竟我爸才是奶奶和第一个爷爷唯一的孩子,所以按照奶奶的遗嘱,我爸和我才是江家的继承人,拥有江家大部分产业。”

    “但他们计划着,我和我爸死了,那么产业都是他们的了。”

    “他们计划的本没有错,但他们没有想到,还有另一份早早写好的遗嘱在我妈身上,如果我和我爸都死亡了的话,在我爸名下的大半产业全部捐给基金会。”

    “我妈精神不太好,身体也不行,但对那份遗嘱看得很严。”

    “我爸尸体一直没找到,我妈便不承认他已经死去,遗嘱便没有生效。”

    “这份遗嘱江家人后来都知道了,但他们看得出来,我妈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坚信着我和我爸没有死,他们便不着急,慢慢转移着产业,趁我妈糊涂的时候,骗她签了不少合同。”

    “但我高三那年,我妈的身体急转直下,她想开了,准备在下次发病时,作为配偶和母亲,宣报我爸和我的死亡,这样子,也算是团聚。”

    “那时候,江家人才急了,发疯一样到处找我。毕竟如果宣告了死亡,遗嘱便生效,那些他们还没转移完成的产业便会被捐献出去。我们不是在嘉明基金会的捐助项目留了资料吗,他们通过那个找到了我。”

    冬树终于懂了为什么江家的人那么急了,他们害怕既生的妈妈就此死去,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想着把我找回去,起码不能让我妈手里的遗嘱生效,然后再从长计议。”

    “我一直都想来找你们,”既生说:“但我妈病得厉害,我只能在国外陪着她。”

    “既然我活着,我妈手里的遗嘱就不会生效,这些年里他们慢慢握住了所有的产业,但那些产业本来应该是我爸妈和我的,那是我奶奶留给我们的东西。”

    他小时候,总记得大清山的奶奶笑吟吟地给他吃巧克力,但大清山没有巧克力,所以喂他的奶奶其实是江老夫人。

    他年纪太小,记错了脸。

    但脑海中,他还记得奶奶,回去后见到了爸爸的照片,终于也记起爸爸挣扎着将他从翻倒起火的汽车窗口推出。他的妈妈疯疯癫癫的,清醒时总是催人去找他,也将那份至关重要的遗嘱保险箱的钥匙放在最贴身的衣服里。

    这些恩情,他亏待不起。

    本属于他的东西,他都要拿回来。

    因此,他不能有软肋,他乖顺了很多年,不和姐姐妹妹联系,生怕那些人会将姐姐妹妹作为对付他的武器。

    如果武器是姐姐和妹妹,他必输。

    母亲去世后,他终于行动,手下那些暗线一起发动,终于取回了一部分产业。

    他本应该等到一切成功后,再联系姐姐和妹妹的。

    但他害怕了。

    他怕小吉一语成谶:你再不联系,她们就把你忘了。

    冬树听既生说了很多。

    她听出来他情况确实不易,江家那些人说是他的亲人,其实各个都是豺狼,虎视眈眈盯着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在既生没什么能力的那几年里,他们将那些产业吞噬殆尽。

    他不敢找姐姐和妹妹,生怕他们会以此为要挟。但他忍不住关注着姐姐和妹妹的消息,看了她们所有的作品。

    “姐,以后别拍恐怖片了,”既生有些不好意思:“我害怕。”

    那是冬树和清卉的第一部 电影,他很久没见她们了,听到了她们拍了电影之后,立刻托人带到国外。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于是自己偷偷摸摸晚上看了。

    这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因为实在是太恐怖了,他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但即使如此,他仍然将里面姐姐和妹妹的剧情截了图,打印下来,放在了抽屉里。

    姐姐的还好,演的是个小村姑,除了扮演鬼的时候,还有正常人的戏份,所以打印出来的照片上,梳着两条麻花辫,笑意盈盈。

    但清卉就麻烦了。

    她完全是以诡异的照片形式存在的,放在了抽屉里后,即使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妹妹,但每次打开抽屉,既生心里也会咯噔一下。

    冬树忍不住笑:“我一直猜着,你会不会看我们的剧呢,我就觉得你要是看了,肯定害怕。”

    幸好后来没有再拍恐怖片了。

    既生忠实地追了她们所有的戏份,像个脑残粉一样,将她们的一些镜头截取下来,拼接成视频。

    “视频?”冬树问:“什么样的视频?”

    “好多,”既生解释:“有的视频里,你问其他人吃过了吗,我就截了这一段,就像是问我一样。”

    听起来有些可怜,但还有些内容,既生没有说。

    清卉在她演的爱情片里,是个可怜的小白花,挨了两个巴掌,既生也截了下来,他时常回忆起他们一起生活时的很多事情,清卉的嘴实在令人生气,即使只是回忆,他也觉得生气。

    于是就可以反复播放这个视频,就当是自己报复成功了。

    但他不敢说,生怕以后清卉暴怒,跳起来打自己。

    他还截了姐姐扮演丫鬟剑声时的片段,她仰慕着少主,在廊下目光深情又执着。既生面对完江家那些人之后,心情一般都不怎么样,回到房里,他便可以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姐姐。

    就像是姐姐这样看着自己。

    还有他的母亲,既生知道妈妈很爱自己,但她精神状态极为糟糕,控制不住的时候就要用药,既生的手臂上被她抓出来不少痕迹。

    在病房中经历完绝望的嚎叫和混乱后,他便独自回到了房中,拉上窗帘,坐在昏暗的房中,看着姐姐和妹妹笑得明朗,他便觉得遍布全身的冷意慢慢消退。

    但这些他不能说,说了便像是在卖惨一样。

    如果是小时候,他自然可以装装可怜,但他现在是个大人了。

    但冬树看着他,他什么都不用说,她便已经觉得心疼了。冬树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头,但他现在个子太高了,冬树有些够不到。

    既生低了头,让姐姐的手落在自己头上,但他又觉得姐姐这样不方便,于是他从沙发上起身,坐在了地毯上,将头靠在姐姐身边。

    这是个挺憋屈的姿势,也不怎么体面,但他十分享受。

    如果可以,他想着,他不想当江怀屹,最好能当既生。

    如果都不能的话,当个姐姐身边的小狗也不错。

    “李总的车祸是你做的吗?”既生的头发比小时候硬得多,冬树慢慢熟悉着这种触感。

    “是我,”他抬头看了一眼,确保姐姐没有不高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当时不方便,使了点手脚,让二叔下了手,只是没想到二叔是这样做的……”

    冬树点头:“是下手挺重的,李总半年没出医院。”

    不是,既生没敢说,他以为会更严重一些,只是住了半年的院就好了,这让既生有点失望。

    第一次冬树遇到了李总的时候,既生就有了消息,幸好那边遇到了宫亭,不然他真的不敢想。

    之后他便安排了人,若有异常,便跟过去。

    当时在会所,冬树看到门外走过的人,视线灼灼地盯着里面,便是既生安排的了。

    还有上次金昭玉的事情,也是既生做的。

    虽然他未曾出现,但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姐姐和妹妹。

    “我看看你的腿。”冬树说。

    既生便脱了皮鞋,掀起了西装的裤脚,他掀起的时候,冬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让他有些害羞起来。

    裤脚掀开后,露出了里面银白色的金属质感的小腿。

    那是他们小时候在电视里看过的,冬树想买给他的义肢。冬树小心地将手指触在金属小腿上,轻柔地触碰着。

    既生有些遗憾,他并没有触觉,因此感受不到姐姐指尖的温度。

    “走路方便吗?会疼吗?” 冬树的手指轻轻滑过,试探着去体验既生的感受。

    “不疼,刚开始不舒服,很难受,但熟悉了之后便好了。”他在公司里走路大步流星,身姿端正,现在公司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少了一条腿。

    既生明明没有触觉,但姐姐的手指轻柔触碰的地方,心里却生出了一些过于柔软的触感来。

    看姐姐还要研究很久的样子,他转移了话题:“我现在有好多腿。”

    “刚开始,江家那些人为了显得对我好,给我做了一只,后来我妈给我联系了人做了更合适的。我自己也做了很多,但现在用的最多的,就是这条了。”

    这是很好的事情。

    尽管既生离开了她们那么久,让冬树难过,但也因为离开了她们,既生早早就拥有了腿,实现了正常走路的梦想。

    既生从地上起身,展示给姐姐看走路。

    他走得很好,脚步平稳,为了让姐姐看清,他特意将右腿裤腿卷到了膝盖上,银白色的金属在走动间闪着光。

    “清卉还有些埋怨你,”冬树慢慢告诉他:“她手术结束之后,才知道你走了。她总觉得是她的错,发了疯一样地找你。”

    “她暑假还在面馆待了很久,天天都在那附近,等着你的电话。”

    “但她没有等到,因此开始生气。”

    “再加上之后,你去高考了,却没有见我们,也没有和我们说一声,她就开始恨你了。”

    既生安静地听着:“我知道。”

    “我都知道……”他叹了口气:“但那时候我妈见了我,身体开始变好了一些,江家人开始骗我签一些协议。”

    “我那时没什么能力,也不懂太多东西,只能按他们说的来。为我妈争取了一些安静休养的空间,他们总想握住我的把柄。”

    “我妈离不开病房,我护着她很难离开,不能再有别的软肋了,只能假装沉溺于那种生活,忘记了你们。”

    “但高考我还是去了。”

    “那是我们从大清山离开后,便一直都有的梦想。”

    “就算暂时离开了你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我总得给我们三个的十几年一个交代。”

    重逢后的喜悦后,他们恢复了平静,聊了很多。

    到了深夜里,他们睡在了不同的屋中。

    但既生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好,他看着窗外脸上满是忍不住的笑意,左右翻滚着他都找不到一个能睡着的姿势。

    于是,他没开灯,趁着月光走到了客厅,小声地敲了姐姐的房门:“姐姐,姐姐,我睡不着。”

    就像是小时候的清卉在武馆的第一夜睡不着一样,现在既生也睡不着了。

    冬树散着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让他进去了。

    然后,冬树睡在床上,既生抱着他的被子睡在了地上,将自己包裹住,像个幸福的饭团一样,终于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就和梦一样,冬树和既生都睡得很安稳,早上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尽管睡得不多,他们也没觉得疲惫。

    既生叫了客房服务,服务员送了两份早餐过来。

    他们两个面对面地吃饭,今天各自还有事情,不能耽误太久,因此都很珍惜短暂的团聚时刻。

    冬树和小时候一样,将饭菜中比较好的东西夹给了既生。

    他们每人半块咸鸭蛋,冬树将蛋黄用勺子舀出来,放到了既生的小碗中。

    既生自然不缺这半块咸鸭蛋,但他喜滋滋的,将姐姐夹来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忽然间,冬树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小声对既生表示:“你妹。”

    然后她按了接通键,清卉鬼哭狼嚎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姐啊,你妹今年可能运道不好,又碰到事了!”

    她向来对着姐姐不顾形象,最是擅长赖皮和撒娇,现在就像个在外面打架输了的小孩一样气哼哼的,既生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想笑。

    冬树示意既生小声点,清卉还不知道呢,她恨了既生很久了,冬树得慢慢让她接受既生才行。

    “怎么了?”冬树问清卉:“问题大吗?”

    “倒也不大,”清卉说:“姐,你记得我和你说有个老牌港城明星来我们剧组了吗?”

    “翟明俐?”冬树点头:“我记得。”

    “就她,明俐姐年纪比我们大得多,虽然很贵妇,但是对我们态度都还算不错,我和她除了拍戏私下没什么接触。”

    “但是剧组不是要宣传吗,传了些路透出去,明俐姐也有些,算是为复出做宣传了,结果啊,姐,开始有人说我和她长得像了。”

    清卉挺气的:“其实我和明俐姐是有点像,但姐也知道,美女吗,总有些相像的。刚开始只有个别人说这个,尽姐那边就没在意,但现在说的人越来越多了,明俐姐那边好像觉得我是在利用她做宣传了。”

    “尽姐让我赶紧找个机会去和明俐姐道了歉,解释一下。”

    “姐,我有点紧张。”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冬树安慰她:“没关系的,你和她好好说说,应该没问题的,让尽姐那边也管控一下舆论。”

    既生比口型:我来处理,好不好?

    冬树摇头,示意不用,既生现在情况也难,这件事不大,没必要的。

    既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们两个沟通期间,冬树给清卉的回应便慢了一些,清卉生出了疑心来:“姐,你在哪儿?”

    “我在酒店呢。”

    “姐,你哪儿还有别人吗?”

    冬树迟疑了,她一沉默,清卉就知道了答案,她紧张地问:“是谁啊,姐?”

    “不会是男的吧?”

    “姐,圈里可没几个可靠的好男人,你别信他们。”

    “姐,不要动心,别和他们谈恋爱……”

    清卉的话太多,担心得也太过认真,既生点了点头,冬树深深呼了口气,打断了清卉的话:“是你哥。”

    清卉茫然地“啊”了一声。

    冬树只能重复了一遍:“是你哥,既生在这里。”

    清卉那边就此陷入了沉默中,冬树有些担心,她问:“清卉,你要不要和你哥说句话?”她下意识觉得清卉也许不想和既生说话,又问:“你有没有什么让我转告他的?”

    清卉那边似乎有了摔打枕头的声音,清卉喘气的声音又重又急。

    她似乎在咬着牙,努力地维持着平静:“让他滚。”

    铿锵有力的三个字后,电话那边便只剩下嘟嘟的声音。

    第68章 给你几百万,离开我的儿子

    冬树回到剧组拍摄之后, 仍然觉得有些烦心。

    清卉不是任性,既生也是无奈,两个孩子谁都没错, 她当姐姐的只能多费费心了。

    冬树这部剧拍了很久,终于快结束了。

    最近已经开始了网络宣传,等剧组杀青后,几个重要角色的演员都会去参加宣传活动, 为之后的播出造势。

    既生回去继续腥风血雨地和江家斗了,清卉也在剧组里忙碌着,冬树便暂时将兄妹两个的事情放下,紧锣密鼓地进行拍摄工作。

    这部戏的拍摄周期很长,现在剧组的大家相处都不错,失误的镜头也越来越少, 拍摄更加顺畅。

    两周后, 便能拍到大结局的部分了。

    “大家加把劲啊,”导演拍着手里的剧本给大家鼓劲:“大家坚持好,拍完这几天, 就圆满成功了啊!”

    “投资人给我们拨了一笔钱, 现在预算非常充足, 后续宣传又增加了几条途径,大家好好演啊, 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听到扩大了宣传, 大家都挺高兴的,纷纷表示有干劲了。

    封年心里的不得劲也只持续了两天,之后冬树在剧组照常拍摄, 再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快递, 也没有男性朋友联系, 封年也就忘记了那天的不开心。

    但他不知道,他哥已经找了人问了剧组这边的情况,好巧不巧,他哥安排的人问到了王小助这里。

    王小助名义上是封年的人,归根到底还是封瑞出的钱。

    封瑞有事来问的时候,王小助不遗余力,将自己看到的,和猜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封瑞。

    封瑞和自己小妈关系不错,每周都会回家吃饭,不为了老头,主要是给小妈面子。

    这周吃饭的时候,封瑞就和开玩笑一样,说了封年在剧组的事情。

    “也是个大孩子了,都知道在剧组讨好女孩了。”封瑞笑着,觉得看到了弟弟长大,心里很是安慰:“人家对他不冷不热的,他还天天巴巴地想和人玩。”

    封瑞自然是不会允许弟弟娶了女演员的,他们家总归是个体面人家,虽然有个不着调的爹,但既然爹不着调了,这个错误自然不能重现。

    即使那个女演员风评还可以,但封瑞觉得封年是自己的亲弟弟,将来怎么都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才好。

    小年喜欢演戏,那就演,以后不喜欢了,就分家小公司给他。封瑞累一点没关系,他弟弟就该一辈子锦衣玉食的当个闲散贵人,娶个般配的女孩,生几个孩子,才是封瑞给弟弟规划的一生。

    不过,封年之前不爱和女孩玩,现在好不容易开了窍,玩玩也行,不是什么大问题。

    封瑞把这事当笑话说的,但他小妈听到了心里。

    这顿饭后,封瑞一家子离开了,小妈伺候着老头去睡了,佣人在打扫家里,封年的亲妈穿着丝绸的睡袍,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泳池里蓝莹莹的池水发呆。

    怎么能呢?

    她的儿子怎么能看上个女明星呢?还巴巴地往上凑?

    封年亲妈打心眼觉得自己儿子是特别好的孩子,她觉得这指定不是儿子的错,肯定是那个女明星的问题。

    女明星,她见过的多着呢,个个镜头里冰清玉洁,饭桌上喝酒一个比一个爽快。有好几个殷勤地送老头回家,都被她骂走了。

    她儿子,肯定不能娶个女明星。

    封年妈自从进了豪门,就扬眉吐气,天天和一群贵妇打麻将购物,不怎么看剧,自然也不知道冬树是个什么人。

    她只知道自己没听过这名,肯定是个等着攀高枝的、没什么名气的。

    封年妈没什么文化,年轻的时候就爱看贵公子和贫穷少女的电影,但现在她想想,觉得当上贵公子有钱的亲妈也不错。

    当晚,封年妈就做好了决定,她找了助理,第二天一早,饭桌上就摆了一张几百万的银行卡。

    她精心去做了个造型,想好了怎么对付那个妖艳贱货,便斗志昂扬地出发了。

    老头坐在二楼楼梯处的雪白地毯上抽着雪茄,不知道小妻子又去做什么了,但他毫不在乎,看她一出门,便赶紧一摆手:“快点的,我去会所。”

    本以为她性子软又听话,封年又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才顺势娶了,没想到婚后小妻子就变了模样,管得很严,老头不听话就哭闹,还会给封瑞打电话,老头已经很久没去会所浪荡了。

    冬树这几天挺忙碌的,道具组那边正在筹备最后打倒反派大戏的所有道具,导演组那边也在审核之前拍过的镜头,有些穿帮的需要补拍,但都不复杂。

    比如今天,就是没注意到拍的时候,摄像机的线被拍进了镜头里,女侠和郡主说着话,郡主粉色的裙摆上突兀地有黑色的线条。

    只能重拍了。

    拍完之后,冬树上午便没事了,她在剧组待着,看其他人拍得怎么样了,封年也在拍,但不多,他兴致勃勃地:“冬树姐,中午一起吃饭!”

    冬树点点头,同意了。

    忽然,化妆组长走过来:“冬树姐,有人找你。”

    冬树没在意,今天很忙,总有人找她,也许是补妆,也许是服装,谁知道呢。谁知,她走过去,便看到了化妆间后面停着一辆挺贵的保姆车。

    她走过去的时候,车玻璃微微降下一点,她便隐约看到了车内一张颇为美丽的面孔,有点面熟,但冬树并不记得。

    “冬树姐,车里那人找你。”化妆师没敢说太清楚。

    冬树觉得情况不妙,她停住脚步,看向车里,车玻璃终于完全降下来了,看上去就是贵妇模样的女人颇为倨傲地对她说:“和我走,我要和你聊聊。”

    冬树后退一步,她又不傻,凭什么要听不认识的人的话啊。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冬树有点担心,她害怕这是不是江家的谁,是不是想通过她来找既生的麻烦。

    冬树心里迅速地盘算着,如果这真的是江家人,她应该怎么办,肯定要告诉既生,毕竟她不知道现在既生处于什么情况中,之后呢,之后又该做什么……

    她心里弯弯转转,十分焦虑,对面的贵妇满脸倨傲地开了口:“我是封年的母亲。”

    冬树有些没反应过来,心里的所有思路都被这一个回答打断了,她愣愣地慢慢消化着贵妇的身份。

    等她反应过来这只是封年的妈,而不是什么来找麻烦的江家人的时候,冬树脸上绽开了极为高兴的热情笑容:“阿姨好。”

    怪不得,刚刚她总觉得这人面熟,原来是和封年很像。只是一个男版,一个女版,她没反应过来罢了。

    冬树热络地问:“阿姨来找封年吗?我帮您把他叫过来,不过可能还得一会儿,他还在拍戏……”

    小时候冬树去王星星家里,尽管王星星成绩不那么好,也有些调皮,但冬树也会对着他的父母说星星的优点。

    养了两个孩子,她可太理解父母的心了,不管孩子多大,都担心着孩子身体怎么样了,学习、工作怎么样了。

    于是,冬树靠着与小学同学父母交流的丰富经验开始介绍封年的情况:“封年在剧组挺好的,演得很好,也很敬业,每天都来得很早,导演都说他有竞选最佳男配角的潜质。”

    封年妈本来已经做好了找事的准备,她脸上挂好了刻薄又倨傲的表情,等着这姑娘说她和封年是真爱,然后便可以把银行卡甩出去,让她离开自己的儿子。

    但她没想到,这姑娘一开口,就像是儿子上学时的班主任。

    封年妈成绩不好,封年和她一脉相承,成绩也不好,母子两个最怕的就是家长会,封年妈一般都想法子让封瑞去学校丢人。这一下子,她嚣张的气焰便小了不少。

    “是吗,”贵妇干巴巴地笑着:“他那个样子,还能早起呢?”

    “是啊,阿姨,”冬树不遗余力地夸:“封年很棒,刚开始可能有些不习惯,起来之后总是打哈欠,现在可精神了,帮了剧组不少忙。”

    “他演得很好,入戏特别快,大家都说和他搭戏很舒服,他对工作人员也很尊重,经常请大家喝饮料。”

    面前的姑娘说得很认真,封年妈没想到自己想见的妖艳贱货竟然是这个样子。妆容清淡,梳了个古代的高马尾,身上只穿了亚麻色的宽松长裤和白色T恤,衣服有些皱了,也许是坐在哪里休息了,起来后也没整整。

    不修边幅,但也不邋遢。

    封年妈刚开始是坐在车里听冬树说话,但她听了会儿,心里总是抑制不住对班主任的潜意识畏惧,越来越如坐针毡,只好从车上下来了。

    她们两个面对面,封年妈听着这姑娘认真夸自己儿子,说实话,养了儿子二十多年了,她都没发现儿子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儿子应该是情绪很不稳定,不高兴了连亲爹都骂,更不用说什么讲礼貌、尊重老人了。还有自律,这不是开玩笑吗?

    在家的时候,她和老头早上都起来了,儿子还没睡,她和老头吃早饭了,儿子才去睡了。

    有时候,三口人在家里住了两周了,她硬生生没和儿子一起吃过一顿饭。

    无论无何,封年妈都没办法将儿子与冬树口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好青年联系到一起去。

    算了,封年妈默默想着。

    儿子指定是没这么好的,但在姑娘眼里能看出来这么多优点来,人这辈子能遇到一个满眼都是他的女孩不容易。

    这个恋爱愿意谈就谈吧。

    娶是肯定娶不了,但谈谈恋爱没什么大问题,她没必要当这个恶人。

    封年妈挺感慨的,她读中专的时候不懂事,老头给她买房,给她买包、买首饰,她便被迷了眼,后来就没再上学,给老头生了儿子,也只能靠着老头过了这一生。

    她不缺钱,又领了结婚证,还有儿子,看起来算是圆满。

    但现在想来,当时上学的时候,隔壁班有个挺腼腆的小伙总是偷偷看她,天天给她暖水壶里打了水送来,她丢钱哭泣的时候,那个男孩悄悄将自己的生活费全都给了她。

    也许当时不是老头的话,她会另有一段也许差钱、但能幸福安稳的人生。

    封年妈拍了拍冬树的肩膀:“好好拍吧。”她想了想,把精致手包里的银行卡拿出来给了冬树:“拿着吧。”

    冬树没太明白,这句“拿着吧”是个什么意思,但阿姨面上表情很正常,冬树就觉得那肯定不是给自己的。

    她收下了:“好的阿姨,待会我给封年。”

    封年妈不管了,她摆摆手,上了车离开了,来时斗志昂扬,现在无精打采,为自己失去的另一种人生感到了万分惆怅。

    冬树拿着卡往片场走,有些想不明白,来都来了,不见见儿子的吗……

    冬树将银行卡给了封年,封年挺懵的:“什么?我妈来了?”

    他不太敢信。

    一是不敢信他妈竟然不在家盯着老头了,也不去逛街购物了,竟然来这个穷地方找他了?

    二是来都来了,他妈竟然就这样走了?

    封年拿着那张银行卡,翻来覆去没看懂什么意思。他给他妈打了个电话,他妈拒接,只回了信息:“你好,心情不好,追忆过去,勿扰。”

    嗯……

    那就不扰了。

    封年早就习惯了他妈和他不太熟的沟通方式,根本不在乎,快快活活地将卡收起来,凑过来问:“冬树姐,中午不吃盒饭了吧,想吃什么,我请你啊。”

    他拍拍兜:“我现在有钱了,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

    冬树摇摇头:“不用,就吃盒饭吧。”

    盒饭没什么好吃的,但是既然冬树姐这么好的人都吃得,那么封年也吃得。封年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他只是单纯觉得,不管和冬树姐做什么都挺有意思的。

    清卉生气归生气,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翟明俐毕竟是个大咖,选中了他们剧组作为复出的契机对剧组来说是好事。翟明俐一旦复出,那一定热度很高,他们这部剧也能蹭一波热度。

    清卉和翟明俐没什么接触,只拍了几场对手戏,偶尔在剧组遇见了,清卉便低下头问个好:“明俪姐好。”

    翟明俐再点个头,她们的交集仅限于此了。

    但谁都没想都,路透照传出去之后,翟明俐的热度果然上来了,清卉也被动地火了一小把。

    老牌港城明星啊,那可是很多论坛里经久不衰的话题,翟明俐一复出,几乎是全民热议。

    大家谈论她的长相,说起她的经历,关注她的一切。和她同在一个剧组的清卉也获得了一些关注,有人慢慢发现:“那个谢清卉好像和翟明俐有些像诶。”

    清卉自然是不想和翟明俐像的。

    她有自己的骄傲,清卉不想做谁谁谁第二,她就是她自己。当然了,要是那天有人说她是“第二个谢冬树”的话,清卉倒是十分乐意。

    但说她是“小翟明俐”,清卉非常不愿意。

    并且吧,翟明俐虽然资历颇深,但其实演技挺差的,当年除了长相,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角色了。

    但不管清卉愿不愿意,她的名字都被一些网友和翟明俐挂在了一起。

    平日里还好说,现在正是翟明俐要复出的关键时刻,两人还同在一个剧组,多少有些蹭热度的嫌疑。

    目前这些讨论还集中在某几个平台讨论,没有扩散,尽姐那边正在清理这些言论,同时让清卉找个机会和翟明俐解释一下,不要引起误会。

    清卉一直没找到好机会,平日里翟明俐不怎么来剧组,住在剧组边自己家的豪宅里,只在有戏份的时候才出现。

    并且,出现的时候,身边都跟了不少人,清卉根本没机会。

    但这事得赶紧,不然等这事传到翟明俐的耳朵里之后,就更不好解释了。终于,和冬树打完电话的第三天,清卉终于找到了机会。

    翟明俐在化妆的时候,清卉悄悄进去:“明俪姐。”

    她颇为恭敬地站在一边:“有件事我和您解释下。”

    “最近网上有些议论……”

    清卉原原本本将事情讲了一遍,表示不是自己团队做的,她也很抱歉,现在正在处理,希望明俪姐不要生气。

    化妆师正在翟明俐的唇上细细涂抹口红,清卉说完后,翟明俐没有说话,直到口红涂完之后,翟明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终于才开了口:“没事。”

    这两个字后,翟明俐不再说话。

    清卉心里有些乱,翟明俐走出去拍戏了,清卉呆站了一会儿,片刻后她重重舒了口气:“反正我说完了。”

    她自己嘀嘀咕咕:“她都说了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了。”

    尽姐那边手脚利落,引导着舆论的方向,没几天就把清卉彻底撇清了。

    翟明俐进组一段时间了,拍摄已过半,翟明俐的戏份都快结束了,这么大的咖,怎么能就这样悄悄来,又悄悄走呢?

    导演便说为了欢迎明俪姐,剧组组织一次聚餐热闹一下。

    每个剧组的导演都会组织聚会,一是为了增加凝聚力,二是为了让大家放松心情,这种聚会清卉肯定要去,不然很容易被其他人认为是耍大牌。

    晚上,剧组便一起出发了。刚开机的时候,导演也请大家吃了顿饭,但这次和那次不一样,毕竟要是对翟明俐表示欢迎,不管怎么样,都得找个好酒店。

    剧组人多,分了好几桌,清卉和其他几个主要演员,坐在了第一桌上,和导演还有最重要的翟明俐在一起。

    清卉没想到,看起来极贵妇的翟明俐其实酒量很好,酒桌上的样子和私底下完全不一样。

    看着翟明俐笑盈盈的模样,清卉想不出来自己道歉时,她只说了“没事”两个字时的冷淡样子。

    很多人都过来敬酒,每个人来,翟明俐都喝一口,这一场下来,她也喝了不少,但脸上看不出任何酒醉的模样。

    大家都敬酒了,清卉也得敬酒。既然翟明俐都喝酒了,清卉敬酒时也不能喝饮料了,只能重新拿了个杯子,里面盛了点白酒。

    清卉敬完了酒,便算是完成了任务,她过一会儿便看下时间,准备在礼貌允许的范围内,尽快离开。

    但导演性子爽朗,翟明俐能喝,场中气氛热闹,清卉一直没找到离开的机会。

    终于,有了几个人喝得太多了,开始耍起了酒疯来,导演生怕闹得不好看,找了司机,让司机送人离开。

    清卉立刻开口:“导演,我身体不舒服,也想回去休息了。”

    导演知道清卉的身体情况,摆摆手同意了。

    清卉穿上外套,便先来到了酒店外,现在天黑了,她站在门外透口气,也等司机开车回来。她刚到门口,便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是男主演的助理也扶着他过来了。

    清卉往旁边走了走,这个男主演啊,在外面的人设是父母高知家教好、性格稳重内敛之类的,但其实在剧组里,花花肠子特别多。

    他特别爱找年轻的女演员说笑,聊开心了便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勾肩搭背。说实话,更坏的事情,他倒是没做过,但这样也挺让人厌烦的。

    清卉是女主演,和他咖位相当,刚开始男主也想和之前一样勾搭清卉,但清卉出了戏就冷冰冰的,一看就不会给他面子,男主便也没怎么和她说笑了。

    平日里在剧组,若是那个小演员被男主纠缠了,只要对清卉投注了求助的目光,清卉便会走过去,帮忙解围。

    清卉和男主在戏里恩恩爱爱、虐恋情深,出了戏,谁都看不惯谁。

    现在男主喝多了,清卉便离得远远的,不惹麻烦。

    男主的助理扶着他:“哥,哥,你小心点啊……”忽然,助理想起来:“哎,哥,手机落了。哥,你那手机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人设不保啊……”

    助理将男主让酒店大厅的沙发上一放,便往里面跑。

    就这一会儿功夫,男主便看到了清卉了。

    男主眼睛昏昏的,看到清卉的时候,很明显地亮了,摇晃着朝清卉走过来,虽然走路不稳,但速度挺快。

    清卉当机立断,朝着他们吃饭的包间方向走去,只要遇到了自己人,她就安全了。

    但她向来体育不怎么好,跑不快,没几步便被男主抓住了手腕。

    “嘿,”男主醉醺醺说:“这不是谢清卉吗,在片场装得像个正经人一样,坏老子好事……”

    清卉忍着恶心,对里面喊:“来人啊!”

    但大厅里现在没人,时间太晚了,前台都不在了。

    清卉很急,努力挣脱着,自然出不了什么大事,待会男主助理就来了,但恶心是真的,更怕被陌生人拍到,影响不好。

    清卉被男主死死拉着手,她努力拖着他向前走。

    忽然间,在女士卫生间的方向走出来一个人。

    是翟明俐。

    清卉的眼睛刷得一下就亮了,她大声喊:“明俪姐,明俪姐,帮忙叫人来好吗?”

    她一只手被男主紧紧拉住,很明显地需要帮助。清卉满心充满希望,她倒是不指望明俪姐能亲手来帮忙,但帮忙叫个人的事,她应该会帮吧?

    但翟明俐站在卫生间门口,冷冷淡淡地看着她,根本没有动一动的打算。

    清卉看不懂翟明俐的视线,只觉得有些寒冷。

    片刻后,清卉明白了翟明俐的意思,她发了狠,另一只手脱下来今天穿的高跟鞋,直接用尖利的鞋跟刺向男主的大腿。

    她其实不是想扎大腿的,她姐说过,情况紧急,就攻击最柔软的部位。

    清卉只是没扎准。

    但这也足够了,男主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男主的助理狂奔过来,哎呦哎呦地叫着,手足无措,清卉扯了把自己的头发,又胡乱抹了把嘴角,让口红在脸上晕开,然后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边太过混乱,终于引起了包间里的注意。

    导演也跑出来,现场一目了然,大家都忙着安慰清卉。

    清卉在哭泣的间隙,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翟明俐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

    她想不明白,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记仇了?

    清卉不知道,但她已经确定,翟明俐不是个什么热心人。

    大家安慰了清卉很久,导演专程叫了几个女性工作人员陪清卉回去。

    第二天,等男主清醒后,被整个剧组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给清卉郑重地道了歉,自此不敢在剧组有任何花花心思。

    但他隐约记得:“我应该只拉她的手了,我也不想做什么,就想和她掰扯掰扯……”

    他的助理恨铁不成钢:“哥啊,人姑娘头发散了,口红都花了,你说你只拉了手?”

    他怎么就跟了个人渣啊。

    作者有话说:

    封年妈(忧愁):这个恋爱想谈就谈吧

    封年(苦涩):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吗?

    冬树(正直):什么恋爱?

    第69章 被忘记的心痛

    对清卉来说, 这只是小事一桩。

    毕竟,她是真的只被拉了手而已。

    她倒是不在乎什么贞操,她的手也没那么宝贵, 被拉一下就要死要活的。她只是被恶心到了,这事她不能说给姐姐听,姐姐听了心里肯定难受。

    孩子就是这样,长大后和家里电话, 只报喜不报忧。

    但清卉还是想吐槽,她和小央打了电话。

    小央安慰她:“你别在乎这点事,就当摸了条路边的小流浪狗,只是脏了点而已。”

    “我倒没在乎,就是心里有点膈应。”清卉说:“是膈应翟明俐……”

    “哎,”小央叹了口气:“她们那个时代的人吧, 我们不懂。”

    小央转头说起了别的:“你知道吗, 翟明俐好好当着贵妇,为什么出来拍戏?”

    “我怎么知道啊。”

    “你问问许总呗,许总也在港城, 说不定知道情况呢。”

    主要是小央也好奇。

    挂了小央的电话, 转头清卉就给小吉打了电话。

    小吉挺高兴的, 他正在家里,接通电话时声音带着笑, 他笑声挺好听的, 清卉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你笑什么呢?”

    “我看手机上显示的是你的号码,就忍不住笑了。”

    电话那边有温柔的女人声音:“浩黎,是谁啊?”

    “姑, 是小花!”

    电话被小吉交到了许老师的手里, 清卉挺激动的:“许老师!”

    “小花啊, ”许老师的声音也很激动:“你现在怎么样?”

    清卉和许老师聊了会儿,说了会儿近况,一个小女孩在旁边跑动着,许老师叫了女儿过来,小姑娘甜甜地叫了声:“姐姐好。”

    清卉很少能有当姐姐的时候,这一声让她很高兴,再一想这是许老师的孩子,小吉的妹妹,清卉就更喜欢了:“等你来京市,姐姐带你玩。”

    陆皓灵狠狠点头:“哥哥说了,小花姐姐是最漂亮的姐姐,我要和小花姐姐玩!”

    接下来,小吉把皓灵哄走,清卉顺势问了许老师港城那边的情况:“许老师,那个翟明俐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复出了?”

    “她啊,”许老师说:“和我们家不是一个圈子的,但我听说过。”

    “她正当红的时候便结婚了,她家先生之前有过两个妻子。第一任妻子和他一起白手起家,后来得病去世,第二个妻子是秘书出身,工作能力挺强的,但长相不如翟明俐。”

    “当时翟明俐和她先生谈恋爱的时候,其实她先生还没和第二个妻子离婚……”

    “后来,翟明俐如愿嫁进来了,但是她先生的第二个妻子还活得好好的,两个妻子留下了好几个孩子,都已经成年了,能力也很好。”

    “当时第二个妻子和那些孩子们就提了要求,如果翟明俐嫁过来也行,他们也能捏着鼻子认这个妈。但首先,得签个婚前协议,协议内容是百年之后,翟明俐什么都分不到。”

    “翟明俐答应了?”清卉睁大眼睛问:“这她能答应?”

    许老师觉得和孩子扯八卦挺不好意思,但清卉听得认真,许老师也就继续说了下去:“老陆和我说过……说翟明俐当时想的应该是,她拿不到遗产无所谓,但如果她有孩子的话,只要给她的孩子,就算是给她了。”

    “问题是,她太乐观了,她先生的年纪实在太大了,翟明俐这么些年也没能生一个孩子出来。”

    “她先生去年开始身体不好了,她也开始急了,现在趁着先生活着,她还有些资源,赶紧到圈里去捞一笔。”

    清卉和许老师聊得挺好的,小吉和姑父一起,陪着皓灵玩了会儿,然后皓灵困了,先去睡了。

    小吉便和姑父坐在茶室里喝茶,他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处下来,和亲生父子没什么两样。

    姑父和小吉讲了讲最近公司的事情,教给他怎么处理财务上的一些难题,如何制衡势力过大的副总,事无巨细,一点都不藏私,姑父内心早就把他当成了接班人。

    两个男人聊完了,隔着茶室的玉色玻璃,他们看到了许老师还在打电话,还一边聊一边笑。

    “打电话的是谁啊?”姑父笑着问:“是你的小花,把我老婆抢走了吗?”

    小吉喝了口清茶,又把姑父杯里的浓茶倒掉,倒了些花茶,晚上不让他喝这么浓的:“是把你老婆抢走喽,但那现在还不是我的小花呢。”

    清卉这一晚上挺高兴,听了一肚子八卦。

    看得出来,许老师在新的家庭很幸福,但朋友不多,从陆总嘴里听来的各种消息没地方说,现在一股脑地说给了清卉。

    临挂电话时,许老师还依依不舍:“小花以后多给我打电话,让你姐也给我打,我可愿意和你们说话了。”

    这些八卦听得清卉听得激动,挂了电话就打给了小央。

    小央大半夜的,接了电话,本来挺困的,结果越听越精神。

    “我知道翟明俐怎么那么奇怪了,她现在日子不好过啊。”清卉表示了宽恕。

    “等着吧,”小央在圈里时间更久,眼光更加毒辣:“这些信息现在只在港城小圈子里,早晚有一天会爆出来,到时候她才难受呢。”

    两个人隔着电话唏嘘感叹,挂了电话后,小央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作风,怎么越来越不像个哥哥了?

    谁家哥哥半夜和妹妹聊八卦啊!

    他怎么越来越像个男gay蜜了啊!

    小央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当即决定从明天开始多穿些男人一些的衣服。

    果不其然,没多久,翟明俐那边全是叫好的声音中便参杂了其他的东西了。但现在她在港城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现在生出的是对于翟明俐颜值方面的质疑。

    她自然是好看的,不然也不会在退圈后,仍然被奉为女神十余年。

    翟明俐复出时,宣传的也是纯天然美貌。

    刚开始,只是有网友随口提了一句。“我妈年轻时在一家整容医院工作,她说见过翟明俐来整容。”

    这个声音一出来,经过大V的转发传播,引起了一片哗然。

    最初发言的网友被骂了一通,说她是瞎说。那个网友本来只是想到了随手发了一条,但是被辱骂了很多条之后,也被气到了,专程周末坐高铁回了趟老家,找到了妈妈曾说过的一些老照片。

    “你们看,翟明俐原来长这样。”

    照片有些泛黄了,但上面的女孩很清晰,挺清秀的,但眼睛是单眼皮,鼻梁也小巧软趴,和现在的翟明俐根本不一样。

    照片里的只能说是个小美女,和翟明俐这种大美女根本不一样。

    但下半张脸确实有些像,耳朵也像。

    这下子,大家更加激烈地讨论起来了。

    大家公认的女神诶,竟然可能是整出来的,现在还在宣传天然美貌,这不是骗人是什么啊?

    翟明俐那边一直没有发言,她的团队一直在发力,试图清理掉这些言论,但这些言论的传播性可比上次清卉那个强多了。

    毕竟,翟明俐知名度要比清卉高得多,不管在网络的哪个角落里,都有可能有人说一句“听说她是整出来的?”

    这事没有实锤,但也没办法证伪,大大影响了翟明俐的市场前景,本来有一家国际大牌护肤品本来是要找她代言的,现在也暂时搁浅了。

    清卉和小央一直关注着网上的言论,他们也搞不清翟明俐到底整没整过,只能胡乱猜着八卦一通。

    小央每次和清卉八卦后,都极为唾弃自己,但下次清卉电话来了,他还是忍不住自己那个好奇的心思。

    冬树对清卉和小央私底下的交易毫不知情,她那边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可以开拍大结局了。

    结局是和大反派的决斗,这一路主角破解了很多案件,层层解密,线索整合到一起,发现了最后的幕后黑手是太后。

    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私下这些手脚全是为了亲子篡位。

    为了这皇位,她不顾生民性命,夺了赈灾银,杀了为民伸冤的好官员,收买道士装神弄鬼宣传天下非主。

    皇帝得知真相后,怒不可遏,但他又不能背负上杀死嫡母的罪名,只能私下里安排了郡主和一路相随的侍郎除去太后。

    皇帝以避暑之名将太后送去了皇家山庄内,郡主和侍郎也带着女侠悄悄到了此处,太傅公子自然也跟来了。

    他们计划得很好,寻个时机,让女侠将太后刺杀,在众人慌乱的时候,郡主趁机将女侠放跑,太后一死,天下太平,女侠回归江湖,自此逍遥。

    但他们都没料到,太后竟然也得知了皇帝想对自己动手的信息,在身边藏了几个高手,预防不测。

    因此,在女侠出手的时候,太后安排的那几个高手也出了手,护住了太后。

    最后,女侠以命相搏,刺死了太后,但自己也死在了众人面前,而碍于这是杀了太后的刺客,郡主却不能上前一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遗体被运了出去……

    避暑山庄的戏是最后的大高潮部分,所有的演员们汇集一堂,形形色色的人物在这里居心叵测地计划着无数个阴谋。

    演太后的是老演员了,坐在高处便不怒自威,极有说服力。

    众人或坐或站得居于堂下,郡主和侍郎心照不宣,太傅公子只知道今天会有大事发生,但并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大事。

    太傅公子一边和其他年轻的公子小姐玩投壶,讨太后欢心,一边悄悄看站在园中角落里的女侠。

    他钦慕的女子,有一颗自由洒脱的心,现在竟也穿上了嫩粉的宫女服,看上去和以往都不同。

    太傅公子想得好好的,今天有大事发生,那就等大事发生之后,他去找她,和她说清楚,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她。

    有多少喜欢呢?他说不清,但是母亲织给他、陪了他很多年的小毯子,父亲给他雕刻的第一支毛笔,还有无数、无数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他都愿意分享给她。

    如果她同意,他以后也愿意为她织一条小毯子,为她雕一只笔,为她炼一柄剑……

    如果她不愿意,那他便还能跟她走很远,走到她走不动的时候,或者他生出了白发,有心无力。

    在开拍之前,导演不停给大家鼓劲:“好好拍啊,每个人情绪都得到位啊,每个人都会有特写,演好了就是你们的经典镜头!谁演的好,我给加时长!”

    女主演点点头,她已经掌握了情绪,从运筹帷幄,再到忽生变故的失措,继而是看到朋友的凛然大义,之后是痛彻心扉的悲意。

    男主演的情绪和她差不多,但封年的不是,他的情绪最后应该更痛苦一些才对。

    这部戏封年一直拍得挺好的,演没心没肺的小公子栩栩如生,但痛苦?

    封年没有经历过多少痛苦,,最最最痛苦的,就是发现了自己妈妈是小三,但没过多久,他妈就成了他爸领了证的老婆。

    但他不能在冬树姐面前示弱:“没问题!”

    冬树也点了头,她看了最后这场戏很多遍,拿出了上课记笔记的劲头,细细分析了人物的每个动作。

    她的剧本上密密麻麻,都是她的感悟,她甚至精细到设计了呼吸的节奏和视线的角度。

    上场之后,大家入戏都很快。

    冬树穿着粉红的宫女服站在花园的角落里,这是她整部剧中第一次穿黑白灰侠女服之外的衣服,因此有些不习惯。

    女侠也是不习惯的,夜风吹得头上珠翠有些晃动,她不适地微微动了动脑袋,但动作极轻,不注意看便看不出来。

    场中繁华热闹,大家都逢迎着太后。郡主和侍郎与往日里一样,与这些公子小姐说说笑笑,但悄悄将他们引向了水池边,这样待会他们才不会被牵连误伤。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池中央的戏台,听着周围孩子们的玩闹。她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周围年轻孩子们的声音。

    在太后身边出现了一瞬的空当时,一直垂眸关注着的女侠飘然而起。

    她的宫女裙飞起,露出了袍下的长剑来。

    但同时,太后身后几个宫女太监打扮的人也立刻上前,挡在了太后身前,但女侠这一剑已经无法收回,她的剑与对面的大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了铿然的声音。

    而池中央的戏子们不敢看贵人这边,还在唱戏:“闭目去只见那洪水烈火……”

    女侠的剑在空中舞动,挡下了几击。

    池中央:“睁眼来又见那鬼怪妖魔……”

    郡主和侍郎挡住了其他人,不让他们乱跑,太傅公子眼直直地看着自己恋慕的女子。

    女侠武艺高强,但对方人太多了,她步步败退。她一个转身躲避了一刀,余光看到了郡主的动作:快走。

    郡主安排了一条路,走了郡主安排的这条路,女侠便还能活,但之后呢?可还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她曾承诺过会帮那户死了男人的妻子和孩子,那男人是个好官,却屈死狱中,背负骂名;她曾在坟前发誓给坟里的女子朗朗世间清明……

    这一次,她若不成,太后定会以此为由,威慑皇上,甚至有可能借机行事,天下大乱……

    女侠一垂眸,刀刃从她面前划过,在她的颊上留下一道血痕来。

    她后退几步,重又拿起了剑,这次她不再躲闪,不再防御,剑尖直冲最里面的太后。

    她的左臂便砍了一击,腰间也有了大片血迹,但她眼睛不眨,拼力向前,终于在力乏前将剑送进了惊慌的太后胸口中。

    与此同时,她也被重重砍倒在地,血迹在她身侧迅速流开,穿着粉色衣裙的她像是暗红中开出的一朵世间最纯净的花朵。

    大局已定,郡主眼含热泪,死死拦住想冲过去的太傅公子。

    郡主盯着那片血,那里却没了一点动静,她的眼泪落下,颤着声音喊:“太后遇刺,贼人——伏诛!”

    这段戏分成了几段来拍。

    冬树的表现非常好,尤其是遇强敌后,本就坚定,继而慨然赴死,动作和眼神都很到位。

    导演给她拍了特写:“很好!很好!”

    导演不吝惜自己的夸奖,关键冬树确实值得:“这个眼神,影后都能得!”

    还有最后,她躺在了血中,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导演本来说让她掉下一滴泪,但冬树有不同的意见。

    “导演,我觉得不应该掉泪,”她说:“心愿达成了,我应该是高兴的。”

    这也对,导演让她试了试。

    躺在地上时,女侠脸上有两道伤痕,满是血迹,她失神的眼睛茫然地望向天空,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她脸上却隐约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意来,答应你们的,我做到了。这世间,本就应该像师傅说的那样,气清星明……

    摄像机在冬树的脸边挪移,忠实记录下女侠生命最终的幸福和快活。

    导演舒了口气:“很好。”他一摆手:“冬树!杀青!”

    工作人员中响起了很短的鼓掌声,大家还在忙,之后再好好恭喜和告别。

    摄影师将镜头拉远,最后小声对冬树说:“真是太棒了。”他真心实意:“姐,你以后一定能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拍出最好的片子。”

    那边,还在拍郡主和侍郎,还有太傅公子的戏。

    男女主演都没问题,情真意切,对朋友死去的心痛,还有装作不识的隐忍,他们眼中满是泪水,明面上是为了太后而悲伤,其实是为了自己这个死了却无人知晓姓名的朋友……

    明天,男女主演还有朝堂和成亲的戏份,之后便也杀青了。

    今天还差封年一段戏。

    果然封年遇到了问题,他演不出来极度悲痛的感觉,现在他看起来很伤心,但也只是伤心罢了。

    “多点感情,有点层次感,”导演指导:“你最爱、最爱的女孩去世了,你却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封年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就冬树姐演的角色死了吗,他知道的。

    但他一抬头,冬树姐便站在不远处,化妆师正在给她卸去伤口的特效妆。冬树姐就在那儿,所以他悲伤也悲伤得很有限。

    导演拍了几次,都没拍出来想要的感觉。

    王小助上前:“我试试吧。”

    他走到了封年身边,趴在封年的耳边,小声说:“年哥,刚刚我听说冬树姐晚上要去约会了,你快点拍,她等着大家拍完,就赶紧走呢。”

    这一下,封年就懵了。

    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王小助颇为自信:“我刚刚偷听到的,好多人都听见了。”

    封年一下子垮了,他茫茫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导演立刻开拍:“很好,就现在的状态!”

    这一次,很好地拍出来了有层次的悲伤

    丽嘉。

    心痛里,夹杂着一些茫然无措,甚至封年还复杂出了一些愤怒……

    “非常好!”导演大声喊:“今天我请大家吃宵夜!”

    大家欢呼起来,冬树也笑起来,她的妆容已经卸了部分,剩下的一点晚上回去自己卸就行,她和几个相熟的女演员说说笑笑的,先上了车去饭店里。

    封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懵:“她还带着这么多人去约会?”

    “什么约会?”导演奇怪地问:“她们先去饭店里了,车不够,先送她们一波,再来接我们。”

    封年的视线幽幽转向王小助,王小助觉得自己没错:“我要是不那么说,你能演得这么好?”

    王小助现在心也野了,他振振有词:“年哥啊,人得知道感恩啊!”

    “感你妈的恩!”封年愤怒地出了一脚,狠狠踢在了王小助的屁股上。

    他气得很,从片场到饭店这一路,他都在踢,王小助觉得自己忍辱负重,但到了饭店,见到冬树之前,封年便住了手,王小助难受地捂住了自己发麻的屁股,唉声叹气,觉得封年真是猪狗不如。

    封年实在太气了,进店就先干了一杯啤酒。他只记得生气,完全忘记了之前那份突如其来的心痛。

    第70章 本该给狗喝的牛奶

    冬树的戏杀青后, 她在剧组又待了三天,等到大家全部戏份杀青后,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 她才离开。

    离开时,封年颇为不舍,送了她好一段路,还说自己一定会约冬树姐出来玩。

    封年在最后两场聚会里, 被气氛鼓舞着,喝了两杯酒,整个人基本上废了,有些本来隐隐约约的小心思,也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冬树上了飞机,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在剧组的生活挺舒适的, 累肯定是累的,但不管是做什么工作的,大家都累, 与其他人相比, 冬树这个行业挣钱已经算是容易的了, 她没资格说这个累。

    全程拍摄都很顺利,没什么幺蛾子,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很认真, 演员们也敬业,中间没出过什么问题。

    除了媚媚。

    媚媚现在果然发达了。

    冬树在剧组的时候,上网时间少, 从剧组出来之后, 她才发现, 媚媚果然攀上了高枝了。冬树乘坐的飞机到达了京市,飞机降落后,冬树走到了航站楼里。

    罗倾正在出口等她。

    走着走着,忽然,冬树的脚步停住。

    她的前面是一根硕大的柱子,上面有好几块LED屏幕,不停地闪烁着广告。现在展示的一个品牌的汽车,冬树安静地等着,终于等来了刚刚一闪而过的一抹红。

    媚媚穿着大红的裙子,妆容精致,手中拿着一瓶化妆品展示着,巧笑嫣然地看向了外面的人群。

    她和之前不一样了,穿着大品牌定制的连衣裙,脖子上挂着高奢珠宝,眉眼张扬,美得肆无忌惮。

    似乎已经和那天破旧的小烧烤店没有了任何关系。

    冬树看着媚媚,直到那片红再次消失,冬树脸上没有表情,继续向前走了,将曾经的遇见抛诸于身后。

    冬树到的时候,罗倾正在外面等着,看她出来了,罗倾立刻打了电话,让车过来接她们。

    这里不让长时停车,只能罗倾自己等。

    “做得很好,”上车后,罗倾从副驾侧身和冬树说话:“你拍的这部《正元启明录》已经开始宣传了,现在反响不错,很多人自发转发了你的角色图,说十分贴合原著,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

    罗倾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真的比我想象得厉害得多,每个机会,你都能抓住做到最好。”

    冬树安静地听着,脸上浮现了一点笑容。

    “接下来,等审核过了,《正元启明录》会在省级电视□□家首播,现在你们剧组已经接好了访谈,等首播结束,你和几个主要演员就去参加访谈做做宣传,之后就是其他电视台轮播了。”

    “你只要把这个访谈准备好,就没问题了。”

    “对了,”罗倾说:“今年下半年是玉轮电视奖的评选,我和剧组沟通过,到时候把你的角色报上去。”

    玉轮电视奖是业内知名度很高的奖项,冬树知道,要是能得肯定是好事,但导演说过,很难。

    冬树将导演的话转告罗倾:“倾姐,我听导演说了,我应该得不了奖……”

    “是的,”罗倾倒是没太高要求:“但你入选当个候选人问题不大,这个名头也可以了,放在你的介绍里也好看,以后好申请别的机会。我问过导演了,也看过你的一部分戏了,其实单说表现的话,放在往年,你水平是十分足够的。”

    “但你毕竟拍过的戏不多,今年同期还有一部正能量的剧,里面有个老戏骨。她资历深,人脉也广,她那部剧也更符合今年的宣传风向一些。各方面综合考量的话,她比你强得多。但说实话,她的角色过于扁平,不如你的角色出彩,正能量的剧里很多人物都有这个缺陷……”

    “对了,还有一个流量明星,她演技不行,但粉丝数量大。自从去年玉轮奖开启了大众投票环节,流量明星的优势一下子就放大了。不过吧,我觉得她应该得不了奖,毕竟演技太差了,真的得了,玉轮奖以后就没什么说服力了。最后应该还是老戏骨得奖。”

    总之,有一个综合能力比冬树强的,还有一个流量特别强的,这奖,冬树基本没什么希望,只能混个提名了。

    冬树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她时间还多着呢,不急这一年。冬树又和罗倾闲话了两句,她问起了媚媚的事情:“我在航站楼里看到了之前金昭玉代言的化妆品,换了代言人……”

    “也不是换了,两个人的名头不一样。”

    “现在这个叫沈雪媚,是突然杀出来的,最近特别火,参加了好几个剧组,还上了综艺。”罗倾对圈内动向了如指掌,毕竟是说八卦,她声音小了一些:“听说特别会说话,懂事,背后金主十分喜欢她,什么资源都给她。”

    “但我也听说,可能不是一个金主,谁知道呢,乱着呢……”

    “宣传说的是人努力又勤奋,天生丽质,一路打拼,终于遇到了机会,才红的。她团队总说努力就有收获之类的,听起来挺正能量,但细细一想就知道不对劲,但是吸引到了不少年纪小的粉丝。”

    冬树认真听着,没有说话。

    她看向了窗外,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若你想一心当个好人,走康庄大道,不一定能坚持下来。但你若是想走个捷径,却总是有路的。

    司机一路开车,带着冬树上了一条之前她从未走过的路。

    原来的一室一厅住不了了,对于冬树和清卉来说隐私度不够,罗倾和王尽已经帮忙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了,放在了小吉友情提供的别墅里。

    陆总家的别墅挺大的,小吉和陆总、许老师说了想把房子给冬树和清卉住的事情,许老师特别愿意,陆总也没任何意见。

    陆总挺支持小吉和那个叫清卉的姑娘的,他信任自己的妻子,妻子说好的姑娘,一定不会有问题。

    所以,陆总还在私底下悄悄问了小吉:“要不要直接把房子写姑娘名?”

    小吉:倒是不必这么着急。

    这是冬树住过的最大的房子了,外面看起来很好,但是真的住进去了便发现,空荡得可怕。

    不过幸好,清卉一周就回来了。

    清卉拍的是青春偶像剧,拍摄时间不长。虽然开拍比冬树她们晚,但结束的时间差不多。

    在这一周内,冬树紧锣密鼓地准备了学校的毕业答辩。

    一周后,清卉回来了,她不太习惯这个新房子,但一看到姐姐的时候,一切不习惯全都不翼而飞。

    家是什么啊?

    有她姐的地方,就是她家!

    清卉一回去,先大张旗鼓地挪了床的位置。

    房子那么大,她才不想和姐姐分开那么远睡觉呢。但是别墅里没有双人间,她只能请了人来帮忙,将一张床搬进了姐姐的房间里。

    之后,清卉和姐姐撒了两天的娇,然后又睡了几天的懒觉,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作息。

    小央那边的拍摄也结束了,他回到了京市。

    小央已经在京市买好了房,只是一直没装修,因此从没住进去过。他一到小吉的别墅里,立刻便喜欢上了。

    “我要在这里住几天,”他严肃地说:“感受一下住别墅的滋味。”

    清卉不愿意,嫌弃他打扰自己和姐姐的二人世界了。好久不见了,她也不想对小央那么凶,于是试图委婉:“这是小吉的房子,又不是我们的,就算我们想邀请你来,也不好啊。”

    小央有自己的道理:“许总是不是喊过我一声哥?”

    “我们是不是一起睡过觉?”

    “我们算是一般关系吗?”

    “更何况,我还给过他一件奥特曼T恤,说起来我们就是同袍兄弟了。既然是兄弟,许总怎么可能忍心看我露宿街头?”

    靠着19.9的恩情,小央厚着脸皮住了下来,任凭清卉怎么说、怎么骂都没用。当然了,住人房子还是要和主人家说一声的。

    小央给小吉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里他可没说T恤的事,颇为礼貌又体贴地表示:“她们两个女孩住总归是不安全,我在这儿能护着点。”

    小央演技高超,语气也过于真诚,小吉立刻被忽悠到了,在电话里同意了,挂了电话他才反应过来,和冬树姐比,小央弱得连个鸡都打不过,能护着谁啊……

    不过,刚刚已经在电话里同意了,小吉也只能认了。

    晚上临睡时,清卉还气哼哼的,冬树换好了睡衣哄她:“他哪是没地方住啊。”

    “他就是寂寞。”

    “在剧组他也没什么真心的朋友,他那几个奶奶叔叔年纪也大了,他有时间了就去看一趟,但奶奶叔叔睡觉多,清醒的时间都不多,陪不了他说几句话。他也只有我们两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了。”

    这么一说,小央确实显得可怜起来。

    清卉不再生气,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甚至主动给他倒了一杯牛奶,还亲自给他端了过去。

    小央就一点不好,容易得瑟,一看清卉服软了,对他有好脸了,小央立刻张狂起来:“怎么了,还是发现你小央哥和你们住在一起好吧?想我了就能看见我。”

    “我可去你的吧!”清卉暴怒:“我就多余心疼你!”

    她将牛奶抢了回来,掷地有声地羞辱他:“我给狗喝,都不给你!”

    他们吵吵闹闹的,冬树在健身房里练拳,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她无奈地摇摇头,伴着他们的声音,这么大的房子都不显得大了。

    清卉和小央还在吵,争夺那杯牛奶的归属,但家里没狗,这杯本应属于狗的牛奶,最终还是到了小央的肚子里。

    作者有话说:

    抱歉啦,后边情节大修,存稿作废,以后只能每日三千啦(鞠躬,对不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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