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下了一阵小雨,早上起来,地上依旧湿润润的,气温有所下降。
向楠早餐随便糊弄几口,中午打算去祁大蹭廖权杰的饭。
廖权杰跟向楠是不“打”不相识,大一那会儿体育课学篮球,两人是搭档,后来也经常一块儿打球,他现在在祁大读研。
他听说向楠还是无业游民一个,说有机会请她吃饭。
向楠这不就来了?
“你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
他们到窗口打了两份饭,由廖权杰刷饭卡。
这个食堂离教学楼近,人流量大,他们找了个边角位置坐下。
“都有吧。”向楠这份辣椒放得多,她握着勺子使劲拌了拌,饭都红彤彤的,“我也不知道我适合干什么。”
今年六月毕业,向楠一直没正经工作。
她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考的个普通一本,现在就业形势困难,她的本科生履历实在拿不出手,不像廖权杰奋发图强,考上祁大的研究生。
对此,她父母也不急,甚至给她资金,让她来祁大附近租房。大学城附近工作机会多,让她慢慢找。
他们越宽容,她越咸鱼,几份简历投出去,都没收到回复,她打算先玩一段时间再说。
廖权杰光看着她碗里的辣椒,就觉得某处隐隐作痛,想不通向楠怎么那么嗜辣。
他说:“当体育老师啊。”
向楠看他,“你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当然是开玩笑的,你专业不对口,又没后门的话,上哪儿当去?”
向楠撇撇嘴,“向桐还说让我去搬砖,或者去厨房抡锅。”
廖权杰笑了,“你弟也太不把你当女孩子看了。”
没办法,姐弟俩就差两三岁,从小打打闹闹,向楠又总对向桐恶言恶语的,他早不喊她姐了,一口一个“向楠”。
向楠剪的狼尾鲻鱼发,因为不善打理,常常毛躁躁的,今天出来见廖权杰,也就是随便耙了耙,穿一身休闲装、运动鞋。
向桐说她一个女孩子不修边幅,她说自己是率性直白。
据廖权杰说,他原本对她心动过,后来发现,她这人还是更适合当朋友。
他交女朋友时,向楠想避嫌,结果聚了几次餐,又跟他女朋友混熟了,他们分手后,她们俩还有联系。
反正,因为她这种特性,她身边的男生很难跟她产生暧昧氛围。
就算有那么一丁点,也会被她三言两语打破。
向楠自己其实挺苦恼的,她哪是不想谈恋爱,是没遇上对盘的人嘛!
向楠舀了一大勺饭往嘴里送,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辣爽得她摇头晃脑。
她想起昨晚遇到的男人,含混地问廖权杰:“你们学校有表白墙这类的吗?”
“有啊,你要上去捞人?”
向楠眼一亮,期待地看他,“捞着的概率大不?”
“这我不知道,上面信息太多了,不是人人都会点开看吧。”
“哦。”她失望。
廖权杰好奇:“你要捞谁啊?有照片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问问。”
“没,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他身边有个叫‘金老师’的,看着三四十岁吧。”
“这么老啊?”
“人家才二十多好吧!”她上下打量他一番,“比你看着还年轻。”
廖权杰不屑地“嘁”了一声,“我们学校姓金的老师没有几十,也有好几个,你这太含糊了。”
“祁大官网,应该有所有院系的老师信息吧?”
廖权杰瞪大眼,“你魔怔了吧?那么多,你要一个一个去翻吗?”
向楠不耐地摆摆手,“算了,我就这么一说。”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个男人,不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去寻找,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
念念不忘、死缠烂打不是她向楠的风格。
廖权杰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什么人啊,这么感兴趣?”
“帅哥,全方位符合我审美的帅哥。”向楠凑过去,压低声,“我还以为祁大都是你这种理工科挫男。”
廖权杰转过筷子,用尾端敲了下她的脑袋,没好气地说:“夸人就夸人,咋还拉踩。还知道招打,不敢让别人听到是吧。”
向楠不在意地揉了下,“我胡说八道嘛。”
说话间,向楠的饭碗已经快见底了。
廖权杰问她:“下午我要做实验,不能陪你玩,你怎样?找你弟吗?”
“找他干吗,给自己添堵吗?”
向楠想到他就气结,垃圾还是她昨晚又下楼一趟倒掉的。
“那你去图书馆吗?我借你校园卡。”
祁大的校园卡通体呈绿色,正面的图案是手绘的祁大主教学楼,背面印着他的证件照和名字。
这卡是用来刷各种门禁、食堂和超市的。
向楠想想,还是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书会想睡觉,还不如找个地方打游戏。”
“行吧。”廖权杰又把卡收起来。
出了食堂,两人就分道扬镳。
一阵秋雨一阵寒,今天空气比较清凉,枫树叶子也被打落一些。
向楠两手揣着卫衣的兜,随意在校园里漫步。
不知走了多久,走得累了,去教学楼随意找了间无人的教室,戴上耳机打游戏。
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玩那种流行的团战游戏,会把自己气出乳腺结节,所以玩的策略类卡牌游戏。
虽然,玩久了,也没变得更聪明。
向楠玩得专注,又坐在后排,没注意教室里多了不少人。
她脚踝架在大腿上,背放松地后靠,坐姿格外潇洒。
前排有学生对她投去目光,似乎在想,一个陌生的女生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打游戏。
待向楠意识到不对劲,摘下耳机,茫然四顾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
她正欲趁着老师没来,偷偷从后门溜号,恰在此时,一个男人带着公文包走到讲台上。
看清他的脸时,她起身的动作顿住了。
——他居然是老师啊?
这是向楠脑海里唯一一个想法。
她不知不觉坐回去了,听一节课而已,没事的。
今天他穿的暗色宽格子外套,眼镜依旧是那副,怎么看,学生气都很浓。
真不怪向楠认错。
他随意环顾一周教室,视线未在任何一处停顿,向楠还有些失落,他好像没认出她。
他先打开超星学习通,上面显示他的用户名:程如珩。
她默念了两遍,这三个字也就在心头环绕两圈,她想:真好听。
程如珩说:“位置签到,两分钟时间,大家尽快。”
刚开学不久,到课人数比较齐,未签的名单只有两个人。
他问:“林芳,刘筱贝,没到吗?”
无人作答。
他没什么表情波动,手指叩了叩桌面,显得肃穆。
“第一节课我就说过,通勤率和期末成绩挂钩的,缺勤两次直接挂科。那我们上课了。”
他打开ppt,向楠匆匆瞥到课程名:宋词研读。
她再看一眼教室,绝大多数是女生,八成是中文系。
看来是她太刻板印象了,她还以为这个专业,不是女老师,就是中年男老师。
“前两节课,我们讲到宋词的整个发展过程,今天开始讲词人,晏殊。”
程如珩只偶尔看一眼课件,语速不急不缓。
“他是江西临川人,和写‘临川四梦’的汤显祖是老乡。都说很多诗人、词人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途中,但晏殊一生官途可谓顺遂,他十四岁以‘神童’应试,考中进士,后又官至宰相……”
然而,对向楠而言,他温和的语气,好听的声音,只能是催眠剂。
她听了几分钟,就开始以手撑头,连连打哈欠。
后来他又开始讲解晏殊的词,什么浣溪沙,蝶恋花的。
感觉像回到高中语文课堂……
向楠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去,又打开游戏,只是没戴耳机,拿他念宋词的说话声当背景音。
上课摸鱼,是向楠大学常干的事,现在再干,也没心理负担。
反正她又不是他的学生。
“‘夕阳’、‘落花’,这两种意象,象征着什么?坐在最后一排的女生,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向楠抬头,见程如珩,前排的人,都在看她。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也不能假装不知道,最后一排仅坐着她一个人,只得站起来。
“呃……”
她看向ppt,不知该说幸好,还是倒霉。高中学过的词,她拼命在脑中搜刮,奈何没半点记忆,她发动胡编乱造的能力。
“象征着作者对春光、生命的惋惜之情。”
程如珩看了她两秒,镜片后的眼睛波澜不惊。
他也不说对或错,抬手往下压了压,“同学你坐下吧,下次上课不要坐最后一排了。”
向楠手心都出汗了,是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应激反应。
程如珩继续讲课。
“这两种流逝难返的意象,一方面是年华的流逝,另一方面是爱情的失落,体现作者对时光迫促、生命有限的沉思和体悟,最后一句的‘无可奈何’……”
向楠微微窘迫,她的答案好像连边都没沾。
所以,他是注意到她玩手机,才故意点她的,为了给她一个警告。
他还挺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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