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原来谢家乔也会玩这招……◎
叶橙看着林笙那垂头丧气的样子, 加了一个鸡腿放到她的饭盒里,满嘴塞着米饭,嘟囔着说:“那他跟许承洲比起来,哪个更好?”
林笙放下手机, 夹起米饭放进嘴里, 望着门外走过的路人,有朋友、有亲人、也有爱人, 结伴同行、嬉笑打闹, 俨然一副人间烟火气息极浓的画面, 她拿起筷子, 随意的指了一个路人, 说道:“你看啊,这外面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只有那两个人才能走到一起,换做别人不行吗?”
叶橙没懂,啃着五花肉看着她。
“实际上经历过许承洲跟家乔,我才明白, 有些人是天生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许承洲永远以自我为中心, 看事情的态度和想法, 都是非常的利己主义,但家乔不一样。”
她停顿片刻,唇角上扬,“他是一个, 非常, 非常温柔的人, 跟他在一起后, 我觉得我每一天都像走在阳光下,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命中注定,我觉得他是我的命中注定。”
叶橙听不得这么腻腻歪歪的话,忍不住伸出双手给她看自己泛起的鸡皮疙瘩。
“你好肉麻啊,以前跟许承洲在一起的时候,没见过你这么肉麻。”
林笙笑着说:“你还没遇到呢,等你遇到了,你就知道了。”
立春后,林笙下班更晚了些,经常会忙到凌晨十二点收工,今天稍微早了一些,十一点左右就开车回家了,父母给她留了门,还留了宵夜,她随意的吃了几口,就上楼洗澡。
洗完澡就发现手机发着亮,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谢家乔发来的视频电话。
她按下了接听键,视频里很快就出现谢家乔那张英俊的脸,他正坐在办公室里,落地窗外是繁华的纽约,从层高能看得出,他应该地处中心,而在他身边还有一只边牧。
那只边牧长得特别好看,就趴在谢家乔的腿上。
谢家乔穿着蓝色的衬衫,领口第一个扣子是解开的,隐约能见锁骨,两侧的袖子往上推,推到了小臂,右手腕上ROLEX商务男士腕表,衬得他整个人格外矜贵温柔。
“刚上班?”林笙躺在床上,任由头发铺散在周围,“好可爱的小狗啊,是你的头像。”
谢家乔摸了摸那只狗的头顶,“它叫元宝,我帮你养的。”
林笙一愣,想起来谢家乔第一次来她花店加她微信的时候,他的头像就是一只边牧,再联想起他送她生日礼物,是一只小狗时,恍然大悟。
她狗毛猫毛过敏,喜欢却不能养,谢家乔早早的就位她养了一只。
心中顿时泛起无数的暖意,翻了个身,将手机立在枕头旁,双手托着脸,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狗毛猫毛过敏的呀?而且我们在玶南遇见,你给我那份礼物,如果我不出现在玶南,你要怎么给我?”
“去榕洲当面送给你。”谢家乔笑着说,“反正一定要送给你。”
林笙双脚轻轻摇晃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旁边的抽屉,将抽屉里的那只小狗挂件拿了出来,快速的跑上床,将挂饰放到视频前:“你看,我一直放在身边呢。”
她像炫耀似的,趴在床上摇摇晃晃。
谢家乔看着她宽大领口下的身材,眼神暗了暗,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你那边很晚了吧,要不要休息?”
“我好不容易跟你打一次视频通话,你干嘛这么急匆匆让我挂断?”林笙有些不满,“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是……”谢家乔声音变得低沉,喉结上下滚动,“我,我是,太想你了,还有,你下次跟我视频,衣服多穿点,不要穿睡裙。”
林笙这才意识到他为什么突然变脸,右手快速的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通红,“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嗯,不确定,手头上的事好多。”谢家乔叹了口气,“但下个月一定会回来。”
林笙颓废的躺在床上,唉声叹气:“那好吧。”
谢家乔能够跟她通视频的机会也很少,他忙起来的程度让人匪夷所思,林笙甚至都觉得他之前跑回国陪了她那么久,是哪里来的时间?就算是视频通话,也是短短的几分钟就挂断。
他在国外上班,她已经睡觉了。
她起来上班,他又入眠。
不同时差、不同国家,但这份思念却是怎么都无法阻断。
周末是欢送梁老师的退休会,林笙化了个淡妆,穿上淡蓝色的套头毛衣,再加黑色的牛仔裤,长长的头发绑成马尾,一点也不像是已经走上社会的职场人,反倒像是刚入学的大学生。
出发前给叶橙发了信息,说自己今天要去参加聚会,大概是不会回店里了。
叶橙只给她回了一句:【晓得了,你啊,最近真是过得太滋润了。】
林笙笑着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来到了班长订好的聚会地点,在距离市中心不远的维海酒店的三楼。
在高中时期,梁老师对林笙照顾有加,有几次被她撞见林笙被人欺负,她都会站出来为她说话,本来这样的小事被其他老师看见了,顶多说上几句,到了课堂上不会再提。
但梁老师在课堂上提过很多次——不能以取笑别人为乐,不能以行伤害来达到玩笑的目的。
字字句句说入她的心扉,她对梁老师的感情要比其他老师要来得更加深厚,所以即便她不喜欢那个学校,不喜欢那些同学,为了梁老师,她依旧会来参加。
她懂得感恩,来的时候还买了一份价格昂贵的礼品。
而这份礼品,是谢家乔给她预定的。
他说,梁老师亦是我最尊敬的老师,我回不去,你帮我好好问个好。
林笙身上承载着两个人的祝福,仰头看着维海酒店的大门,便拍了个照片发给谢家乔:【我到啦~】
然后提着礼盒走了进去。
到了三楼后,林笙就看见前面大厅上挂着一道红色横幅——祝贺梁老师退休,榕洲第九中学15级全体学生敬上。
林笙一愣,这才发现,不止一班的人来,年段的人都来了。
因为梁老师不仅是一班的班主任,也是整个年段的段长,受她恩惠的人,可不止林笙一人。
看着越来越多人聚集到前面的大厅里,她握紧了手中的礼盒,缓缓朝着里面走去。
里面依旧有非常多的熟面孔,班长、学习委员、以及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
“今天笙胖会不会来啊?”
“肯定会啊,她嫁给了我们校草欸,上次聚会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匪夷所思,笙胖怎么能嫁给校草,而且听说上次百年校庆,她本来是不想来的,估计是想来炫耀她是校草老婆的身份吧,所以来了。”
“我就说嘛,咱们校草是被鬼蒙住了双眼,怎么会娶笙胖那样的女人。”
“你可别说,我还真特意去打听过,说是他跟梁雪婧分手了,然后心如死灰,这个时候笙胖趁虚而入,就顺利嫁给他了,其实换做是谁,阿猫阿狗去求婚,搞不好都能成功。”
“那笙胖哪里可以跟梁雪婧比,简直天差地别。”
“笙胖就是运气好,想想上次校庆聚会,咱们校草喝醉了倒在她肩膀上的样子,啧啧……”
“我真不知道校草是怎么吃得下去的,看到她那么肥的身材,还能有欲望啊?”
“我听说上回他们送校草回家的时候,发现校草跟笙胖是分开睡的,说明校草也吃不下去,哈哈哈哈。”
林笙站在门口,听着那些人的言语,面无表情。
以前她遭受非议、遭受讽刺时,总觉得世界与她为敌,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可现在跟谢家乔在一起后,她突然明白不是世界与她为敌,也不是她不够好,而是这些人本来就贱,她不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是他们错。
不是她错。
林笙深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走进去,与之前校庆时畏首畏尾的模样差距甚大。
本来一人进来是平常事,并不会起什么波澜,可林笙长得太漂亮,美貌又温婉,就像是古典世家走出来的千金大小姐,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书香气,简单的衣服在她身上,格外抓眼。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她的身上,有惊叹、有惊艳、也有震惊和疑惑。
上回的校庆,大家都打了照面,没见过哪个人长得如林笙这般漂亮清灵的。
整个现场安静了下来。
林笙将那份礼物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看着曾经的高中同学,淡淡的说:“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配不上许承洲的,他很好,但我也不差,你们要真觉得他有那么好,不如亲自去追他,没必要在背后乱嚼舌根。”
这样一席话,顿时震惊了全场,大家目目相觑,隐约有个答案脱口而出——站在眼前的人就是林笙。
但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在几个月前,林笙还140多斤,胖的要命。
也就在这个时候,许承洲从门口走了进来,说道:“她说的没错,你们没资格谈论她,更没资格在这样的公众场合说这样难堪的话,我喜欢她,是我追求她在先,不是她趁虚而入。”
众人回眸望去,看着许承洲的身影,犹如在本来就泛起波澜的水面重重一击,掀起滔天巨浪。
毕竟谁能想到,前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林笙从校庆时的140多斤,瘦到如今90多斤的模样,而且昔日高高在上的校草还当着整个年段的人承认,是他追求林笙在先,是他喜欢她。
这样的话,无疑是打破了他们之前说的那些猜测,林笙不是不择手段,不是趁虚而入,反倒是他追求林笙。
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令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开始议论纷纷。
“上回校庆,咱们校草明明没有她那么好。”
“就是啊,我上厕所的时候还听到他们在吵架呢。”
林笙看着身后的许承洲,莫名的想起在宁阴市的事,有些害怕的后退了半步。
许承洲看见她细小的动作,心里难受得很,但面上不显。
他靠近她一分,她便后退一分。
直到推到了旁边的桌子,她才开口:“你别靠近我。”
“林笙……”许承洲拧眉看着她,“之前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谢家乔将林笙带走后,他企图去医院看她,可是走到病房门口,看见她双腿是血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跟纸一般,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颀长的身影染上无数的失落,最终选择离开。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明明想跟她好好的。
明明……只是想跟她好好的。
林笙对许承洲的爱意,如指尖流逝的细沙,在一点一点的消逝,再到如今,曾经那些汹涌澎湃的爱意竟然不存留半分。她望向他时,眼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憧憬、开心,只有无尽的冰冷与陌生。
许承洲的心仿佛坠入了深海,触礁不得往生。
他的目光紧紧的凝望着她,千言万语哽在咽喉,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林笙?!”突然,梁老师走了进来,看见全场安静,目光都聚集在林笙跟许承洲上时,她便走到跟前,看着纤瘦的林笙,眼里露出诧异,“我还以为是谁呢,真的是你啊,林笙。”
林笙回过神来,看着梁老师,露出淡淡的笑容:“梁老师好,您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梁老师亲切的握住了林笙的手,“哎哟,你怎么瘦了那么多,上回校庆,我听他们说,你还是肉嘟嘟的呢,怎么几个月没见瘦成这样。”
梁老师眼里满是心疼,林笙则笑笑的表示自己吃得少,也就瘦的多。
梁老师牵着林笙坐到旁边的位置上,一个劲的拉着她说起高中的事,虽然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但是依旧能引起她的共鸣。
“你以前是真听话,也是真乖,那会你后桌叫……谢家乔,对,谢家乔,他天天推着轮椅上课,都是你帮忙推他上来的,别人说他,你还不乐意呢。”
林笙一愣,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竟硬是没想到有这回事。
她只记得自己被人欺负,被人嘲笑,也记得谢家乔跟她说过几句话,但不记得这回事了。
若细细一想,好像有那么几回帮他推轮椅,在三年的高中生活里,这样的小事远比不上读书这样的头等大事,早就被她抛之脑后。
旁边的人距离林笙很近,可以很直观的看见她细嫩的皮肤,精美的五官,感叹之余牵着旁边同学的说,压低嗓音:“我的天,真的好漂亮,跟娃娃似的,她是不是去整容了?怎么瘦下来大变样啊?’
其实不止他们,其他人早就在梁老师进来后就开始议论纷纷了,只是不敢议论得太大声。
梁老师与林笙聊了一会后,就起身外出接电话,而这时,那些同学才开始喊道:“林笙,你到底是怎么瘦的?怎么变成这样啊?是不是为了咱们校草特意减肥的?”
“校草跟你果然般配啊,金童玉女!我早说你们很合适的。”
“合适什么。”有人不屑地说,“她要不是去整容了,能变成这样吗?我不觉得有人减肥能变得这么漂亮。”
听到这话,许承洲猛地站起身来,冷冰冰的看着角落里的女人。
说这话的女人,便是以前在班上极其厌恶林笙的人,在高中时期,林笙被嘲讽、被耻笑中,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劳。如今看见林笙变得这么漂亮,心中更是不屑,凭什么以前不起眼的胖子可以变成所有人眼中的美人?还能嫁给许承洲这样的男人?
许承洲的脾气没那么好,之前不喜欢林笙也就算了,如今喜欢她,是绝对听不得别人这么说她。
当下就走到女人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冷冰冰地说:“我听他们说,你在高中的时候经常欺负林笙,怎么,你是觉得没人替她出气,你就可以这么放肆吗?”
许承洲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许承洲的力量惊人,且真要与他打斗,绝对是手下败将,他曾经为了梁雪婧,在高中创造过一人打四人的记录,虽然后来几人都被登记在册,但许承洲毫发未损。
据说是许继同出面,花了钱的。
那时他们就说,许承洲有颜有钱,谁做了他的女人,天下横着走。
女人被他拎起来,还是当着那么多昔日同学的面,一时之间脸上挂不住,又抛不下面子道歉,便硬着头皮说:“怎么了,我说得有错吗?上次校庆的时候,她本来就很胖很丑啊,而且你那个时候当着我们的面还说呢,说林笙很烦人,做一点事都做不清楚,如何如何嫌弃,现在怎么又为她说话了?你不是喜欢梁雪婧吗?!”
女人这一些话,一下子将现场气氛拉到了尴尬的氛围中。
全校人几乎都知道许承洲跟梁雪婧的那段往事,梁雪婧漂亮明艳,是全校男孩的梦中情人,她与许承洲的爱情可谓是风花雪月,成了无数人的爱情标杆。
但毕业后,他却与林笙这样平平无奇的人结了婚。
而且上一次在校庆时候,许承洲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林笙,看不惯她拿着名片到处炫耀,不过就是开了个花店,月流水比普通花店更好了点罢了,值得在这样聚会的日子里这样出风头吗?
所以在同学问他的时候,他就说林笙很烦人,做事做不清楚。
言语之间,全是嫌弃。
林笙也没想过在那次校庆的背后,许承洲这般说她。
她为了讨他欢心,甚至还跟着去了后面的聚会,听到他醉酒后的那番言论——你就不能多爱我一点吗?雪婧?
想到这,林笙不由得握紧双手。
所有人的目光在林笙跟许承洲来回扫荡,都品出这两人间有些不太对劲。
下一秒,许承洲的拳头就直接挥在了女人的脸上。
女人猝不及防间,整个身子往桌面上倒去,顺势抓住了酒席上的桌布,紧跟着桌面上所有的杯子、碗碟,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女人惨叫与许承洲暴怒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时之间,现场乱作一团,所有人上前拦着许承洲。
但许承洲双目猩红,指着女人一字一句:“你给我记住了,林笙是我的妻子,你们要是再敢多说她一句不好的话,别怪我下手无情,我不管你是不是女人,欺负她,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女人捂着脸嚎啕大哭,喊道:“凭什么啊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嫁给你!”
哭喊声令在场所有人都很尴尬,一来他们已经长大,虽然背后乱嚼舌根,但不代表会舞到正主面前去,二来林笙与许承洲的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这么说,不就代表对许承洲还抱有幻想吗?林笙见状,走到人群旁,开口说道:“你们没必要嫉妒,我与许承洲早就离婚了,你们要是喜欢他,大可以去追他。”
听到这话,全场再次寂静。
许承洲猛地推开了人群,走到林笙跟前,双眼猩红的望着她,“林笙,你就这么想要跟我撇清关系吗?”
林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难道不是事实吗?难道我们没有离婚吗?”
许承洲深深吸了口气,握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林笙挣扎了会,却没挣扎开,他力大如牛,她根本就不是对手,而且她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许承洲的面子。
由着他牵到门口时,梁老师出现了,看着现场一片狼藉,又看着脸色难看的许承洲跟林笙,推了推眼镜,“怎么了这是?吵架了?”
没人回答。
“你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不是孩子了,怎么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梁老师长叹了一口气,走到人群中间,扶起那个被许承洲揍了一拳的女人。
看着她脸上的伤口,梁老师皱起眉头,居然没有问她为什么受伤,只是扭头看着林笙,喊道:“林笙,你过来。”
林笙甩开了许承洲的手,走回到了梁老师的跟前。
梁老师握住她的手,看着在场所有同学,一字一句:“如今你们走上社会,有人当大老板,有人在公司里工作,也有人在家带孩子,为人父母,那么请问,现如今,你们觉得这个社会容易生存吗?为人父母好当吗?’
大家目目相觑,没有回答。
“在高中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高考之后的人生,不是一帆风顺的,这辈子要经历的事情很多,你工作有工作上的难事,创业有创业的难事,但总归在这些日子里,你会遇到千千万万的人,你觉得在工作里遇到不顺心,就可以去贬低那些不如你的人,就没有想过那些不如你的人,迟早有一天会起来,同样的,那些让你不顺心的人,有一天也会落下来,成为你的垫脚石。”
“能成为朋友很不容易、能同窗三年更不容易,林笙在遭受你们言语暴力的时候没有说过一句针对你们的话,但你们呢?处处针对她,是真当她是软柿子,没有人保护了吗?”
梁老师虽然已经是退休的年纪,可说话声音依旧如洪钟般,彻响于整个大厅,“我把话放在这里,以后谁要是敢当着我的面说林笙的不是,或者是让我听见谁在背后嚼舌根,以后都不用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学生!”
全场寂静。
林笙望向梁老师,早已经泪眼朦胧。
她要的根本不是那些人的道歉,伤害已经造成,谁要他们的道歉?
她要的,不过就是这样一份偏爱罢了。
梁老师说话,已经有人上前跟林笙认错,但林笙并未说出原谅的话。
现场乱作一团,梁老师叫来了工作人员清理现场,并且将林笙安排到老师那一桌,让她好好吃完这顿饭再走。
林笙这才坐了下去。
许承洲想坐得离她近一些,却被梁老师拦了下来,“我听说你们的事了,既然离婚了,就别靠她太近,坐别的地方吧。”
然后就安排了一个离林笙最远的距离。
说完,转身走到门外,恰巧电话响起,她拿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很快,视频那头出现了谢家乔的身影。
“梁老师好。”
“家乔。”梁老师笑着说,“你不用打电话给我,林笙的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那些人敢说她,我非得好好惩治一顿不可,另外承洲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我安排他们坐得很远。”
谢家乔微笑,“那谢谢梁老师了,改天回国请您吃饭。”
“那叫上林笙一起,你们要是结婚,高低得请我喝喜酒。”
“好,一定。”
*
林笙有些如坐针毡,因为跟她同一桌的是以前的教导主任、副校长等,她有些害怕的垂着头,佯作玩手机。
【家乔!乔乔!你在吗!?天哪,我居然被梁老师安排坐在副校长这一桌!我好尴尬啊!不知道说些什么!你快点出来陪我聊聊天!】
【出来了。】
【呜呜呜,家乔你最好了,我好想你啊。】
发送出去后,谢家乔就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张书香桌面,上面压着宣纸,而苍劲有力的笔迹出自于谢家乔,宣纸上写的是——林笙喜欢谢家乔。
谢家乔:【好看吗?】
林笙脸一红:【你不要脸欸,为什么不是你喜欢我?】
谢家乔:【嗯,因为我爱你。】
林笙:【……】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怀疑谢家乔的情史为零这件事,她觉得他是一个会说情话、也会撩拨人心,并且玩的很高级的一个人,怎么都不像是第一次谈恋爱。
不对。
她努力的想了想,想起他们在浴室的那件事。
突然也觉得……好像真的是第一次。
【你不在公司吗?】
【嗯,在我父亲家里。】
林笙手一顿,不知道该打什么字了。
她其实想问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提起要带她见见父母呢?
还是说,其实他父母不是谢泰初?
思绪之际,谢家乔又发来了一张照片,而这张照片是他委托别人拍摄,他站在桌子面前,拿起刚刚写好的那张——谢家乔爱林笙的宣纸。
他的身子就靠着旁边白色的墙壁,身子颀长,气质温柔矜贵,眉眼之间全是宠溺,甚至于元宝都入镜了。
她唇角带着笑意,指尖轻轻抚摸着那张照片,唇角止不住上扬:【好吧,原谅你了~】
【现在有稍微好点吗?还紧不紧张?】
【还好。】
刚发送出去,对面的副校长就端起了酒杯,说道:“林笙是吧,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林笙一听,如临大敌般的端起面前的酒杯,慌张得不像样,连话都说不稳:“啊,您,您喝,随意就好。”
副校长是刚来的,并不知道刚才发送的情况,笑意盈盈的说:“你们这一届学生里,就你长得最好看。”
林笙礼貌的微笑了一下,心里却还是惶恐的,谁能接受的了学生时代的副校长这般恭维?她觉得自己会折寿。
好在很快,宴席开始,梁老师也回来了。
她坐在林笙的身边,很亲切的握住她的手,问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林笙总是很听话的一一回答,期间同学们也有准备别样的演出,有歌曲大串烧、小品、舞蹈……
林笙被那小品逗得眼泪都出来了,回眸望去,曾经的那些同学也都是如此。
即便有很多不好的回忆,可人的青春只有那么一次,所有人愿意为这样的青春付出时间和精力,这些串烧、小品,一下子将刚才阴霾的气氛一扫而空。
聚会结束时,大约是晚上的九点多。
很多同学开始告别,林笙也拎起包包跟梁老师告别。
走出聚会厅的时候,有几个同学走上前来,你推我阻的,似乎都不敢上前搭话,最后是一个男人走到她跟前,不好意思地说:“林笙,以前的事对不起啊,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你要是有空咱们一起再去外面玩玩,反正时间还早。”
“是啊,一起去吧。”
林笙看着他们,笑着摇头:“不好意思,不去了。”
说完,便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看见许承洲的身影靠在门框上,右手夹着猩红的烟,浓稠的烟雾从他嘴里慢慢的散发出来,许是听到了下楼声,他扭头望去,就看见了林笙的身影。
两人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台阶上,就这么遥遥相望。
林笙微微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眼神,下楼离开。
在经过他的跟前时,他低声说:“林笙,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道歉的,那次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
许承洲的声音很沧桑。
林笙慢慢扭头看着他,说道:“许承洲,你知道楼上那些同学跟我道歉,我是什么感受吗?”
许承洲从未被人欺负过,他一直是被爱包裹着的,不知道什么是被羞辱,什么是痛苦,所以对他而言,被道歉是什么滋味,他根本就不懂,也无法体会林笙的感受。
“我一点都没有解脱,我只是觉得。”她看着他,很认真的说,“就这样吧。”
许承洲看着她眼里毫无波澜的模样,心如刀绞,他握着她的手,反而觉得离她越来越远了,昏黄的路灯照得他的眼眸很是空无,眼睑垂下,苦笑一声:“林笙,你知道吗?从我确定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绝不放手,我不管你现在与谢家乔怎么样,我都当你是我的妻子。”
“许承洲,你凭什么觉得你爱我呢?”
许承洲低声呢喃:“从你离开后,我再也体会不到爱,再也感知不到爱,再也……无法入眠的时候,我知道我陷入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情绪中,我和阿雪真诚的相爱过,但那份相爱不同,我只是在做一件,我会做的事,可我跟你之间的爱,是我从未做过的,让我能一次次陷入其中的事。”
如果可以重来,许承洲会在那一次次空虚的夜里,一次次失眠的时候提醒自己,他不是不习惯林笙的存在,而是他已经爱上她了。
“我们不可能了。”林笙抿唇,“我只想跟家乔在一起。”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许承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露出了苦涩的笑意,原来人真的有报应,他伤害了林笙,活该这个时候遭到反噬。
*
林笙回到家里后,又给谢家乔发了信息。
彼时叶橙也给她发了一张图片:【快看!超级大帅哥,猛男!这身材!棒极了!】
林笙点进去一看,回道:【很一般啊,家乔的身材比他好多了。】
叶橙:【……真的假的,你们上次……那啥,你眼睛不是看不见吗?】
林笙:【咳咳,中间就看见了,可能是……他太厉害了。】
叶橙:【……我不信,除非你发给我看。】
林笙:【想得美!】
发完,她点开了谢家乔的微信,发送:【家乔!乔乔!叶橙说这个男人身材很棒!我说没有你好!帮你掰回一局!】
过了五分钟。
谢家乔:【以后不准看这些,看我就行了。】
林笙:【你工作好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你呢,还不允许我望梅止渴啊?】
刚发送出去,谢家乔就发送了一大堆的图片过来。
林笙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些图片,脸色涨红无比,然后伸出手,无比艰难的打字:【谢家乔,你!变!了!你居然敢发这样的照片给我!】
谢家乔:【不喜欢?还有其他,看吗?】
林笙突然明白以前妲己的威力在哪了,就是明知道前面是陷阱,还是忍不住想要往里踩:【看!!给我发!】
谢家乔:【{笑脸}骗你的,没有了,回国给你看,想怎么看都行。】
林笙:【……】
原来谢家乔也会玩这招……
*
因为昨天聚会,林笙早上没有去花店,中午才去。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电话就响起来了,她一边穿鞋一边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了许继同急促的声音:“林,林笙,你要是有空,来一趟市立医院好吗?”
林笙赶紧把手机拿下来一看,才发现是许继同的来电,自从上次的事情结束后,她与许家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与许继同和彭雅更是没有来往。
如果看见许继同来电,她肯定不接。
“叔叔,我很忙,我……”
“承洲出车祸了,昨天晚上在合南街路段出事的,情况很严重,因为昨天太晚了,我没有叫你,可今天我实在是没忍住,你能来医院看看他吗?我害怕他……挺不过去了。”
林笙:“……”
“在哪,我现在过来。”
林笙挂断电话后就赶到了医院。
彼时许承洲还在手术室里,彭雅在外面哭成了泪人,许继同则站在走廊尽头抽烟。
看见林笙的身影后,彭雅就一直握住她的手,哭着说:“笙笙啊,算我求你了,你别跟承洲分开,他真的很喜欢你的,昨天他就是因为你的事,酒喝多了在路上被人撞了,医生说他的求生意志很弱,如果抗不过去……整个人就要没了啊!你说我怎么能接受他离开!”
林笙听到这话,脑子有些疼。
许家的很多亲戚都站来了,站着、或者坐着看着林笙。
他们眼里都投射出来同样的情绪——是她害死了许承洲。
如果不是因为她,许承洲不会彻夜买醉,不会看不清路段被人撞飞。
都是她的错。
林笙脸色不太好看,也并未选择在当下那个环境中安慰彭雅,而是直截了当的回答:“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我……”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旁边的亲戚反手就给了林笙一巴掌,打得她半张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捂着脸扭头望去,打她的是许承洲的大伯。
“我告诉你,整个许家就承洲这么一个学习好、能力好的苗子,他要是死了,我跟你没完!”
林笙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咬着牙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不会跟他在一起。”
这句话很快引起了众怒,许承月从走廊尽头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林笙的头发,尖叫着怒吼:“林笙,我哥要是死了,我就捅死你,让你去给我个陪葬!”
林笙被她揪住头发,吃痛得不行,下意识的就给了她一脚。
许承月整个人被踹飞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的哭喊起来:“你杀了我哥还不够,你还要杀我!爸妈!大伯,打死她!”
第32章
◎我会娶她,若我做不到,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现场一度混乱, 林笙捂着自己的脸,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几个亲戚拦着她,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走,非要让她待在那里, 等着许承洲出来。
林笙无奈, 只能在那里等着,大约半个小时后, 许承洲被推出来了, 所有人都围上去询问, 医生告知他们许承洲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但后续还要继续观察, 随后就将人送进了病房里。
两个亲戚拉着林笙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林笙无奈,只能说道:“你们再这样扯着我,我可就报警处理了。”
“报警?”许继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走到她跟前, “笙笙, 我跟你妈待你可跟亲闺女似的, 一心盼着你跟承洲能好, 你现在说这话,未免太寒人心。”
“是啊,太让人寒心啊,承洲对你多好,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听着那些亲戚的话, 林笙面无表情的开口:“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许承洲与我在婚姻存续期间, 从未碰过我, 他从未履行过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不关心我、也不爱我,如果你们说的是家世背景,那我承认,我配不上他,但这与爱情有关吗?”
林笙一再克制、一再隐忍,不过也就是看在彭雅跟许继同的面子上,抛开其他不说,他们对她确实算不错。
可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是再不错的关系,也没有维持下去的意义。
“我要的,他给不起,他要的,我没有。”林笙哽咽,“今天这一巴掌,就当是我与你们许家一刀两断的代价,从今以后,无论许家发生什么事,不必来找我,我也不会再出现。”
说完,就甩开了两人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而身后的亲戚还要上前抓着她,许承洲微弱的声音响起:“让她走吧……”
林笙听到他的声音,眼眶里的眼泪瞬间落下来,她终究没办法和平的面对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于是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许承洲躺在病床上,虚弱的看着林笙远去的背影,唇角泛起苦涩的笑容——我要的,他给不起,他要的,我没有。
他缓缓闭上双眼,仿佛回到高中时期,意气风发的他从楼上走下来,看见有几个同学正在欺负林笙,他二话不说冲上前,狠狠揍了他们一顿。
最后还威胁他们,以后再也不能欺负她。
那些同学应声回答后落荒而逃。
他慢慢站起身来,看着站在身后的林笙,笑着说;“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
人生有重来的机会吗?如果有的话,那就停在这一刻,停在这个,她第一眼爱上他的时候,那么他想,他会做一个英勇的王子,不惧一切的为她斩断所有的千难万险。
*
林笙下楼后,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半张脸,确实是肿的不像样。
她不敢深呼吸,不敢张开嘴巴说话,只能默默忍着疼痛走出医院。
走出南淮路东段时,天空便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本来还是小雨,可是下着下着雨势转大,路上所有的行人都在匆忙的往家跑,或者往遮挡物跑,唯独只有林笙一个人慢慢的走在路上,任由雨水冲刷她的身体。
走到公交候车亭的不远处时,她突然停下来,身子蹲着,将头埋在腿上,痛哭起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雨伞遮住了她头上的雨水。
她抬起那双满是泪痕和雨珠的脸,撞进了谢家乔那双温柔宠溺的黑眸中:“谁家的小猫,淋湿了也不懂得往家跑?”
“家乔!”
林笙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
灼热的温度透过衬衫传递过来,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并不嫌弃她浑身的雨水。
林笙紧紧抱着他,本来还坚强的心,顷刻间被满腹的委屈和难过瓦解,崩溃得不成样。
她哭了好久,情绪才平复许多,躲在他的话里抽抽搭搭:“许承洲出车祸了。”
“嗯。”
“可是他的家人都认为是我害了他。”林笙的眼泪又落下来,“说我是罪魁祸首,可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我只是拒绝他而已。”
谢家乔温柔的问她:“那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你不是,在国外吗?”
她抽抽噎噎的抬眸望着他,可怜兮兮的说:“怎么回国的?”
谢家乔这才发现她红肿的半张脸,温柔的眼眸中迸发出些许的寒意,伸手抚摸着她的脸。
可是刚碰上去,她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慌乱的收回手,拧眉道:“先去看病,等消肿了,我再带你去讨回公道。”
林笙红着眼睛摇头:“不要,我不想跟他们有任何接触。”
她其实是担心,许家人情绪那么不稳定,谢家乔过去只会激起他们的怒火,搞不好会被打得更惨。
她的那点小心思在谢家乔眼里如透明物般,只需一眼就能看破。
他轻轻的笑着,握住她的手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然我会担心的,再说了,大家都讲道理,如果道理讲不通,那真要动手,我也不怕。”
林笙靠着谢家乔的手臂,轻轻的点头,跟谢家乔在一起,永远只会感觉到安稳、开心、幸福,好像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会觉得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本来还有些难过和委屈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两人来到最近的诊所,医生替林笙敷了药,又开了点消炎药后,脸上的红肿肉眼可见的消退下去。
出来时,雨已经停了,谢家乔又送林笙回家,让她换衣服,到家门口时,谢家乔望着敞开的门,神色变得有些晦涩,捏了捏林笙的手心,低声说:“你去换衣服,我去处理点事,很快就回来。”
林笙以为他去处理工作的事,点头说:“那你早点回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知道了。”
两人分别后,谢家乔就坐上了车,司机询问他要去哪,他直接说去医院,然后打了一通电话,脸色变得极其阴沉,与刚才和林笙在一起时完全不同。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医院,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十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一群人就这么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医院,来到许承洲的病房门前,一眼就看见了病房内的亲戚,通过林笙刚才的描述,打她的人是许承洲的大伯和许承月。
见他们还在病房内,便握着拐杖缓缓走了进去。
十几个黑衣人就站在门口站着,气势很吓人,路过的病人和路人都选择绕道走。
谢家乔的突然出现,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他,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以为他是许承洲的朋友,正想上前招呼,便听到许承洲恶狠狠的声音传来:“谢家乔,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炫耀你跟林笙在一起,来看看手下败将的吗?”
听到许承洲这话,大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就是林笙口中所说的‘男朋友’。
在跟许承洲离婚完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竟然就交了男朋友!
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婚内出轨。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变了,本来还算和善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敌对起来,大伯首先走到谢家乔跟前,虽然个头不如他高,但声音如洪钟般,斥责他:“林笙刚走,你就来,怎么,你们这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想到我们面前来玩什么花样?我告诉你,你……”
话音刚落下,谢家乔就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
一时之间,大伯的话就卡在了咽喉中,怎么都说不出口,眼睛瞪得极大,双手不断挣扎,但怎么都挣扎不开。
见状,房间内的人想冲上去帮忙,可门外的黑衣人鱼贯而入,一人控制着一个,令他们无法动弹,那些黑衣人都是练过的,手劲大得可怕,用力一压,就能疼得叫喊。
反观谢家乔,掐人时,云淡风轻,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道:“你打林笙?”
大伯张着嘴,‘啊啊’的叫了几声,却怎么都说不出话。
许承月也被人控制在角落,震惊又不敢相信的看着谢家乔,她听说林笙已经交男朋友了,但是从未想过,她交的男朋友长得这么好看,隐隐有超越许承洲的趋势,尤其是他身上那股自带的矜贵,一看便是出身富贵人家。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林笙怎么能攀附上这样的人?
一时之间,嫉妒和不甘在许承月的心间汹涌着,她紧紧咬着牙,说道:“打了,怎么样,你是来替林笙报仇的吗?”
谢家乔的目光慢慢的转移到了许承月的身上。
仅仅是那么一眼,就看得许承月浑身发麻,她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眼神杀人,谢家乔的眼神凌厉得让人害怕。
她竟然被他的眼神恐吓到,潜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你,你怎么看着我做什么?”
谢家乔冷笑一声,一把甩开了大伯,大伯猝不及防间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被黑衣人控制住。
他缓缓走到许承月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你经常欺负她是不是?”
许承月很明白他口中这个‘她’指的是谁。
生性高傲的许承月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低头,也不可能认错,硬着头皮说:“是又怎么样,她配不上我哥,只配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谢家乔并未生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握着拐杖走到许承洲的跟前,“你们家族有三房,你爸妈跟你这一脉一直都做广告行业,算得上是行业翘楚,排得上名,你大伯在从事餐饮,三叔服装业。”
许承洲不知道谢家乔如何得知他们家里的事情,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林笙告诉他的。
可是他不知道谢家乔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眯着眼眸说:“那又怎么样?”
“许承洲,我敬你在工作上的能力和才华,确实非常厉害,INJ集团在初级筛选下季度的广告合作公司时,即便你不在公司的考虑范围内,我也会出于对你能力的认可,想和你合作,商场与爱情无关,但你偏偏要让我从商场这个角度切入。”
谢家乔说出INJ公司的名字时,全场顿时寂静,整个许家都在商场上混,即便不是在一个行业里,但也知道这个位于全国五百强企业的公司,有多厉害,多强。
大伯震惊又惶恐的问:“你是谁?”
谢家乔淡淡的回:“INJ集团董事会成员,旗下君乙风险投资有限公司主管合伙人。”
INJ的业务广得惊人,涉及到各行各业,其中谢家乔所负责的君乙风投公司,在去年就顺利进入全球千名以内的公司排行,他以个人身家907亿,占据富豪排行榜第二十三位。
这可是传说中大佬的大佬,大伯吓得颤颤巍巍,赶紧拿出手机去查询资料,期间因为颤抖,差点没输入进准确信息,查询了好一会,才终于看见了谢家乔的资料。
谢家乔,毕业于常青藤商学院,毕业当年就进入INJ董事会,经过他手投资的著名案子有且不包括:离雅电子,寻奈,岸石,宁一。
其中最广人知的便是17年9月份,他孤注一掷的用一百万投资了当时濒临破产的一译化妆品牌,在两年以后,一译以价值10亿的市场价在美国上市,为谢家乔创造了20亿的回报。
这便是业内非常著名的百万效应,但没想到出自的会是谢家乔之手。
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位传说中的隐秘富豪,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并且还与林笙这样的人在一起了。
许承月难以承受眼前的打击,疯狂的喊道:“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为了在我们面前出气,撒出这样的谎来,也不怕丢人现眼!”
但话刚说完,大伯跟许继同就一同喊道:“闭嘴!”
许承月被吓到,震惊的看着两人,说不出话来。
许继同虽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谢家乔就是INJ的董事会成员,在INJ内具有极大的发言权。
“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我赶尽杀绝,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我要发一个视频,只针对你们全公司成员以及亲朋好友,说明林笙与许承洲的婚姻情况,并且当众道歉,尤其是她,许承月,我要求她单独录制视频,在各大网站上跟林笙口头和书面进行道歉,否则我会让她这辈子都过得很艰难,我说到做到。”
“第二,林笙是我的女人,以后许家谁敢碰她、伤害她、骚扰她,别怪我动手,因为我机会给得很多了,再有一次,我就让你们许家所有人的产业都倒闭,如果不相信,大可以一试。”
谢家乔说话依旧是缓慢的、温柔的、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气质,但说出来的话确实那么让人害怕、恐惧、惶恐。
这样一句话换做其他人,必然是天方夜谭,但他不一样,他是INJ的董事会成员,手上握得权利太大了。”
“我不!”许承月听完,哭哭啼啼的喊道:“我凭什么道歉,我不肯!我死都不肯!”
本来之前还一直向着许承月的亲戚们,此时全都转了语风,开始数落起她的不是:“说起来她也是你的长辈,是你嫂子,你怎么能当着她的面,这么没大没小呢。”
“就是啊,你刚才还冲出来打她,也是不应该,都怪我,太难过了,没有上前拦着。”
“那个,谢总。”彭雅的眼眶还带着泪痕,走到谢家乔的跟前,“你跟笙笙真的在一起了吗?”
“是的。”谢家乔点头,“过些日子我会娶她。”
听到这话,全场人的眼神骤变,如果林笙真的嫁给谢家乔,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直接实现了阶层的跨越,别说今天这样打她、骂她,将来就是跟她说上一句话都困难!
意识到不对的许家人开始道歉、上前套近乎。
“我就说笙笙这孩子有福气,不过你别生气,我们刚才真的是太伤心,没有拦着他们两个,不然不可能让笙笙受伤的。”
谢家乔在商场混得太久了,这样的人情转变,屡见不鲜,他并没有揭穿他们的伪善,只是淡淡的回应:“按照我刚才说的那两个去做即可,我耐心有限,就这样。”
说完,他便握着拐杖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承洲突然喊道:“谢家乔,我不会放手的。”
谢家乔背对着许承洲,唇角上扬,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往前走。
而他一走,屋内的黑衣人也相继离开。
至此,整个病房陷入了一片沉寂,大家目目相觑,没有一个开口说话,仿佛都难以平静内心的汹涌。
*
谢家乔来得有些晚,林笙洗完澡换好衣服都不见他来,便在窗边站着。
终于,她看见了谢家乔的车子,眼里露出了欣喜,立刻就朝着楼下跑去,咣当咣当跑到一楼后,打开大门,就看见谢家乔走了过来。
“乔乔!”林笙声音都带着轻颤,小跑着跑到他的怀里,“怎么才来啊。”
“一直在等我吗?”
林笙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呢。”
谢家乔看着她的侧脸,几个小时,红肿已经消退下去了。
“叔叔阿姨在家吗?我给他们带点礼物。”
“不在家,我爸去工厂了,我妈去找朋友玩了。”
林笙牵着谢家乔的手走进大门,“你进来,外面还有点凉呢。”
谢家乔是第二次来她家,感受与上次不同,他像第一次来,观察四周,看见摆放整齐的厨房用具,充满温馨的大厅,往左手右拐就是上楼的楼梯,林笙牵着他上楼,说道:“来我房间坐坐,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林笙保持一副神秘的模样,并不肯说,直到谢家乔到她房间后,她还要蒙着他的双眼。
谢家乔无奈的笑了笑:“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反正你进去就知道了,你蹲下,你太高了,我捂不住你的眼睛。”
谢家乔很听话的半蹲下,林笙就伸出柔软的小手捂住他的双眼,但在下一刻,谢家乔就猛地将她抱了起来,双手托住她的臀,往上一提,林笙整个人就挂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你就好捂多了。”
林笙脸一红:“那你也不能作弊哦,要闭着眼睛。”
“嗯。”
谢家乔走得很慢、很忙,因为双手要托着她,所以只能弃掉拐杖,而林笙的房间又在走廊的尽头,他没来过不熟悉地段,只能按照她所说的往前走。
每走一步,林笙都会喊:“你慢点走,别摔倒。”
谢家乔真的走得很慢、很慢,林笙趴在他的肩膀上,到房间几秒的时间,他们用了半个小时。
到房间的时候,林笙的手无助的垂下来,本来准备好的礼物,就这么直接呈现在谢家乔面前,毫无保留。
是他跟林笙的照片,有玶南的,也有榕洲的,全都被她洗出来挂在了墙壁上,周围还有很多贴心的标语,比如第一次跟谢家乔看烟花,元旦我还送了他礼物之类的。
谢家乔将林笙放到床上,起身去看,虽然都看过,也都经历过,但是看见被她挂在房间里,还是非常高兴以及新鲜感。
林笙没什么力气了,翻了个身,哼哼唧唧:“你的裤子换一下吧,我去拿我爸的给你……”
谢家乔低头一看:“没事。”
他用手擦了擦,随后走到她身边坐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还疼吗?”
“不疼了。”林笙反手握住他的手,半张脸躺在他的手掌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真好。”
谢家乔轻笑:“什么真好?”
“你回来了,真好。”
谢家乔离开她已经有二十天了,在这二十天的时间里,她只能通过微信跟他聊天,她才发现自己比起结婚那会,更敏感、更脆弱,总害怕他会不会嫌弃自己那么唠叨、会不会觉得跟她在一起后,就没那么好了,没那么爱她了。
谢家乔总是很细心的察觉到她每个细微的变化,感觉到她敏感,就会不断的给她发,我爱你。
感觉到她自卑,就会不断地跟她说,你真漂亮,世界第一漂亮。
林笙知道他是在安慰,可是却莫名的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笙实际上是没什么力气了,几乎都被谢家乔给折腾完了,可还是爬起来钻进他的怀里:“乔乔,你为什么那么爱我呀?”
谢家乔搂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嗯,这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想听吗?”
“想听。”林笙抬头看着他,故意用手去蹭他的下巴,“我这次去参加聚会的时候,梁老师有说我高中的时候有帮你推轮椅呢,你还记得吗?”
“记得。”
“可我不记得了。”林笙笑着说,“我压根不记得这回事。”
她不记得的事情,太多了。
谢家乔亲吻着她的额头:“要再来吗?”
林笙摇摇头:“不要,没力气了。”
“那我求你行不行?”谢家乔靠近她,声音沙哑,“求你了?嗯?”
林笙被他的气息逗得有些发痒,身子往后缩。
她一缩,谢家乔就扣住她的手腕,两人都卷到了地上,笑声不断从房间里传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声音:“笙笙?笙笙你回来了?你没去花店吗?”
林笙听到这个声音,如临大敌般,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子变得无比的难看,她慌张的爬了起来,走到门口,就发现父母已经回来了,而且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她母亲上楼了!
完蛋了!
林笙脑海里只有那么一个念头:彻底完蛋了。
“你,你快起来!”林笙急忙关上门,将谢家乔拉起来,慌张的说,“我妈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不急,我出去跟阿姨说就好了。”
林笙努力的让自己稳定下来,对,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只要跟父母说清楚就没事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缓和下来,低头就看见谢家乔的裤子带着水渍,脸色惨白,小声尖叫;“啊啊,谢家乔,都是你!刚才都说拿我爸的裤子给你,你不要!你看看你!这下完蛋了!”
林笙这么一说,谢家乔才意识到自己裤子的事,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有地方躲吗?”
话音落下,门外就穿来敲门声。
扣扣两声,就像是催魂的夺命声,吓得两人皆是一怔。
“笙笙?”
林笙跟谢家乔看着对方,大气都不敢出。
易芸红站在门外,敲了好几下都不见有人回应,拧眉说道:“没人吗?我明明听到声音啊,而且她的鞋子都放在楼下呢。“
易芸红说完,直接扭动把手。
林笙本来还想这没事,她反转了,但是定睛一看,并没有反转!!
门就这么打开了。
林笙跟谢家乔顿时化作石块,就这么看着易芸红。
易芸红也这么看着他们,很快就看见了谢家乔裤子上的水渍。
等林笙反应过来,想要挡着谢家乔时,已经为时已晚。
易芸红稍微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什么,我去拿你爸的裤子来,等一下。”
说完,她快去走到对面,随便的拿了一件黑色的裤子走过来,递给谢家乔:“可能有点短,林笙她爸很矮,不过你将就穿一穿。”
谢家乔十分尴尬的接了过来,说道:“抱歉,阿姨。”
“那你换吧,林笙出来。”
她喊的是林笙,不是笙笙。
林笙意识到事情不太妙了,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了易芸红的身后,等门一关,母女两人站在走廊,林笙大气不敢出,就这么垂着头不说话。
易芸红冷冰冰地说:“你跟他认识多久?在一起了?”
林笙咬着唇:“本来之前就想跟你们说的,但是……”
“你能耐了啊,把人带家里来就算了,还……”易芸红压低嗓音,严厉的问道:“措施做了没?!”
林笙垂着头:“没……”
“真好。”易芸红被气笑了,“林笙,我告诉你,要是你怀孕,他不娶你,你就等着看吧,看你爸不打断你的腿!”
“妈……”林笙赶紧握住易芸红的手,“你别告诉爸。”
易芸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林耀就从楼下走上来,看见母女两人站在走廊,不由得皱眉:“哎哟,你们俩站在这干什么,叫了老半天了,没有一个人回应,快点下来,我买了一只正宗的北京烤鸭,下来尝尝啊,笙笙,我还给你买了好多水果,来吃。”
林笙扯出一抹笑容:“来了。”
易芸红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直接走下楼,看着林耀一头雾水,平日对女儿极好的妻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呢?
林耀看着林笙:“你惹你妈生气了?”
林笙尬笑一声,没有回答。
林耀走过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你妈骂你了?”
“没……”
“别怕,你妈要是说你,我就说她,母女哪有隔夜仇的,再说了你妈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啊,多哄哄她,多说点好听的话,她保准气消。”
“那爸……你要怎么样才会不生气?”
“我?”林耀愣了一下,非常自信地说,“你看过我生气吗?从小到大,我有几回对你生过气?除了许承洲那事啊,不过咱不提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宝贝儿。”
“那如果我说,我,我交男朋友了呢?”
林耀以为她是开玩笑,毕竟她跟许承洲离婚到现在,才过去几个月,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几乎都泡在她的花店,没有听说过什么异性接近她的事,便笑着说:“那交就交呗,只要不是许承洲,谁都行,我们笙笙现在这么漂亮,谁看见了不心动啊?”
“真的啊。”林笙听到这话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把他带回来了,您不生气吧。”
“不生气不生气。”
“吓死我了,爸,你真好,家乔,你出来吧,我爸不生气呢。”
林笙去开门,将换好裤子的谢家乔牵了出来,而谢家乔穿着林耀的裤子,实实在在有点滑稽,因为林耀撑破天不过就是一米七五,可谢家乔有一米八八呢。
这裤子在他身上,实在难堪。
但是总比穿那他自己那条裤子好。
林耀在看见谢家乔时,笑容凝固在脸上,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口,满脑子都是自己刚才那句——我不生气,交男朋友就交呗。
林耀有想打死自己的冲动。
他抬起手,指着谢家乔,笑容僵硬:“他,是你男朋友?还在你房间,穿上我的裤子?”
“爸,他……”
“行啊,林笙,你能耐了!这离婚还没多久,你就跟他搞到一起!我真是没有打过你,才会让你变成这幅德性!芸红,芸红,把棍子拿来,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她不可,都这么大了,一点都不懂事!”
林耀的反应跟林笙想的一样,只不过没想到他之前说的都是反话,他哪是不生气啊,他是压根没想到她说的都是真的。
易芸红从楼下跑下来,看见林耀暴跳如雷,就知道事情败露,赶紧走上前拦着他,“哎哟,你说你闹什么,孩子都这么大了,走走走,下楼喝点凉茶压压火气,笙笙你带着他下来。”
说着,就拉着林耀往楼下走。
这也就是易芸红来拉,换做是其他人来,怎么说也得挨一拳。
林笙扭头看着谢家乔,又好笑又心疼:“你穿我爸的裤子……”
他无奈地说:“有点小,有点卡。”
“那我们晚点下去,我拿吹风机帮你吹干好了,你这样连走路都难受。”
谢家乔无奈的点头。其实要是可以,他是能将就的,但是这个真的将就不了。
林笙打开吹风机帮谢家乔吹裤子,吹了五分钟好了,等他换上,两人才一起下楼。
林耀气得不行,好不容易看见林笙从许承洲那个狼窝里跳出来,没一会又掉进另外一个狼窝里,而且前后就差了几个月,明明之前还说过的,说什么都不会结婚了,也不会找男人了。
这……这就一扭头的事!
而且谢家乔跟林笙下楼,还特意换上了之前的裤子。
欲盖弥彰。
林耀一个过来人,当场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谢家乔:“你,你这个,这个小瘪三,把我女儿给拐走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他拿起旁边的木棍就要打谢家乔。
林笙见状,赶紧牵着谢家乔的手左挡右挡,但谢家乔毕竟腿有残疾,她要快速的移动是没法实现的,眼看林耀真动了打人的念头,林笙干脆抱着谢家乔:“爸,你打死我好了,打死了,你的孙子也别要了!”
“……”
“……”
谢家乔微微低头看着林笙,眼里震惊又带着一丝温柔,很快明白过来她什么意思。
而林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你,你说什么?”
林笙也不敢继续搭茬,心虚至极地说:“就,就,那个意思,反正就……那样。”
“行啊你,林笙,你……”林耀气得在原地转了一圈,“你跟许承洲在一起那么久没有孩子,跟他在一起那么短时间,就有了?”
“那这个也不能说日子长短啊……”
林耀气得说不出话,但易芸红看出猫腻来了,微微咳嗽一声,安抚道:“行了,你说你好好的打人家做什么,打坏了怎么办?咱们笙笙要是真能找到一个对她好的人,我们不也放心?”
“就这小子,白面书生,除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只会吹牛皮,上回吹得那牛皮还不够,你还受他骗呢?”
“那你也得给人家机会好好说说啊。”
易芸红冲着谢家乔使了使眼色,谢家乔会意,走上前说:“叔叔,我上次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目前我父亲并未同意这件婚事,我需要回家再去找他谈谈,无论结果与否,我都是要娶笙笙为妻的。”
林笙一愣,想起上次谢家乔突然离开,脸色难看的样子,原来是回家见他父亲了。
所以与他说了他们的事,他的父亲并不同意吗?
“孩子都有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跟许承洲那家伙有什么区别?他比你还强点呢,至少他还能娶她。”
谢家乔沉稳的回答:“我会娶她,若我做不到,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闭嘴。”林笙一把捂住他的嘴,“谁允许你发这么毒的誓言了!”
林耀见林笙这般护着谢家乔,与之前跟许承洲在一起时截然不同,这大有一种,他要死了,她也要跟着一起去死的状态,至此,不由得上下打量起谢家乔来,语气柔和了些:“我们家笙笙是离过婚的女人,很多家庭不接受理所当然,你父亲不接受,你还是要娶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有她,怎么样都好过,没她,怎么都不好过。”
林耀愣了片刻,“你小子别在我面前说好听的话,没有长辈祝福的婚姻,都是不行的,你先回去,以后也别跟林笙来往,如果她肚子大了,孩子生下来我们抚养,你别插手。”
“反正我就一句话,我绝对不可能把她嫁给任何一个人,受之前的那种侮辱。”
许承洲对林笙造成的伤害,何止只是她一人?
林耀受不了自己养大的女儿在许家受那样的伤害,所以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接受林笙有了男朋友这件事,还是一个身患残疾的男人,如此想来,他还不如许承洲呢。
“爸……”
“你不用多说,你要再说,我也不认你这个女儿。”
“……”谢家乔沉默片刻,说道:“叔叔,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要娶林笙,是我十年以来的梦想,我绝对不会放手,今天打扰了,跟你道歉,我会等到您松口的那一日。”
说完,扭头看着林笙,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我先走了。”
林笙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看见他走出大门,拿出手机:【你别听我爸的,他是太生气了。】
【嗯,不生气,怕你难过。】
【不难过。】
林笙看着手机屏幕,突然想起什么:【你这几天要是在国内的话,可以去我表哥那边,我借机说我要去表哥家玩,然后去那边找你。】
谢家乔:【{笑脸}好。】
第33章
◎谢家乔,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林笙并不知道谢家乔会在国内待多久, 所以她并不想在他仅存的一点时间里,浪费在跟父母的争吵上。
于是第二天,她便以要去表哥送花的理由,偷偷溜出去见谢家乔。
林耀害怕林笙会去找谢家乔, 特意与林笙表哥取得联系, 确认了确实是表哥要买花送女友的事实后,才选择放行。
但即便如此, 他还是特意休息一天, 尾随林笙。
这一次, 他说什么都不能让林笙跌进同一个陷阱里, 有许承洲这个前车之鉴就够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林笙的表哥在榕洲东海区经营一家咖啡店, 其女朋友是合伙人,据说今年年底就要办结婚,两人关系甜腻,经常在家族群里秀恩爱,林耀尾随林笙来到表哥的咖啡店门口时,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微微敲打着, 林笙的花店开在市中心, 距离东海区那么远, 林勋买花何必这么大老远的买?
他停好车, 戴上了平时不会戴的鸭舌帽,还换上了平时根本就不会穿的年轻人的休闲套装,跟着林笙走了进去。
林笙将好几捧玫瑰花放在前台,看着林勋, 笑着说:“哥, 你跟嫂子年底就要结婚了啊?”
“对啊。”林勋一边整理柜子里的咖啡, 一边说, “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别每次都说花店忙,再忙也不能忘记喝我的喜酒。”
林笙笑着点头,“那个,哥,嫂子人呢?”
“她在后面忙着呢,你去后面看看她呗?”
“好啊。”
林笙起身朝着后院走去,“我跟嫂子也好久没见面了。”
咖啡馆后面还有个小院子,楼上三层就是林勋夫妻俩的住所,林耀坐在角落里,用帽子掩盖着自己,眼神死死的盯着林笙。
林勋拿着酒水单走到林耀跟前,礼貌的问:“您好,需要点什么?”
林耀故意把头压得很低,故意压低嗓音说:“橙汁,橙汁就行,来块面包。”
“好的。”
林勋的橙汁和面包很快就上来了,林耀一边吃一边盯着敞开的后门,透过那门缝,能够看到林笙站在后院跟人聊天的画面,但没一会,她就跟林勋的女朋友往楼上走了。
她们的关系不错,平日往来也挺多的,林耀并未怀疑。
而后院里的林笙紧紧抓着江龄的手,低声说:“家乔呢?”
“楼上呢。”
江龄笑着说:“你们小年轻玩的这招,我跟你哥当年也玩过呢,热恋期的时候,巴不得每天都腻在一起。”
江龄跟林勋是高三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那会为了不让双方父母知道,没少玩这样的把戏。
江龄领着林笙走到二楼的时候,说道:“人在里面,我去楼下看着,万一舅舅要上来,我还能拦着。”
“谢谢。”
江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在她离开后,林笙顺着那条走廊往里走,走到里面有一件小房间,她故意把耳朵贴在门框上,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声音,可是听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声音,难道谢家乔在里面坐着、或者睡着了吗?
她正想推开门把手走进去,门就打开了,谢家乔一把将她拉了进去,直接将她压在门上。
林笙小声的尖呼,谢家乔的手掌就轻轻的捂在她的嘴上,身子微微弯下,低声说:“小声点,被叔叔发现,我真的会被乱棍打死。”
房间很小,光线也不太好,谢家乔靠得她很近,深邃的黑眸中满是她的倒影,她瞪大双眸,用力的点了点头。
可即便如此,谢家乔也没有选择松手。
林笙使坏的用牙齿咬了他的掌心,湿濡的气息让他的黑眸变得愈发的幽深。
他慢慢松开手,捏住她的侧脸:“谁教你这么咬人的,嗯?”
林笙笑着抱住他的腰:“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半个小时。”
林笙一愣:“那这半个小时你都在做什么?”
谢家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赫然写着——和笙笙在一起的第三十天。
“在想今天我们要做什么?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月。”
林笙委屈:“说是一个月,你二十多天都在国外待着,有几天陪我?”
说到这里,谢家乔也颇有些心疼和愧疚,他工作太忙、太忙了,就连回来见林笙都是从那不宽裕的时间里挤出来的,这次要是出国,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有空。
他有些惶恐、害怕,深怕林笙受不了他这一点,于是乎他伸开手紧紧抱着她,用尽了全力。
林笙被他抱得有些难以呼吸:“你怎么了?”
“笙笙,你和我在一起,会觉得不开心吗?会觉得我这么少时间陪你,让你不舒服吗?”
林笙意识到了什么,便用自己的全力抱住他,再用头去蹭他的胸口,低声说:“乔乔,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我觉得你在尊重我,在用心爱我,即便你工作很忙,我们重逢得日子很少,但是我依然能够感觉到你很爱很爱我。”
说完,她仰头看着他,伸手捧着他的脸,“谢家乔,你不要质疑我对你的爱,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她说得很认真,清澈的眼眸里都充满了爱意和温柔。
谢家乔的心仿佛化作了一滩已经融化的雪水,微微俯身吻了吻她的唇。
本来只是浅浅的一个吻,却像是大火燎原,很快失去控制。
林笙整个人被压在门上,不得动弹,在关键时候,听到楼下传来了林耀的声音,两人才幡然醒悟,怔怔的看着对方的模样,然后笑出声来。
林笙去整理谢家乔的衣服,谢家乔却整理林笙的头发。
“怪你。”林笙娇嗔,“都怪你。”
“嗯,都怪我。”
谢家乔宠溺的望着她,“好像被叔叔发现了。”
林笙看着敞开的小小的窗户,一个念头没由来的在心中生根而起,她看着他,问道:“你有没有逃过学?”
谢家乔挑眉:“没有。”
“那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逃学’?”
谢家乔也明白她的意思,伸出自己的手:“没做过坏学生,今天试试。”
两人相视一笑,走到了窗户前,狭小的窗户外面是一个小平台,可以连接到楼下,林笙翻出去后,就伸手去拉谢家乔,两人就这么翻出了窗户,再从旁边的小楼梯逃跑。
谢家乔不能快跑,两人就这么在后面的巷子里穿来穿去,跟小时候躲父母追打一样,绕了好几圈才走到了大道上,而此时两人皆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谢家乔看着林笙狼狈不堪的样子,笑着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汗水,“看你,都是汗,以前也被叔叔这么追过吗?”
“我爸……一般……不动怒。”林笙气喘吁吁,“要真动怒了,我能脱一层皮。”
谢家乔能想到林笙被林耀追着打的画面,他伸出手,与她十指紧扣:“那今天两个‘坏学生’,是不是也要做点坏事?”
“谢家乔,我有一件事,想带你做很久了。”
“……”
*
谢家乔在林笙的眼里看来,温柔、谦和、绅士,他好像永远不会生气,也不会跟别人大小声说话,林笙觉得他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身上不具备这个社会该有的浮躁与世俗。
她带着谢家乔来到了市中心的海湾会展中心,今日的会展中心里有举办新一年的车展,还请了在网络上知名度很高的车模,有笑笑,熠熠,还有去年下半年火爆整个网络,被称为尤物的孙静。
因为这些车模的加持,当天来会展中心的人非常多,一眼望去,全都是男人。
谢家乔看着林笙的侧脸,说道:“其他的女孩子都不喜欢让自己的男朋友看别的女人,你倒好,直接带着我来看。”
林笙笑着说:“你就是太清心寡欲了,一副什么都不想要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你生气起来什么样,难过是什么样。”
谢家乔拧眉,微微靠近她,低声说:“我真的很清心寡欲吗?”
林笙脸一红,推开他:“你看那是上半年非常火的车模孙静,长得很漂亮吧。”
彼时的孙静正站在一辆奥迪面前,拍摄她的摄影师和路人数不胜数,但谢家乔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似乎不太感兴趣,淡淡的说:“挺一般的。”
林笙拧眉看着他,“真的假的呀,那么多男人都围着她呢。”
谢家乔确实是不容易生气,大概是从小环境养成,不太容易生气,也不太容易难过,但林笙总是能够莫名的挑起他所有的细微的点,果然,他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说:“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带我来看车模的,你是来看这些男人的。”
当天来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男人,有商务男士,也有清新帅哥,林笙又长得很扎眼,若不是谢家乔站在她身边,恐怕上来要微信的人,会排成一个营。
林笙哑然失笑。
果然,谢家乔好像真的除了对她以外的所有女人,包括事物,都没有太大的欲望。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谢家乔,你没有生活烟火气,你这几十年过得,真没意思。”
谢家乔笑着说:“怎么才算有意思呢?”
他望着远处的车模,说道:“在我眼里,我拥有的,来之不易,我想要的,一个人,一个家,就足够了。”
林笙扭头看着他,“这个人,是我吗?”
他没有很快的回应她,而是思索了片刻,再非常认真、严肃的回答她,“从始至终,都是你。”
林笙慢慢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突然觉得,她有点理解他话里的一个人,一个家,就足够了,是什么意思,好像只要跟他在一起,过着怎样的日子不重要,跟他在一起过,最重要。
这一天,注定是浪漫的一天。
两人去东海区吃了火爆网络的美食柠檬椒盐鸡腿,在网络上炒得很火,他们来的时候排队已经排的很长了,林笙排的很累,整个人往后倒,倒在谢家乔的怀里,哭喊:“我再也不要吃网红产品了!”
然后等排到他们,林笙又要了三个大鸡腿,谢家乔吃一个,她吃两个。
谢家乔看着她气恼的咬鸡腿的样子,笑着说:“刚才不是说不吃吗?”
“我吃完这个就不吃。”
然后又默默的吃了第二个鸡腿。
吃完后,牵手漫步在东海区的东湖,顺带还坐了船,林笙对水有一种天生的热爱,总期盼着能够住在海边,跟谢家乔谈起小时候的梦想,便是拥有一套海边的别墅。
说完又焉焉的趴在栏杆上,说起现在的房价,一脸的唉声叹气,以她目前的情况来看,要买一栋海边的别墅,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谢家乔温柔的摸着她的头:“要不要跟我出国?我在海边有房产。”
林笙扭头看着他,“那是你的,我要自己挣!”
看着她志气满满的样子,谢家乔唇角上扬:“好,我们家笙笙最棒了。”
林笙靠在他的怀里,看着船外面的景色,“你上回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谢家乔握住她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手指,神色变得异常的温柔。
那年盛夏,谢家乔顺利考进了榕洲九中就读,瘦弱不堪、敏感自卑的他,与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第一次来榕洲九中,就因找不到班级急得满头大汗,林笙就是在那个时候闯入他的视野里。
她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胖嘟嘟的,但起来很可爱,她问他是不是找不到班级,还问他是哪个班。
后来才知道,两人在一个班,林笙便领着他回到一班。
那时的他们,还没有太多的交集,谢家乔身上的担子很重,他必须要在高中三年里发奋努力,好好读书,才有可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去完成他做的事。
可在高一下学期,他就迫不得已坐上轮椅上学。
那时的林笙还不是前后桌,每天都会推着他的轮椅上下楼,中午吃饭时,也会帮他打饭。
有的时候他吃不下,憎恨自己这双没用的腿,会拿刀子去割腿自残,这一幕被林笙发现,她上前阻拦,在他面前说了很多无关要紧的冷笑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最后,说了一句:“谢家乔,你是不是因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或者是因为别人笑你,你就自暴自弃啊?”
他垂着头,没有回答,林笙看着他说:“那我还这么胖呢,虽然四肢健全,但是在他们口中,我已经是四肢残缺了,再说了,你读书这么好,他们可比不上你。”
“谢家乔,明天会更好的。”
“明天会更好的。”
这句话,后来成了他无数个失眠的、恐惧的夜里,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总在想,如果林笙在的话,或许,他的日子就没那么难熬。
终于,在高三那年,林笙顺利的成了他的前桌,可林笙的日子,也比起前两年过得愈发艰难,她变得更胖了,早来的非议也就更多,不少人以取笑她为乐,她从以前的开朗活泼,到现在的郁郁寡欢。
唯一相同的是,她依旧还是会推着他的轮椅上下楼,会为他打上一顿中饭。
甚至记得,他爱吃的是鸡腿。
她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始终没有忘记治愈他,帮助他。
某一次,她很沮丧的问他:“谢家乔,我真的很胖吗?”
他回答:“你不胖,你挺漂亮的。”
真的,很漂亮。
林笙知道他是安慰自己,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笑容,整个人垂在桌面上。
高考前夕,谢家乔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相机,他迫不及待的带到学校里,那天,林笙站在窗户前,跟同桌打笑嬉闹,是她整个高三岁月里,鲜少有的笑容。
谢家乔迫不及待的拿出相机拍下她的画面,但又害怕被人看见,说他暗恋她,给她造成困扰,只能大面积的将相机转移到旁边窗外的风景上。
就这样,一张属于他的林笙的照片出现了。
此后多年,他一直将这张照片带在身上,不断的告诉自己,无论今天有多难,无论日子有多难过,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在她的祈愿下的,他果然一天比一天过得更好。
唯独,在听到她结婚的消息时,所有的欢喜化作粉末,他独自一人站在高楼间,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夜景,觉得无比的寂寞与孤独,甚至有瞬间觉得,奋斗了那么久的意义在哪。
明天过得更好的前提是,跟他说这句话的人,在他身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永远离开他了。
林笙说他不会难过,是假的。
他曾经难过得,在她结婚当天夜里,喝得醉生梦死,吐得死去活来。
林笙说他不会生气,也是假的。
在他得知她被许承洲冷落、欺负时,滔天怒火都快将他淹没。
*
“那是一个,很久很久的故事了。”谢家乔抱着她,“等我们老了,我慢慢说给你听?”
林笙靠在他的怀里,笑着抓着他的衣服,“我们会一起变老吗?”
“会。”他坚定的说,“一定会。”
*
晚上九点多,谢家乔才送林笙回家,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依依不舍的靠在他怀中,磨蹭道:“还没玩够呢……不想回家。”
“乖。”谢家乔摸了摸她的头顶,“要不是怕叔叔生气,我就直接带你进去了,而且这么晚了,你该睡了。”
“那你什么时候出国?”
谢家乔沉默片刻:“后天。”
林笙整张脸耷拉下来,“那要去多久。”
谢家乔为难地说:“可能要两个多月,事情非常多,我要出差去欧洲谈个投资案。”
林笙把头靠在他的怀中,哼唧道:“两个多月啊……”
谢家乔十分不舍的看着她,温柔的抚摸她的脸:“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后天晚上的飞机。”
林笙当然想跟他一起去。
但按照目前这个情况,她要是跟着他去了,非得被林耀拔下一层皮不可。
她唉声叹气的说:“算了,我还是在国内等你吧。”
谢家乔温柔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回去吧。”
林笙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大门,一走一回眸望着他,看见他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她走进门,还站在那里不肯走,似乎想听到林耀的声音,他才安心,确认她不会被林耀打骂,才离开。
林耀也知道林笙是用了障眼法,故意的跟谢家乔跑出去约会了,气归气,但只要林笙没事,很多事他还是可以讲道理的。
见林笙回来,脸上还挂着依依不舍的眷恋,一脸阴沉的问:“回家了,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林笙叹了口气:“爸,你以后别玩那招了,我都多大了,再有几年都三十了。”
林耀语重心长的说:“笙笙,我这么管着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谢家乔没有多爱你,你没想过自己变得这么漂亮,他就是看中外表才来追你的,如果早爱你,为什么之前没有追你?”
林笙也想过这个问题。
很早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谢家乔就是因为她的美貌才对她好的。
可是现在,她跟他相处的每个瞬间,都能从他眼里看到无数的爱意,那种爱,没办法演。
她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在那样的环境里浑浑噩噩,过得十分不如意,甚至无法在那样的感情里体会到被爱的幸福,而这一切,谢家乔都给了她,有她想要的爱,有她想要的温暖。
林笙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上楼拿来了一瓶抗抑郁的药放在林耀的跟前:“爸,我想赌一次,虽然我之前说过,我不愿意再在感情豪赌,可是谢家乔他值得,我跟许承洲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过得无比的痛苦,后期我要靠这些药,我才能过得舒服一点。”
“跟谢家乔在一起后,我们相聚很少,分开很多,但我依然能从那些分开的日子里汲取到被爱的养分,他真的比我想象的要爱我,我既然放得下,那我也爱得起,谢家乔的爱,让我愿意赌一次。”
林耀从不知道林笙需要吃抗抑郁的药,他看着她摆放在桌面上的药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最后,他长叹口气,说道:“我还是不能相信他,你爱他,可我的宝贝闺女,只有你一个,你愿意赌,我赌不起,笙笙,你是二婚了,你明白吗?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受二婚的女人?”
“嗯,我明白的。”林笙垂着头,“爸,我只是想你多了解他一些,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林耀也不回答。
父女两人的意思并不能统一到一块,也无法互相妥协,林笙只能收回药往楼上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林耀突然开口:“你还吃药吗?”
“不吃了。”林笙背对着林耀回答,“看过医生,已经好了。”
“……”
谢家乔后天就要离开,而第二天林笙花店又很忙,根本没有机会跟他出去,叶橙知道事情原委,看着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说道:“要是我啊,我直接拿上护照跟他出国,天高海阔任鸟飞。”
“我可不想让我爸妈伤心。”林笙倒在旁边的沙发休息,“他们也是真的心疼我,许承洲那事,他们还没走出来呢。”
“那你们可要分开两个多月哦。”
林笙一张小脸耷拉着,用手掰着数,两个多月啊,这些日子她要怎么过啊……
还好花店很忙,林笙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这些事,一直忙完晚上才结束。
结束的时候,谢家乔就出现在花店门口,似乎在等着她下班。
叶橙看见谢家乔的时候,忍不住说道:“谢家乔,我要是你啊,我这会就扛着林笙出国。”
谢家乔温柔的笑着说:“正有此意。”
然后冲着林笙伸出手:“回家吧。”
林笙笑着冲着他跑了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
叶橙被塞了一嘴的狗粮,浑身抖了抖才走进花店里,处理关门的适宜。
晚风温柔,此时已经接近三月了,天气越来越暖,林笙靠在谢家乔的手臂上:“明天晚上几点的飞机。”
“八点。”
林笙靠着他,呢喃道:“真想跟你一起走。”
两人沿途漫步回家,到家门口时,林笙正准备进门,谢家乔却一起跟着她走进去,走到门口时,林笙拦着他,“你干嘛,你进去的话,我爸会打死你的。”
“我去跟叔叔说,带你一起出国。”
林笙愣住,还没来得及说话,谢家乔就直接推开她走了进去。
她慌张的追上他,想要阻拦,可是已经阻拦不了了,谢家乔走进大厅里,与林耀和易芸红打了个照面。
气氛凝固,林笙的动作也僵硬,林耀上次拿木棍要打谢家乔的画面还存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果不其然,林耀站起身来,冷冰冰的看着谢家乔:“你什么意思?这么堂而皇之的跑到我们家来,是觉得有林笙护着你,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谢家乔依旧很绅士:“叔叔,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
林笙扯了扯谢家乔的衣服,正想说话,林耀就摆手:“行,我倒要看看你要跟我说什么。”
谢家乔摸了摸林笙的手,示意她没事,随意便跟着林耀往楼上的书房走去。
林笙想上去,却被易芸红拦下来。
“你爸也有些话想单独跟小谢说,你就不要上去打扰他们,不如跟我说说,你跟小谢是怎么在一起的。”
“妈,你不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易芸红压低嗓音:“你爸其实没脸说,因为他当年也是在双方家长不同意的情况下,这么追到我的。”
林笙愣住。
大约半个小时后,谢家乔跟林耀走了下来,但林耀站在楼梯半中间并没有跟着一道下来,而是看着林笙说:“小谢明天晚上的飞机,你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林笙诧异的看着林耀:“爸……”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若是再发生像许承洲那样的事,别怪我对你动手。”
谢家乔回眸看着林耀,微微一笑:“您放心。”
*
谢家乔第二天晚上的飞机,林笙收拾了一大堆的行李,准备跟着他一起去。
谢家乔来她家接她的时候,看见她大箱小箱拿了四五个,便笑着说:“你什么都不用带,去那边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林笙摇头:“那多费钱啊,该带还是能带的。”
“真的不用麻烦。”谢家乔上前握住她的手,“别说这些东西,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摘给你。”
说实话,林笙一直觉得,情话太过就略显油腻,可这些话从谢家乔的嘴里说出来,就是格外的让人信服,她靠在谢家乔的怀中,正想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易芸红的咳嗽声:“那什么,小谢,你跟林笙下来都吃点东西,到国外想吃到自家做的饭,可不容易。”
“好,这就来。”
易芸红给两人践行,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林笙跟谢家乔都吃了很多,尤其是谢家乔,吃得比平常要多,连林笙都感叹他的食量。
最后,易芸红夫妻送他们到机场,才发现坐的是私人飞机,飞机上应有尽有,只有他们两个,房间布置得跟家里一模一样,很难让人相信,这是飞机。
就连食物也是,请的还是大厨现场制作。
易芸红扯了扯林耀的衣服,压低嗓音,“小谢还真有钱啊。”
林耀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谢家乔就是再有钱也与他无关,他只关心林笙。
飞机起飞前,林耀特意将林笙拉到角落里,交代她,无论发生什么事,被欺负也好,被打骂也好,只要有这样的事发生,立刻回国。
林笙双眼泛红的靠在了林耀的肩膀上,低声说:“爸,你对我真好。”
林耀亲自送林笙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林笙一直趴在窗口望着父母,她眼眶泛红,不断冲着父母挥手,谢家乔坐在她的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示意林耀与易芸红,他会好好对林笙的。
从榕洲起飞到瑞士,足足十四个小时,林笙一个晚上都缩在谢家乔的怀中,大约第二天的中午才抵达瑞士。
彼时的林笙睡得昏昏沉沉,还没有从睡梦中醒过来,就被谢家乔拉上了轿车,直奔他在瑞士的家。
林笙是第一次来,本来还想着会不会在他家中看到他的父亲,可谢家乔表示他父亲在美国,并未在瑞士,并且这个家只有他一个人,整栋别墅风格很符合他个人的简单主义,从门口的立柱再到屋内的摆设,几乎是能简单就简单,大厅里的沙发的尺寸都明显不对。
谢家乔说那是他随便叫人买的,买回来尺寸不对,也就将就着用了。
但是因为提前知道林笙要来,所以她睡的房间格外布置,通体少女粉,昂贵的梨花木制成的床、柜子,几乎都是按照她的房间来制作和摆设的,除了成本与面积不同外,其他几乎与她的房间相同,桌前还放着两束盛开的香水百合。
林笙诧异的看着他:“怎么那么像我的房间?”
“怕你出国想家,所以临时给你布置的,你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我让人去做。”
林笙幸福的搂着他,吻了吻他的唇:“谢家乔,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好吗?”谢家乔搂着她的细腰,“还不够。”
林笙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他亦抱着她缓缓走了进去。
虽说在这个刚布置好的房间里,他不愿意多做些其他的事,可林笙总是在他耳边说:“没事的,没事的……”
她就像是蛊惑人心的妖后,一步步引他陷入更深层的地狱里。
他与她日日在那房间里一会聊天,一会看电影,聊起开心的事情,她就会爬到他的身上,摇晃着他的身体问他问题,他经常被她逗得说不出话来。
林笙睡眠不太好,所以经常服务完她,谢家乔都会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深怕早起上班会打扰到她睡觉。
而在他上班的日子里,林笙也会去他房间玩,看看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谢家乔工作繁忙,对金融知识精通,在商场上运筹帷幄,书架上的书除了一水的有关金融的书籍外,剩下的全是屠格涅夫的作品,他的《初恋》《阿霞》两本书被他盘得发光,她随意的拿下初恋那本书,打开首页就看见里面写着一行字——她是我的初恋。
林笙摸着那个字迹,书页也有些泛黄,她大概能够猜测到他指的这个‘她’是谁。
他们同居期间,林笙发现谢家乔特别爱吃海鲜,但是唯独不爱吃蛤蜊和虾米,她曾经试图买过给他吃,但他硬着头皮吃了一点,就笑着说,明天再吃。
虽然第二天确实也吃了,可林笙感觉得到他不太喜欢。
后续追问他才得知,他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吃海鲜,因为没钱,所以吃的最多的是平价的蛤蜊和虾米,自那以后,林笙就再也不买这两样了。
有空的时候,谢家乔会带林笙出去玩。
苏黎世这个地方,能玩的地方还是很多的,更何况林笙第一次来。
他们一起去了苏黎世大教堂,在教堂门外合影留念,在苏黎世旧城区里感受着欧洲古朴建筑,林笙还在旧城区的礼品商店里买了一对情侣戒指。
他们上次在国内,买围巾送的那对戒指,早就被她扔了。
可谢家乔一直保留着,林笙把新的戒指戴到他手上,说老板说这是可以恩爱白头的戒指。
谢家乔笑着问她,听得懂德语吗?
林笙故意噘着嘴,非常认真地说:“我听得懂!哼,你爱要不要!”
谢家乔就喜欢林笙这股撒娇劲,可爱极了,在落日余晖前,在大教堂桥观看日落,两人在余晖散尽时拥吻。
那一刻,林笙就在想,时间若可以暂停,停在这一刻,就好。
*
林笙来到苏黎世的日子过得即舒坦又开心,期间叶橙给她打电话,还逗趣问她什么时候结婚,林笙想了想:“不知道,他没说。”
“啧啧,你被人拐到国外去了,还没打算结婚呢。”
结婚啊……
林笙想了想,她觉得以谢家乔的个性,应该没有那么快,他工作那么忙,十天里,九天都在工作,只有一天时间陪她,不过对她来说,两人目前这种情况,结不结婚都不重要。
挂断电话后,谢家乔就回来了,林笙扑进他的怀里,笑着问:“累不累?”
“不累。”谢家乔捏了捏林笙的鼻子,“在家无不无聊?”
“不无聊,隔壁的太太跟我聊得挺好的。”
隔壁住着一对中年夫妻,男人设计总监,女人则是家庭妇女,那夫人很喜欢林笙,即便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很爱送一些美食上门给她吃,两人靠着打手势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时不时就串门聊天。
谢家乔脱掉自己的外套,看着林笙说:“明天我爸要来,我准备跟他谈谈我们结婚的事。”
林笙心头一颤:“伯父这么快要来,那我要做什么准备!”
“什么都别做!”谢家乔搂着她,“乖乖在家等着就行。”
林笙笑着点头,却并未发现谢家乔那担忧的神色。
第二天,林笙在家忙碌着做饭,旁边两个大厨看着她,目目相觑,谢家乔有交代过,让林笙别下厨,也别做家务,让她做点自己开心的,或者她想开个花店也行。
但林笙觉得今天日子不一样,毕竟是第一次见谢家乔父亲,理应郑重一些。
忙碌了一个下午,做了一桌的中餐。
大约晚上六点钟左右,门铃响了,林笙亲自去开门,但是站在门外的不是谢家乔和他父亲,而是一个穿着十分奢华的中年女人,亚洲面孔。
女人保养的很好,五十多岁如三十多岁,除了眼角有点鱼尾纹之外,皮肤比同龄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林笙以为她敲错门,便问道:“不好意思,您会说中文吗?是不是敲错门了?”
“没有敲错门。”女人用流利的中文回她,“我就是来找你的,林笙。”
林笙听她指名道姓说出自己的名字,愣了片刻,“请问您是……”
“我是谢家乔的母亲,方韵,你可以称呼我为谢太太。”
作者有话说:
可能月底就会正文完结啦~可能,可能嗷,谢谢一路追文的小伙伴们,爱你们(づ ̄3 ̄)づ╭~
第34章
◎笙笙,我想娶你◎
林笙记得之前谢家乔说过, 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那么眼前这位女人,怎会自称是谢家乔的母亲呢?
虽然有疑问,但林笙还是出于尊敬的态度, 礼貌地问好:“您好。”
“怎么, 不让我进去吗?”
方韵身上的气场太强,强到让林笙有些害怕, 她回过神来, 连忙将身子让开, 给方韵让出一条道来。
方韵缓缓走了进去, 对于这个家, 她似乎知多甚少,进来时,也用疑惑的目光在打量四周。
随后,她将手里的包包随手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扭头看着林笙:“谢家乔有跟你说过我的事吗?”
林笙小心谨慎的回答:“家乔工作一直都很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少, 他没什么机会跟我说家里的事。”
“他应该是不想跟你说。”方韵仿若主人般, 坐到了沙发上, 用一种审视的态度看着林笙, “其实我不是他亲生母亲,我是他继母。”
林笙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显,依旧非常礼貌的回应:“家乔对于家里的长辈一直都很尊敬, 所以也没有特意跟我提及此事……我……”
“你要是说谢家乔恨我, 我倒是相信, 你要说他尊敬我, 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此时的林笙,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方韵的话,从女人的第六感来说,方韵的态度强势而嚣张,不是以一个长辈的态度,而是以一个强者的态度。
方韵也确实如此,在谢家乔的房子里,以女主人的姿态,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着水,边打量楼上的景致:“陈家乔前一次回家,就跟他爸爸说要娶一个中国女人为妻,甚至为此违抗了他爸爸为他安排联姻这件事,你知道作为INJ未来的继承人,娶一个平凡的女人为妻所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吗?”
虽然很早之前谢家乔就跟他们说过,他父亲是谢泰初,可他们从来没相信过,林笙也在半信半疑中跟他来到了苏黎世。
在这里,她去过他的公司,见过跟他一起工作的伙伴。
期间,他们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INJ公司,也没人说过他就是谢泰初的儿子。
如今方韵当着她的面,再一次说出了这件事,林笙恍惚又震惊,不是震惊于谢家乔是谢泰初的儿子,而是震惊于,他居然有联姻对象。
见林笙不说话,方韵继续说道:“如果你一定要嫁给他,不如考虑看看嫁给他之后的后果,第一,INJ作为全球知名企业,你嫁给谢家乔,你就会成为无数人的焦点,你的学识跟见识跟不上,会让你在各大场合出丑,到时候你与他的感情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维持多久?”
“第二,INJ的联姻方式,会为INJ企业创造无数的价值,如果谢家乔跟你结婚,我们INJ企业就会损失掉一部分的资源,那么请问这损失掉的资源,作为一个普通家庭的你,是否能够承担得起?若综上两点你都能做的到,你们的婚姻也不会有人来插手。”
方韵气场强大到让人觉得害怕,哪怕她仅仅只是在跟林笙和平的说这件事带来的弊端,也会让她感到害怕和恐惧,她突然就明白了谢家乔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的矜贵与气质来源于哪里了。
即便林笙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种见多识广在方韵面前完全不够打,她甚至有些想不到该用什么话来阐述自己的观点。
一时之间,语塞当场。
方韵见她不语,笑着说:“谢家乔确实很喜欢你,他在美国的家里,都是你的照片,但是,我认为喜欢一个人,是要在双方经济基础稳定的情况下,以及两人眼界都同样广阔的基础上,才有可能相互扶持走完一辈子。”
林笙的心跳得很厉害,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席卷她的全身,她慢慢抬头看着方韵:“您认为,我没法跟谢家乔走到最后吗?”
“是一定走不到最后。”方韵看着她,“就像他现在也压根没法成为我的儿子一样,在我眼里,他只是流着泰初血液的种罢了,我对他,毫无感情。”
林笙不可置信的看着方韵,虽然她已经猜测到谢家乔跟她的关系不太好,但是没想到这样冷血的话能够从她嘴里说出来。
而对上林笙目光的方韵,也丝毫不惧,冷笑一声:“怎么,这样说,你就受不了了吗?如果你要嫁给谢家乔的话,那么你进入谢家,听到这样的话会更多,如今我还是以一个外人的态度来跟你说话,若你是谢家儿媳,我就会以长辈的姿态来要求你,命令你,到时候会比现在更让你痛苦。”
话音落下,大门就打开了,谢家乔的身影站在门外,略有些气喘,似乎是跑着进来的,连车都没有停好。
他看见方韵的身影时,脸色格外难看,握着拐杖有些踉跄的走到林笙身边,站在她的面前,低声说道:“我爸呢?为什么是你来?”
“是你爸让我来的。”方韵看着谢家乔,“让我来看看,这个把你迷得找不到北,拼死也要放弃跟白家千金联姻的女人,到底是谁,如今看起来,确实有那么几分资本,比白家千金好看。”
“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请你出去。”
“谢家乔,不要以为你现在进入了INJ集团,成了董事会成员,还被泰初公开是未来的继承人,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耍威风。”
方韵缓缓走到谢家乔面前,看着他的黑眸,一字一句的说:“一个需要靠着身体上位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永远都是贱,你若是跟她结婚,生出来的孩子就更贱。”
谢家乔握紧拐杖的手一紧,另外一只手就已经伸向了方韵的脖颈。
林笙是第一次看见谢家乔动怒,浑身散发的气场,犹如倾斜而下的汪洋大海,瞬间将人淹没,沉溺于黑暗的海水中,无法挣脱,她恐惧又害怕的看着这一幕,说不出任何话来。
谢家乔捏着方韵的脖颈,眼眸中迸发出无数的红血丝:“你没资格说我妈。”
方韵见过的大场面多了,怎会害怕谢家乔的招式,她被捏得说不出话来,却依旧云淡风轻,艰难地说:“那你当初……是怎么……来谢家的?你的腿……是谁……打断的?谢家乔,你比我更清楚……你如今的身份……是抢来的。”
是抢来的……
这四个字,深深戳痛到了谢家乔内心深处的柔弱,他恍惚之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而方韵也在这样的力道下,逐渐失去呼吸和意识,眼看着她就要被谢家乔给掐昏了,林笙见状,赶紧上前拦着:“家乔,放手。”
家乔二字,一下子又将他拉回到现实,他缓缓松开了手,方韵的身子也踉跄的跌坐在地。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依旧保持着那份气场,从未削弱。
坐在地上缓和了好一会,方韵才缓缓站起身来,仰头看着谢家乔:“你,一辈子,都是谢家的耻辱,尤其是你妈,你若是娶了林笙,她会跟你一样,成为谢家的耻辱。”
说完这句话,方韵便转身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谢家乔的身影仿佛陷入了某种黑暗的漩涡之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和痛苦,他踉跄的坐到了沙发上,靠着沙发闭上双眼。
整个别墅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林笙缓缓坐到他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谢家乔回过神来,睁开双眼看着她,强扯出一抹笑容:“你怎么做了那么多菜?”
林笙苦涩的回答:“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看一眼就知道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下厨吗?”
“我以为你爸会来。”她靠着他,“家乔,你别生气,别难过好不好?我收回之前的话,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生气,不想看见你难过。”
谢家乔温柔的抱住她,“我没难过,我只是生气我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
谢家乔点头,“没有就好,我上楼换个衣服,然后下楼陪你吃饭。”
“好。”
谢家乔站起身来,握着拐杖往楼上走,可他走的每一步都比之前要走得艰难、缓慢。
林笙知道,他很难过,于是在他上楼后,悄悄的来到他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她看见他坐在房间的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落寞出神,一种从未有过的颓废感席卷着他的全身,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难过,在他们同居的这段日子里,即便公司遇到难事,他也会尽力去处理。
而这样的难过,是他用尽所有手段也没办法处理好的。
夜色沉沉,谢家乔望着窗外的景色,想起上一次他欲要跟林笙父母提亲时,临时接到了谢泰初的电话,电话中,他要他立刻出国谈论联姻的事,为此,谢家乔不得不将要娶林笙这件事告知于他,谢泰初听完后,发怒的斥责他没有责任感,身为INJ未来的继承人,不管公司利益,不和白家联姻,反倒要去娶一个平凡家庭的女生。
父子两闹得很不愉快,但谢家乔并未松口。
他要娶林笙,是他一直都想做的事。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的阻力和抗力都在遏制着他们感情的蔓延,他没办法好好的爱她,好好的给她一个家。
“家乔。”
突然,身侧传来了林笙的声音。
他微微回眸望去,就看见林笙头戴着一个玩偶的帽子,白色的布偶猫,眼睛发蓝十分澄亮,她握着猫爪子抓挠他的腿,声音从玩偶头套里传出来:“你是不是想元宝啦,因为我狗毛猫毛过敏,你不能把它带在身边,所以难过啦?不要难过,你看,这里有一只超可爱的猫咪陪你哦。”
说完,就用自己的头去蹭他的腿。
谢家乔露出淡淡的笑容,伸手去摸她的头,可是摸着摸着,眼眶就红了,声音低沉无比:“笙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林笙摘下头套,伸出双手抱住他,“家乔,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一直都很高兴,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
谢家乔紧紧抱着她,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林笙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说一些难听的冷笑话,什么不要跟风打架,因为你会感冒,得不偿失,或者是头发烫了就会变成卷发,那卷发会瞧不起直发。
她说了很多,但谢家乔听完,突然捧着她的脸吻了起来。
林笙猝不及防被他压在了桌子上。
他贴着她的耳边问她:“笙笙,我不想吃饭了,你会生气吗?”
她做了那么一桌子饭菜,用尽了她所有的心思,他害怕她生气,问得小心翼翼。
林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发蒙,但只要他不难过,她又怎会生气呢?
“不生气。”
“那我换种吃法吧。”
“你要……”
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林笙那一夜在窗边,受了不少的伤,尤其是后面的蝴蝶骨,被桌子上的笔划伤了一道口子,流血得不像样,即便第二天谢家乔想叫医生上门来看,她也不太愿意,只让他用消炎药擦拭。
但这样的伤确实很难消,足足等了一周才转好。
两人都尽量不去提方韵来的那件事,装作没有发生,没有出现,她还会像往常那样,每天在家等着他回来,偶尔给他做上一顿饭,他会吃得精光。
两人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房间里看书、看电影,有的时候林笙会跟他争执,譬如他想看战争片,她想看恐怖片,两人争执不下后,最终用非常幼稚的方式,垂头剪刀布来决定听谁的。
可后面也不知道是谁赢,谁输。
总归是她又一次被谢家乔吃定,给她放上了她最爱的恐怖片,她一边鬼吼鬼叫,一边哭哭啼啼。
谢家乔问她:“你是害怕鬼,还是难受?”
“你说呢?”
“嗯……”谢家乔故作迟疑,“看来不太难受。”
“……”
林笙最喜欢咬谢家乔的肩膀,他的肩膀已经被她咬了好几道口子,但谢家乔从未发过火,似乎还非常满意她的杰作,每天早上醒来都要给她看自己的伤口,仿佛勋章一般,在她面前炫耀。
“昨天咬了两口。”
林笙:“……”
“谢家乔,你有病!”
然后一枕头扔了过去。
谢家乔非常喜欢她这股撒娇劲,只要闲下来就会求着她撒娇,林笙只能用夹子音去喊他的名字,从原本的家乔、乔乔,到最后喊他‘乔哥’,或者是‘家乔哥’,逗得他笑得不行,转手就将她搂在怀中,摸摸她的头顶,“小野猫。”
两人腻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幸福了,幸福到林笙感叹原来跟相爱的人走到一起,会是这么甜蜜。
苏黎世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六月中旬的天没有国内那么热,平均二十度左右。
林笙熟悉了家到公司的地址后,每天都会徒步去接谢家乔下班。
一开始谢家乔不太同意,觉得她太辛苦,但是林笙一再坚持,谢家乔只好同意。
那天,阴雨绵绵,林笙撑着伞去找谢家乔,刚到他的公司门口,就看见一辆顶级豪车停在公司大门,而从车里下来的人,正是商业大亨谢泰初。
两人距离不远,就这么打了个照面,谢泰初在看见林笙的那瞬间,黑眸幽深,散发着令人无法揣测的复杂。
林笙见谢泰初,大多数是在财经频道和杂志上,在现实里,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富豪,难免有些怯场。
林笙有些害怕的后退了半步。
谢泰初却缓缓朝着她走了过去。
这种顶级压迫,让林笙觉得十分的恐惧,她握紧了手中的雨伞。
直到谢泰初的皮鞋映入眼帘。
“你是林笙。”
他用肯定的语气问她。
很明显,他知道她的存在。
林笙有些害怕的握紧了手中的雨伞,结结巴巴的喊道:“伯,伯父好。”
谢泰初上下打量着她,烟雨蒙蒙,她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微卷,长度到腰间,增添几分柔和的妩媚,与真正妩媚的女人不同,她身上还有一股极致的清纯劲,眉眼垂下,那睫毛浓密的阴影落在脸上时,徒增了风情。
细腰软肢,极致的东方美。
谢泰初笑着说:“你比私家侦探拍出来的照片好看多了,很漂亮。”
林笙对于他的夸奖,有些害怕,紧紧握着双手:“谢谢,谢谢伯父。”
“怎么,在等家乔?”
“是的。”
“要不要坐到我车里等?”
谢泰初的态度和反应让林笙觉得奇怪,明明之前方韵来的时候,强势又嚣张,一副要拆散他们的模样,而且从她的话语中能够感受到,是谢泰初要求她来的。
怎么真正见到谢泰初了,他却是这样的态度?
并不冷漠、也不生气,反而对她不错?
林笙惶恐的摇了摇头:“没事的,他很快就下班了,我在这里等一样的。”
“没事,下着雨呢,坐我车里。”谢泰初伸手去握林笙的手,细小的举动有些吓到她,连忙往后退。
就这样一幕,被赶下楼的谢家乔看见了,他的眼神中顿时迸发出无数的寒意与恐惧,站在那里愣了好几秒钟,才快速握着拐杖上前,他挡在林笙的面前,用强势的态度看着谢泰初:“爸,你怎么来这里了,有事吗?”
谢泰初看着突然出现的谢家乔,唇角上扬:“来看看你,有空吗?”
“有,上楼谈。”
谢泰初并没有像方韵那样为难林笙和谢家乔,只是在转身时,用余光打量了一眼林笙,才走进公司大门。
也就是那么一眼,看得林笙浑身不舒服。
谢家乔转身看着林笙,低声问:“我爸又对你做什么吗?”
“没有。”
“那好,你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信息。”谢家乔吻了吻她的额头:“乖。”
林笙点头,“那你早点回来。”
“知道了。”
林笙转身离开后,谢家乔也走进了公司大门,此时的谢泰初正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这家风投公司是谢家乔独立经营且创立的,只不过是依附在INJ旗下,公司位置也不在美国,父子两常年聚少离多,交流甚少,谢家乔也不知道要跟谢泰初说些什么,往往只是寒暄片刻,便去做自己的事。
可今日不同,谢家乔走进办公室大门后,就低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泰初看着谢家乔,笑着说:“儿子,你看人眼光不错,那小姑娘长得真漂亮,腰细得很。”
听到他这话,谢家乔握紧了手中的拐杖,黑眸深处散发着无数的寒意,他死死的盯着谢泰初,“你想对她做什么?”
谢泰初悠闲的坐在位置上,慢悠悠的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说道:“家乔,我还是当初那句话,你老老实实的跟白家千金结婚,我会保证那个姑娘好好的。”
“我说过,我要娶的人不是她!”
谢泰初将咖啡杯放下,“家乔,你若不同意,我也想尝尝那个女人什么滋味,她看起来真的很好吃。”
谢家乔猛地拿起旁边的文件,直接砸在了谢泰初的脸上。
文件落了一地,发出声响。
可谢泰初并未生气,反倒的擦了擦脸上的伤痕,拧眉道:“你就是对她的事特别的没有耐心,提上一嘴你就受不了了,将来要真成了你老子的女人,你要怎么办啊?”
“谢泰初!”谢家乔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双目猩红,“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看我敢不敢。”谢泰初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跟你老子争女人,你没什么胜算的。”
是的。
他没胜算。
谢泰初在业内的位置实在是太深,太强了,他想要林笙,他几乎没什么力量去抵挡。
谢家乔艰难地说:“你不要碰她,她是我的女人,她怀孕了。”
此刻,谢家乔多希望林笙有他的孩子,有了他的孩子,即便他们没有结婚,旁人也不会再对她做什么。
谢泰初听到这话后,只是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子,我再多给你些时间考虑,林笙那姑娘真的很不错,你愿意跟她厮混些日子,无所谓,但是你要娶她,没门,因为那个姑娘我也看上了,除非你老老实实的去娶白家千金,那么这件事,我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世界上漂亮的女人有很多,能够让我去争的女人,可就那么一个,你要想清楚。”
谢泰初字里行间的意思不过就是,林笙在他眼里,是个筹码。
他想碰她,无非就是因为谢家乔紧张她。
无耻下作的行事手段,让谢家乔感到一阵厌恶和恶心。
他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冷冰冰的回了一句:“你敢动她,我会豁出性命跟你拼命,你看我敢不敢。”
谢泰初笑了笑,没说任何话就这么走了。
谢家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身影仿佛陷入黑暗中那般,无尽的惆怅与恐惧涌上心头,犹如年少时在夹缝中生存,无助的滋味蔓延所有。
晚上七点,谢家乔回到家中,看见林笙像往常一样站在家门口等着他回来,他加快步伐走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她。
林笙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将头靠着他的胸膛,“怎么了,是伯父骂了你吗?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不是?”
“没有。”他闷闷的回答,“他同意我们在一起。”
林笙笑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少来骗我,你在我面前说谎特别明显。”
谢家乔努力的扬起一抹笑容,摸了摸她的头,“吃饭了吗?”
“没有,等你一起呢。”她牵着他的手往里走,“今天厨师有做你最喜欢吃的生鱼片,快来尝尝。”
她牵着他往里走,走到大厅时,谢家乔又再次抱住她,贴着她的耳畔:“不吃饭了。”
“啊?”林笙被他抱得有些紧,“为什么不吃饭?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捧着脸吻上。
谢家乔从未如此热衷于这件事,他似乎非要在林笙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才能满意,林笙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他总是那样温柔,却又炙热的表明他对她的爱,一次次的将她拉入自己编织好的柔情中,在一次次的将她吞噬。
林笙安慰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抱得她更紧,低声问她:“笙笙,如果这一辈子,你都无法跟我结婚,你愿意……这样跟我一辈子吗?”
天知道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想杀了自己,他比谁都清楚林笙此前经历过什么,是他亲口允诺一定要娶她,是他说过非她不娶的,结果到头来违反誓言的还是他。
而林笙看着谢家乔脸上的失落和难过时,只是用自己双手捧着他的脸,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尖:“家乔,那你会娶别人吗?”
“不会。”他坚定的说,“死都不会。”
“那你是不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没办法娶我呢?”
谢家乔嘴里发苦,“嗯……对不起。”
“你看,不是你的错。”林笙吻了吻他的额头,“家乔,你这一路,过得很艰难吧,你肯定经历过很多人都无法经历的事。”
林笙靠在谢家乔的怀中,用头去蹭了蹭他的胸口,“那天你的继母来家里说了那样一番话后,我也有所感悟,我不是感悟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而是感悟你作为INJ的继承人,居然要抛弃这么多东西。”
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林笙还在为他说话?
谢家乔紧紧抱着她,低声说:“笙笙,我们逃到没有人找到我们的地方,什么地方都好,只有我们就行。”
林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幼稚言语逗笑了,“你好幼稚啊。”
“嗯,被你传染的。”
两人看着对方,又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谢家乔突然就落泪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紧紧抱着她:“笙笙,我想娶你,我好想好想娶你。”
林笙也哭了,她能感觉到谢家乔的无能为力,紧紧拥抱着他,“我也是,我好想,好想嫁给你。”
*
六月底,谢泰初再一次登门,在谢家乔在公司忙碌的时候,以私人的名义请林笙去外面玩。
林笙本来不想同意,可是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车。
谢泰初让司机带着她来到了当地的高尔夫球场,据说当地的最有名的高尔夫球场就是谢家的。
林笙进入球场内,便看见谢泰初坐在远处的位置上,旁边还坐着几个金融大佬,能念出名字的就有两三个。
林笙惶恐的走到他们面前,喊道:“伯父好。”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她,长得漂亮吧?”
旁边几个金融大佬纷纷点头:“确实漂亮。”
然后就用一种极其不舒服的眼神打量着她。
林笙被他们看得毛骨悚然,只能看向谢泰初,“伯父,您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我今天跟家乔约好晚上要出去吃饭,马上就到点了,如果没事的话……”
“怎么会没事?”谢泰初笑着说,“叫你来,自然是叫你来打球的,会打吗?”
林笙摇头,“不会。”
“不会,我来教你。”
谢泰初站起身来,从旁边的柜子里随意的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杆走到林笙面前:“来,试试。”
林笙连忙后退,“伯父,我真的不会。”
“都说不会我来教你了,来,把球杆握好。”
在那种情况下,林笙实在很难拒绝谢泰初,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了他手中的球杆。
随后谢泰初握住她的手,想牵着她走到前面打球,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手时,林笙就极其的恶心的甩开了他的手:“伯父,我真的还有事,我要先走了,对不起。”
说完,就把球杆放下,疯了似的往入口处跑去。
她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快点离开这里!
跑到门口的时候,就撞见了赶来的谢家乔。
林笙见到他的身影,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家乔!”
谢家乔抱着她,看着远处的谢泰初,以及西装笔挺的金融大佬们时,一种让人恐惧的念头油然而生,他握紧了林笙的手朝着外面走去,步伐快且急促。
而谢泰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并未生气,反倒笑着说:“我儿子挑人眼光,真不错。”
旁边几人附和,“小谢总看人的眼光自然不能跟别人比,确实不错。”
*
林笙跟谢家乔坐上车后,就回了家,一路上,谢家乔只抱着她,什么话都没说。
他搂着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低声问她:“笙笙,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家庭情况,你想听吗?”
“嗯。”林笙在他怀里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你说,我想听。”
谢家乔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思绪仿佛回到多年以前,恶臭的巷子里、潮湿的房间以及用门板钉起来的房门,无时无刻布出现在他的梦里。
但他能清楚的意识到,这不是梦。
是现实。
是他噩梦的童年。
他自小跟着母亲颠沛流离的生活,母亲靠着打杂工养活他,有的时候是清洁工,有的时候是针线活,偶尔遇到和善的人,会多给她一些钱,她总能用这些钱做一些好吃的给他吃。
他想多吃,又不敢多吃,想多吃些长大,又不敢多吃害怕母亲没得吃。
他们辗转了一个又一个城市,终于在榕洲定居下来,林笙所生活的中街区,算是榕洲不错的居住区域,但谢家乔居住的清雨区,在当时那个时候,是非常有名的‘贫民区’。
谢家乔的母亲就这样靠着简单的手工活养活了他。
谢家乔小小年纪,就懂事得让人心疼。
六岁已经会自己做饭吃,并且还会给晚回来的母亲做一份,虽然做的味道不好吃,可母亲也会吃得津津有味,夸奖他干得好。
他会走街串巷的去找一些简单的活来帮衬母亲。
也会因此遭来一些小恶霸的欺负,瘦瘦小小的他,在巷子里被人打得闷声不吭,仿佛知道要是喊了就会被人打得更惨。
母子俩就在那样的情况下度日,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且清贫,但总归是跟在最亲的人身边,并不觉得难过。
九岁那年,谢家乔的小姨邵璇找上门来,看见母子两个人过着这样的日子,哭得不行,一个劲的拉着她的手,说要找谢泰初算账,母亲拉着小姨,说道:“你找他做什么?你没看新闻吗?他马上就要娶别的女人了。”
“那就这么算了吗?”
母亲沉默良久,才说:“算了吧,他没那么爱我,要是爱我的话,肯定会违抗他父母的意思娶我的,可他没有违抗,就说明他对我的爱也不过如此,我跟家乔现在过得挺好的,他也不知道有家乔的存在,就这样吧。”
邵璇气得不行,对姐姐一意孤行要跟谢泰初在一起,怀孕后更是让父母觉得丢人,一再问她是谁的种,她也不肯说,就这样被父母赶了出来,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尤其是看到已经长大的谢家乔,那么瘦、那么小,邵璇心中泛起了无数的怜惜,于是斥巨资在榕洲当地租了一套公寓,将母子二人安顿进去,自己也承担起照顾谢家乔饮食起居。
一开始相处得都挺融洽的,直至某天,母亲看见了谢泰初迎娶方韵的新闻后,深夜买醉,在街头被人撞伤,不治而亡。
那天夜里,接到消息的谢家乔急匆匆的赶往医院,当医生跟他说治疗费用时,年幼的谢家乔的脸上出现了迷茫的神色,他问医生能不能便宜点,医生说情况紧急,让他赶紧交钱,或者让他父亲来处理。
但谢泰初怎么可能从国外赶到这里来为他的母亲交钱?
等邵璇赶到时,人已经没救了。
至此,谢家乔就彻底跟了邵璇。
谢家乔学习一直很努力,他似乎知道自己跟平常人不一样,只有更加努力的学习,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才有更好的出路,他的生活好像一直都处在一个黑暗且不见光的世界里,他在这一片迷雾中匍匐前行,始终找不到终点。
唯独在看见林笙的那瞬间,治愈的笑容在顷刻间闯入他的心里。
他永远会记得那个盛夏,那个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女孩,笑起来很甜,有两个很漂亮的酒窝。
刚入学没多久,某天傍晚回家时,就看见了出现在他家门口的方韵。
彼时的方韵漂亮端庄,一副有钱人家的小姐模样,她站在那里,看着谢家乔的身影,唇角上扬:“你就是那个死都要爬上泰初床的女人生下来的儿子吗?”
谢家乔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谢泰初的儿子,但并不知道母亲跟谢泰初之间发生的事,身为人子,无法听到从别人口中说出这样羞辱母亲的话来,他冲上前,冷冰冰地说:“你没资格说我妈。”
方韵依旧很大气,“是你没资格跟我谈话吧,谢家乔,你妈真是好本事,故意怀上泰初的孩子,然后带着你跑路,等到你安全长大,就要带着你回谢家分一杯羹,这算盘打得真响。”
“我没有想要跟你们谢家扯上任何关系。”
“哦,是吗?”方韵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这就是你母亲安排人送给泰初的信,足足隔了这么多年啊,才将这封信送到他手里,她为什么早不给,晚不给,偏偏在你长大成人的时候给,不就是要分一杯羹吗?”
方韵冷笑着说,“什么样的母亲就能生出怎样的儿子来。”
面对着方韵的嘲讽,谢家乔的双手紧握,那封信上的字迹确实出自母亲之手,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她是如何生下他,又是如何带着他生活的。
详细到让人觉得可怖。
谢泰初看到这样的信,早就安排人找谢家乔了,只可惜,方韵来早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谢泰初:我看上林笙了。
谢家乔:滚边去吧,小心你躺病床上我给你拔氧气瓶
第35章
◎他说,挚爱她一辈子。◎
林笙紧紧抱着谢家乔, 企图给他一些温暖,可是总觉得他那双忧郁的神色里充满了无数的沧桑,到底要经历过怎样的变故,才能养出他如今这幅处事不惊, 从容自如的性子来呢?
谢家乔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林笙的脸, 望着窗外一排排的杨柳树,仿佛前面的大道是一条悬崖大道, 一走到底, 必将摔入悬崖, 粉身碎骨。
“方韵走后, 我小姨跟我说, 我妈临死前一天曾经跟她说过一句话,说是如果她有一天出了什么意外,就一定请我小姨要将我送到谢泰初面前。”
虽然谢家乔并不知道母亲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如她所言,邵璇做到了她的遗嘱,将谢家乔送到了谢泰初的面前, 只不过用的方式极端了些。
那一年, 谢泰初身体受损, 无法再孕育子女, 他与方韵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儿子,家族观念又极重的情况下,在得知谢家乔的存在后, 便想方设法要找到他。
“那天夜里, 我小姨把我推下楼, 在我摔下楼前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博取他人的同情,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谢家乔的声音颤抖得很,抖得让林笙觉得害怕,她紧紧的抱着他,甚至爬到他的腿上,坐在上面,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吻着他,企图给他一些温暖。
可是谢家乔太冷了,他只能抱着林笙,哽咽:“其实方韵说的没错,我今天这个身份,是抢来的。”
邵璇用最极端的方式,在谢泰初找到谢家乔之前,直接弄断了谢家乔的腿。
那时的谢家乔根本就不知道邵璇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猝不及防的被她推下楼,整个腿骨粉碎,他本来就身体不好,营养吸收得很差,被她这么一摔,腿部根本就没有痊愈的可能,以至于整个高中时期都要坐轮椅。
后来谢泰初找到了谢家乔,看见他过得如此凄惨,果然十分同情,在他高中毕业后,速度将他接到美国,找了权威专家给他治疗。
那时候,他才明白邵璇的意思是什么,他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即便与谢泰初是父子关系,却也没有深厚的感情建立,他若是被接回谢家,兴许会过着还不错的日子,可是这样不错的日子,终究是寄人篱下。
她要他,真正成为谢泰初的儿子。
而不是口头上的,我儿子。
在谢家乔接受治疗的日子里,谢泰初对他的感情也日渐升温,谢家乔身上很多品质是他欣赏的、是他所没有的,而他拥有的品质,在谢家乔身上也一一能够看见。
这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接班人,脑子聪明、做事稳重、眼光广阔,看人有远见。
在那个家里,他确实是受到了不错的照顾,谢泰初对他很好,方韵也可以维持着表明的和平,但只有谢家乔心里清楚,这个家,不养闲人,他没有把事情做到极致、没有成为有用的人,是会被淘汰的。
这样的家,没有家庭的温馨,只有利益的权衡。
谢家乔在这样的环境下,是会日复一日的想林笙,想起那些青葱岁月里,过得艰难却有她的日子。
“家乔。”林笙哽咽,“你那个时候,疼吗?”
谢家乔点头,“好疼,我不知道她会推我的,我不知道的……”
他一个劲地说‘我不知道的’,语气充满了无数的痛苦和难过,仿佛一把把锐利的剑射穿了林笙的心,她见过邵璇几次,回回觉得她善良慈祥,与谢家乔相处融洽,可谁能想到,谢家乔这腿,是她弄残废的。
林笙紧紧抱着他,“家乔……”
她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尖,“以后我会好好爱你,但我的爱,不是同情,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谢家乔紧紧抱着她,何德何能呢?拥有她这么完整的爱。
回到家后,他从门口吻着她到沙发上,两颗冰凉的心被互相融化,温暖,他紧紧抱着她,拿起了旁边的东西,林笙却握住他的手,“算了,别用了。”
“我还没办法给你个名分,万一怀孕怎么办?”
“谢家乔,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要,还是不要?”
他看着她炙热的眼眸,一颗心摇摇晃晃,仿佛坠落无尽的温柔乡里,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吻着她,低声说:“要,我要。”
林笙在想,谢家乔的性子之所以变成这样的温柔且坚定,很大一部分源自于小时候的经历以及成年后的经历,他的温柔是克制、是隐忍,他的坚定是痛苦、是绝望。
而这样所有克制、隐忍、痛苦、绝望幻化出来的谢家乔,温暖了她所有的时光。
她想,她这辈子,非他不嫁。
两人在沙发上并不太满意,后来又去了餐桌。
林笙看到旁边柜子上摆放着一瓶红酒,突然问他:“你喝酒吗?”
谢家乔抿唇,“不喝。”
“那我喝。”
林笙摇摇晃晃走到柜子前,拿起那酒,却没有喝,往自己身上倒去,倒得一身都是,紧紧抱着他,“那现在,你喝不喝?”
谢家乔喉结滚动,“我喝。”
即便毒药,也甘之如饴。
*
在此后的日子里,谢家乔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林笙,只要有空就会带林笙四处玩,因为家距离大教堂桥很近,所以几乎每天都会漫步在大教堂桥,看日落黄昏。
来苏黎世旅游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国内的人,林笙竟然会被那些人拍进手机里。
有好一阵,那些来的旅游团的人都在互传,在大教堂桥上,每天傍晚时分都会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孩站在那里,而她的身边会站着一个俊美的男人帮她拍照,亦或者是牵手相伴。若是想要上前跟他们拍照,一定要去问女孩,因为女孩说了算。
他们看遍了苏黎世所有的黄昏,有乌云伴日,彩霞伴日,也有大雨倾盆的时候。
但只要有空,他们一定会牵手相伴。
转眼,到了八月,林笙与谢家乔交往大半年了,他们还是会乐此不疲的为对方准备各种惊喜,父母也会经常打电话来问她的情况,当从视频里看见她一脸幸福的模样时,就知道谢家乔将她照顾得很不错。
每回这个时候,谢家乔也会坐到视频面前,很诚恳的跟林耀、易芸红汇报自己跟林笙的情况。
比如林笙吃了什么,不爱吃什么,还有他们去了哪,林笙不小心摔了一跤,前几天有点小感冒之类的琐碎的小事,都被他一一告知给了林耀。
林耀听到他说得那么仔细,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来。
这确实是一个比许承洲要好上不少的人,对林笙,是真心的。
九月初,谢家乔和林笙同时接到了谢泰初的邀请函,邀请他们到伯尔尼参加宴会。
谢家乔想都没想就拒绝,后来谢泰初一句‘你老子的生日宴会都不来吗?’,让他选择让步,只是唯一不能让步的是林笙,他不知道谢泰初的心思,于是找了非常多的保镖将整个别墅保护起来,独身前往伯尔尼。
以前谢泰初的生日都在美国度过,今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要来伯尔尼过。
谢家乔独自前往伯尔尼前,特别交代林笙,无论谁来叫她,都不准出去,除非他回家。
林笙用力的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谢家乔依依不舍的看着林笙,坐上了去伯尔尼的车。
而就在谢家乔离开半个小时,那些保镖却突然接到指令说谢家乔请她去伯尔尼参加宴席,林笙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要拿出手机问谢家乔,是否有这件事。
但是电话刚要打出去,就被其中一个保镖给拦了下来,“林小姐,时间紧迫,请赶紧跟我们走吧。”
林笙抿唇,“你们不是家乔的人。”
他们并未回复,只是一个劲的催促林笙赶快走。
林笙无奈,只能跟着他们离开,因为她看见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是有武器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可以和平的跟她谈话,一旦和平的皮撕破,那么面对她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林笙被迫跟着他们坐上了飞机,上了飞机后才知道,去的地方,是美国。
当地起飞时间为中午十一点,下午六点,抵达了美国。
林笙被安排上了一辆车,直抵谢泰初的豪宅。
到了豪宅大门,实实在在有些震惊,这是一栋修建于半山腰的一千五百平米的观景大豪宅,一入门就有双层的泳池,别墅上下四层,均采用全体落地窗,灯光从窗内散发出来时,满是奢靡的味道。
进入这样的别墅,林笙十分不自在。
而她的到来,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一个亚洲面孔,穿着朴素的女人,何德何能能够出现在谢泰初的生日宴会上?
林笙手足无措,谢泰初却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她的面前,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林小姐,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宴会,不过你这一身的打扮有些不符合,不如去楼上,我有专门为你准备礼服。”
来参加谢泰初宴会的人,大多数都是富豪,各个西装革履或是礼服出席,林笙这样的T恤加牛仔裤,在其中确实很另类。
她低声说:“伯父,您能把手机还给我吗?家乔不知道我来这里,他会着急的。”
“你急什么,我也安排人去接他了,他会知道你在这的。”
说完,也不等林笙说话,就示意旁边的保镖将她带上楼,林笙被胁迫着上了二楼的房间,保镖随意的打开一间房,里面正摆放着一件白蓝渐变的钻石抹胸裙。
等她走进去后,门就被关上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林笙有些惶恐,但是又无可奈何,这是谢泰初的地方,她能怎么办?
谢家乔又不在这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丢脸。
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换上那件礼服,下去参加他的宴会,他是谢家乔的父亲,总不能在宴会上对她做什么吧?
然而,就在她脱掉上衣,准备换上礼服的时候,本来反锁的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开门声吓到了林笙,她慌张的躲进旁边的衣柜里,用来遮挡自己的身体,而透过细缝,她看见了谢泰初的身影。
空荡荡的房间,除了林笙脱下来的衣服和裤子,没有她的身影。
谢泰初缓缓蹲下,捡起林笙换下来的衣服,目光幽幽的望着衣柜。
林笙的眼睛透过细缝,看见了谢泰初的动作和他的眼神,甚至在那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神与他对上了,一时之间,仿若置身于无尽的冰寒之中,冻得她浑身发抖。
脚底慢慢生气了一股寒意,散发至全身。
她突然明白第一次看见谢泰初那种恐惧,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而不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眼神。
她惶恐的抓住了衣柜,祈求谢泰初别过来开门,否则以她这种情况,只会被他剥皮拆骨吃进肚子里。
双手颤抖的抓着门缝,额头上也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谢泰初拿着她的衣服,慢慢靠近了衣柜的门,林笙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双目死死的盯着细缝外的人。
终于,那个黑色身影走到衣柜前就停了下来,他并未选择打开衣柜的门,而是站在那里,拿着她的衣服,笑着说:“没穿衣服,可就不能到处乱跑了。”
林笙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双手颤抖的抓着门,连眨眼都不敢,手心里冒出来的汗已经落在了衣柜上。
‘吧嗒’一声,细碎的声响,吓得林笙的心跳,陡然加快。
谢泰初没有做任何事,就只是捡走了她脱下来的衣服,随即关上门。
而即便如此,林笙却不敢出门,她只能蜷缩在小小的衣柜里,如一只被人安放在橱窗里的猫,一动不敢动。
最后,保镖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林小姐,衣服换好了吗?宴会已经开始了。”
林笙这才缓过神来,颤抖的回道:“换,换好了。”
然后推开门,缓缓推开门走出去,快速的拿起那件礼服又躲进衣柜里,在衣柜里完成了换衣,等换好才走出门。
谢泰初的宴会邀请了众多的富豪,奢靡的场景是林笙从未见过的,他们手里喝得一杯酒,抵得上普通人两三年的工资,并且在他们嘴里,还是属于不太好的酒。
林笙在那中间,格格不入。
她突然想起方韵当时跟她说的那些话,——INJ作为全球知名企业,你嫁给谢家乔,你就会成为无数人的焦点,你的学识跟见识跟不上,会让你在各大场合出丑,到时候你与他的感情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维持多久?
林笙有些恍惚,如透明人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谢泰初端来了一杯酒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林小姐,喝一杯?”
林笙看见谢泰初,想起了刚才在房间里的那一幕,浑身还是止不住的发抖,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咬着唇说:“不好意思,伯父,我不会喝酒。”
“喝一杯。”谢泰初很自然的搂上她的细腰,“就一杯。”
他的手就这么搂着她的腰,灼热的温度透过掌心源源不断的传递进来,令林笙一阵作恶,她突然觉得胃部有些翻涌,恶心的感觉让她想要呕吐。
可她又没胆子去违抗谢泰初的‘命令’。
正当她无措之际,谢家乔从门外握着拐杖快速的走了过来,他一把将林笙拉到自己的怀里,恶狠狠的看着谢泰初,“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家乔刻意压低了嗓音,明显是不想这场宴会搞砸。
国外人十分注重社交礼仪,在这样的场合里大吵大闹,无疑是没有礼貌的。
谢泰初笑着说:“什么做什么?我不过就是看林小姐第一次来,请她喝杯酒罢了,你着急什么?”
旁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谢家乔,并不知道父子两个剑拔弩张的对峙,于是举着酒杯过来敬酒。
“小谢总,难得见到你,来,我敬你一杯。”
谢家乔回过神来,右手依旧紧紧搂着林笙,左手拿起一杯酒,勉强微笑:“谢谢。”
“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谢家乔搂着林笙,目光却看着谢泰初,以主权宣誓般,说道:“等将来我们结婚,定会欢迎各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谁都知道,外界传得最广的就是谢家跟白家的联姻,按理来说,谢家乔的结婚对象应该是白家的千金,可眼前的林笙,分明不是白家的千金。
面对众人的议论,方韵走了出来,笑着说:“我儿子爱玩,跟大家开了个玩笑,大家不用介意,这位小姐在国内已经结婚,她与他的丈夫去年才离婚,与我儿子不过是高中同学关系。”
方韵一番话,让林笙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实实在在的在众人面前戳破了她唯一、不敢面对众人的过去——她结过婚。
也就是说,在这一刻,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家世背景,亦或者是个人感情生活,她都配不上谢家乔。
她的身子微微倒在了谢家乔的怀中,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原来是高中同学,那欢迎你来参加我们谢家的家宴,我敬你一杯。”林笙慢慢的抬起头,也不知道来人是谁,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觉得眼前异常的模糊,她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倒在谢家乔的怀中,仿佛失去力气的娃娃。
谢家乔怒气冲冲的看着方韵,遏制着自己爆发的情绪,抿唇说道:“她不是我的高中同学,我说过,她是我的未婚……”
‘妻’字还没说出口,他就看见了二楼谢泰初房间里,那件摆放在窗口、属于林笙的上衣。
它那么明晃晃的摆放在那,刺眼得如阳光,令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看着谢泰初,却见他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神色,还冲着他举起酒杯,缓缓将杯子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你的女人,我看上了。
谢家乔突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重击,如同当头棒喝,双拳紧握,却步步艰难,无法前行。
他低头看着同样脸色苍白的林笙,低声说:“笙笙,去外面车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林笙仰头看了一眼谢家乔,同时也看见了那件摆放在谢泰初房间里的衣服,脸色苍白无比,紧紧抓着谢家乔的衣服,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想留下来解释,也想逃离。
最终,她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离开了现场。
见她走后,谢家乔靠近谢泰初,声音颤抖无比:“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谢泰初看着他,“但如果你坚持要跟她在一起,那我可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你看。”
他指着楼上的衣服,“她的衣服,很好看,有她的体香。”
谢家乔遏制着自己想打人的冲动,“我跟你说过,别碰她。”
“家乔。”谢泰初走上前,理了理他的衬衣,笑着说,“你是我儿子,你喜欢的女人,我怎么会碰呢?我还是那句话,跟她分开,跟白家千金好好交往,我就放过她。”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有选择的余地吗?”谢泰初看着他,“做我谢泰初的儿子,你就是得听我的。”
“如果我不做呢?”
“你也没资格选择不做。”他笑着说,“要拿捏你,太容易了,一个林笙,就能捏住你一辈子,谢家乔,你这一点,最像我,最长情。”
谢家乔冷笑:“您真爱说笑。”
“你们已经度过大半年的好时光了,也该到头了,接下来,白家千金等着你。”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跟别的宾客喝酒。
而谢家乔站在那里,看着谢泰初的身影,无助的恐慌感和绝望再次包裹着他,就像当年邵璇将他从楼上推下来一样的无助,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为他好,为他好。
可是他要的,其实只是一个林笙而已。
谢家乔没有理会那些上来敬酒的人,落寞至极的走到外面的车上,刚坐上车,林笙就紧紧抱住了他,在他怀中啜泣,在他怀中不断抽噎解释:“家乔,我没有跟你爸怎么样,那件衣服,是他……是他……”
谢家乔捧着她的脸,不断的吻着她掉下来的眼泪,低声说:“笙笙,委屈你了,刚才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有为你解释。”
林笙满心愧疚的抱着他。
谢家乔也紧紧抱着她,仿佛知道,他与她的路,走到这一刻,已经走到尽头了。
他带着她来到自己美国的家,比之前更加狂热,一次次的追问她:“你爱谁?你爱谁?”
林笙意识有短暂的失去,身子在门板上摇摇晃晃,一次次的回答他:“我爱你,我爱你。”
但她好像也意识到,这样的‘我爱你’,好像不足以填补现实的缺失。
她是结过婚的人。
方韵的话,如一记闷锤,狠狠敲在她的头上,敲得她有些缓不过神来。
那一夜,两人都没睡觉。
第二天中午,林笙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仿佛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她掀开被子,穿着简单的睡衣下床,光脚走进厨房,就看见谢家乔在厨房做饭。
她看着他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浅的笑意,仿佛昨天的事,如云雾,烟消云散。
谢家乔听到声音,回眸看着林笙,“醒来了?刚好可以吃饭,去坐着吧。”
林笙点了点头。
她是第一次来谢家乔美国的家,比想象中更豪华一些,但比起谢泰初的豪宅,还是略微逊色点,对于家,他好像真的没有那些富豪热衷于各种豪华装修,只要能住,有个小房间,对他来说就挺好的。
很快,谢家乔端着菜走到餐桌前坐下,递给她碗筷,“来,尝尝看吧,看看好不好吃。”
林笙随意的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眼里露出惊艳的神色,快速的伸出大拇指,“超好吃!”
“好吃多吃点。”
林笙用力的点头。
两人昨天折腾了一夜,确实饿得发昏,林笙不断的进食,谢家乔就这么看着她,眼里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等她吃完后,摸了摸圆圆滚滚的肚子,笑着说:“哎呀,我吃得好饱呀,你怎么不吃?”
谢家乔看着林笙,微微垂下眼眸,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喉结滚动着,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连开口的能力都丧失。
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令林笙的心都碎了,“笙笙,我们,分手吧。”
林笙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她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他是开玩笑的。
她用试探的语气问他,“你在说什么?”
“我说。”他哽咽,眼眶泛红,却死都不敢与她对视,深怕对视上,所有的情绪会瞬间瓦解,“我们分手吧,下午四点,我送你回国。”
林笙的眼眶逐渐泛红,嘴巴颤抖,用细微到极致的声音重复问他,“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谢家乔!”
她的声音,从开始的颤抖,到后来的质问、发怒,所有的情绪犹如翻江倒海的洪水将她淹没,一把拿起面前的碗想砸向他,可是却又再抬起来的瞬间僵硬住,眼泪就这么落在桌面上,哭着问他:“你说什么,谢家乔,你要跟我分手?!”
谢家乔始终垂着头,他从来没有这么的痛苦过,原来生理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理上的。
被邵璇推下楼的痛,在这一刻,仿佛如摔在平面上一样,毫发无损,反倒是跟林笙分手,如从一百楼直接坠落,摔得他粉身碎骨。
可他知道,这条路他必须要走,他没办法承受林笙被人羞辱的痛苦,也没办法残忍的将她卷入自己那黑暗的世界里。
即便之前的他如何企图将她拉入自己生活中,企图爱她、企图占有她、企图与她结婚。
如今看来,都是没法实现的。
是他一意孤行,是他没有做到身为男人的责任,他罪该万死,但她……应该生活在窗明几净的明亮世界里。
他低声回复:“嗯,我要跟你分手。”
说出这句话,嘴里苦涩得要命。
“谢家乔,你看着我!”林笙用尖锐的声音喊道,“你看着我说,你要跟我分手!”
谢家乔始终没有抬头,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衣服穿好,我送你去机场,有私人飞机会带你回国。”
他用如此决绝的声音来推开她,明明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如此的恩爱,他一遍又一遍的说他爱她,可是到了今天,他就要跟她分手。
林笙哭着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放软语调,“家乔,是不是你爸昨天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你误会那件衣服了,那件衣服……”
林笙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她没办法跟谢家乔说,他的父亲对她有企图。
他在这个家生活得如履薄冰,步步走得都要比别人艰难,好不容易得到今天的一切,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打破这一切呢?她的目光慢慢的落下,落到了他受伤的腿上,脑海里想起那句——博取他人的同情,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他用了一条腿,换来了今天的生活。
她不能用一句话,就毁了他的生活。
握住他的手,慢慢落下,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肩膀一抽一抽,“那,那我回国了,我们,我们还会见面吗?”
“不会。”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不能。”
“谢家乔,你真狠心。”
林笙站起身来,哭着跑进了房间。
而就在她跑进房间的瞬间,谢家乔早已经泪流满面。
天知道他走到她身边,用了多少年、用了多少的精力,好不容易走到她的身边,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十几分钟后,林笙换好衣服走出来,跟她来苏黎世那天一样,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
她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已经肿得不行,声音低沉:“家乔,你抱抱我吧。”
谢家乔背对着她,却怎么都伸不出手,深怕自己伸出手,就会舍不得让她走。
他残忍得连最后一个拥抱都没有给她,去苏黎世的机场,也跟她分开坐一辆车。
林笙坐在车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想起半年多来跟谢家乔相处的日子,真的幸福得快要让人忘记时间,忘记所有,他是那么温柔的包容她的一切,容忍她所有的坏脾气。
她好几次逞强,非要喝酒,喝完了就吐,吐得他一身都是,他只会宠溺摸摸她的头顶,“我家笙笙怎么这么调皮,你看你,又把我衣服弄脏了。”
然后默默的脱衣服去洗澡,哪怕林笙吐在他床上,他也只会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这样做是不对的。
林笙总是会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我这样做是对的,是对的嘛。”
谢家乔又会折服于她的撒娇,点头说:“好,都是对的,喜欢吐就吐吧。”
那么爱她的一个人,那么宠她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跟她说分手,难道真的是两个人的悬殊太大,在昨天那场宴会上,她让他丢人了吗?
林笙垂下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手背上。
司机看着林笙这副模样,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递给她纸巾。
林笙并没有接过来,只是问道:“机场到了吗?”
“到了。”
司机将车靠在了机场旁边,下车为林笙开车门。
林笙下车后,看着后面停着的那辆轿车,虽然看不清车内的景象,但她知道谢家乔坐在里面,她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变得无比的空洞,美国的八月比苏黎世要热一些,她想起自己第一天到苏黎世的时候,谢家乔抱着她躺在房间里,不断问她,笙笙,你会后悔跟我来这里吗?
她回他,不会。
他总是在用行动表示,带她出国,是正确的。
可是那个家,终究不是真的家,就像现在要离开,她什么都带不走,连她最爱的人,都带不走。
她仰头看着一架架飞往各种国家的国际航班,不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苏黎世,还会不会有那么美的黄昏?
最终,她转身走进了机场,什么都没带,却什么都带了。
而谢家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几乎不哭的他,今日哭了第二次,无声的眼泪落下,如万箭穿心,一次次穿透他所有的骨肉,连着血肉一点点带出来。
他如等死的猎物,躺在无人所知的旷野,任秃鹰采撷。
此去,再无相见可能。
所以我希望笙笙,你一辈子都要开开心心,否则我坠入十八层地狱,日夜为你诵经祈求,佑你,来世与我重逢。
*
林笙达成私人飞机回到了国内,她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回国的消息,一回国就游荡在街头,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城市,下意识的喊道:“家乔,我渴了。”
可是一回眸,身边没有任何人,也不会有人跑很远很远的路,为她买上一瓶水,小心翼翼的为她喝下。
身侧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亲人、有爱人、也有朋友,唯独她,形单影只,无人疼爱。
她恍惚的蹲了下来,之前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如洪水侵袭般,彻底爆发,她抱着膝盖痛哭。
路过的行人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有人上前询问,有人拍照,但她都没有回应,只有那个瞬间,她才明白,这个世界是孤独的,唯独只有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孤独的世界才会照亮。
可是怎么,他照亮了她的世界,却又突然将灯拆走,让她毫无防备的陷入这样黑暗的世界里。
林笙在那哭了很久,哭到眼泪干尽,才听到身后传来叶橙的声音:“笙笙。”
她慢慢抬起红肿的眼睛望去,看见叶橙站在身后。
叶橙走到她跟前,并未问她发生什么,也没问她为什么哭,只是将她扶了起来,低声说:“我在家里做了饭菜,去我那里吃饭吧。”
林笙仿佛失去所有灵魂,连回答人的能力都没有,就这么被她牵着往家里走。
走到一半时,她突然说:“家乔下班了。”
叶橙身子僵住,缓缓看向她。
“笙笙,他不在这。”叶橙艰难地说,“他跟我说,你们分手了。”
林笙的眼泪再一次落下来,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说:“他有原因的,他很爱我的,我不可能跟我分手。”
她还是无法相信谢家乔会跟她分手这个事实,不断用坚定的语气否认这件事。
叶橙很少看见林笙这幅模样,哪怕是之前跟许承洲分手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色,一种失去灵魂的空洞。
她紧紧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可林笙就是不断的重复‘他没有跟我分手,没有’。
叶橙怕极了,因为眼前的林笙就像是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整个人都散发着空洞和虚无,伤心到极致的人,必会遭到反噬。
她迫不得已通知了林耀跟易芸红。
两人赶到叶橙家里的时候,林笙还在哭,她一直在说‘家乔很爱我,他真的很爱我。’
可谁都知道,若非真爱,又怎会如此残忍的看着她这样?
林耀再一次看见女儿受苦,心疼得不行,眼泪也落了下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说:“笙笙,爸爸来接你回家了,咱们回家。”
林笙抬头看着林耀,恍惚之间看见了谢家乔的身影,她缓缓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眼前一黑,就彻底昏迷过去。
她在昏迷过去的前夕,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在苏黎世,会孤单的。
她不在他身边,他如何度过?
明年的八月,又会有谁陪着他?
林笙被紧急送往了医院,林耀跟易芸红一直陪着她,可她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中,怎么都苏醒不过来。
她在苏黎世的家里,拍满了她跟谢家乔的合照。
在院子里种满了百合和玫瑰,一到开放季节,就会摘上一两朵送给对方。
谢家乔把其中一个非常名贵的品种命名为——挚爱。
他说,挚爱她一辈子。
可是那朵花,在离开前,却没有机会再见最后一眼。
作者有话说:
sorry啊sorry啊,又开始刀了,请骂老谢,别骂我TT
第36章
◎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林笙在医院住了七八天, 只要醒来,就会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林耀跟易芸红并不敢去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尽全力照顾她。
第十天, 林笙出院, 林耀跟易芸红接她回到自己的家,当她走进那个熟悉的房间, 看见那些摆设时, 伸手去摸了摸粉色的地毯, 林耀在身后说:“你回来之前, 房间里这些东西我都帮你清洗过了, 地毯很干净。”
“我在无锡买的地毯。”
林耀一愣,“你说什么?”
她不再回答了。
这条地毯,是她跟叶橙出去旅行时,在无锡买的,那条巷子里,有个手艺人, 专门做这种手工地毯, 她当时要了一个粉色的, 半个月才寄到家里。
而谢家乔在苏黎世的家里, 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手工地毯,是他再一次回到无锡,寻觅那个曾经帮她制作过地毯的老板,要了个一模一样的, 漂洋过海来到家里, 只是为了让她不孤单。
除了这些地毯, 还有很多, 譬如叶橙亲手为她捏的手办,动漫限量的人偶,有一些东西他实在没有办法集齐,就自己动手做,苏黎世的那张床,枕头就是她当时在家里看恐怖电影,突发奇想要把佛祖缝在枕头上,结果歪歪扭扭,谢家乔如法炮制,为她亲手缝制了新的枕头。
不过他的手工活,比她要好太多了。
有了那个枕头,看电影果然很有安全感。
林笙蹲在地下,紧紧抓着那张地毯,声音轻的要命,“爸,我饿了,我想吃饭。”
“哦,吃饭,好,好。”林耀回过神来,这是林笙回国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要吃饭,他立刻朝着门外走去,眼神略显激动。
而林笙蹲在那里,眼泪一滴滴的落下。
很快,楼下传来了林耀炒菜的声音,他跟易芸红二人做了非常丰盛的餐食,林笙吃的时候,却吃得非常少,即便易芸红不断的给她夹菜,她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些。
还没吃半碗就说饱了。
林耀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笙笙,明天天气不错,我们一家三口出去散散步吧,要不然爸爸带你出去旅行好不好?”
“不了。”林笙擦了擦嘴,“我离开大半年,花店一直都是叶橙一个人在做,虽然我离开前,已经将所有的花店股份钱转给了叶橙,可她没要,我想,我还是得回去帮忙。”
“你刚出院,不如再休息休息?”易芸红心疼的说,“没必要这么着急。”
林笙微笑着说:“妈,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学会照顾自己的。”
易芸红看着林笙那毫无波澜的眼睛,嘴里却发涩、发苦,她明明遭受了这么多的罪,怎么可以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学会照顾自己的。
她哪有长大。
她不过就是在荆棘丛里不断的跌倒、受伤罢了,如果成长要以此为代价,那她宁愿她永远不要长大。
易芸红哽咽:“好,只要你开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
林笙开始复工了。
大陈跟小程得知林笙回来,高兴得不得了,不过在此之前,叶橙早就跟她们交代过,不准提起她在国外的事,两人看着叶橙那凝重的脸色,大致也猜到林笙在国外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所以当林笙回来后,整个店里没人提及这件事,全都在夸她变得越来越好看,或者是越来越温柔。
林笙也似乎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愈发的心情开朗,她还是会像往常一样,跟大陈小程考虑节假日的促销活动,或者是维持客户的往来,做事一丝不苟,精明能干。
叶橙也尽量不去提往事,把她当做正常人看待,会像以前跟她开玩笑,说哪个帅哥好看,哪个是普信男,时常会把林笙逗得哈哈大笑。
看着她的笑,有好些瞬间,叶橙都觉得,她好了。
就连易芸红跟林耀也以为,她好了。
除了回国那一阵子情绪低落以外,再也没见她流过一滴眼泪,提起谢家乔的名字。
只有夜深人静时,她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默默的拿出了手机,点开谢家乔的朋友圈,但是他的朋友圈已经变成了一条横杠。
他删除了她。
林笙却没舍得将他删掉。
她真的没办法想象一个那么爱她的人,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推开她。
欢笑是假的、放下也是假的。
她从来没有一刻放下过他。
她抱着手机痛哭,却不敢哭出声来,只能默默的哭泣,想念他的日子,变成了无比难熬的地狱。
日日遭受着蚀骨销魂的折磨,却还要保持着无事发生的模样,她想,迟早有一日,她会崩溃。
*
转眼,林笙已经回国一个多月了,马上又要到国庆。
为了庆祝她的生日,叶橙准备了豪礼。
林笙到了花店,戴上店内围裙,看着大陈小程那神神秘秘的笑容,不由得摇头:“你们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快点说,不说的话,我可要扣工资了啊!”
“啊,橙子姐,笙笙姐要扣我们工资,你可得帮我们说话!”
叶橙从花房里走出来,瞪着林笙,“你敢,看我不打死你。”
林笙笑着说:“那你快说,准备了什么礼物?”
“明天就是你生日了,等着吧。”
看着她们神神秘秘的样子,林笙无奈的摇头,想起去年的生日,她还跟许承洲在一起,他并未记得她的生日,还是大陈跟小程记得她的生日,给她准备了惊喜。
那个时候的她,整日陷入自我怀疑、敏感自卑……
是那个人……
林笙的手猛然一顿,总觉得自己又开始出现幻觉,看见了谢家乔第一次走进花店的场景。
下一秒,手中的花束落在地上,砸中了双脚。
等她回过神来时,花束已经被叶橙捡起来,她拍了拍沾了土的鲜花,看着林笙,“你没事吧?”
林笙笑着说:“没事。”
然后转身去处理别的事情,但叶橙看着她的背影,却皱起了眉头。
晚上下班时,叶橙还是包了之前能酒吧,带着三人去消遣,在酒吧里,除了见到之前的调酒师外,还见到了好几个长相好看的服务生,据说都是舒译在当爱豆时候认识的,全都是娱乐圈边缘的小爱豆,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就跟着舒译来酒吧赚钱。
这些日子,叶橙跟舒译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两人从客人变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舒译大致知道林笙失恋回国,所以给她安排了好几个服务生服务她。
有温柔的、帅气的、成熟的……
林笙看着其中一个服务员,妩媚的冲着他勾了勾手指,那个服务员便走到她跟前,喊道:“林小姐。”
林笙抓着他的领带,从下打量到上,唇角上扬:“听说你会说德语。”
“会一点。”
“那德语我爱你怎么说?”
“Ich liebe dich。”
“再说一遍。”
“Ich liebe dich。”
林笙本来带着笑容的脸慢慢垂下,低声呢喃:“他的声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会贴着她的耳边,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右手搂着她的细腰,用极致浪漫慵懒的语调说着那句我爱你,尾调总是带着不经意的沙哑与低沉,说到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有的时候在想,为什么一个人说听不懂的言语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后来她转头看他,看见他在说这句话时,满心满眼全是她,眼中的倒影,温柔得快要将她沉溺。
爱是负担吗?
所以大到让他选择放弃吗?
林笙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所有的酒一饮而尽,推开了那服务员,摇头:“不想听了,去做你的事吧。”
叶橙看着她一系列的反应,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笙笙,你没事吧?你要是觉得难过,你可以……”
“我不难过。”林笙打断她的话,“我只是想不透,他为什么要这样。”
叶橙听到她这话,并不觉得惶恐,反而觉得轻松了些,至少她愿意吐露,不再藏着掖着了。
“笙笙,不要再去想之前的事了,再过一个小时就是你的生日了,我可是给你准备了大礼呢。”
说完,叶橙冲着舒译打了个眼色,舒译会议,冲着远处拍了拍手。
前方的舞池里,突然亮起了白色的追光灯,一束追光灯打在了一个拉小提琴的乐手身上,喧闹的酒吧一下子进入文艺的大会场里,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看着那个乐手演奏。
林笙也顺着音乐来源的方向望去,当她看见了前方舞池里站着雾乐团的成员时,不禁震惊的捂住了嘴,看向叶橙。
“生日快乐,笙笙。”
叶橙拿起酒杯,“这就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请雾乐团来单独为你演奏,今晚这场盛宴,只属于你一个人。”
林笙所有的情绪化作了激动与感叹,她只能捂着嘴,任由眼泪落下,一边欣赏着雾乐团的演出,一边抱着叶橙流泪。而就在不远处,一个黑色身影站在角落里,看着她们相拥的画面,握紧了手中的拐杖,薄唇轻启,仿佛说出那句——笙笙,生日快乐。
如叶橙所说,这是一份十分有创意、有惊喜的生日礼物。
雾乐团在一整个晚上演奏了十几首乐曲,在场的所有人,算是沾了林笙的光,能在这么喧嚣、浮躁的酒吧里享受到如此绝妙的视听盛宴。
仿佛手里拿着的酒水都是高档的红酒。
不少人开始在音乐的伴奏下跳起舞,跳得也不是华尔兹,既群魔乱舞,但也挡不住这热闹的气氛。
林笙也在那些人的催动下,跟叶橙在人群中跳了起来,两人皆是没有学过舞蹈,就学着网络上的舞姿,随意发挥,大陈小程更是跳得四肢乱扭,看得林笙哈哈大笑。
几人一直玩到了凌晨三点才散场,叶橙本来想送林笙回家,但林笙表示想自己走走。
叶橙见状也就没有再坚持,一个人很难将自己情绪一直提到一个很高昂的氛围里,适当的让对方保持安静也是应该的。
大家分道扬镳后,林笙就徒步走在回去的路上。
十月的天,榕洲已经开始有些冷了,吹来的风都有些凉,她抱着自己的双臂,走回到家门口。
昏黄的路灯下,家门口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他像是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身影都有些僵硬。直至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才回眸望去,看见了林笙站在身后。
两人四目相对,林笙早就没了以前的爱意、恨意与激动。
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平静。
不同的是,许承洲的眼里承载着的波涛汹涌的爱意与温柔。
他看着她,缓缓嗫嚅嘴唇:“听说你回国了,我……”
他停顿片刻,“想来看看你,但是怕被你拒绝,就站在这里等,现在看到你没事,挺好的。”
许承洲变得比之前更加耐心了,说话也温柔了许多。
林笙垂着眼眸,“嗯,谢谢。”
说完,她就越过他往里走。
当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许承洲缓缓开口,“林笙,生日快乐,去年这个时候我赶到阿雪的场子里为她庆生,根本不知道,你跟她同一天生日。”
林笙背对着许承洲,“其实我挺感谢你的,你那天要是不走,我真的下定不了决心离开你。”
“林笙,你跟他出国……”他哽咽,“是不是受伤了?他是不是伤害你了?”
谢家乔带着林笙出国的事,许承洲在出院后才得知,那一阵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能不断的去打听她的消息,可是得到的消息全是她过得很好、过得很开心,她马上要结婚,诸多此类。
他无法相信林笙要跟另外一个男人结婚的事实,在那段时间里自暴自弃,脾气变得非常的差,虽然后来随着日子的流逝,他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却还是在想着她。
听到她回国,激动得如孩子般,在家里转了好几圈。
她没有结婚、没有跟谢家乔继续往下走,她回国了。
于是,他精心筹备了好久,想着要与她再次重逢,可是当他打听到林笙即将过生日的消息时,才恍然大悟,为何当初她要选择在那日与他离婚。
原来,是她生日。
“他对我很好。”林笙抿唇,“他也没有伤害我,很晚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林笙再一次拒绝了他,埋着头往屋子里走。
许承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黑眸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化作无尽的惆怅,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进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传来了一声巨响,仿佛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紧跟着就传来林笙的尖叫声:“爸!”
一楼二楼的灯迅速亮起来,林笙跑到楼上,看见林耀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不断抽搐,易芸红吓得起身,想要打急救电话,但是怎么都按不出去,手颤抖得很。
林笙也拿出手机试图打电话,身后却传来一句:“我带叔叔去医院吧。”
林笙回眸望去,看见许承洲站在身后。
还没等她说话,许承洲就直接站起身来,将抽搐的林耀抱了起来,朝着楼下走去。
易芸红回过神来,随便的披了一件衣服,跟着许承洲出门。
几人坐上车后,林笙问易芸红她离开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林耀有没有类似的突发症状?
易芸红哭哭啼啼:“没有,就是你回国那一天,他被吓到了,在家里没吃没喝,也没睡,后来你会出院,我想着大家都没事了,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突然就这样。”
林笙听到这话,不由得握紧双手。
是她。
是因为她,父亲才会这样的。
开车的许承洲看见林笙那难过的神色,低声安抚:“没事的,我很快就到医院了。”
然后踩下油门,快速的抵达了医院。
到了医院后,又抱着林耀进了检查室,挂号、找医生、拿药,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做。
等林耀在里面检查时,林笙看着许承洲的身影,低声说:“谢谢你。”
“要这么客气吗?”他苦涩的问她,“就不能把我当成朋友,不要说谢谢。”
林笙没有回答,目光死死盯着检查室。
许承洲就这么低头打量着她,大半年多没见,她似乎变了很多,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在国外都过着怎样的日子。
两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一个靠着,一个身子往前倾,双手靠在腿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十几分钟后,医生走出来,林笙赶紧走上前追问。
“目前看来可能是脑血栓,要进一步检查,如果确定就要进行紧急血管内手术,你们家人先去交足金额。”
林笙一听,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身子踉跄的后退半步,差点跌倒,好在许承洲扶住了她。
他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后,低声说:“林笙,坚持住,我交完钱马上回来。”
林笙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嘴唇颤抖:“好,我,我知道了。”
许承洲担忧的看着她,三步一回头的去交钱。
林笙坐在长椅上,身子止不住的发抖,易芸红还在上厕所,等着医生的检查,并不知道这件事,等她出来,看见林笙脸色那么难看,便上前追问情况。
林笙将情绪掩盖,扭头看着易芸红,笑着说:“医生出来了,说没事,这么晚了,你先打车回家休息,这里有我。”
“那怎么能行,我得在这里守着你爸呀。”
“妈,爸躺在这里,你也在这里,你是要让我担心吗?而且医生说没事的,你不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怎么代替我照顾爸?”
易芸红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紧闭的病房大门,叹了口气,“行吧,那我先回家了,明天一早再来接替你。”
“好。”
目送易芸红离开后,林笙积压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捂着嘴坐在椅子上痛哭起来,等许承洲回来,便看见林笙不断抽搭的肩膀,他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她,拿着手中的卡慢慢靠近。
走到她身边坐下后,低声说:“林笙,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
林笙哭着摇头,硕大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哭着说:“是我,一定是我,是我害我爸变成这样的,让他这么担心。”
“你别哭,脑血栓又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疾病,只要好好手术、术后好好休息,会好的。”
许承洲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随便的打开了相册,指着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说:“你看,这个人是我公司的员工,半年前就是脑血栓,术后好好休息、遵医嘱,现在又回到公司工作了,你不要想得特别复杂,会解决的。”
林笙看着他的手机,不知道是他安慰,还是真事,总归在那一刻,林笙无比希望许承洲说的是真的,父亲会没事,他们的家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的好。
她哭泣的声音逐渐小了,身子靠在墙壁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寂静的夜里,医院的走廊静得有些可怕,许承洲一直默默的陪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是他们离婚后,他难得有机会跟她坐的这么近,哪怕她什么话都不跟他说,哪怕她根本没办法接受他。
七点钟,天亮了。
医生告知他们结果,确实是脑血栓,需要进行手术,手术安排在后天下午。
林笙想到家中的易芸红,不知道怎么将这个消息告知于她,以母亲那柔弱的性子,若是听到父亲要手术的消息,指不定会晕过去。
许承洲低声说:“我回家照顾阿姨吧,你放心,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等叔叔做完手术,我再带她来。”
林笙抬起那双毫无血色的眼眸,她不该接受一个对她有企图心的男人的好意,尤其这个人还是许承洲。
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她找不出比许承洲更好的人,思来想去,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给他赚了一笔钱。
“就当我雇你吧,钱货两清。”
许承洲看着她转过来的钱,不由得苦涩的笑,“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吗?就算作为朋友,我帮你照顾阿姨,也要付钱吗?”
“那我许承洲可不止这个价。”
林笙面无表情的说:“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叫你,许承洲,你如果没有对我抱有希望,应该不会这么对我吧?”
许承洲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
“我就是不想……”她停顿一下,“跟你有任何关系,所以,钱货两清,要么,我还以雇别人来,不一定非要你。”
不一定非要你。
这几个字,狠狠的刺在了许承洲的心上,刺得他难以呼吸,他微微拧眉看着林笙,突然明白他们那段婚姻关系里,她究竟遭受过怎样的痛苦与折磨。
毕竟,他也曾经跟她说过一样的话。
而这样的话,会在不久后的今天,狠狠刺穿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好,我答应你,但我希望,你唯一的选择是我。”
林笙没有再回答,转身走进林耀的病房里。
许承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绝望又痛苦的闭上双眼,转身朝着医院大门走去。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朝内、一个朝外走,好像两条根本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根本没法在一个点上相遇、相容。
彼时的林耀还在昏睡,林笙走到他身边坐下,将头靠在他的手上,低声喊道:“爸……”
硕大的眼泪缓缓流下,落在他的手背上,窗外的风缓缓吹送进来,原来才十月,天就已经这么凉了。
窗外的落叶顺着窗户吹落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如苏黎世的落叶,充满了无尽的孤寂。
只是不知道那个曾经相伴在她身边的人,是否也有思念着她。
*
许承洲回到林笙家中,以朋友的姿态照顾易芸红,说是林笙的意思。
易芸红非常排斥他,甚至一度要赶他出去,许承洲不得已,搬出了是林耀的意思,说怕她一个人在家里会受伤,因此,易芸红才放弃反抗,对于她而言,林耀的话、林耀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有了许承洲的照顾,林笙可以安心的在医院里照顾林耀,进手术室时,她一直站在门口里等着,不断祈祷,无论发生怎样的事,只要父亲能够平安,她做什么都可以。
流逝的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缓慢,她站着、坐着,无比焦虑,偶尔走到窗口望着天空的景色,脑海里就会出现谢家乔的身影。
她只能又走回到位置上坐下,叶橙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问她情况,她都只说家里有点小事不能去花店,叶橙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被糊弄的,在她再三追问下,林笙只好说出实情。
电话那头的叶橙气得不行,把林笙骂了一顿后,又买了一堆营养品跑到医院来看望林耀。
叶橙赶到时,林耀已经出手术室了。
手术很成功。
叶橙站在门口看着林笙,见她的身子整个佝偻的倒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她没有选择进去打扰,林笙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太重,有睡觉的机会,是很难得的。
林笙恍惚之间,已经入梦,梦中,她依旧在苏黎世,在他们的家里,谢家乔推开她的房门走进来,很自然的躺到她的床上,用手捏了捏她的脸,喊道:“小懒猪,还不醒吗?”
林笙哼唧一声,翻了个身,就翻进了谢家乔的怀中,她在他的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着,闭着眼睛去摸他的脸,一边摸一边说:“谢家乔。”
“嗯?”
“你没刮胡子。”
谢家乔紧紧搂着她,“那你要不要帮我?”
林笙刚想说‘好’,就被他压住,他总是爱用一些特别的方式来对待她,譬如亲吻她的鼻尖,说像是美人鱼的鼻尖,味道好极了,林笙说他在逗她开心,他非常认真的捧着她的脸,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跟她说,他是认真的。
谢家乔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落在了林笙的心扉上,她特别爱用手去摸他的脸,尤其是刚刚长出胡子的下巴,摸起来的感觉特别好。
所以有一阵,谢家乔干脆不剃胡子,蓄了起来,结果一蓄胡子,就跟好像年长了林笙七八岁,吓得他赶紧又剃掉。
他们就在那浪漫的国度里度过了一日又一日,她深深爱着他,他亦深深回应她所有的爱。
可是这一切美好的日子突然之间毁灭,七彩的世界变成了无边的黑色,林笙被吓醒,一身的冷汗,她看着四周的景色,恐惧的情绪慢慢的消失,她不在苏黎世,在榕洲。
她也不在谢家乔的家里,她在自己家。
看着旁边还没苏醒的林耀,林笙慢慢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外就看见许承洲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我妈呢?”
“阿姨睡了。”许承洲抬起腕表,“都晚上十一点了,你怎么样,吃过饭没?”
林笙摇头,“没。”
“我也没有,一起出去吃个饭?”
林笙看了一眼没有苏醒过来的林耀,微微点头,“那就医院附近随便吃一点吧,我怕我爸等会就醒来了。”
“可以。”许承洲往前面走,“我来的时候看见医院旁边有一家兰州面馆,味道应该不错。”
林笙跟着他往前走,一路上,两人皆是没有任何交流,来到面馆后,两人各自要了一碗面。
店内空间不大,只摆放了几张桌椅,好在来吃的人也没有几个,两人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很快,面上来了。
热腾腾的面上还飘着红润油光的红油辣子,林笙随意的搅拌就夹起一块子面送进嘴里,许承洲看着她吃面的样子,开口问道:“叔叔情况怎么样?”
“还行,医生说看醒来以后的情况,有没有后遗症之类的。”
说话间,面上的油脂甩到了林笙的眼里,她放下筷子不断去揉眼睛,许承洲见状就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别揉了,我帮你吹。”
林笙推开他,“不用,一点油辣子,没事的。”
她拒绝他所有的靠近,好意的、善意的、温柔的,全都不要,哪怕只是帮她吹一下眼睛,她都排斥得厉害。
许承洲略有些失落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面,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他放下筷子,看着林笙,“阿姨一直在问你跟叔叔的情况,总不能一直瞒着吧。”
“那能怎么办?”林笙的眼睛被辣油烫得红血丝都出来,“我在医院照顾我爸,要是我妈出事,我真没办法照顾她,到时候我怎么办?”
许承洲抿着唇,小心翼翼,“林笙,我可以帮你的,你不用对我那么多的恶意,我真的只是想帮帮你。”
林笙自顾自的吃面,没再搭理他。
有些好意,她可以接受。
而有些好意,她接受了,是要承担代价的。
吃碗面后,两人就准备回医院,再走到医院门口时,许承洲突然叫住她,“林笙。”
林笙回眸望着他,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礼盒递给她,“那天你生日,没来得及送你,生日快乐。”
林笙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应该价值不菲,她摇头拒绝,“不用了,你去送给你喜欢的人吧,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接受你的礼物。”
许承洲抬起的手就这么僵持在半空中,他看着林笙的连,露出一抹苦笑,“林笙,就算作为朋友,送你礼物也是正常的吧,你何必因为我是你前夫的身份,这样排斥我。”
“许承洲,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我安什么心,但是我可以非常认真的回答你,无论你打什么主意,都不可能实现的。”
许承洲慢慢收回了手里的东西,拧眉望着她,“你走了大半年,我们结婚也是大半年,为什么谢家乔可以让你这么魂牵梦萦,我却不行?”
许承洲永远都是这样,以自我中心,从来不会考虑别人,如今他变化是很大,但始终改不了这个本性,他一直以为自己跟谢家乔唯一的差别就就是他没有好好对她。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比谢家乔做得更好。
林笙早就习惯他的所有,包括他的自负,她只是垂着眉眼,语气平静:“因为,我爱他。”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
在遇到许承洲时,惊艳了她整个年少时期,她天真的以为,那样浓烈的惊艳,便是爱,直到遇到谢家乔,她才发现,爱不是那样的,而是在无尽平凡的日子里,他的眼里最亮的那抹光,依旧属于她。
天地广阔,人和事都在不断变更,唯独只有他,终不可变。
许承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身子略有些颓废的站在那里,彼时的星光璀璨,他仰头看着满天星辰,突然明白,失去的,就跟流沙一样,再也难覆收。
*
第二天,林耀醒来了,林笙惊喜又高兴,“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今天要吃鱼。”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今天怎么下雨了?”
林笙看着林耀那答非所问的样子,莫名的恐慌,抓住他的手,“爸,你在说什么呀?”
“我要去散步了,你扶我起来。”
林笙拧眉,赶紧起身去找医生,很快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替林耀做了检查后,得出结论,是脑血栓后遗症,有失语情况,甚至已经出现偏瘫。
“什么失语?”
“简单来说就是,他已经丧失了跟比人沟通的能力,可能他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他表达不出那个意思。”
林笙的心,猛地坠到了谷底,明明才十月,就已经冷得跟寒冬一样。
她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艰难的问:“能不能治好呢?”
“很难说,总归是配合后续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林笙绝望的闭上眼睛,抑制着内心那波涛汹涌的情绪,“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本来以为林耀手术结束,再苏醒过来就可以将这件事告知给易芸红,可如今看来,已经是瞒不下去了。
许承洲那边也是强弩之末,用林笙和林耀为借口,拦着易芸红在家中已经有两日,今天她说什么都要来医院。
林笙得知消息后,就下楼去接易芸红,一路上,她已经打算好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他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承担起一个做女儿的责任和义务。
但刚走下楼,就突然与楼下走下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林笙刚想说‘对不起’,结果抬眸望去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江月红。
林笙的高中同学,高中时期经常拉结同学欺负她,也是在同学会上被许承洲打了的那个江月红。
上次梁老师的聚会,江月红被许承洲当众挨了一巴掌,可谓是颜面丢尽,再加上梁老师后来还出来替林笙说话,就让她更加不爽了,虽然那会她没说什么,但是对林笙恨意就更重。
“哟,大小姐回国了。”江月红笑着说,“难得啊,您什么时候回国的?”
一口一个大小姐,摆明实在阴阳怪气。
林笙有些纳闷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出国的事,但还是装作不知情,淡淡的回应:“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说完,就要往下走,江月红便扯着嗓子喊道:“林笙,你真不要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跟有钱人出国了,然后被有钱人抛弃了呗,欸,你到底有没有怀孕啊?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能耐的,前脚可以跟咱们校草结婚,后脚就可以搭上有钱人,怎么说呢,就是说长得漂亮真挺好,靠身体上位的捷径,比普通人赚钱好受多了。”
当时在医院,人来人往极多,江月红扯着嗓音,故意说的很大声,周围的路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了林笙的身上,那些眼神不外乎一个意思——林笙就是出来卖的。
林笙恶狠狠的瞪着江月红:“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怎么,敢做不敢承认啊?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回国啊?当初走的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吧?林笙你活该,你就是活该被人抛弃,活该被人瞧不起。”
第37章
◎你有个非常漂亮的前女友◎
林笙不知道江月红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 但总归是戳中了她的痛处。
——当初走的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吧?林笙你活该,你就是活该被人抛弃,活该被人瞧不起。”
林笙眼中含着怒气, 猛地走到了江月红跟前, 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直接将她巴掌脸给打肿了。
江月红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 怒不可遏的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两个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当时毕竟在医院, 来来往往的人众多, 有看热闹的, 也有拍视频的,剩下一些人则打了报警电话,没多久,警察就来到现场,将两人都带到了派出所里。
许承洲得知此事,先是安抚了易芸红, 又到派出所里将林笙带出来。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天。
傍晚六点多, 林笙跟着许承洲走出派出所, 脸上还带着伤痕, 她垂着头,什么话都没说。
许承洲抽着烟,满脸的怒火,烟雾从他嘴里散出来后, 便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 用脚狠狠的踩了一下, 回头看着林笙, 说道:“你就不知道打电话给我吗?被人打成这样?!”
林笙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埋着头往前走。
许承洲见状,赶紧追了上去,“林笙,你说话!”
“我要去医院,我爸妈还在医院。”她抿着唇,“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把今天的事情给遮掩下来。”
许承洲一把抓住林笙的手,愤怒不已的看着她,“林笙,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个人看,就算是朋友,我也不愿意看见你受这样的伤,刚才在里面,你为什么要提出跟她和解?”
在派出所里,许承洲带了律师来,非说要告得江月红坐牢。
可林笙却反常的要求和解。
他是带着满腔怒火和解救她的心情来的,根本无法想象她会在那种情况下提出和解。
林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他这般的脾气,“许承洲,我出国这么久,除了我身边的人,谁还会知道?更何况我跟江月红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她会知道,你觉得是谁告诉她的?”
林笙出国这件事,是许承洲来找她的时候,被林耀告知的。
除了他们这些人,确实没人会知道这件事。
许承洲看着林笙,隐隐约约猜到她要说什么。
“我跟谢家乔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有人在乱传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什么我去攀附有钱人,亦或者是有钱人眼瞎看上我的话。”
“你这是不想让人传乱七八糟的话吗?!”许承洲暴怒,“你还在维护他!你们都分手了,到这个时候,你还在维护他!”
林笙没有回答,她确确实实还在维护谢家乔。
她深知谢家乔这一切来得不容易,知道他花费了多少的努力才能走到如今的地位,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虽然她明白这样的流言蜚语,在国外不一定会被他听见,但就是不想任何人说一句侮辱他的话。
一句都不行。
所以跟江月红的这件事,她就想算了,不闹大,对他们都好。
而且眼下,她没有功夫去对付江月红,她的父母还在医院,她只想好好照顾他们。
许承洲看着林笙那决绝的模样,心疼又难过,低声说:“你爱他,比那个时候爱我多多了。”
林笙愣了一下,“这句话你倒是说对了。”
然后就继续往前走。
许承洲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追上她的步伐。
无论她爱谁更多,也无论她以后会爱上谁,他终归是不想再放开她的手了。
两人赶到医院后,易芸红已经在病房里,通过跟医生的交流,得知了所有的事情,她坐在病床边上,一直握着林耀的手,小声啜泣着,想忍住,又忍不住,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
林耀躺在病床上,似乎想伸手擦拭易芸红的眼泪,右手却抬不起来。
看着他这一转变,易芸红只能握住他的手,说道:“你要不要吃苹果,我给你削一个。”
林耀张开嘴想说话,但是说不出口,只能用力的点了点头。
易芸红站起身来去削苹果,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林笙跟许承洲,几个人四目相对,无言的难过在空中不断流淌着。林笙坚强的没有落泪,走到易芸红身边接过了苹果:“我来吧,你休息会。”
易芸红摸了摸眼泪,将苹果递给了林笙,借口说是去上卫生间,但谁都知道她是出去哭了。
林笙坐在旁边,垂着头削苹果,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在削到最后的时候,不小心将手削破,她看着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面上,绽放出妖冶的红色时,竟然也没有欲望去止住血液,好像希望在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流干了才好。
好在许承洲跑了过来,拿出纱布包裹住她的伤口,再将地面上的血液擦拭干净,一个劲的喊她的名字,她才稍微缓过神来。
迷茫的抬头看着许承洲时,他害怕不已地说:“林笙,你不要放弃,叔叔的病是可以治好的,我有朋友在这方面是权威专家,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明天就带着叔叔去治疗,行吗?”
林笙恍惚的点头:“好,当然好。”
他们在这方面没有认识的朋友,也不知道找什么医生才好,听到许承洲这么说,她才意识到,应该要多查查这方面的资料,自己做好准备,那林耀康复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于是当天晚上,林笙就要来了许承洲朋友的信息,不断的查询资料,如许承洲所言,他的这个朋友在圈内算得上是权威专家,治疗这方面的疾病很有经验,林笙还跟许承洲再次确认。
许承洲在电话那头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带叔叔过去治疗,你把叔叔要用的东西准备好,我带着他过去。”
“我跟我妈也要去。”林笙握着手机,“我不放心。”
“行。”许承洲声音低沉,“但是这个过程也挺漫长的,你们衣服多带一点,到了那边就去住我的房子。”
许承洲在安耘市也有自己的房产,并且距离市立医院也比较近。
林笙本不想欠他人情,可是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林耀,于是像之前那样,她口头上答应,挂断电话后又给了许承洲一笔钱。
许承洲看着她发送的转账数目,不由得叹息摇头,只能将那笔钱接了下来。
第二天,许承洲带着林耀转院,一家人坐上了去安耘市的飞机,抵达安耘市后就直接去了市立医院。
排队、注册账号、找医生、做检查……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许承洲前前后后的跑着,易芸红看着许承洲的背影,不由得摇头叹息,拍了拍林笙的手:“其实也是个好孩子。”
林笙知道她什么意思,但她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好,不代表可以爱。”
易芸红也接触过谢家乔,知道谢家乔跟许承洲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谢家乔面对生活的态度,阳光积极向上,做事方式温柔且处事不惊,绅士又有风度,与这样的人相处,只会觉得日日都幸福、开心。
而许承洲的脾气并没有那么稳定,他在工作上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在生活里,他控制情绪的能力远远没有谢家乔好,林笙若与他在一起,只会日日疲惫、无法安定。
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接近她,在她眼里看来,都是徒劳无功。
就像她以前拼了命的想接近他,到最后也是换来离婚收场。
*
林耀住进医院后,接受了权威专家的检查,与之前检查的无异,但是在这边接受的治疗要更好、更全面一些。
林笙跟易芸红为了照顾林耀,也搬进了许承洲在安耘市的家里。
是一套位于市中心的豪华小区,套内有上下两层,在二十三楼,外面还有一个非常广阔的阳台,种满了花草。
许承洲不住在这,却有这么多精心准备的花草,明显是因为她要来,所以才准备的。
“这是我托人种的。”许承洲走到她身边,“种在这里,住得也舒服些,楼上有三个房间,楼下有两个,你跟阿姨看看想住哪里都行,另外我会安排佣人进来,毕竟你们每天要照顾叔叔也挺辛苦的,回家就别自己做家务了。”
“厨房在哪?我想给我爸做点东西吃。”
“在这边。”
许承洲领着她走进厨房,林笙看了一眼后,就将毛衣的袖子卷起,推到手臂上,点开火开始做饭,她的厨艺很好,哪怕只是简单的食材在她手里也能变成好吃的佳肴,由于当天住进来,冰箱里只买了一些青菜和鲜虾,林笙便煮了一碗鲜甜的海鲜面。
将林耀的部分安装到保温杯里后,剩下的就三人分食。
这是许承洲与林笙离婚这么久以来,再一次吃到她煮的面。
说实话,在离婚之前,她为他做得每一顿饭,他都没有认真的品尝过。
而这一次,他吃得很认真,连菜汤都没有剩下。
那时,他才发现,林笙日日为他做的饭,被他送给前台吃,有多糟蹋,他痛恨自己的行为,也嫉妒那个吃了林笙饭菜的前台。
“够吃吗?”林笙放下碗筷,“不够的话,我再煮点。”
“够吃了。”易芸红看着林笙,“我去医院看你爸。”
林笙把碗筷收进厨房,就有专门的佣人进行清洗,她跟着易芸红一起去医院看望林耀,走到电梯门口前,突然想起自己手机还放在桌子上,便又折了回去拿手机。
结果打开门就看见许承洲站在厨房里,用勺子去舀剩下的面汤。
听到后面的声音,回眸望去,与林笙的目光相撞,他十分尴尬的解释:“我没吃饱。”
林笙走到桌前拿起手机,“家里有佣人,你叫他们帮你们做吧,我先去医院了。”
许承洲看着林笙的身影,多想她能留下来帮他再做一碗面,想到她以前在家,日日晨起都会做上不一样的面时,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下来。
实际上他只是想吃林笙做的。
*
许承洲朋友不愧是这方面的专家,在林耀住进来半个多月后,他的情况好转了很多,本来半身偏瘫,根本没法下床,经过治疗后,已经可以扶着椅子,一步一步慢慢走。
虽然还是要人搀扶,但比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好很多了。
他失语的情况也比之前要好。
林笙看着父亲一日比一日好,心情也好转了不少,与许承洲相处也没有那么的冰冷和排斥。
至少林耀的病,确确实实因为他才有了现在的转机。
他们在安耘市住了两个多月,迎来了第一场雪,林笙站在阳台上,看着那一片片飘落下来的雪花,莫名的想起她跟谢家乔在苏黎世的日子,他说过,每一年都要陪着她过,看春日暖阳,夏日繁花,秋日黄昏,冬日白雪。
可如今,他在哪,又在做些什么呢?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飘落下来的雪花,雪花很快在她掌心融化。
许承洲站在她的身后,开口说:“太冷了,进去吧。”
林笙回眸望着他,问道:“许承洲,以前元旦你都怎么过,加班吗?”
临近元旦了。
细细想来,之前的元旦,他们都没有在一起过过。
许承洲走到她身边,望着远处的雪花:“嗯,基本都是加班。”
“会有放松的时候吗?”
“当然有了,人又不是机器,哪有可能每天忙工作不需要休息的,这样身体也会出毛病,一个月休息几天应该的。”
林笙笑了笑,没有接话。
谢家乔就是个工作狂,他从来没有休息时间,有的,也都是挤出来的。
她默默的回到房间里,把暖气又调高了几度。
按目前林耀的情况来看,他们再过些日子就能回到榕洲了。
林笙每天的生活都很枯燥,医院、家里两点一线,早上起来就去做林耀的营养餐,虽说家里有佣人,但她不放心,做完就会跟易芸红一起去医院看林耀。
然后一家三口就在医院里渡过一天。
日子过得平凡又普通,没有半点波澜,到了夜里,林笙还是会想起谢家乔,想他的身影,想他温暖的怀抱,可是她知道,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在地球的另外一边,他过着他的日子,她也在努力的过着自己平凡的小日子。
元旦前夕,林耀出院,许承洲带着他们一家人回到了久违的榕洲。
那天是2022的最后一天,许承洲将他们送到家里,本来要转身离开了,林笙出现在门口,喊住他,“下雪了,这么大的雪可能封路了,要不今天就在这吃饭吧,就当感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
许承洲扭头看着她,眼里露出了惊喜和震惊,他将拿出来的车钥匙又放了回去,“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麻烦,就是我们刚回来,没什么菜吃。”
“一家人随便吃点就行。”易芸红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炒个鸡蛋,和着韭菜,咱们包饺子吃,另外回来的路上还买了海鲜,有一只大龙虾,还有鲍鱼,可以做好几道菜呢,简单是简单了点,但总归是咱们的团圆饭。”
林耀靠拐杖走路,说话有些结巴,但对易芸红说的话表示赞同,颤抖的挥着手,喊道:“承,承洲,进来,进来吃饭。”
许承洲从门外走了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那叔叔阿姨我帮你们。”
他脱掉大衣,走进厨房帮忙。
说实话,他没做过厨房的琐碎事,一进厨房还真帮不了什么,连洗个龙虾都能溅得一身水。
林笙看不下去了,走到里面,冲着他使了使眼色,“行了,你出去坐着吧,我来。”
许承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做过。”
“我知道。”林笙点头,“大少爷嘛,去坐着吧。”
以往许承洲被别人说大少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是被林笙这么一喊,还真觉得很不好意思,想起他们结婚期间,一直都是林笙在照顾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母女俩一起动手,很快就包好了饺子,也蒸好了螃蟹,将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又倒上一碗正宗的老陈醋,加上葱和芹菜拌着吃,是林家的特色。
林笙把筷子递给许承洲,说道:“你不吃芹菜,就自己去厨房倒点醋吧,我们家里都爱这么沾着芹菜吃。”
许承洲一愣,看着林笙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分。
他夹起一个饺子,放进了那个沾满芹菜和葱的醋里,再把那饺子放进嘴里,用力的咀嚼了几下,艰难的咽下去:“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吃,可以接受。”
林笙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身后,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
“2022最后一天,一年又这么过去了,愿电视机前的您,在新的一年里可以遇到幸福和温暖,鸿运降临,好事连连……”
窗外,家家户户都亮着灯,餐厅里温馨又幸福,一家人齐聚一桌,享受着节日带来的快乐。
林笙吃了半口饺子,就望着窗外出神。
而此时,易芸红拿起电视转台,想看看地方台的联欢晚会,可是没想到转到了财经的娱乐新闻频道去。
“据悉,INJ董事长的儿子目前已经宣布婚期,于2023年上半年即将和白家千金完成联姻,两家都是在商业上的巨头,若是完成联姻,对两大家族来说,都是双赢……”
易芸红快速的转台,但还是被林笙听了进去。
她惶恐的扭头看着林笙,却见她充耳不闻的吃着碗里的饺子,好像并未在意这件事。
从她回国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月,也许她早就忘记谢家乔,忘记他们的过去,若她能展望未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小小的插曲,大家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明天是元旦,林耀破天荒的喝了十毫升的白酒,许承洲跟他聊天,聊起公司一些好笑的事情,两人也能笑出声来,气氛很融洽,没有当初针锋相对的怒气了。
吃过饭后,林笙帮着洗碗,许承洲则跑出去在附近买了一些烟花。
大雪封路,他确实也回不去了,于是易芸红邀请他在家里住一夜。
许承洲表面不显,心里则高兴得快要疯了,回来时带了一大堆的烟花。
林笙随意的从里面挑了一根仙女棒,坐在自家的门前点燃后,看着银花火树的焰火闪耀周围,默默的问道;“许承洲,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比如明年赚个十几亿之类的。”
许承洲坐到她身边,笑着摇头:“你还不如问我,我现在想做什么。”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想带你回家。”许承洲扭头看着她,“回我们的家。”
林笙笑着说;“我觉得你还不如想着赚十几亿呢,比这个现实,都说一年的最后一天许愿会比较容易实现。”
说完,她双手合十,握着那根纤细的仙女棒,闭着眼睛许愿,微弱的灯光照映着她的侧脸,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了一排排的阴影。
许承洲不相信这些,但在这一刻也闭上双眼许愿——若有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对她,将曾经亏欠她的,都弥补回来。
而林笙的愿望则是——愿谢家乔幸福,不再经历童年的噩梦与不堪。
*
新年伊始,林笙也再一次投入了工作当中,她比之前更加努力的生活。
可没想到开年第三天,叶橙就出事了,一向工作勤劳努力的她,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失联了。
林笙害怕之前在花农那里的事情一再重演,就疯狂的给她打电话,但是都没人接。
无奈,她只能去她家里找她。
可没想到刚打开她家的房门,就看见叶橙倒在大厅的地上,周围则摆满了酒瓶。
屋内酒气重得厉害。
林笙赶紧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透气,又将昏昏欲睡的叶橙拖了起来,摇晃她的身体:“橙子!橙子醒醒!”
叶橙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来人是林笙后,醉醺醺的微笑:“笙,笙笙,你来了。”
说完,还打了个酒隔。
林笙拧眉:“你发生什么了?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叶橙苦涩的笑着:“舒译……舒译要结婚了,你看,这喜帖……”
她慢慢的将那喜帖拿了起来:“是他给我的,你说……他怎么能那么残忍,给我喜帖?我追了那么久,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封喜帖吗!?”
林笙看着她手中的喜帖,莫名的就想起昨天晚上在电视上听到的消息,谢家乔也要跟白家千金结婚了。
她垂着眼眸,接过那封喜帖,“他要是喜欢你,早就答应你,又怎么会拖那么久的时间呢,橙子……”
“笙笙,我想不透啊,他说过他喜欢我的,就那天,那天你生日,他还牵着我的手去后面,他吻我了,他吻我了!你说他不喜欢我,为什么吻我啊?”
林笙也说不出话来,她自己的感情一团乱,又怎么好意思去帮舒译说话,在她眼里看来,如果真爱对方,是不会放手的,谢家乔对她……大概率是不够爱吧。
她将叶橙的头发别到耳后,“橙子,你振作点,不要为他发生什么事,你如果出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叶橙抱着她痛哭,眼泪流在林笙的手背上,灼热的温度也引起她的共鸣,许久未哭的她,鼻尖泛酸,也有了湿润的眼泪。
望着窗外的雪景,突然感叹,这个冬天,好难熬。
*
舒译婚礼来得很快,就在下周举行。
并且在一天后,林笙也受到了同样的喜帖,毕竟叶橙带着她去过好几次,舒译跟她也算是老朋友了。
接到喜帖那一刻,林笙心中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中流淌。
舒译的婚礼定在奢华的五星级酒店里,据说舒译家里其实挺有钱的,但是这小子叛逆,家里要他做什么,他非不做什么,家里要他继承家业,他就跑去娱乐圈闯荡。
没钱闯荡失败,又被劝着回家经营家业,他就赌气卖了自己的豪车跟朋友合开酒吧。
总归是把离经叛道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林笙曾让叶橙别去参加他的婚礼,可她还是一意孤行的要去,并且盛装出席,买了一套价值一万多的羊绒大衣,化着精致的妆容前去敷衍。
舒译的结婚对象是从小就跟他有联姻关系的陈家的独女。
只可惜陈家这个独女,十岁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被父亲的朋友养大,直到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履行了跟舒译的婚礼。
婚礼现场极其奢华,奢华到叶橙惊叹和诧异。
但见过大场面的林笙,却毫无波澜。
她看着现场的布置,想到谢家乔跟白家千金的婚礼,大概率要比这个更加豪华,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像当初许她诺言那般,承诺白家千金,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橙子。”
身侧传来了舒译的声音,两人回眸望去,就看见西装革履的舒译站在身后。
叶橙看到舒译这英俊的模样,本来强忍的泪水一下子没忍住就这么落下来,哽咽道:“你小子,今天真帅。”
舒译苦涩的笑了笑:“是吧,我也觉得今天挺帅的。”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舒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林笙接了过来,说道:“舒译,以前都没听过你有未婚妻啊。”
“没怎么见过,所以……”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一声惊叹,林笙跟叶橙不由得回眸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抹胸镶钻婚纱,五官精致得不像话,跟画家笔下画出来的仙女一个模样,她的眼角有一颗非常特别的痣,让她平添了不少的风情与妩媚。
也难怪周围的人会如此惊叹。
这般尤物,属实难见。
她提着裙摆走过舒译面前,居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好像今天要跟她结婚的人,并非舒译。
越过众人,走到其中一个男人跟前,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道:“叶叔,我今天好看吗?”
那男人的长相俊美非常,望着她绝美的面容与身段,喉结微微滚动,“好看。”
“可惜,能欣赏我的人,是舒译。”她带着笑容,邪魅的说道,“我今晚就会成为他的女人。”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男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目光慢慢望向舒译时,也带了几分的严厉与严肃。
舒译也并不害怕,反倒冲着男人鞠了一躬。
男人并未理会,转身走到席位入座。
叶橙也不愿意再与舒译有过多的交流,跟林笙走到席位坐下,刚坐下,就虚弱的靠在林笙的肩膀上,默默的流泪。
参加最爱的人的婚礼是什么感受呢?
大概就是现在这样,万箭穿心、蚀骨流血,即便她不说,林笙也能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绝望与痛苦,她十分共情的抱住了叶橙,哽咽:“你别哭,你哭,我也想哭。”
叶橙向来骄傲,哭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在别人面前这样哭了,两人坐在角落,就是害怕被人看见,互相拥抱着流泪。
但就在婚礼进行曲响起的那一刻,叶橙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说好的大方祝福、说好的会过去、说好的视而不见,在这一刻全都化作飞烟,她见不得他跟别的女人拥抱、接吻、睡觉,哪怕,他不属于她。
叶橙跑出去,林笙也跟着追了出去。
追到门口,叶橙就已经打了一辆车离开了,随后,微信上就传来她的信息:【你别管我,让我冷静冷静,你放心,我还没有脆弱到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林笙看着那条微信,默默的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空,今天可不是一个结婚的好日子,又是下着雨,还是大雨。
她收回手机,折回到婚礼现场。
此时的舒译跟新娘陈霜正在交换婚礼戒指,她坐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时,嘴里有些苦涩,想起前一阵在酒吧里,舒译分明就是对叶橙有好感的,给她制作特别的酒水,看见有客人想占她便宜,也会出来替她解决麻烦。
这些小事虽然很琐碎,他也从未对叶橙说过我爱你,可是爱本来就是由无数的琐碎的小事组成的,没有这些琐碎的小事,谈什么爱呢?
林笙不知道苏毅是不是真爱陈霜,在世俗人眼里看来,陈霜美得很有攻击性,这样的美人,叶橙的美反而被衬得平凡许多,也许男人的天性就是这样,对于美的事物和人,都难以抗拒。
婚礼结束后,本来进行婚宴的,但林笙没有再继续,走出大厅,发现雨势比刚才要更大,又只能默默的回去。
舒译正在人群中寻觅着叶橙的身影,但怎么都找不到她。
看见林笙时,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问道:“橙子呢?”
“你在想什么?”林笙冷冰冰地说,“你应该知道她对你什么感情吧?她能够这样来参加你的婚礼,已经很体面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舒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哽咽道:“是我对不起她,我……”
“既然你已经选择新的开始了,那就不要再纠缠她了,以后,我们也不会再去你的酒吧。”
“我也不会再开了。”舒译的声音很低很低,“我要回去帮我爸工作了。”
林笙:“……”
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心中既有愤愤不平,也有无可奈何,这世界上有多少有情人是可以真正走到一起的?她跟谢家乔不能,舒译跟叶橙,也不能。
都在为了这个世界的某个原则,而选择另外一个不爱的人结婚生子,度过一生。
那谢家乔呢?他爱那位白家的小姐吗?
林笙拿起面前的酒杯,面无表情的喝了一杯下肚。
本来只是浅尝辄止,但是伤心的事情堆积的太多,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喝到最后,满腹都是酒气,她缓缓站起身来,踉跄的跑进卫生间里,将所有的酒水全都吐了出来,随后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刷着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冷静。
抬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模样,不禁泛起苦涩的笑容。
收拾好后,缓缓走出卫生间,还没走到酒席的入口处,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拦住她的去路,笑着说:“小姐,加个微信呗,刚才就看见你一直在那里灌酒,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不如跟我说说,我可以帮你。”
林笙拧眉,“不好意思,我一般不加陌生人的。”
说完,就要往另外一边走,可男人拦住她的去路,“就加个微信,你说你长得那么漂亮,加个微信也没什么吧,交个朋友。”
林笙拉下脸:“我都说了,我不加,麻烦你走开行吗?”
“加一下呗,没什么的。”
男人见林笙不愿意,就开始动手了,抓着她的手腕,“加一下,咱们交个朋友,我在榕洲有车有房,还有一个很大的公司……”
“你能不能松手,放开!”林笙挣扎着,但男人的力气太大了,一时之间难以挣脱开。
正当她想叫人时,一个身影从后面出现,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脸上,男人闷哼一声,后退半步,正想反击,看清那人的模样后,怯生生的后退半步,捂着自己红肿的脸踉踉跄跄跑了。
林笙见他跑了,便赶紧转身说道:“谢……”
然而另外一个‘谢’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这么卡在了咽喉里,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谢家乔。
她看见他时,第一反应不是该怎么办,而是,她又做梦了。
在他们分手、回国后那段时间里,她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一觉醒来,觉得他在身边看着她入睡,或者是在街上走着走着,看见一个陌生人的身影特别像他,就会冲上前去确认。
结果都是她思念过度的幻觉。
他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所以这一次,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但这一次的幻觉好真……好真……
谢家乔太阳穴的附近有一颗非常小、非常小的痣,如果不靠近,是看不见的,她每次都觉得他那颗痣好性感,怎么会长得那么刚好呢?
她慢慢踮起脚尖,去搜寻他右边太阳穴的那颗痣。
本来以为是幻觉的她,在看见太阳穴的那颗痣时,心猛然的一颤,眼珠也缓缓对上了他深邃的黑眸。
心跳,骤停。
两人的对视持续了两三秒的时间,林笙就踉跄的后退了半步。
谢家乔的眼眸依旧如以往那般,充满了无尽的温柔,凝望她时,依然有以前的缱绻和宠溺,唯一不同的是,她觉得自己好狼狈,狼狈得有些可笑。
怎么会……被分手了,对他还这么依依不舍?
“笙……”
他刚喊出一个字,林笙转身就走,甚至可以用跑来形容。
谢家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果然呢,她连见都不行再见到他了,也是,他伤害她那么深,推开她那么狠,她又怎么会再对他有所留恋呢?
四个月了。
他们已经分手四个月了。
林笙头也不回的往前跑,结果一个不小心撞到了陈霜。
彼时的陈霜跟舒译正在敬酒,被林笙这么一撞,酒水洒得一身都是。
林笙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
陈霜大方的挥挥手:“无所谓啦,反正这礼服我也不喜欢。”
这话要是别人说还好,可身为新娘的陈霜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属是有些不给面子了,不过舒译的反应倒是很奇怪,既没有责怪,也没有安慰,平静如水的说了一句:“没事就快点敬酒,等会一大堆事呢。”
“你以为我不想啊?”陈霜瞥了舒译一眼,“谁让我们两家人亲戚那么多,搞得我想敬似的。”
林笙有些尴尬,站在那里是退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好等陈霜敬了酒后,再默默的上前道歉。
陈霜年纪还很小,刚到法定结婚年龄,说话并不算太稳重,总是语出惊人,兴许是看见了身后的谢家乔,她笑着冲着他挥手:“家乔哥哥,你上回跟我说,你有个非常漂亮的前女友,就是她吧,我记得你口袋里有你们的合照。”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谢家乔跟林笙。
第38章
◎我们,就做朋友吧◎
林笙不知道陈霜竟然跟谢家乔认识, 尤其是看见谢家乔的身影往这边靠近后,脸色就变得愈发的难看,她抿着唇说:“我还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欸, 别走啊。”陈霜一把拉着她的手, 笑着说,“我跟家乔哥哥可熟了, 他手机里好多你的照片呢。”
舒译知道林笙跟谢家乔之间的事, 便扯着陈霜的手:“他们之间的事, 你别插手。”
“要你管呢?”陈霜瞪着舒译, “我跟家乔哥哥那么熟了, 我怎么就不能管管他的事了?”
夫妻吵架见过,但没见过在结婚典礼上吵架的,舒译明显不想跟陈霜吵,一忍再忍,可是陈霜说话的嗓门很大,还越说越难听, 他实在没忍住, 凶了她一句:“你闹够了没有!咱们敬完酒, 做完今天的一切, 你爱干嘛干嘛去,没人管你!”
“你敢凶我?”陈霜咬着牙,“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要管, 你敢凶我, 是不是觉得我陈家败落了, 配不上你们舒家, 所以你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说我?”
“陈霜,你真是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你讲道理?”
眼看着两人当着宾客的面就这么吵起来了,林笙赶紧劝架,“你们别吵了,舒译,你也是,少说两句。”
舒译愤怒的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把头扭到一边没说话。
陈霜不依不饶,“我怎么吵了?不是他先说我的么?”
谢家乔走到两人跟前,“行了,小霜你少说点,今天的婚宴不应该闹成这样。”
谢家乔虽然说话温柔,但是却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场,即便陈霜这样性子的人,在他面前都得老老实实的。
果然,在谢家乔说完这些话后,她就不再搭茬了,但眼睛里还夹杂着不服气,仿佛舒译要再跟她说上一句,她就可以不顾颜面的跟他动手。
反正这场婚礼两人都不满意,倒不如一拍两散。
林笙站在那里十分尴尬,总觉得他们俩的吵架是因为她跟谢家乔。
她默默的看了谢家乔一眼,仅仅那么一眼就像是小偷似的,快速将目光回缩,垂下头看着手机,当做没有事情发生。
“家乔哥,你带着笙笙姐去旁边入座吧,今天的事抱歉了。”舒译还是忍着气出来打圆场,“等会我跟陈霜亲自过去敬酒道歉。”
“也好。”
谢家乔的目光慢慢落在了林笙的身上,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
林笙本不想与谢家乔车上任何关系,可是奈何这是舒译跟陈霜的婚礼,刚才已经闹了这么一出,她实在不想因为她个人的原因把这场婚礼给搅乱,于是先行迈出步子,朝着不远处的位置走去。
谢家乔看着她瘦弱的身影,黑眸里中流露出来的光影化作无尽的温柔,仿佛一汪充满了柔情的深泉,里外都是她的倩影,他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后,菜品就上来了,一人一盅的黑金鲍炖汤,因为碗盅很烫,林笙伸手去摸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了一下,谢家乔将他的碗盅递给她,“饿的话,可以先吃我这个,我这个凉些。”
然后将她面前那个热的碗盅给拿了过来。
林笙并未说话,只是看着他的举动,心中掀起万丈波澜,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来,难道说,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还可以这么对他的前女友吗?那对他而言,她这个前女友跟未婚妻的区别在哪里?对她们来说,这样公平吗?
林笙强忍着内心的情绪,装作云淡风轻,“烫的东西放一会就凉了,没事的,谢谢。”
她语气疏冷得很,如同与陌生人说话那般,没有给他半分的面子。
谢家乔早就预料到她会这般,也是装作面上不显,心中柔软的部分早已经被刺得鲜血淋漓。
林笙的胃口不是很好,随便吃了几口就有些饱了,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腹部有些难受,捂着自己的肚子,坐立不安。
谢家乔随便看了她一眼,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她常用的卫生棉递到她手里,“是不是生理期肚子疼?去厕所换一下。”
林笙看着他递过来的卫生棉,眼里充满了些许的诧异。
她的生理期,他很清楚没错,但是他们已经分手四个多月了,他怎么还记得呢?就算记得,他又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准备好,并且在舒译跟陈霜的婚礼上交给她?
剧烈的疼痛令林笙来不及多想,她本来应该准备好卫生棉带过来的,但因为来的匆忙,而且觉得自己并不会在舒译的婚礼上待多久,从现场去花店的路并不算远,所以就没有带了。
谢家乔见她迟迟不肯接,靠近她,说道:“你要是不接,我就直接抱你去厕所解决。”
林笙回眸瞪了他一眼,将卫生棉接了过来,捂着肚子走进了卫生间。
没过一会,她脸色苍白的从厕所里走出来,看到谢家乔的背影,想都没想转身就走,但是走到门口时,突然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在婚礼过去之前,她看见的是谢家乔的身影。
*
林笙醒来后是在医院,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就看见易芸红坐在她身边。
她稍微挣扎了一下,轻轻喊道:“妈。”
易芸红听到声音,扭头看着她,“醒了?”
“嗯。”林笙慢慢的坐起身来,“你怎么在这啊?”
“嗨,不就是你那个朋友,舒译啊,他给我打电话说你晕过去了,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易芸红倒了杯水给她,“自己生理期还不知道啊。”
林笙笑着接过了她手中的水,恍惚的望向门外,“妈,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别人?”
“别人?”易芸红想了一下,“就舒译啊,之前见过一面,其他人没见过,不过舒译那孩子长得真好看,白白嫩嫩的,年纪看起来也很小,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
林笙默默的喝了杯水,不再说话了。
输完液后,大概下午三点多,林笙回到花店里,发现叶橙已经在店里了,她脸色难看,用粉底都遮不住,眼睛红肿着,一看就是哭过很久。
她走到她跟前,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后,紧紧相拥。
叶橙抱着她,哭着说:“男人没了,事业还是要继续!我不能因为舒译结婚就不要事业!”
豪言壮语逗笑林笙了,她轻轻‘嗯’了一声。叶橙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她一定可以做到。
大陈和小程也扑了过来,四个人紧紧相拥,又笑又哭的,鉴于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作为大股东的林笙大手一拍,直接关门一天,请大家吃饭。
她订了附近最好的餐厅,允许大陈和小程带着自己家的家人一起用餐。大陈带了自己的弟弟,小程则带了自己的父母,林笙与她们的家人都见过,关系也不错,一见面如亲人般拥抱了一下。
随后开始用餐,大家畅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欢笑与共,气氛融洽,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林笙举起手中的杯子,冲着所有人说道:“其实今天请大家来吃饭,不止是因为叶橙心情不好,我还有个特别的事情要宣布,那就是花店以后的事都要归叶橙管了,我在出国前已经把所有的股份都给了她。”
大陈和小程十分意外的看着林笙,怎么都想不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笙微笑着说:“你们也知道我爸的事,他现在的情况也挺不好的,虽然生活可以自理了,但是他工厂的事没人可以帮他,除了我,在他看病期间,一直都是我的叔叔在帮他处理,如今花店的情况日渐好转,我想,应该也不需要我了,今日一别,大家要是想我,还是可以来我家里找我,吃饭聊天,随意!”
大陈跟小程跟林笙的感情最好,她们知道的所有,都是林笙倾囊相授,可以说没有林笙,就没有今天的她们,对于她的离开,两人是万分不舍的。
“笙笙姐,怎么那么突然啊,说走就走啊。”
林笙笑着说:“也不突然了,之前就跟叶橙说过,但因为花店忙,一直也没敢说,最近我看花店越来越好了,而且叶橙那边也找了合适的人来顶替我的位置,你们放心,以后若有空,我还是会来花店,你们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我说,我也会尽力帮忙。”
叶橙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她看着林笙,突然明白她为什么要挑这一天说出这样的话来,无非就是,人终有分别的时候,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即便是她深爱的舒译,在结婚的时候还是选择别人结婚了。
她眼眶泛红的抱着她,靠在她的肩膀上,“没事,反正你爸的工厂我也知道路,以后若是想见你了,咱们就组团去她工厂里找她。”
大陈和小程也抹着眼泪点头,“说得对,咱们一起去找笙笙姐。”
一场散伙宴,被她们吃出了欢笑与幸福,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她走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结束时,大概是晚上十点多,林笙送她们离开后,与叶橙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人牵手相伴,一边往回走,一边聊大学时期的往事,聊着聊着,叶橙就问她;“你看见谢家乔要跟别人联姻的新闻了吗?”
林笙轻轻的‘嗯’了一声,“看见了。”
“其实我现在想想,可能这就是宿命吧,你看你跟谢家乔那么相爱,他为你做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没有娶你为妻,我跟舒译也是如此,终究没有走到一起,这世界上就是有太多的遗憾,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林笙苦笑一声,“你倒是感悟起来了,以前也没听你说过那么有哲理的话。”
叶橙深深吸了口气,“反正啊,我是明白了,男人都没有赚钱靠谱!”
“没错!”林笙望着月色,“你说得对,以后咱们努力赚钱!”
叶橙的家距离林笙的家不远,但那天晚上两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于是便直接去了林笙家里睡觉,叶橙像大学时候爬上林笙的床一样,爬到她的床,紧紧抱着她。
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林笙换了套比较正式的衣服,去了林耀的食品加工厂。
这是一个位于在郊区的加工厂,占地面积并不算太大,主要是生产膨化食品,林笙的叔叔代替林耀已经管理好几个月,因家中也有别的工作要忙,所以一直催促着林笙来接手工厂。
在此之前林笙从未接触过林耀加工厂的事物,叔叔带着她在工厂里转了一圈,说道:“其实这些东西很简单的,因为工人都是跟你爸很久的老工人,流程他们都知道,你只要过来看一看,不要让他们出事,然后做完去跟客户沟通,保证产品的质量,总之一句话,你只要负责把那些客户维系起来,去扩展销路,其他的就不用担心。”
林笙点头:“行,我知道了。”
“另外目前就是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我也是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没有成功,你看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什么问题?”
“你爸在出事之前一直都跟这个黄总在联系,黄总是琉行超商的大老板,你爸想扩宽销售渠道,就联系过他,那个黄总听说你爸的口碑不错,就跟他签了一批货,结果你看嘛,他只收了一半,说剩下一半他不要了,他当初订货的时候,订得量可大呢,他只要一半的话,你爸损失掉的钱可就不止这么点了。”
“合同怎么走就怎么做,他怎么还能出尔反尔。”
“他就是仗着有钱啊,有律师团队啊,你爸也找律师咨询过,说要打官司是可以打的,赢面很大,毕竟是他们损毁合同在先,但是因为对方有非常强大的律师团队,就是说呢,你跟他们打官司,大概率会被他们把这个期限拉长,可能一两年都没打完,那到时候就算是赢了,这中间损耗掉的人力财力都是你爸来承担,所以你爸也非常苦恼,不知道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她拧眉,“你把黄总的电话给我,我去沟通。”
“我去找他好几次了,他就说那批货有问题,我让他出具证据,他就让我去跟他律师团谈,跑了好几次都这样。”
林笙要来了黄总的电话后,当即就给他打了电话。
对方一听说她是林耀的女儿,就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当面谈,林笙按照那个地址找到了琉行超商的总部,通过前台的带领,来到了黄总的办公司。
“黄总人呢?”
“还在开会呢,你等等吧。”
林笙坐到了位置上,一直等着黄总出现,可是从下午的三点一直等到晚上六点钟也没有见到黄总出现。
最后有些等不下去,便去找了前台,才得知黄总早就走了。
林笙意识到被人耍了,脸色格外难看,她再次给黄总打电话,黄总并未接听,果然如叔叔所说那般,这个黄总并没有那么想解决这件事,故意拖着他们,也不知道有什么居心。
林笙回去问了林耀,问他有没有得罪过这个黄总,林耀早前就想过这个问题,觉得并没有得罪过他,在合作之前,两人甚至没有接触过。
无奈之下,林笙只好在他公司蹲点。
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蹲到了黄总,她拿着父亲给的照片对了很久,确认对方是黄总后,便冲了上去,说道:“我是林耀的女儿,我叫林笙,我们电话有联系过,黄总。”
对方瞥了她一眼,“哦,有印象有印象。”
说着,就继续往前走,根本没要继续跟林笙说下去的意思。
林笙连忙追上前,“黄总,我爸爸的事……”
“我们现在要去吃饭,你是要跟着来谈这件事吗?”
林笙点头:“今天既然等到黄总,我是一定要把这件事当面跟您说清楚的。”
“行,那你就来我们的饭局,当面谈。”
林笙也不害怕,说走就走。
她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要是这点事都怕,要如何接手父亲的工厂?
她跟着来到了黄总的他的饭局,也不怯怕,大大方方的坐到了席位上,看着黄总说道:“我来到您饭局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谈一下我们合同的事?”
“你看你,哪有人一上来就谈工作的事?既然来了,就要喝几杯酒!”
当天除了黄总,还有很多其他的大老板,年纪大约都在三十八到五十五之间,林笙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女性。
她拿起面前的酒,喝了一杯,“我喝酒没问题,但是我要是喝了酒,您还不继续往下谈,就别怪我了。”
“哟。”黄总不由得一笑,“还威胁我呢。”
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这年头居然有个这么小的小姑娘敢威胁您,真是难得,这不得多喝几杯啊?”
林笙面无表情的拿起一杯酒灌下肚,说道:“您跟什么人合作,心里没点数吗?这样使手段来整我的爸爸,真当我手里没有证据?你有你的律师团队不错,但是我有铁证,只要这个铁证出来,你们就是想打时间官司,拉长战线也是不可能的。”
林笙之所以这么笃定的认为黄总是跟别人联合串通来整林耀的,就是因为之前她跟叶橙经历过一样的事。
所以她认为黄总会费尽心机的对付一个小工厂,唯一可能的就是林耀得罪的不是黄总,而是跟黄总认识的人。
果不其然,听到林笙这么说,黄总的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回答她,“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我是故意在搞你们?”
“那咱们就是走着瞧呗。”林笙站起身来,语气冰冷地说,“我林笙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接触过不少的大老板,您在我眼里,算得上大老板,但是却没有他们的胸襟,我现在是好好跟您谈,您若是非要跟我法院见,那咱们就法院见。”
说完,林笙就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候,就听到黄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笙,我也不想跟你们父女两过不去,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得罪了别人,是不可能安然无恙的。”
林笙背对着他,回答,“我行得正,您最好在三天内给我回复,若要打官司,我奉陪。”
她迈着步子离开了包厢。
但是走到门外后,本来还很嚣张的气势一下子虚弱下来,她靠着大门,脸色苍白的蹲下。
其实在里面,她都是狐假虎威,黄总的气场很强,她根本抵抗不了,敢这么嚣张的原因不过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跟别人勾结起来害他们的。
她想赌。
赌黄总不想跟一个癞皮糖争执下去,他现在用的手段都是他力所能及之内可以做到的事,如果超出这个范围,有那么一个天天粘着他,并且手里可能有证据的女人,对他来说是很头疼的。
而且他也不确定她手里的证据能不能掰倒他们,如果能掰倒那么他目前所做的事情就是毫无意义。
所以她只能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祈求黄总能够放过他们父女。
她站在那里一直等着,等到大约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突然觉得腹部一阵疼痛,她捂着自己的肚子,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可那疼痛愈发剧烈,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愈发模糊。
就在她即将有要晕过去的时候,一抹身影出现,将她倒下来的身子扶了起来。
她努力的抬眸望去,却看见了谢家乔的身影。
她用尽全力将他推开,“你,你别碰我。”
但是下一秒又踉跄的倒在他的怀里。
对于这样的亲密举动,两人皆是一颤。
四个多月了,两人从来没有这般的亲密接触过,她的脸就靠在他的胸膛,他的手亦是放在她的腰上。
而这样的举动,在苏黎世的家里,几乎天天都在发生。
谢家乔没舍得松开,林笙也没有离开推开,两人就以这样奇怪的姿势抱着。
最终,谢家乔将她横抱起来,走向旁边的轿车。
她双手抓着他的衣服,小声地说:“你松开我……”
谢家乔没有回应,强势的将她抱回到了车上。
林笙本想逃的,可是奈何肚子太痛了,只能蜷缩在角落里。
谢家乔将车内温度调高,又从旁边拿来了温热的红糖水和热水袋,熟练的拉开她的衣服,将热水袋放在她的腹部上,又将温暖的红糖水递到她嘴边:“你喝点。”
林笙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想起他们在苏黎世的时候,每次生理期,他都会做这样的事,一时之间泛起无数伤感,眼眶湿润的望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让你的未婚妻知道你在帮另外一个女人捂肚子,喂红糖水,她不会生气吗?还是你觉得我会对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感到开心?”
谢家乔抿唇:“你喝点,喝完我再回答你。”
林笙倔强的不肯喝,谢家乔见状,直接喝了一口,然后捏住林笙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他将嘴里的红糖水渡过去时,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最终血混杂着红糖水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她用力的推开他,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声音彻响在整个车厢内。
“谢家乔,你真不要脸!有未婚妻了还这样对我!你混蛋!”
谢家乔半张脸被林笙打得侧了过去。
车内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冰冷,即便开着暖气,林笙也觉得比外面温度要低,她害怕的用双臂包裹着自己的,呜咽道:“谢家乔你混蛋,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你怎么可以!”
谢家乔慢慢回眸望着她,低声说:“笙笙,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我没有要娶别人。”
“你当我傻的吗?电视上都在播放你的新闻,你告诉我没有结婚!?”
“真的。”谢家乔的眼眸深邃温柔,唇上也沾满了溢出来的血,“那是我爸自己跟媒体宣布的,我不会娶她,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我就以死明志。”
林笙一愣,怔怔的看着他,从他那温柔的双眸中看到了认真与坚定,他是真的想这么做,如果无路可走的情况下,那么他会履行对林笙的诺言。
“你疯了。”她嘴唇颤抖,嗫嚅,“就算不娶她,你也不能……不能这样。”
谢家乔听到她这话,唇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浅的笑意,“笙笙,你还关心我。”
“我没有!”林笙倔强的把头扭到一边,“我没有关心你。”
谢家乔把剩余的红糖水递到她嘴边,“那你喝点。”
林笙曾经发誓过,这辈子不要跟谢家乔有任何接触,老死不相往来,可她见到谢家乔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努力在见到他都会烟消云散。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甚至想倒在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跟他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和难过,他一定会抱着她,吻着她的额头跟她说,没事的笙笙,所有的事情我来处理。
她也不是一定非要依靠他。
但是,他总是给他机会让她依靠他。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离开他,会死。
于是在看见他递过来的红糖水时,还是很没出息的喝了一口,然后一口接一口,直至把所有的红糖水都喝干净。
谢家乔看着她睫毛上沾染着泪水,鼻子也红红的,可怜极了,于是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腿上,“还冷吗?”
林笙抽了抽鼻子,“你回国是来参加陈霜的婚礼吗?”
“嗯,跟她家族的人有合作关系,算是来往比较频繁。”
“那你怎么还没出国?不是很忙吗?”
谢家乔望着她,温柔的回答:“最近时间多一些,可以在国内。”
林笙故意不看他,可是透过车窗又能看见他那温柔的双眼正凝望着她,心里如被羽毛拂过一般,痒痒的,有些酥麻。
她想,她跟谢家乔什么都做过了,就算分手了,看他一眼也不为过。
于是扭过头,恶狠狠的盯着他,“你看我做什么!”
谢家乔被她这小反应给逗笑了,微微抿着唇遏制着笑容,“嗯,看你很漂亮。”
“谢家乔,请你注意,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再这样看我,就是骚扰!”
“那,刚才我们接吻,算什么?”
林笙脸一红,“什么都不算!”
谢家乔凑近她,“什么不算,是这样吻你不算,还是这样摸不算?”
他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亲她的唇,又用手捏了捏她的手心,“还是说……”
林笙的心陡然加速,仿佛坐上了云霄飞车,一下子往天空中飞去,整个身子荡在云霄中,慢悠悠的降落。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谢家乔的衣服,声音妩媚至极,“你,你这样……你这样……不行的。”
两人的气息都开始乱了,谢家乔碰到她就好像上瘾,根本没法戒掉,双手撑在她的两侧,贴着她的耳边:“笙笙,我不打算做谢泰初的儿子了,这样,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林笙一愣,抓着他的衣服,“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意思。”谢家乔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不做谢泰初儿子,做林笙的丈夫,好不好?”
林笙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一般的疼,有些思考不过来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她抓住他的手,“你要干什么?”
“笙笙,你还爱我吗?”
狭小的空间内,他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温柔的双眸仿佛化作水,就这么凝望着她。
其实谢家乔根本没必要问这样的问题。
她爱他,本就是没有变过的事实,可是自尊心又不允许她这样直接的回答他,被分手的是她,被送回国的也是她,她还有气呢,她还委屈呢。
更何况,她比谁都清楚谢家乔如今的一切是怎么得来的。
是他用这条腿换来的。
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他抛下一切跟她结婚?
林笙吸了吸鼻子,扭过头,“不爱。”
谢家乔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扭过头来,“你看着我说?”
“我不要!”
“我要你看着我说!”
“我就不要。”
两人在车内争执了起来,突然间,谢家乔倒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喘着气,“四个月了,真想你。”
林笙的心,自从遇见他就没有平稳下来过,她不知道他这番话是真还是假,总归她又一次中招了,又一次将自己的没骨气发挥到极致。
推开他的手,堂而皇之的放在他的胸膛上,谢家乔的手也放到他最熟悉的地方,“生理期五天。”
他靠着她,“以前在苏黎世,我觉得每个月的这五天是最难熬的。”
林笙看着窗外,唇角有些抑制不住上扬,“其实你挺重欲的。”
“才发现么?”
“我是说,你对你的前女友这样,很不要脸。”
谢家乔笑了,从她身上下来,揉了揉她的腹部,“还疼吗?”
林笙摇头,“不疼了。”
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谢家乔的手慢慢抚摸着她的脸,天知道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他有多想这样抚摸着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突然,林笙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一看,发现是黄总的来点。
快速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黄总的声音,“林笙,我可以跟你当面谈谈合同的事,但是要想和平解决,你得出点血。”
“什么意思?”
“按照合同上双倍的价格赔偿给我,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黄总,您是不是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我说我手里有你们勾结的证据,你还跟我谈价格。”
“怎么,我就跟你谈了,不想打官司,不想被我拖长战线,你就老老实实给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诈我,小小年纪,玩得还挺溜。”
林笙气得不行,想到自己生理期还来陪他喝酒,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他居然要她双倍赔偿,要知道按照合同上,是他应该赔偿给他们!
双倍!
林笙气恼的不行,看着坐在旁边的谢家乔,咬了咬唇,“这么跟你说吧,我是INJ继承人谢家乔的地下情人,你敢这么对我,我让他出面,你就得破产!”
林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压根不敢看谢家乔。
她保证,自己只是想出口恶气,再说了,谢家乔就在旁边,以他们之前的关系,拿来利用一下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
所以说完,一直低着头,气势也稍微小了一些,“你以为我今天敢这么跑到你的饭局上跟你对峙,是真的没有盾牌吗?黄总,是我在给你机会,不是你在给我机会。”
黄总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说了一句,“林笙,你有种,行,按你说的。”
然后‘啪’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车内一片寂静。
林笙缓缓开口:“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挺好的……”
谢家乔:“嗯,确实不错。”
林笙:“所以,我利用你一下,不算什么吧……”
能把利用说得这么堂而皇之的,也就只有林笙了。
谢家乔唇角上扬,“不算什么,但是我觉得你说自己是地下情人,好像是……有点……”
他故意停顿一下:“太委屈自己了,其实你下次可以说,你是我的太太。”
林笙扭头看着他,“谢家乔,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哪个?”
“你说,你不想做谢泰初的儿子了。”
谢家乔犹豫片刻,微微点头:“是的。”
林笙摇头:“不,你要继续做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谢泰初的儿子。”
谢家乔凝望着她,“笙笙,人生自古两难全,我要做他的儿子,我就得不到你,我得到你,就不能祈求太多,那么,我甘愿不要这个所谓的光环,做个普通人挺好的。”
“但我不想你做普通人。”林笙微微红着眼眶,“谢家乔,我想看到你发光发热,我想看到你在你的工作领域里特别厉害的样子,你是属于风投的,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林笙太明白谢家乔的追求是什么了。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非常热爱风投这个行业,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一直在为这个工作努力。
可以说除了林笙以外,工作是他第二重要的东西。
爱一个人,不应该连自己热爱的东西都丢失,他会遗憾,她也会遗憾。
爱是成全。
“笙笙……”
“谢谢你今天又帮了我一次。”林笙推开车门,凌冽的寒风吹了进来,“谢家乔,下次再见面,可不能跟我这么亲热了,因为,我的忍耐力也是有极限的。”
“我们,就做朋友吧。”
或者,永远都别见面。
林笙裹紧衣服离开了那里,而谢家乔一直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黑眸中流淌着无数的失落与难过。
林笙回到家里后,微信跳出一个好友申请,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头像,边牧。
是谢家乔。
不过她没有申请通过,抬眸望着窗外的雪,才发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跟他分手已经四个多月了。
第二天,黄总派律师来到林笙的工厂,主动跟她谈了赔偿的事,比之前说的还要多,看来是相信了她跟谢家乔的关系。
她心中有愧疚、有不安,但是他的身份确实很好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把父亲搞不定的事给搞定了。
倘若谢家乔再变回普通人,他会再过上以前那样的生活,而那样的生活对于他而言,不是普通,是再一次经历苦难的回忆和折磨。
她怎么舍得让他再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呢?
她想要他好好的,生活在那样完美的世界里,过他精彩的人生,而她会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支持他,默默,爱着他。
处理完工厂的事情后,林笙就拿着合同回家,得知林笙一人处理好他花费了好久时间都没有处理好的黄总时,林耀高兴得不行,说是要亲自下厨做饭。
林笙在回去的路上还买了鱼。
等她回到家,发现许承洲也在。
“叔叔打电话叫我过来吃饭。”他很熟练的走到林笙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鱼,“那今天,我帮叔叔打下手。”
第39章
◎我怕你会哭。◎
这阵子, 许承洲往家里跑得勤快,只要林耀跟易芸红有什么事,他都会主动来帮忙。
就连林笙接手的工厂,他也花了不少的时间介绍客源和制定符合工厂前景发展的计划, 整整十三页的计划案交到林笙手里的时候, 她觉得有些沉重,于是又将计划案还了回去, “这是我家的事, 就不要你操心了。”
“林笙, 我们是不是朋友?”许承洲看着她, “我对所有朋友都一样的, 这份计划案很符合你们工厂的发展,你好好看看,也不枉费我折腾了半个多月。”
林笙知道许承洲的能力,这份计划案一定是对他们好的,可是她没办法接受。
正当要推诿时,易芸红走出来, 说道:“既然是承洲的心意你就接着吧, 你一个女孩子替你爸管理工厂本就不容易, 你还不要别人帮助, 万一被你搞垮怎么办?那可是你爸的心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笙不接反倒是不对,她犹豫的接了过来,跟以前一样, 又给许承洲发了一笔钱。
许承洲早已经习惯她这样的做法, 默不作声的接下, 低声说:“林笙,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对我?”
“等你什么时候对我不再抱有任何期待的时候。”林笙望着他,“许承洲,做朋友,可以,做情人,不可以。”
她的拒绝,同以往一样,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话,可每一次说出口的时候,都能让他觉得分外的难过。
他微微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进厨房帮林耀的忙。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林耀和易芸红对许承洲的态度发生了不少的转变,以前觉得他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现在觉得他踏实努力,做事一丝不苟,对他们也细心,所以私底下俩人商量,要不要继续撮合两人。
“承洲这孩子之前脾气不好,可是这几个月倒是变了许多,你看前一阵你住院的时候,他可是端屎端尿的,你说不是亲儿子,能做到这个份上,不容易了。”
想起前一阵住院的事,林耀也不禁叹息,“是,是个……是个好孩子,但是,但是他也对,对不起咱们的,咱们的笙笙,我,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看笙笙对那,对那谢家乔还是十分喜欢的。”
“喜欢又怎么了?喜欢还不是把她一个人送回国?我看就是他们家人容不下笙笙是二婚,其实以笙笙目前的情况去外面相亲,也找不到好人家,毕竟是二婚,但她要是跟承洲在一起,那大家知根知底,不还是可以幸幸福福的?”
林耀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许承洲,无奈的摇头,“我,我不赞同。”
“你不赞同,我自己去试试,万一能行,咱们笙笙后半辈子也能幸福,不至于咱们俩都死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个世界上,你说多难过啊。”
听到这话,林耀不再开口了。
经过这次的事情,两人都有些害怕了,害怕就这么死了,林笙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无人照顾,无人陪伴,那日子过得该有多凄惨啊?
最终,林耀算是默认了易芸红这个想法。
中午吃饭时,许承洲端上了自己亲手做的鱼肉煲,对于他这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来说,能做出这样的一桌饭菜来,是下了苦功夫的。
实际上从林笙回到榕洲开始,他就一直在跟家里的厨师学习,无论事情大小,他都在努力。
味道算不上特别好,但是可以入口。
林笙给他倒了啤酒,笑着说:“难得啊,能吃到许总做的饭菜,感觉可以入世界奇迹了。”
听得出林笙是在调侃他,在他们结婚期间,他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能这样亲手做一顿饭,真的很不容易,不过他并未生气,反而因为林笙的调侃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能调侃他,说明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他夹了一块肉到她的碗里:“你尝尝,我是尽力去模仿你以前的做法,但我没有一次认真见你做过,只能去模仿你的味道了。”
他们结婚的时候,她做法,他从来不参观,只等她做好了叫他来吃。
没想到有朝一日,两人会这么对调过来,他需要尽力去讨好她,去卑微的做她喜欢做的事。
林笙倒也很给面子,尝了一口,拧眉说道:“许承洲啊,你还有进步的空间,太咸了。”
许承洲也加了一块放进嘴里,微微皱眉:“好像是……”
“没事,一家人吃饭嘛,怎么样都行。”
易芸红跟林耀也非常给他面子,将他做的东西都吃了一遍,还给了非常高的评价,一家人的气氛温馨的不得了,许承洲第一次体会到跟林笙在一起的别样幸福,那是一种,与爱人间才有的亲情感,甚至在那瞬间,他将林耀与易芸红当成了自己的父母。
吃过饭后,许承洲还主动承担起洗碗的事,但是被易芸红给制止了,“你出去陪笙笙多聊聊天吧。”
易芸红看着坐在大厅里的林笙,小声地说:“她啊,最近工厂的事情很多,头疼着呢,你跟她多聊聊。”
许承洲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要往大厅走去,易芸红又说了一句:“承洲啊,其实我跟你叔叔还是希望笙笙能够找到个好归宿的。”
听到这话,许承洲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读懂了易芸红的话,心中仿佛绽放出无数的烟花,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努力这么久,至少没有白白付出。
他缓缓走到林笙身边坐下,酝酿许久:“外面停雪了,要不要出去消消食?”
林笙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确实是停雪了。
她斟酌片刻,点头:“也好,吃得太饱,我中午还想午睡一会,下午有事要做。”
两人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雪已经停了,榕洲并非北方城市,但因为靠近北方,所以每年的降雪量要比普通的南方城市要多,路面上的积雪都被清洁工人打扫到两侧。
两人沿着家门口的那条路往下走,她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头微微缩在软厚的围巾里。
许承洲时不时扭头望着她,没话找话:“今年还挺冷的,比去年冷。”
“嗯。”
“我公司最近也不忙,过年的时候打算全家出去旅行。”
“挺好。”
“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带上叔叔阿姨,咱们两家人一起去。”
“算了吧,我们两家人去算什么。”
“那就咱们俩附近玩玩?”
林笙本来想拒绝他的,可是一扭头就看见身后竟然跟着一辆低调的保时捷,车牌是谢家乔的,开车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司机,谢家乔国内的专属司机。
她坐过他好几次的车了,一眼就认出他来。
并且在那么宽阔的道路上开得这么慢,不就是在跟着她么?
林笙想了一会,“我去对面超商买点东西。”
“我陪你去。”
“不用。”林笙摇头,“我就买个小东西,很快回来。”
她裹紧了围巾,朝着对面的超商走去。
而就在她走过马路的时候,那辆车也很自然的停靠在路边,一抹黑影从车内下来,直接跟上了林笙的步伐。
林笙走进超商内,快速的绕到最后一排,在角落里寻觅着饮料,身后的人出现,看着她的背影,说道:“这些你都不爱喝,跑这里来看什么?”
林笙连头都没回:“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喝?”
“你爱喝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林笙赌气的随便拿起一瓶饮料,“现在我爱喝了,你走开。”
谢家乔看着她,眼眸里充满了无奈,低声说道:“你在跟他约会吗?”
林笙本来很想赌气地说是的,她就是在跟许承洲约会,可是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她见不得谢家乔难过的样子,见不得他伤心,更见不得他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紧紧抓着饮料的瓶身,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
谢家乔靠近她,“说话。”
林笙倔强的不开口。
谢家乔伸手搂住她的细腰,往自己的身边用力一拉扯,林笙猝不及防间倒在他的怀里,她小声尖呼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的落在他的胸膛上。
仰头望去,撞进他那双温柔似水的黑眸中。
谢家乔有种很可怖的魔力,凝视他、仰望他、平视他,都能将人带入他那无尽的深渊秘境中,无可自拔,明明不愿意与他再多说一句话,可看见他以后,不自觉的喊出:“家乔……”
“笙笙。”谢家乔靠近她,“别跟他约会,好不好?”
林笙心跳不止,后退半步,却又被他往前拉扯,双脚需要垫起才能勉强贴近他的肩膀。
撕扯间,林笙被他压到了角落里,她慌张的抓住他的衣领,小声地说:“乔乔,别这样,我害怕。”
谢家乔听到她再次喊他乔乔,心中的柔软快要化成水,他将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笙笙,我见不得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都跟他结过婚了,怎么还能这样呢?我连婚都没有跟你结过呢。”
他略带着委屈的语气,说出那句‘我连婚都没有跟你结果呢’,委屈得像蛊惑人心的妖姬,声音沙哑又自带磁性,说得林笙思绪紊乱,她慌张的回:“我,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你心里有数的,我第一次,是给了你,你怎么还,还说出这样的话?”
谢家乔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贴着她的耳畔:“嗯,我们的第一次,在医院。”
想起医院的事,林笙整个脸爆红,连耳垂都红得不行,她用力的推开他,“我要回去了,你也快点走吧。”
谢家乔拿出手机:“加回微信我就走。”
这回,换林笙委屈了,“当初是你要删我的,你当我是什么,说删就删,说加就加,我不加。”
然后连饮料都不要了,慌慌张张朝着门外跑去,深怕再多跟谢家乔多待一秒,就会被他蛊惑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不顾一切的与他私奔。
跑到门外后,还忍不住回眸去望,看他有没有跟上来,见他没有跟上来,心中略有些失望,但又努力的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毫无可能,他没追上来是好事。
跑到对面后,许承洲看见她慌慌张张,什么都没有买,问道:“怎么了?”
林笙摇头,略有些气喘,“没什么,我们走吧。”
许承洲往超商望了一眼,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两人沿着那条路继续走下去,而谢家乔的身影从超商门口走出来,看着他们的身影,黑眸暗了暗。
是他决定要推开她的,是他想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
可是怎么反悔的是他,痛苦的也是他?
想要跟她在一起,这么难吗?
他默默的回到了车上,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黑眸中充斥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司机看了一眼,低声问:“先生,早上谢董已经打过好几通电话了,您是不是该回他一下?”
谢家乔犹豫许久,低声说:“是该回了,去机场吧。”
司机点头,开车带着谢家乔来到私人机场,乘坐飞机回到了美国,每月的二十号是谢家的家宴,如没有别的事,一整个家族都得聚集到谢家宅院里进行聚会,谢家乔一开始非常不习惯这样的聚会,但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他像往常一般,提着礼物走进谢家老宅,谢家祖辈阴福深厚,传到他们这一代,依旧有数不尽的权利金钱,除了谢泰初这一房,还有好几房都在国外扎根创业。
谢家乔走进来的时候,看见谢泰初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与旁人谈笑风生,他走到他面前,喊道:“爸,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谢泰初叼着雪茄看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来:“走,上书房说。”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进了书房,谢泰初递给他一根雪茄,他却摇头拒绝。他既不抽烟,也不爱喝酒,除了重要场合不得已喝酒外,而对于谢家乔拒绝,谢泰初也早已经习惯,他收回雪茄,看着他,“有什么事,说吧。”
“我不想跟白家联姻,我还是想要跟林笙在一起。”
“哦?”谢泰初微微挑眉,“这么说来,你是非要我用特别手段了?”
“爸,我的意思是,我想做林笙的丈夫,不想做谢泰初的儿子了。”他望着他,一字一句,“不再做您的儿子,是不是就不用承担太多我不想要承担的事?”
谢泰初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一下,狠厉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您不知道在做什么?”谢家乔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我只想要跟我爱的人在一起,我爬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是只想过一个人幸福的日子,或者像您一样,娶一个您不爱的女人,只为了利益!”
“混蛋!”谢泰初将手中的雪茄直接扔到了谢家乔的身上,怒斥,“整个INJ公司,你不接手,要跑去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简直是愚蠢!谢家乔,我明白告诉你,你要是敢跟她在一起,我就整死她。”
“也好。”谢家乔淡淡开口,“反正我跟她在一起,也不会得到您怎样的眷顾,倒不如就这么过苦日子算了。”
“你一个堂堂风投公司的合伙人,居然说出这么愚昧的话来,为了个女人,前途、金钱、权利都不要了,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敢这么威胁我?!”
谢家乔才看不懂谢泰初以及整个谢家,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家,为什么会为了所谓的利益去牺牲掉别人的幸福,为什么他想爱林笙,却这么爱而不得。
如果所谓的‘幸福’,是要用金钱和权利堆砌,那么他宁愿不要。
谢家乔语气平静:“金钱、权利和地位,在我遇到您那十几年里,我早就习惯了,没有钱,可以过得节省些,终归不会死,没有权利和地位,就好好的生活,国内千千万万的普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否则,我也不过是哪些普通人里的一员罢了。”
谢家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反倒是平息了谢泰初的怒火。
一个身处在高位的人,可以不为金钱和权利所困,这是非常多权力掌控者所没有的品质,谢家乔实实在在是一个能担得起大任的人,只可惜,心里有林笙那个女人。
谢泰初慢慢的坐回到位置上,面无表情的说:“谢家乔,你想好了,是做我谢泰初的儿子,还是做林笙的丈夫。”
谢家乔慢慢低头看着自己残疾的腿,浅笑一声:“早就想好了,做林笙的丈夫。”
说完,他便握着拐杖,头也不回的朝着楼下走去。
谢泰初看着谢家乔离去的背影,倒也没有过分生气,只是眯起眼眸,继续点燃一根雪茄。
谢家乔走到楼下后,与亲戚们聊了几句,便以公司有事为由,先行离开,走到门口时,一辆轿车停在跟前,一抹身影从车内走了下来,她穿着浅白色大衣,手里拎着当季的奢侈品包包,看见谢家乔的身影后,便走上前来,喊道:“家乔,你要去哪?”
“回公司。”谢家乔礼貌的回应,“有点事要去处理。”
“我难得来,你就要走吗?”她温柔的笑着,“进去聊会天再走,公司事情再多,也有别人会处理的,你这个大老板啊,就消停会,别一年到头都在忙工作。”
她说着就上来拉着谢家乔往里走。
谢家乔一愣,就被她这么拉着往里走。
走到里面后,大家纷纷望着他们,笑着说:“哎呀,颖之来了,快进来坐。”
“你们这马上就要结婚的夫妻俩了,还这么腻腻歪歪的,快进来坐。”
白颖之抬头看了谢家乔一眼,略有些害羞地说:“还没结婚呢,你们就别逗我们了。”
谢家乔不喜欢白颖之,但是白颖之身上有一点很吸引他,她说话的语气,很像他已经去世的母亲,总是温温柔柔,尾调会往上扬,就像是一杯荔枝水的甘甜,让人听了很舒服。
所以见面时,他对她也会多几分的照顾。
原因无他,只因,他太想念他的母亲了。
此时,谢泰初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着谢家乔与白颖之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扬,他对于这个儿媳妇,莫名的喜欢,并非因为她的家世背景,只因为她说话的语气,很像一个人。
他抽着雪茄走下来,“颖之来了,那今晚得留下来吃饭。”
白颖之笑着说:“那麻烦伯父伯母了。”
“在有什么好麻烦的。”方韵走过来,笑着握住她的手,“你能留下来吃饭,我求之不得呢,今晚让厨房多做一些你爱吃的。”
“谢谢伯母。”
白颖之笑起来很甜,气质很温柔,与谢家乔站在一起也很般配,但在谢家乔的眼里,她始终比不过林笙。
一家人也围着他们结婚的话题聊着天,可谢家乔全然没有任何继续配合他们的欲望,他握着拐杖走到院子里,看着繁花落叶,想起他跟林笙在苏黎世家的那些花花草草,自从她走后,那些花草仿佛有灵性似的,跟着枯萎了。
就像是他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跟着枯萎。
白颖之见他一个人走到院子里,便悄悄走到他身后,用手戳了戳他的后背,笑着说:“家乔,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谢家乔微微扭头看着她,“不太习惯。”
“没事的,以后会好的。”
白颖之知道他是怎么回到谢家,也知道他以前过过怎样的日子,十分心疼他的过去,安抚道:“以后我们结婚了,我可以经常陪你回国的。”
“颖之,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们……”
“你喜欢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白颖之打断他的话,“能把你迷成这样的,应该很漂亮吧?”
提到林笙,谢家乔唇角上扬,“我爱上她的时候,她很平凡,在世人眼里,她很丑,在我眼里,她是最漂亮的,后来她变得更漂亮了,我却希望她能回到以前,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么爱?”
谢家乔仰头望着天空,天色渐晚,一抹金黄色的云霞落在西边,他握紧了拐杖,温柔的说:“爱她的所有,生气也爱,笑也爱,哭也爱,终归她身上没有一处,我不爱。”
盛夏的蝉鸣,一次次在提醒着他,那个夏天,那个人,早已经深深走进他心里,挥之不去,难以忘怀。
*
厅内,谢泰初看着谢家乔跟白颖之的背影,冲着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旁边的人立刻将两人的背影拍了下来,因为站的角度问题,拍出来的照片谢家乔与白颖之靠得很近,就像是两人相拥似的。
而这样类似的照片,在多日后漂洋过海,被寄到了林家。
林笙收到快递时十分纳闷,从国外寄过来的东西,除了谢家乔还能是谁?
查看了一下寄过来的地址,还真是谢家的地址。
虽然不是谢家乔,但跟他也扯不开关系。
林笙打开快递,就看见了许多谢家乔与白颖之的照片,有他们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打高尔夫,甚至还有他抱着她的照片。
一张张照片,就像是无数的刀锋,划在她的心尖上,她的手紧紧抓着那些照片,愤怒犹如翻江倒海的海浪,彻底将她席卷,她愤怒的将那些照片撕碎,全都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跑到楼上,一头埋进被窝里痛哭起来。
虽然这样的事情在她被谢家乔送回国的时候就发生过,可是再来一次,她依旧能够感觉到锥心的痛苦。
原来看着自己所爱之人跟别人在一起,就是这样的感受吗?
她把整个头闷在被子里,害怕自己发出来的声音让林耀跟易芸红听见,但还是被易芸红察觉到异样了。
她走到门口,轻轻敲门,“笙笙,你怎么了?”
林笙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呜咽道:“没,没怎么,就是突然感冒了,声音有些哑。”
“感冒了?那这可不是小事,你出来,我给你泡点感冒药。”
林笙‘嗯’了一声,不再回答,只是闷在被子里痛哭着。
而此时,她的手机再次亮起,谢家乔的好友申请又发送了过来。
林笙看见后,泪眼朦胧给他留了一句:【骗子,滚蛋!】
谢家乔留言:【?什么骗子?】
林笙:【你就是大骗子,再给我发好友申请,我就拉你进黑名单!】
谢家乔:【你就算判我死刑,是不是也要给我个理由?我今晚回国。】
林笙:【你给我寄照片,还好意思问我?谢家乔,你滚蛋!】
谢家乔:【照片?什么照片?】
林笙:【被我撕了,不然就通过申请给你看个明白,你装什么糊涂啊?】
谢家乔:【那你也要跟我描述一下照片的内容吧。】
林笙:【还描述?你跟你那位未婚妻做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谢家乔:【颖之吗?】
林笙:【叫的真亲切。】
谢家乔:【她很像我妈,我就多跟她聊了几句。】
林笙在看到这个回复的时候,气笑了。
她见过找理由的,没见过找这么离谱的理由的,那姑娘看起来也就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还像他妈妈?
她气得直接把手机扔到角落里,哭着骂道:“混蛋!死混蛋!几个月不见就学会扯这种谎了,你去死吧!谢家乔!”
说着,她就从抽屉里拿出了她收集起来关于他们的合照,气恼的她本来想撕掉的,可是撕破了一个小口子后,又很委屈的将那撕破的小口子用胶布轻轻的贴好,哭着说:“混蛋……”
她怎么舍得把他们的合照撕毁呢?这是他们唯一的纪念了。
是他爱她的证据。
她小心翼翼的将照片放回到抽屉里,哭着骂了一句混蛋,扑在桌面上又痛哭起来。
哭到易芸红来喊她的时候,她才勉强将眼泪止住,害怕自己这副模样出去会吓到易芸红,只能说自己想多休息一会,易芸红也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不由得叹息一声。
当天夜里,谢家乔回到国内,急匆匆的赶到了林笙家楼下,看着二楼亮起的灯光,再次给她发送好友申请。
【笙笙,我在你家楼下。】
林笙一愣,此时已经是凌晨的四点多,谢家乔回国了吗?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边望下去,果真就看见谢家乔的身影站在楼下,他穿着黑色长款风衣,里面一件暗蓝色的毛衣和黑色西装裤,那毛衣是她买来赠与他的,他穿过好几次,每一次穿脏了,都会自己认真手洗完拿去晾晒,从来不假于人手。
他昂贵的那么多,但是穿来穿去,都是穿她买的那几件。
林笙红着眼眶看着他,拿出手机给他留言:【这么晚了,来干嘛,我要睡觉!】
谢家乔:【你下来,我们谈谈照片的事。】
林笙:【不要!】
谢家乔:【你不出来,我就爬上去见你。】
林笙:【行啊,你爬啊。】
谢家乔将手机放回到口袋里,缓缓走到林笙房间楼下,将拐杖放到一边,对着排水管测量了一下,真有打算往上爬的念头,林笙见状,立刻就打开房门跑了下来。
没一会就跑到大门,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拽着他的手:“谢家乔,你疯了,你的脚不行还要往上爬,不怕死么?”
谢家乔二话没说,一把将林笙搂进怀里:“笙笙,我想你。”
林笙双手拼命打着他的胸膛,一边打,眼泪就一边往下落,喊道:“谢家乔,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给我发那么无耻的照片,怎么,你是笃定我一定会难过是不是,你非要往我心头上戳刀子是不是!”
谢家乔任由她双手扑腾着打他,无论是打他脸,还是打他的胸膛,他都照单全收。
等她打累了,再次将她抱在怀中:“笙笙,我真的很想你,那些照片是什么,你给我看看再定我死罪行不行?”
“行,你非要看到才肯承认是吧!”
林笙转身就去翻垃圾桶。
谢家乔看着她的举动,唇角上扬,“看来不是什么好照片,你收到就扔掉了?”
林笙一边翻找,一边说道:“何止,我还撕了,谢家乔,你最好保证不是你发的,要是你发的,我让你全都吃进肚子里!”
林笙身上有一股很难得的娇劲,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这股娇劲,谢家乔心里软软的,低声说:“行,只要你给的,我都吃下去。”
林笙翻了好久,终于找到那些碎片,将碎片拿出来,捧在手心里:“你自己看!”
谢家乔凑过去看了一眼,随便捡起一张碎片,就看见自己跟白颖之的合照,是他搂着她,看起来十分暧昧,剩余的照片也差不多是这样。
不是搂着,就是互相对视微笑,看起来确实是不太像普通朋友。
谢家乔随便拿出一张碎片,说道:“那天我跟她谈,说我有喜欢的人,不想跟她结婚,她就说可以试试,叫我不要太早下定论。”
“这一张是我爸爸安排我跟她出游,那天天气不错,她说话的语气很像我妈,她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我稍微扶了她一下,不知道怎么就被拍成这样了。”
“还有这一张,是她衣服被水洒了,我给她递纸,不知道怎么就变成我去帮她擦水了,她落水的位置那么敏感,我怎么敢呢?”
他看着她,“我只帮你擦。”
林笙脸红着瞪了他一眼,“谢家乔,我发现四个多月没见,你变得特别油嘴滑舌,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你现在最好赶紧离开我家,不然我就报警,说你私闯民宅。”
谢家乔温柔的望着她:“你别生气,我就是解释一下,我没有跟她在一起,照片也不是我寄的,我现在就走。”
林笙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犹犹豫豫:“你,你去哪?”
“出国处理一下手头上的事。”
林笙一愣:“所以你回国,就只是为了跟我解释这个?”
谢家乔点头:“我怕你会哭。”
一句‘我怕你会哭’,戳到了林笙最柔软的部分,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在顷刻之间化作灰烟,那种难以言喻的辛酸在心中不断流淌着,她吸了吸鼻子,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故意把头扭到一边:“那你还不赶紧走?”
“我看你进去我再走。”
“我不!”林笙倔强地说,“我要看你走!”
谢家乔靠近她,低声说:“笙笙,别哭,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我就回来找你,好不好?”
林笙有些难以抵抗他的靠近,后退半步,稳住心神,“你还回来做什么?”
清冷的月光散落在大地上,不少的光影透过斑驳的树叶散落在两人的身上,他凝望着她,眼里满是柔情,缓缓吐出两个字:“娶你。”
就那么两个字,让林笙整个人掉入了无尽的深渊,身子在不停往下坠,狂风呼啸而过,山峰尽在眼前,月光穿越过无数山峦,金沙映照湖泊,她的心,一寸一寸的被掠夺,她慢慢的望向他。
眼神直勾勾的。
谢家乔没忍住,上前吻住她的唇,蜻蜓点水。
在离开她唇一寸的地方,“等我。”
说完,便握着拐杖往前走。
林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惚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还有余热,还有他的味道。
他说,他要娶她……
林笙看着他的背影,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心跳如擂鼓,怎么都无法平静,原来一个‘娶’字的威力可以大到这种程度。令所有不开心的情绪、不安分的情绪,瞬间消散。
那个夜晚,风是热的,即便,已经零下好几度。
*
谢家乔走后,林笙肉眼可见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好,虽然很多时候,她只是话变多了些,但这相比于前阵子的低沉,确实是翻天覆地。林耀跟易芸红都猜测她跟许承洲重新在一起了,所以才每天都这么开心。
于是周末,林耀又邀请许承洲来家里吃饭。
许承洲带了很多东西上门,大部分都是林笙爱吃的。
一见面没寒暄几句,就去楼上找林笙,马上过年了,他想请她去看雾乐团的演出,可是刚走到楼上,就看见她正躺在床上,墙壁上则挂满了她跟谢家乔的合影。
而这些合影,是她昨天晚上又翻墙倒柜找出来,贴上去的,她好像一直在期待着他口中所说的‘娶她’,并且将他说的话,当做了真事,没有一天不在期待,没有一天不在等待。
许承洲是第一次看见那些合影,有他们在苏黎世的大教堂前,还有旧城区的街道里,布尔克利广场旁边喂鸽子,苏黎世湖看海……几乎只要能到的地方,他们都去了一遍,合影里,林笙总是带着笑容和幸福。
许承洲的心再一次坠落到了极点,突然意识到,自己无论做再多,好像也敌不过谢家乔的一句话。
他没有打扰她,缓缓走下楼,但是走到楼梯中间时,身子慢慢颓废的坐在那里,背影孤寂得仿佛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几分钟后,林笙下楼,就看见了坐在楼梯间的许承洲。
她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你怎么了,许承洲?”
许承洲慢慢抬头看着她,抿唇,“林笙,是不是自从我们结婚后,你从来没有一刻想要跟我复合,从来没有一刻爱上过我。”
林笙不知道许承洲为什么突然之间问这个问题,实际上就这个问题,她早就回答他不止一遍了。
“你是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我想不明白。”许承洲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她,“林笙我想不明白,谢家乔有什么好的,他抛弃你了,你不明白吗?为什么同样是抛弃,你可以对他这么留恋,而我不行!”
许承洲刻意压低了嗓音,不想让林耀跟易芸红听见。
而面对他的质问,林笙表现得十分平静,“许承洲,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跟谢家乔不一样,他给我的爱是安全,是幸福,是开心和快乐,你带给我的爱是担心、是害怕、是惶恐,你要还不明白你们之间的差别,那我简单告诉你,如果当初和我结婚的人是谢家乔,我绝对不会跟他离婚。”
第40章
◎笙笙,我好想抱着你。◎
许承洲早知道在林笙提出离婚的时候, 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
可是他还是抱着希望,想着两人之间还有可能,她对他还有感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感觉到的不是她越来越爱他的证明, 而是她越来越爱谢家乔,从一开始的慢慢陷入, 到现在的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她每一次说出拒绝的话的时候, 他总想着, 她会变的。
但每一次, 她都比上一次更加坚决。
许承洲双目猩红的望着她, “林笙,我比谢家乔更爱你,你如果是因为我们结婚期间的事这么排斥我,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这阵子,我为你真的改变了很多, 难道你看不见吗?”
“许承洲, 正因为你改变了很多, 我才非常坚定的想告诉你, 爱不是改变,不是卑微,更不是怜悯,是成全, 是成长。”
许承洲抓住林笙的双臂, 咬着牙说:“林笙, 你连一次机会都没有给我, 一次都没有!”
林笙任由他摇晃着身体,面色始终平静。
她没有给过他机会吗?实际上,她给过他无数次,在她给他做饭的时候,期盼他能给点回应,在她给他送饭的时候,期盼他能说上一句‘我很喜欢’,或者是在她下班的时候,能路过与她一起回家。
所有琐碎的小事,都是她给的无数机会。
但他从来没有一次抓住过。
人是感情动物,付出得多了,就会觉得人生毫无希望,因为每天都在无尽的失败里的度过,她只是不想再失败了,不想再受煎熬了。
“如果你现在觉得付出毫无意义,收手还来得及。”
许承洲看着林笙那毫无情绪的脸颊,低声说:“林笙,你比我那个时候,残忍多了。”
说完,他慢慢垂下了双臂,犹如一只斗败的兽犬,踉跄的朝着楼下走去。
林笙并未上前去追,她比谁都清楚,怜悯不是爱,同情更不是,她从那样黑暗的环境中来,比谁都晓得黑暗里的世界,有多可怕。
*
美国。
谢家乔已经准备好辞呈,他坐在家中的书房里,看着那封邮件,迟迟没有下手。
只要这封邮件发送出去,召开会议,并且通过后,他就不再属于INJ的成员。
窗外的景色如春,所到之处,春意盎然,他跟林笙的家,水仙花已经盛开了,如果林笙喜欢,他们还可以在院子里种百合,他可以靠手头上的一点钱做个小本生意,不需要太富有,只需要满足一日三餐。
如果赚得多的话,他还可以带着她去旅行,她最喜欢海边城市,也许还可以租一个海边的房子,一年三个月住在那,冬季就搬回来。
想象着林笙在院子里弹琴的模样,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人生的选择有很多,有人愿意登楼上高处,他只愿俯身伴她四季。
想清楚后,他便按下发送键,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到一半时,手机突然响起,是方韵的来电,他想没想就挂断,但是方韵接连打了好几个过来,他无奈的按下接听键,刚想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方韵的声音:“你爸从楼上摔下来了,在住院,你来医院看看他吧。”
听到这话,谢家乔握手机的手一紧。
挂断电话,他下楼坐上车,直接来到谢家的私人医院,就建立在谢泰初的豪宅旁边。
当天来的人非常多,好几房的亲戚都来了,毕竟谢泰初作为他们这几房里权势最大、影响力最广的大佬,他要是出什么事,谢家会跟着地震。
谢家乔来的时候,远远就听见谢泰初的声音:“方云!方云!”
“我在!”
“我叫的不是你,我叫的是方云!”
所有的亲戚都站在门外,谢家乔越过众人走到病房里,就看见谢泰初躺在病床上,额头上绑着纱布,看样子是已经处理过伤势了,他的情绪要比平时激动许多,毕竟平时的他,沉稳老练,遇事不惊,除了在面对谢家乔这件事上有点暴躁外,几乎没见他怎么激动过。
02年的通货膨胀,09年的金融风暴,他都处事不惊的在局势的变化下,完美将公司带领到一个又一个高度。
这般激动,实属少见。
谢家乔走上前,喊道:“爸,你怎么了?”
谢泰初看见谢家乔的身影,慢慢顺着他的脚往上望,看见他那张熟悉的脸时,嘴唇嗫嚅,终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垂着头,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呢喃道:“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骗得我好苦啊……”
方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极其难看,她站起身来,抿着唇说:“泰初,你情绪很激动,还是冷静冷静再说吧。”
谢泰初慢慢扭头看着她,“方韵,做了几十年的替身,你开心吗?”
方韵身子一僵,还没有说话,谢老爷子走上前,给了谢泰初一巴掌,“注意你的态度!”
这一巴掌,着实狠厉,打得连屋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家乔从未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发怒,但今天,他看见了二老眼里的愤怒,在八十多岁还能有这样的气场,足以证明在年轻时候二老有多强悍。
谢泰初不再说话了,他慢慢躺回到床上,开口道:“你们都出去,我自己冷静冷静,家乔一人留下就行。”
谢老爷子还要说话,其妻子便对着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刺激谢泰初,拉着他走出门外。
谢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门口时,冷冰冰的丢下一句:“你最好记住,你的妻子是方韵。”
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只留下谢家乔跟谢泰初父子二人。
谢家乔其实不太习惯跟谢泰初独处,从他被接回来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与这个家格格不入,即便谢泰初对他的态度很好,可他始终觉得,两人有隔阂。
毕竟不是在他身边长大,就算流淌着同样的血液,也培养不出太好的感情。
谢家乔十分尊敬他,非常礼貌,因此十分得谢泰初欢心。
父子俩若是独处,几乎就是谈论工作,很少会谈论其他的事,像这样的独处,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他稍微的咳嗽一声,喊道:“爸,我已经提交了辞呈,现在高层应该都收到了,我……”
“谢家乔,你母亲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谢家乔一愣,“记得,她叫邵青。”
“不,她叫方云。”
谢泰初慢慢看着他,“你母亲并非真正邵家的女儿,若她真是邵家的女儿,在她怀孕时,又怎会被邵家赶出来,过着那样的生活?”
谢家乔微微拧眉,这件事母亲跟小姨还真没有跟他说过,并且在童年期间里,他与自己的外公外婆并未接触,根本不知道母亲并非邵家人。
如此想来,就可以明白邵璇为何这般残忍,可以眼睁睁的将他推下楼,看着他的腿摔断。
虽然她出发点是好的,但这残疾也落下了一辈子。
因为她不是他的亲小姨。
谢家乔拧眉:“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谢泰初慢慢望着窗外,并未回答,反问:“那你妈葬在哪呢?”
“榕洲的九区,靠南B90的墓碑。”
谢泰初不再说话了,只是一直念着‘榕洲’二字。
许多年前,年轻气盛的谢泰初与今日不同,他是意气风发少年郎,拥有着与谢家乔同样精致的容颜,从商学院毕业后,就快速进入公司工作。
那时的他被谢老爷子调遣到国内子公司工作,为了更好的工作,日夜颠倒,顾不上身体,终于在一次巡视工厂中昏过去,被紧急送到医院,那日盛夏蝉鸣,斑驳的光影散落在他身上时,一抹白色的身影也映入他的眼帘。
小姑娘是卫校刚毕业的实习生,她看了一眼醒过来的谢泰初,弹了弹药瓶,“年轻人,不要命了,大夏天还在工地工作,这幸好是中暑,万一是热射病,死亡率很高的。”
小姑娘说话温温柔柔,像荔枝柠檬水的味道,在闷热的夏天里,注入了凉爽的空气,谢泰初望着她,唇角上扬,“这不还有你们白衣天使吗?”
方云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事后,谢泰初去导台打听过方云的信息,导台的人说方云是实习生,每天忙得很。
于是第二天,谢泰初提了一袋的荔枝来找方云,说是感谢她,把方云逗笑了,说他应该感谢送他来医院的人,感谢救治他的医生,怎么反倒来感谢她一个小小的护士。
谢泰初不好意思的回了她一句,因为她很漂亮。
直白又简单的话,直接撩得方云脸红。
那袋荔枝她没要,谢泰初就把荔枝分给了所有的护士。
自那天起,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附近工地上有个工人一直在追方云,但方云瞧不上他,始终没有答应跟他约会。
某天谢泰初又来医院找方云,被听到这个流言后,方云十分气恼的解释:“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做工人没什么不行,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士而已,大家都是普通人。”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约会啊?”他问她。
方云支支吾吾,“我上班呢,下班再说吧。”
她又一次逃避了他。
谢泰初这个人做事很讲究咬定不放手,工作是这样,感情也是这样,忙不过来,就晚上来蹲方云,晚上没空,就白天来蹲,要是白天晚上都没有空,就用吃饭的时间来蹲,买上一盒盒饭蹲在医院门口,吃饱她还没出现,他就会离开。
那年盛夏,气温很高,谢泰初在等方云被热晕过去,抬到休息时,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方云说:“这个呆子,天气那么热,也不知道进来躲躲,就只知道站在门外等,你说站在门外等谁看得见啊,别人追人做事都是要让人看见的,他倒好,做什么都不愿意让人看见。”
再后来,他醒过来时,就看见方云坐在他身边,吃着他带来的荔枝。
水嫩嫩的荔枝被她剥开,再放进嘴里,鲜嫩的汁水就会溢得满腔都是。
她看着他,突然笑着说:“荔枝好甜。”
谢泰初心跳得厉害,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云又剥了一颗荔枝放到他嘴里,“你哪里买的?比我买的好吃多了。”
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张开嘴接住她送过来的荔枝,舌头打结,“嗯,甜,甜得很。”
“你们那个工地,每天都做什么呀?我看他们搬水泥、和水泥什么的。”
“我,我管人。”
方云又笑了。
她说他像呆子。
他点头说自己就是呆子。
两人目光相撞,话语停滞,皆是不敢开口,良久,方云才开口:“你以前都是怎么约会的?”
谢泰初挠了挠头,“没约会过,都在读书呢。”
“哟,还是个读书人呐。”
谢泰初又低下头,“也不算什么读书人。”
“那你什么学历?”方云吃着荔枝说道,“我学历可差了,只有中专,我将来想去升学历,然后去更好的学校读书,我听说国外麻省理工特别厉害,我想去那读。”
“我是麻省理工毕业的,你要想读,我教你。”
方云被他逗笑了,逗得哈哈大笑,怎么都止不住。
谢泰初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
那天的病房里,充斥着不止是夏日的闷热,还有冬日的凉爽以及心灵的靠近。
方云终于答应跟谢泰初约会了,她答应那天,谢泰初高兴的不得了,他先是在家里用定型水把头发打湿,又用梳子好好的梳理头发,但梳来梳去都不满意,最终只能交给专业团队来搭理。
谢泰初平时工作忙,所以在个人形象上缺乏打理,经常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可是今日不同,他要跟方云约会。
提前两小时到约定地点,买上一束鲜花,再提上一袋最鲜嫩的荔枝,在太阳底下暴晒。
但第一次约会以失败告终,方云医院有急事,被临时通知加班,她甚至都没有机会打个电话跟他说。
最终,谢泰初又因中暑进了医院,照顾他的人还是方云。
“呆子。”她喊他,“真是呆子,那么热的天,怎么也不知道躲躲?”
谢泰初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着她的身影,颤抖的伸出手,指着旁边的荔枝,“给你买的。”
方云像以前那样,剥开一颗荔枝放进嘴里,但是她没有笑,而是一口一口吃着荔枝,垂头瞬间,硕大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滴落在手背上,她哭着说:“谢泰初,你好笨,以后不准再这样在烈日下暴晒了,你可以直接来医院找我,知道吗?”
谢泰初看着方云的脸,又心疼又高兴,虽然没有约会成功,但是他知道,她喜欢他。
此后的日子,两人过得平凡又温馨,他会为了她喜欢吃的东西,特意跑两条街去买,她也会为了让他工作舒服些,花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空调,直到送到他家时,才意外发现他的家比整个医院都要大。
别人口中的工人,居然是个管理工人的老板。
自那天后,她就经常会戏谑的喊他‘谢老板’,以此来调侃他从未与她说明真相的报复。
她甚至在电话里都是给他备注的‘谢老板’。
谢泰初无奈的解释了很多次,他从一开始就跟她说过,他是管人的,两人为此吵了好几次架,每次都是谢泰初提着她喜欢吃的荔枝上门讨她欢心,被她拒之门外,又跟以前一样如法炮制的蹲在医院大门等着她出现。
一来二去,方云也就原谅他了。
在寒冬来临之前,谢泰初亲自为方云打造了一枚戒指,说要带她回家见父母,见完父母就娶她。
方云忧心忡忡的问他,自己这样身份的人,能配得起他吗?
谢泰初告诉她,没什么所谓配不配的,他爱她就够了,他家人一定会同意的。
于是元旦前夕,交往半年的两人,携手去了国外见谢泰初的父母。
本以为父母一定会同意两人在一起,但没想到父母非常眼里斥责谢泰初的不作为,让他回国内管理子公司,他却满心满眼的在跟另外一个女人谈恋爱,父母更是当着两人的面斥责方云不要脸,知道谢泰初的身份就这样巴结着他,一口一个‘狐狸精’谩骂着她,甚至要将她打出门。
谢泰初跪在父母面前祈求父母原谅,他什么都不要想要,只要方云。
可父母说什么都不能同意,并在当天,安排人将方云送回国,勒令她不准再靠近谢泰初,若是再敢靠近,就整死她全家。
谢泰初一个劲的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哭着央求,但始终换不来父母的心软。
最终,方云被送回国,谢泰初被软禁。
但就在方云被送回国那天,谢泰初不顾一切的从楼上跳下来,踉踉跄跄的跑到机场,彼时的他,满身是血,看见方云被人押送着走进机场的时候,仰天长啸:“方云!”
但他的声音被车流掩埋,机场内的方云并未听到他的声音,甚至在他喊出‘方云’二字时,就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车撞飞。
整个身子被撞飞三四米远,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剧烈的飞起,然后又缓缓的落在地上,在他坠落的那瞬间,目光还是凝望着走进机场的方云,嘴唇嗫嚅,一张一合:“方……云……等……我……”
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方云一直以为是谢泰初不够爱她,所以任由父母送她回国,殊不知,他几乎死在了最想娶她的那一天。
谢泰初被人送到医院紧急抢救,方云则坐上了回国的飞机,两人的命运好像从这天开始就不再交叠,奔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本来以谢泰初的性子,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这么结束,他要跟方云在一起,就不会轻而易举放弃,可是他昏迷了整整五天,在这五天里,他不断喊着方云的名字。
等他再次苏醒过来时,浓重的消毒药水的味道灌进口鼻,疼痛欲裂,浑身散架,他折腾了好一会,怎么都爬不起来。
父母走到他身边询问他情况,他只说自己还能受得住,但是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伤。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他呢喃道,“我好像记得我要找一个人,她在哪呢?”
父母两人相视一看,顿时明白过来,将本与他联姻的方韵推了出来,方韵,方云,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可方韵还是取代了方云。
荔枝是方韵爱吃的。
国内也是方韵陪着他去的。
他们一起在国内度过很多浪漫的岁月,他陪着她一起看星云,陪着她逛过很多大街小巷,总归,都是她方韵,而不是方云。
谢泰初经常问她,还有好多细节我对不上,为什么你说我们是在国内的医院认识的,你不是方家的千金小姐吗?你去国内做什么?
方韵总是一句,我去体验生活,搪塞过去。
诸多细节对不上,但有一点她对上了,就是她爱他。
所以谢泰初本能的认为,他们是相爱的。
之后订婚、结婚生子,几乎都在意料之中。
可他从来没想过,在国内的方云过得如履薄冰,因为有谢老爷子的插手,她几乎在同时间被医院辞退,工作到处碰壁,再加上被检查出怀孕,生活一度十分窘迫。
尤其在看见谢泰初与方韵结婚的新闻时,心如刀绞,她想不透自己与谢泰初恩爱到这个地步,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她,与别人结婚,他知道她怀孕吗?知道他们母子过着怎样的日子吗?知道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生活地如此艰难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要他的荣华富贵,看不上她的平凡庸俗。
方云心如死灰,在谢泰初结婚当天,深夜买醉,于凌晨被车撞死在街头。
而地球另一端,谢泰初正在举行婚礼,当主持人问:“谢泰初先生,你爱方韵吗?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生离死别都不放手吗?”
谢泰初的脑子好像莫名的卡壳了,脱口而出的不是方韵,而是方云。
他迷迷糊糊地说,我爱方韵。
灯光交错,众人掌声,在所有人庆祝声下,他吻了方韵,但心莫名的绞痛,明明娶的是自己爱的人,明明娶的是他这辈子都想呵护的人,怎么就那么难过呢?
再后来,他们孕有一女,谢泰初被检查出身体有问题,可能无法再继续孕育子女,谢老爷子有些慌了,才想起来曾经有盯着方云的人说,她生下了一名男婴。
于是就派人去国内查,还真就查到了谢家乔的存在。
彼时的谢家人都很慌张,一是想要将谢家乔接回家,但是接回来,该怎么跟谢泰初解释这个孩子的由来,二来是谢家乔知道他父母的多少事,会不会接回来后,跟谢泰初乱说?
于是他们就跟谢泰初解释,在他昏迷之前,其实醉酒跟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谢泰初并不相信这个事实,他如此爱方韵,怎么可能醉酒跟别人发生关系?
但是他们调取来了谢家乔跟他的DNA证明,谢泰初不信也得信。
其实谢家人敢这么正大光明的做,就是笃定谢泰初爱方韵,如此一来,他对方韵的负罪感就越重,对她也就越发的好。
好在,谢家乔接回来后,并不知道父母之间的发生的事,性子也很沉稳,既没有突然步入上流社会的恐慌和欣喜,也没有遇事的害怕,是个非常难得的挑起大任的苗子,因此十分得谢老爷子的宠爱。
邵璇打断他那条腿是正确的,因为他残疾,所以谢家对他的宠爱逐渐超越了方韵的女儿,在谢家,他得到了非常良好的照顾。
可谁都没想到,谢泰初会因为一次摔到头部的行为,导致他想起了一切。
想起他爱的人是方云,不是方韵。
想起那个夏天,他提着一袋又一袋的荔枝,跑到她的医院门口去等她下班。
想起他们在那个家里,每天开心又幸福,甚至还幻想着,若将来有一天他们有了孩子,那孩子该叫什么,最后方云说,孩子要叫:家乔。
家乔家乔,就是家里有个小乔乔,我们以后就喊他乔乔吧。
谢泰初:你怎知他是儿子?
方云:我就知道,不是男孩,那就叫谢乔。
方云对乔字有特殊的喜爱,后来才知道,原来她看见了谢泰初最早用的英文名叫George,乔治。
这个怀揣着父母喜爱的孩子,终究没在一个良好的环境下出生,但是他的名字却是带着父母的期盼与期许。
谢家乔听完这个复杂又冗长的故事后,脸色苍白,身子踉跄的后退了半步,他到死都忘记不了,凛冽寒冬,他去医院看见母亲满身是血的画面。
他哽咽:“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一句坏话,她只跟我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
谢泰初握紧双手:“你出生后,她还爱吃荔枝吗?”
谢家乔摇头:“不爱了,我们那个时候过得很艰难,有钱裹腹,无钱买荔枝。”
谢泰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低声说:“家乔,你不能辞职,你辞职了,就是对不起你母亲的付出。”
谢家乔本不明白他的用意,沉默良久,品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时,突然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一样的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嘴唇颤抖:“你,你早就想起来了,不是今天想起来的,对吗?”
谢泰初苦笑:“见到你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想起我的妻子,应该是方云,而不是方韵。”
谢家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直到今天才说?”
“家乔,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没有权利的时候,全世界都在跟你作对,你得不到爱的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我找到了你,已经是上天眷顾我,我要履行对你母亲的诺言,让你好好的,所以我不能说,如今你要为了林笙离开INJ,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我花费这一切,做了所有的事,就是希望你不要像我,爱而不得。”
他看着他:“只有你完全掌控INJ,只有你是唯一的掌权人,你才可以娶她,无人置喙,否则你只会像我一样,生离死别,至死不相见。”
谢老爷子年事已高,INJ很多东西已经开始逐步放权,如今的谢泰初,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谢泰初,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就是要把手里的一切都交给谢家乔,而不是看着他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筹谋已久的局。
“你辞职,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母亲,更对不起林笙。”谢泰初红着眼眶看着他,“谢家乔,如今,你还要辞职吗?”
谢家乔握紧手中的拐杖,如鲠在喉。
满脑子都是他那句,没权利的人,全世界都在跟你作对。
他可以抛下一切去跟林笙过想过的日子,可是谢家人答应吗?他身为谢家人,本就背负着与普通人不一样的责任,想过平凡的日子,除非他不是谢家乔。
“我……”嘴唇颤抖,“我……”
“家乔,算爸爸求你了,我不想你走你妈的路子,我想你好好的,等你完全掌权,你爱娶谁,都行,林笙二婚,无所谓,三婚四婚,都随你,只要你开心。”
“乔乔。”他第一次这般喊他,“可以吗?”
谢家乔看着谢泰初的眼睛,心头颤抖不已,第一次体会到了,抛开谢家光环的父爱。
他轻轻点头,垂眸不再说话。
他握着拐杖,慢慢走到门口,外面亲戚依旧守候着,等他走出来时,所有人都望着他。
没人知道父子俩在里面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聊天未免过于漫长。
外面开始下雨,谢家乔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仰头看着漫天大雨,想起以前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贫穷且幸福,谁说金钱能够定义一切?
他没钱的时候,也是被人深深宠爱着的。
突然,脑海里莫名的想起谢家人所说的那句话——你爸爸在剩下你妹妹后没多久就检查出身体有毛病了,跟你妈两人折腾了很多年,都没有生下第二个孩子。
他握着拐杖的手剧烈颤抖。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油然而生。
谢泰初恢复记忆,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早。
他一步步筹谋,只是为了将他带到他的身边。
成为真正的谢家人。
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在今天,或者是在见到他的时候恢复记忆。
*
谢家乔撤回了辞职申请,继续回到公司工作,谢泰初在住院后没多久,也就出院了,他与方韵两人不提及在医院说的那些话,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家依旧其乐融融。
开春后,谢泰初以工作为由,跟谢家乔回了国内,说是视察国内子公司的情况,但是却没有通知任何子公司的高管。
两人回到国内,就开车去了九区,走进九区一排排的墓碑映入眼帘,靠南边的墓碑最便宜,因为地段不好,B90就更差,在一个非常角落的位置,上面只刻着:邵青之墓。
谢泰初看见邵青之墓时,身子晃了晃,踉踉跄跄走到墓碑跟前,跪了下来,伸手去抚摸墓碑的字体,看见旁边有落叶和枯枝,就颤抖的用手去清理。
但好像怎么都清理不干净。
他伸手抱着墓碑,痛哭的喊道:“小云,小云,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我忘记了你,我还跟别人结婚,对不起啊,你不要怪我,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他松开墓碑,一巴掌一巴掌往自己的脸上打去,一边打,一边说:“我真该死,我真该死,难怪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来我梦里一次,是不是你也,不想见到我?”
谢家乔站在旁边,看着高高在上的谢泰初,想到这么多年一来,他一直很严厉的要求他,其实也是希望他快些接受目前的环境,快点接手INJ。
谢泰初哭了很久,老泪纵横的看着谢家乔,颤抖的问:“她什么时候去世的?”
“在你结婚当天,深夜买醉,在街上被人撞了,我去的时候,没钱救她。”谢家乔哽咽,“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的。”
谢泰初愣住,结婚当天?
他的脑海猛地想起他跟方韵结婚当天,牧师问他——谢泰初先生,你爱方韵吗?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生离死别都不放手吗?
他回答的是:我爱方韵。
那样的回答,如电闪雷鸣般,在这瞬间突然的落在他的头上,猝不及防将他浑身刺穿,腹部更是传来一阵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翻涌着,紧跟着胸前一团热血往上涌,‘噗’的一声,他一口鲜血吐在了墓碑上,彻底昏迷过去。
谢家乔见状,赶紧抱住了谢泰初,并且叫来了救护车。
将谢泰初送进医院后,他靠在走廊的尽头,看着窗外的繁星,拿出手机,默默的给林笙发了一条短信:【睡了吗?】
林笙秒回:【没有。】
谢家乔:【好想你。】
林笙:【又来了。】
谢家乔:【真的,真的很想你,笙笙,我好想抱着你。】
林笙:【那你在哪呢?】
谢家乔:【在榕洲市立医院。】
林笙:【回国了吗?】
谢家乔:【嗯,今早刚回来。】
但林笙不再回复了,谢家乔默默的收回手机,仰头看着星空,想着童年时候的过年都会跟母亲在一起过,母子二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分食着同样一块米饼,透过狭小的窗户望着窗外的景色,万家烟火,唯独他们家没有。
但那又怎样呢?
有妈的孩子,在哪都不会难过的。
突然,身后传来:“谢家乔。”
他红着眼睛望去,就看见林笙穿着睡衣气喘吁吁的出现在身后,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就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不是说想抱我吗?怎么还不伸手?”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极了小兔子。
谢家乔的心里涌起万分的情绪,仿佛平地起高楼,在千难万险间,看见了唯一的光芒,他伸出手紧紧抱着她,然后扔掉拐杖,捧起她的脸吻住她。
他的吻不同于往日,炙热非常。
林笙被他吻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得到间隙,呜咽道:“乔乔,你干什么……”
谢家乔捧着她的脸,咸咸的眼泪缓缓落下,低声说:“笙笙,我好像觉得,我也不是没有人爱,你爱我,我的父亲,也爱我。”
林笙第一次看见谢家乔哭,他的哭是无声的,是让人心碎的。
她踮起脚尖吻去他的眼泪,紧紧抱着他:“我本来就很爱你啊。”
谢家乔紧紧抱着她,怎么都不肯松手,只是想感受她身上的温度。
林笙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也用力的回抱着他。
在那个初春的夜里,谢家乔第一次觉得,人生好像没有那么糟糕,他有林笙,有爱自己的父亲,天下纵然有诸多的困难与艰险,但有爱的人在身边,千难万险,也可以化作无比坚硬的利盾,披荆斩棘,无所不能。
林笙在医院陪了他很久,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谢泰初被推出手术室,送入普通病房。
林笙再一次看见了谢泰初,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害怕的躲在谢家乔的身后,低声骂了一句‘变态’。
谢家乔捏了捏她的手心,笑着附和‘嗯,确实挺变态的’。
林笙被他逗笑了,靠着他的肩膀,摇晃着他的手臂:“你要什么时候出国啊?”
“不知道,可能这两天?”
“不能多待一会么?”
谢家乔靠近她,“你想我待多久?”
林笙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他,“不知道。”
谢家乔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还没来得及说话,躺在病床上的谢泰初就缓缓睁开双眼,看见两人恩爱的画面,他没有打扰。
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儿子眼光真好。”
一句话,吓得林笙躲在谢家乔的身后。
这句话,谢泰初之前可是说过的,恶心得她好几天没得下饭。
但这一次,感觉这句话的含义好像有些不一样。
谢家乔握住林笙的手,低声说:“爸,你别再吓她了。”
谢泰初笑了笑,“不吓她了,你们出去聊吧,我要睡了,明天还得回去。”
谢家乔点了点头,牵着林笙的手走到门外。
刚走到门外,林笙就迫不及待地说:“为什么感觉你爸变了很多啊?他,怎么了吗?”
谢家乔望着远处,“没怎么,只是可能,又希望你好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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