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南风》
文/珩一笑
-
九月下旬的晚上,知了歇了气,天气依旧炎热。
空气干而闷,动一下,就像有火从身上滚过。
向楠晚餐是一份拌了虾仁、藜麦、西兰花的沙拉,卫生理所应当归向桐搞。
“你把流里台擦干净,抹布拧干挂回原处,厨房垃圾记得倒掉,不然明天会臭。”
向桐穿着短袖和裤衩,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抬头看她一身装扮,不满地说:“你既然要出门,为什么不自己倒?”
“你吃我的喝我的,帮我倒个垃圾怎么了?”向楠抬起手臂束发,她头发短,扎了个小揪揪在脑后,“你把东西吃完,一起扔了。”
向桐倒回去,眼睛看着手机,“晚点回学校再说。”
向楠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踹他一脚,“要是忘了你就等死吧。”
他“嗷”地叫唤,像被踩着尾巴的狗,瞪她,“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小心你寡一辈子。”
“要是我寡成老巫婆,你也别想好过。”
她换了鞋,径直甩上门。
向楠搭电梯出了小区。
明景小区建成已有一二十年,不过离祁大近,外面还有一条商业街,餐饮行业火爆,小区内多是在校学生、老师居住,房源炙手可热。
向楠也是前段时间搬过来的,向桐有事没事就会过来蹭吃蹭喝,但租的不大,一室一厅,也没他的房间,他还是得回学校住。
虽然街上飘来的食物香味诱人,但向楠还是毅然决然地、目不转睛地走进祁大。
大学的操场,晚上比白天更热闹。
中央的草坪分两部分,一部分有男生踢球,另一部分,有人拿着麦克风、音响唱歌、弹吉他。塑胶跑道上,男女老少皆有,老至头发花白,少至牙牙学语,跑步的,散步的。
这样的情形,叫向楠分外怀念大学时光。
当年她什么都想学点,足球、篮球、乒乓球,她个子高,运动细胞也发达,操场、球馆,经常能看到她的身影。
篮球场、足球场男生格外多,室友总以为她会在里面找个男朋友,结果都被她混成了兄弟。
向桐诅咒她会寡一辈子,还真不是没可能。
反正在父母眼里,传宗接代的是向桐,女孩子嘛,过得开心就好。
向楠做了十分钟简单的热身,戴上蓝牙耳机,开始跑步。
手机里,播放着快节奏的英文歌,这样她跑起来会更带感,也不会注意外界的噪音。
之所以喜欢跑步,不仅在于出汗的快感,迎风的自由,还有完全放空大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尤其是大学期间,课不多,闲下来就容易东想西想,看着别人那么努力上进,她却那么咸鱼,难免羞愧、焦虑。
跑完步,一身暴汗,灵魂也轻松了。
呼吸之间,她也挺会自我开解的:反正即使她啃老,过得也差不到哪去,何必拼命努力呢?健康快乐不就好了?
换个简单的词形容,就是摆烂。
正因为跑步带来的放松无可替代,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毕业后。
闺蜜周悦然因此说她,别的女生没事逛逛街,美美容,再不济,躺家里追追剧。她倒好,运动出一身肌肉。还说向楠就差把“生命在于运动”贴脑门上。
向楠不是为了和谁竞赛,配速始终保持在六分钟每千米左右,呼吸均匀。
一圈圈下来,被一个个男生超过,又超过一个个走路的人。
她腕上戴着运动手环,时刻记录她的用时、公里数,还有心跳情况。里程数跳到七,她就放缓速度,渐渐停下来。
用了四十分钟出头。
向楠一身大汗淋漓,呼吸微微急促,脸颊通红,两鬓的头发全湿了,沾在皮肤上。
她走到操场旁边拉伸,放松肌肉。
这时,一个足球飞过来,砸到她面前,触地又弹起。
差点被爆头的向楠吓得心脏骤停,猛地摘下耳机,扭头朝球飞来的方向看去。
一句国骂就要破口而出,这么大一个人站这儿,球不长眼,人还能不长眼吗?
而这时,长眼的向楠余光里,瞥到一个高个子男人。
他穿着蓝色衬衫短袖,搭深蓝色牛仔裤,穿的是白色运动鞋——是在校园里平平无奇,甚至是毫不起眼的打扮。
重点是那张脸。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姐你没事吧?”
球场里,一个穿着球服男生急急地跑过来,隔了老远,用喊的。
见对方认错态度好,向楠摆摆手,“算了,没事儿。”
还帮忙把球踢了回去,她练过足球,脚劲大,踢得高,被那边的人用脚接了一下。
再去看那个男人,她视力不错,加之这一处光线好,那人离得不远,向楠能看到他的大致轮廓。
混在理科班的向楠,看惯了被晒得又糙又黑、不精于打扮的男生,向桐也是这挂的,所以她喜欢白白净净的长相。
其实,她也不算颜控,甚至挺大条的,只要丑得不辣眼睛就行。
唯一挑剔的是身高,她自己一米七二,男生要是没上一米八,看着都和她差不多。
但是,这个男人好巧不巧,从长相,到身高,都长在她的审美上。
身高至少有一米八六?一米八七?加之清瘦,更衬得身高腿长。
五官单拎出来不算多突出,但凑在一起,就恰到好处,多挪一分都嫌多,配得上“完美无瑕”四个字。
男人从头到脚都显得清爽整洁,没有汗湿透衣服,也没有任何脏污。
更要命的是,他还戴着一副半框眼镜,斯文极了。
那句诗怎么写的?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向楠再低头看自己——紧身运动无袖上衣,棕色的,湿得深一块浅一块,尤其是领口那儿。手臂、脖子、脸上,全是汗珠,额角还有汗顺着滴下来。
灰色的运动裤,一只裤腿向上缩,裤带还不知何时跑松了,坠在身前。
嘶。
他和身边人聊着什么,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步子走得很慢,就要走到向楠正对面。
她脑子突然一抽,开口喊道:“哎!小心!”
男人下意识望向她,眼中疑惑,似乎不确定她是否在对他说话。
向楠指指球场的方向,“刚刚有个球差点飞过来,同学小心点。”
祁大开放校大门,校园里什么人都可能出现,但看他二十多岁的年纪、学生气的穿着,八成还是学生。
他似乎顿了下,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不知放没放在心上,礼貌地说:“好的,谢谢。”
听清他的声音,她心中又是一阵小激动:是磁性的男低音哎。
向楠曾经觉得,处处符合她品味的男人,要么人间不存在,要么她这辈子遇不上。
嘿,这不遇上了么?
怎样的幸运,才会碰到这样万里挑一的人。
出门怎么没看看黄历、星座运势什么的,要是知道有桃花,她指定不跑步,搞得一身狼狈。
男人手机恰好响了,他看了眼屏幕,接起。听了几句,便对旁边的人说:“金老师,我突然有点事,就先走了。”
被叫金老师的人“欸”地应了声。
向楠更确定他是学生了,就是不知道是本科还是研究生。
他对金老师说了再见,步子迈大,速度加快,即便这样,也不显急躁迫切。
转眼消失在操场入口。
留下的金老师不急着离开,自己插口袋在操场上继续散步。
向楠以前可羡慕大学老师,一周就那么几节课,工资不少,带薪休寒暑假。如果不追求评职称,平时生活惬意至极。
很适合她摆烂,可惜,学历够不上。
向楠一身热气蒸腾,她捋了把头发,出过汗,畅快起来。不仅如此,心情也颇佳。
走在回家路上,她给周悦然发消息:今晚夜跑,碰到一个帅哥。
周悦然:一见钟情了?
向楠惊讶:怎么算到的?神婆啊你。
周悦然跟她是初高中同学,大学不同市,一年见不着几次面,但铁得不行,联系没断过,毕业后都来了祁州。
用向桐的话说,她们是上辈子的结发夫妻,这辈子的异姓姐妹,缠缠绵绵到天涯。
多少年关系了,周悦然还不了解她?
周悦然:要不是看上了,你会特意来跟我说?向楠哎,那可是一个视男人如粪土的女人。
她又好奇了:有照片没?得多帅啊,才能迷倒你。
向楠遗憾:没拍,也没找他要联系方式,就这么让桃花飞了。
周悦然胃口被吊起来,又落了个空,很是无语。
回家看到满满当当的垃圾桶,原模原样的流里台,向楠更气了。
她立即给向桐打了个电话,破口大骂:“吃完就当撂手掌柜走人,你懒鬼投胎啊?我警告你,你下次别来我这儿,不然我非把你赶出去。”
向桐懒懒散散地说:“哎呀,我忘了嘛,下次一定记得。”
才在虚幻梦境待了没一会儿,就立马回到一片狼藉的现实。
现实就是,向桐不仅蹭吃蹭喝,“忘记”搞卫生,还把她买的一袋草莓全给顺走了。
向楠气不打一处来,“啪”地挂断电话。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