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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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昨夜也带走了一名小娘子,这是终于准备要收侧妃了?”沈同晏调侃道。


    齐修停匙,侧盏看了看水路:“休得胡言,我不过是见那女子肖似姑祖母,疑她身世,便叫人查探罢了。”


    沈同晏奇道:“令福公主?她在涌金的清泰观中,已许久了罢?”


    齐修“唔”了一声:“已有五六年了。”


    沈同晏咋舌,又促狭道:“你与官家、公主倒是全然不相似,他二人皆痴情,独你寡情。”


    齐修乜他一眼:“怎么?这是要当着我的面聊皇家秘辛了?”


    沈同晏“嘶”了一声,作势害怕,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只是你堂堂皇子也讲究点仪态可好?”


    齐修坐正,项背挺得笔直板正,摆出一幅君王之姿边击沸道:“如此,吾便与沈世子聊聊你的私事罢了。”


    沈同晏狐疑地望着他。


    “此番若非那陶小娘子…你我少不得要另寻他法。我瞧着你昨夜可也是巴巴地跟了出去,可是已抱得美人…预着要先纳妾室了?待那丰六娘子进了门,怕是皮都要揭掉她一层罢?”


    齐修漫声说完,又停了手,认真道:“子居,那丰六娘子娇蛮如斯,其实你不必非要娶她,你我筹算这数年,如今我已得许多幕僚相帮,阿爹也已暗示于我,若此番得伐契丹,待得回京便可落定。”


    提到丰嘉玉,沈同晏也颇为头痛,他自然没想过要娶此女,是她一昧黏着自己。


    他道:“我自然不一定要娶丰六娘子,可那丰德明却是最好要拉拢的。他是几朝元老,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旧朝的朋党虽明面上被官家击散,实则仍在暗地经营,若他去投了齐瑞,你的胜算可就不大了。”


    接着,他又发出二连问。


    “殿下可是爱三皇妃?”


    “殿下不是拿自己的婚娶换了他人借重吗?”


    齐修沉默。


    沈同晏拍拍他的肩:“得了,我自会为忠武侯府的世子夫人之位选个出身世家权贵的小娘子,你无须为我担心。”


    接着,又望了一眼齐修,不由嫌弃道:“堂堂三皇子,怎么连个茶膏都能调成这幅模样?”


    齐修被他激得手一重,不慎将挖下的一小坨掉入了盏,茶膏顿时沉了底。


    这下连一旁的长落与庆成都忍不住憋了笑。


    齐修顿了一下,旋即起身道:“等着,我去拿毛笔来给你绘上一图,你且得给我喝得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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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有默契般,陶知影在飞虹楼中,拿到了已是秦婉姜的逐晚在回盛京前给她留的信。


    秦婉姜自沈同晏处得知了陶知影的平安,心觉庆幸万分,又对陶知影给予的帮助颇为感念,并在信中写下了自己即将见到亲人,回归故土的兴奋与忐忑之情,最后找使女列了秦侍郎府的府址,央求陶知影时定要常与她通信,甚至邀请陶知影亲去盛京找她顽。


    陶知影只是笑笑,离上世伯父被召回京的时间可还差将近一年,她恐怕没那么快去到盛京了。


    况且…她其实并不想太快回盛京。


    在得知闻秀兰的遭遇后,她对自己心中升起的快意不难察觉,也并不感到羞愧。


    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的前提是,不要频繁遇到曾经加害于你的人。


    否则那些记忆,总会跟着他们的到来,像梦魇一样,让她在域中重复痛苦。


    不会有人喜欢频繁扯开自己的伤口,一遍又一遍。


    也并非不愿面对,只是…间隔得久一点,让她有时间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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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秀兰被岳刺吏府的人送回了家。


    自己的女儿虽未如愿成为侯府世子妾室,却意外成了刺吏府的长媳,徐氏欣喜若狂,女儿嫁过去可就是冢妇,不比给侯府作妾室差,这岳大郎君的地位,可比勉强认回岳姓的私生子岳传松要稳固和高贵得多。


    将将养好伤,闻秀兰便被刺吏府以极其仓促敷衍的仪式娶了入府。而岳传松,也在几日后祭了祖庙,正式被记入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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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知影带着秋照给陶知林送去了已剪裁好的成衣后,便乘船回了江陵。


    谢颐早已养好了伤,并在家人的鼎力支持下,郑重求娶陶知影。


    陶知影委婉拒绝。只是死里逃生过的谢颐却似经历过一番大彻大悟似的,对陶知影的拒绝置若罔闻,只坚持自己的求娶心毫不动摇。


    陶知影无奈,只得找借口躲避谢颐。


    想起上世时北地曲江城中的官窑曾不慎烧毁,而存世的瓷器均价格升涨,陶知影便定了主意,要北去收购几批瓷器。


    而陶孟扶,身子已大好。


    许是陶知影于三月间的一席话打动了他,许是一双侄儿女令他倍感欣慰,这位曾经的白衣公卿渐渐恢复了年轻时的淡定与从容。


    他不仅极力支持陶知影北去收购瓷器,还鼓励她沿途多地游旅,尽情领略大齐的美好河山。


    而他自己,不仅开始与昔日的门生故吏复通书信,也终于亲去了予安院执教。


    予安院既冠了三皇子的名,又经大肆宣扬,已是人尽皆知的院落,院门挂上了嘉宪帝亲书的牌匾;常有善心者送来时令水果、衣物,甚至书籍。


    朝廷甚至直接根据予安院的形制与方式在多地修建类似的院落,并将其取名慈幼局。


    一时赢得大齐臣民交口称赞。


    在伯父的支持下,陶知影带着秋照一路自南向北,自仲夏到霜降,她在外游历了小半年。


    因着这个原因,她与秦婉姜的信也时断时续。书信往来间,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测。


    秦婉姜喜欢上了三皇子。


    她在最近一封给陶知影的信中含愁问她:花期短暂,如何取舍?


    陶知影猜想,她应是知晓与肖培之的婚约之事了。


    陶知影想起上一世,秦婉姜自锁于安平伯府后院中的清寂孤寮,又忆起自己曾经历过的短暂一生,于回信中写道:“花期既短,吾宁孑然;于世独香,强于后院枯放”。


    北地天冷,极冷。


    秋照本就是北地人,身子骨还带着对北地的温度记忆,而陶知影就惨了,早早的就穿起夹袄披上了大氅。


    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了风寒,不得不在曲江城中小住将养。


    唯一的好处便是,因为没再频繁挪地方,她收到了好几封书信。


    陶孟扶在予安院掌教后,江陵城总有人家慕名携子上门,盼求陶孟扶收为弟子。且他已收到上世为他奔走的旧僚来信,想来这世朝廷的复官文书会如期而至。


    让她头痛的痴情谢颐,除了告诉她,自己如何安置好了她捎回去的瓷器外,还很明确地告诉她,自己仍然会等着她回江陵。


    而陶知林在平阳武学越发精进,都头甚至断言他有望夺得下届武状元。


    舅母闻氏的头疾也已大好,为此,向宽还特意硬着头皮去了武学邀陶知林参与家宴,平素也总会在闻氏的授意下给他捎些吃食与衣物。


    秦婉姜也来了一封信。


    她向安平伯府推说自觉德才不济,难堪为伯府之妇,又因曾落于楼馆之所,实在不愿污了世子名讳,故而与肖培之退了婚。再以身岁已长,却未曾侍奉双亲为由,向官家自请为女冠,效仿祖母令福公主,去了涌金的清泰观,余生要一心奉道,为双亲祈福。


    发信之日,她已辞别双亲,出发去了涌金城。


    陶知影没料到,秦婉姜竟然如此决绝。


    十七岁的小娘子,在外流落十余年,吃尽了苦头,刚得与家人团聚,便誓言要长伴青灯古佛……


    陶知影怎愿见她如此折磨自己。


    苦思一夜后,陶知影决定亲自去一趟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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