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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四十一阵风

    ◎想让你戴着眼镜和我做。◎

    对于临时反悔, 不将猫送出这件事,女生表示谅解,并说如果养猫有什么问题, 可以问她。

    而程如珩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因为向楠已经收拾好猫咪的东西, 据为己有地把它抱进怀里了, 还说:“这就是girls help girls。”

    之前有一次逛超市,她便说过, 她想养一只, 无奈各种条件不允许。

    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她接了个盆满钵满。

    坐在车里,向楠兴冲冲地问程如珩:“程老师, 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哇?”

    “听你的。”

    同样是“随你”的意思,可这句听起来就格外顺耳。

    向楠拍板道:“来来吧,来钱来好运。”

    程如珩却瞟她一眼,“你再说一遍。”

    “来……哎呀,”她嗔怒地拍他, “嘲笑我nl不分是不是。”

    同样是南方人的程如珩, 却没有一点口音, 大抵是学中文的, 又当中文系老师, 普通话要求不一般的高。

    于是她又问:“你普通话有到一乙吗?”

    程如珩说:“没有,差一点儿,不过我也没有费心去练,二甲已经够用了。”

    既然决定养猫, 他们去宠物店购置猫砂、猫砂盆、猫粮、猫玩具等物品, 向楠还去网上下单了猫爬架。

    完了一看两人的账单, 她深深叹气:“真是费钱啊,比我一个月生活费还高。”

    到程如珩家,两人把来来安置好。小女孩比较胆小,初来乍到,不敢到处跑,就缩那儿。

    程如珩问向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我不挑,我可好养活了,你做啥我都爱吃,程老师您自由发挥就好。”

    在他走前,向楠踮脚在他嘴上“啵唧”一口,“谢谢程老师。”

    答应她的无理要求,还这么任劳任怨,好得无与伦比。

    亲完,门铃刚好响了,程如珩说:“你弟弟来了,去开门吧,鞋柜里有拖鞋。”

    “向桐?”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他,“你怎么来了啊?”

    “程老师叫我来的。”

    向楠熟门熟路地打开鞋柜,拿了双灰色的棉拖给他。

    向桐的目光越过她,往屋里扫视,小声问:“你不会搬过来了吧?”

    “没呢。”

    厨房传来剁骨头的声音,排骨是早上就拿出来解冻的。

    向桐趿着鞋,走到厨房去,打招呼:“程老师,你做饭啊?”大概是这么面对面的,不好意思再叫姐夫。

    “嗯,”程如珩手起刀落,回头看他一眼,“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

    “你随意,不用客气,有什么问题找你姐姐。”

    向桐回到客厅,向楠才懒得招待他,半坐半躺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他看了一圈,“程老师这么多书啊。”

    “是啊。人家是知识分子,不像你,整天只知道打游戏。”

    向桐说:“大哥不说二哥,我们俩半斤八两。”

    “我也觉得我配不上程老师,那没办法啊,他喜欢我。”向楠语气极其欠揍,端的就是一个“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程如珩做了三菜一汤,加一道向楠喜欢的凉拌花甲,上次她吃过,就说还想再吃,放香菜、柠檬、小米椒,辣得特别够劲。

    他也不会说什么诸如“做得简陋,随便吃吃”这样的客套话,只招呼向桐坐。

    “程老师,有酒吗,我们俩男人喝一杯?”

    向楠忙说:“程老师酒量不好,你别搞事啊。”又对程如珩说,“程老师,你别理他。”

    向桐用“瞧你那点出息”的眼神看她,“你懂什么,男人之间,以酒和游戏来交流,是最简单直接的。”

    之前的米酒还有剩没开封的,程如珩开了一瓶,倒了两杯,“这次算我们正式见面,是该喝一杯。”

    度数不高,只能将就一下。

    向桐和他碰杯,正色道:“程老师,我姐这个人吧,以往都挺没个正形的,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当然,你很优秀,所以你们之间存在着一些难以跨越的差距,但是……”

    程如珩不得不打断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优秀是相对的,你姐姐身上存在着我无法企及的天赋,所以我不认为我们有差距。”

    向桐定定地看着他,“行,那也不用多说什么了,我们直接喝吧。”

    一杯下去,向楠便有些担心,“程老师,他酒量很好的,你别喝多了。”

    程如珩笑笑说:“以免到时出洋相,点到即止吧。”

    姐姐护人护得不行,要是把程如珩灌醉,她估计能现场跟他干一架,向桐只得作罢。

    不过来这一趟,向桐也算是看出来了,程如珩呢,待人接物总是淡淡,既不热络也不冷漠,大抵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对向楠的也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一些细节之处,不仔细观察,外人很难察觉。

    向楠坐在靠墙那侧的座位,她要起身时,程如珩伸手在她身前挡了一下,是怕她碰翻东西,或是怕她撞到桌沿。

    向桐想着,她毛毛躁躁的,估计没少在他面前犯蠢。

    程如珩也从不会冷着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样的人,估计也惹不起别人的愤怒。

    向楠她纵是有再多的异性朋友,她也是女生,看男人的视角总是不一样的。搞不好她的恋爱脑,自动美化了他的形象。但向桐深刻领悟到了,程如珩人就是很好,好到令他自惭形秽。

    他谦逊低调,细心体贴,温和耐心,学识亦是渊博。

    至少在两个小时的接触里,向桐没发现程如珩的缺点——如果酒量差不算的话。

    就这一点,向桐发表了他的意见:“程老师,要是你去我们家的话,你第一杯就会被我爸干趴下。”

    程如珩苦笑:“那只能期望令尊手下留情了。”

    向楠说:“没关系,我会帮你挡回去。我们俩酒量就是遗传他的,一打三,他打不过的。”

    向桐不知不觉就被她划分到他们的阵营里,在她眼里,他已经完全接受了程如珩。好吧,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中国人最爱在饭桌上聊天,程家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桌上的菜吃到凉透,他们才罢休。

    向桐也该告辞了,一直看着向楠,她莫名:“你不回学校,这是干吗?等我啊?”

    “你不回去吗?我们正好顺路。”

    向楠能说她不想回吗?开玩笑,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男朋友,喝得微醺,她还能一走了之?是向桐傻还是她傻?

    程如珩没醉,但也不能开车,他说:“我叫车送你们吧。”

    “向桐你先回吧,我……”向楠指指猫笼,“我再逗逗猫。”

    向桐一时五味杂陈,他走了之后,她还会走?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容易糊弄。

    他隐晦地说:“行吧,你注意安全。”

    都是成年人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随便搞大肚子就行了。他是这个意思,她听得懂。

    反正,在向桐走后,向楠直接抱住程如珩,伸出一根手指,挠着他的下巴,“程老师,我今天不走了吧?”

    跟他做|爱,不比做操什么的有意思?

    大抵是残留的酒精扰乱了向来自恃的程如珩的神经,他居然没拒绝,“我明天早上送你回家换衣服。”

    “嗯……好。”

    他低头,啄了啄她的额头,鼻头,下巴,然后,手臂横过她的腰后,拉她贴近自己,彼此的口腔里都带有淡淡的酒气。

    相似的,湿热的气息彻底地融合。

    来来睁着溜圆的眼珠子,看着那两只对她来说堪比巨物的人类。

    不过显然,他们没有威胁性,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对彼此而言,互相咬着对方的嘴巴,是要吃掉吗?

    她年纪还小,没到发情期,自然也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抱着抱着,就开始动手了。

    不过,还没看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他们已经离开了。

    还传来一道关门声,把本就害怕的她,又吓得往里缩了缩。

    向楠伸手摘掉程如珩的眼镜,他不戴也不影响生活,但一般情况下,他还是会戴。毫不夸张地说,她从未见过戴眼镜比他更好看的男人,无论现实还是网络。

    一瞬间的视线模糊,让他的目光飘忽了一下。

    又重新聚焦,盯着她的脸。

    常人言,灯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曰更胜十倍。

    一躺一坐,不过躺的是程如珩,被看的也是他。他扶着她的腰,没有作声。

    向楠拎着眼镜腿儿,又给他戴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程老师,待会儿别取了吧,想让你戴着眼镜和我做。”

    衬衫,金丝眼镜,因为用力,额角、手臂爆起青筋,肩胛肌肉鼓起,组合起来,就是“斯文败类”。

    想想就很刺激。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癖好。还得感谢程如珩,开发了她的潜力。

    不过倒也正常得很,谁没有点不能言说的,也许有些变态的小嗜好呢。

    在运动上,向楠有着不错的天赋,这一项运动也不例外。

    即便是第一次尝试,她也凭借着柔韧的腰力,以及极强的领悟力,令彼此都得到了超凡的快乐。

    向楠坐着还不想下来,出了一身汗,体内的火和初冬的空气对冲着,像刚跑完八百,急促的心跳需要得到缓冲,她仰着下巴,微微喘息。

    好爽啊,真是赛过活神仙。

    程如珩的衣衫不见凌乱,只是敞开,她将手按在他的心口,又向下滑动,感受他蓬勃的生命力,轻声细语:“程老师,喜欢吗?”

    他闭了闭眼,“我看你是只顾自己舒服了。”

    向楠翻身,腿成八字形,“那换我接待你呀。”

    作者有话说:

    灯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曰更胜十倍。——《封神演义》

    第42章 第四十二阵风

    ◎衣服之下,任我造作,是吧?◎

    程如珩摘下用过的这一个, 手握住,用平时的节奏上上下下,再换上新的, 缓缓地推入。

    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凝住她的眼。

    他看见她眼里两簇狂乱的小火苗, 随着动作飘忽着, 叫她:“向楠。”

    她攀着他的肩,他们后脖颈都出了汗, 还有脊背, 一触,满手的滑,几乎抓不住, 像下雨后的泥潭,捉泥鳅,捉也捉不到。

    伸手摸着他的眉心,他鼻头上的小痣,本陷在情欢之中的脸, 因此多了几分俏皮, “嗯?”

    “和我谈恋爱这段时间, 你开心吗?”

    他声音沉沉, 染着几分喑哑之色, 像一段音符在空腔里的嗡鸣。

    感情不是做学术研究,方向错了,还可以即时调整。他们没那么多试错的机会。

    受着向楠的推动,发展得太快, 他心里始终没底。好比一篇论文, 仓促写就, 交上去审查,总疑心是否漏洞百出。

    主观情感上,他是想和她这么一直谈下去的,一切稳定的时候,顺理成章走向婚姻。客观现实呢?

    “开心啊。”向楠笑着,看了他的表情,说,“程老师,你是不是没有安全感啊?”

    程如珩以沉默作答。

    她又问:“你是不是受向桐的影响了?”

    “我生活很单调,几乎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我只有书,也许你会觉得无聊。”

    晚上在餐桌上,向桐讲了很多向楠过去的事,那些程如珩不为所知的,丰富多彩的经历。

    高中毕业,她就和几个朋友去西藏旅行,她去过酒吧、迪厅,去攀岩馆,去射击场,甚至还尝试过蹦极,尽管那次她被吓得脸都白了。

    在学校里,她经常和男生一块儿打球,她一米七二的个子,不比那些男生矮多少。

    后来大三课少,她偶尔还会去短途旅行,去徒步爬山,去骑行。

    得亏家里经济条件过得去,不然真经不起她这么造。

    向桐说,要不是她这么好玩,也不至于考个那么普通的本科,一次奖学金都没拿过,哦,还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向楠觉得他是揭她的短,程如珩却觉得,她所处的那个世界,是五光十色,是生机勃勃的。

    他们之间像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好似西王母拿金簪划的那一道天河。本该是全然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因她的主动,有了他们如今这么紧密相连的关系。

    太过相似的人不适合在一起,太过迥异的人也同样不适合在一起。

    “说归说,程老师,你别停啊。”

    向楠扭着腰胯,急促地喘了几下,“谁说你无聊的?你这里,”她点点他的心口,“这里,”到了太阳穴,“有的是乾坤,精彩着呢,我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嫌你无聊?”

    “我没你那么会说大道理,但是我知道的是,我很喜欢你,如果‘喜欢’这个词不够有力度,那就是我爱你。”

    对于情绪的表达,向楠很大方,她的喜怒哀乐,总是愿意和人分享。

    她又说:“向阳处的老板和老板娘,也不是一挂人啊,他们俩感情就好极了。”

    她知道,程如珩就是会在想多,她神经粗,可他是敏感的人。

    不应该是她想东想西,然后他安慰她吗?怎么他们俩好像掉了个个儿。

    程如珩抱着她,没有回答,或者他的行动其实就是答案,他紧紧抱着她,一下下地往深处凿。

    空气之中浮动的气味愈发浓烈,像经过盛夏阳光催发的花香。

    “说你爱我,”向楠说,几乎是命令式的,“程如珩,我要你说你爱我。”

    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垂,亲密得宛如共生,嗓音是酒酿数年般的醇厚,“向楠,我爱你。”

    凌晨时分,向楠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到一阵温热,她以为是做过两次爱后的余韵,初时也没在意。

    可它还在汨汨地往外流。

    她伸手一摸,湿湿的,递到鼻下一闻,有淡淡的血腥味。

    向楠一激灵睁开眼,血腥味?!

    借稀薄的月光看,指腹沾着深色。她急忙起身,按亮灯,还没等她叫程如珩,他已经被她的动静惊醒了。

    “我我我,我提前来例假了。”

    她掀被,想看床单有没有被她弄脏,结果看见他腿上也沾了血迹。

    那么脏的东西,沾到他身上,她简直要晕过去。

    怎么这么巧?大半夜的,又在他家,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

    “没事,”程如珩抽纸擦了擦,下床穿裤子,“我去帮你买,你把你常用的品牌和规格发给我,你先清理一下。”

    “好。”

    他走后,向楠连忙把床单拆下来,万幸,发现及时,床垫没脏。

    她在桶里放满水,把床单团成团,浸进去,泡一会儿,血迹一搓就掉了。

    明嘉庭苑地理位置不错,附近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程如珩跑过去。值班的是个年轻女孩,看到一个一身黑的男人推门闯进来,吓了一跳。

    “请问有这个吗?”他将手机拿过去。

    女孩看清他,认出来,偶尔值白班会见到他,因他长得帅,有了深刻印象,当时还和同事开玩笑,说要找他要微信。

    她又将目光移去屏幕上,大半夜买卫生巾,一看就是帮女朋友或者妻子跑腿,心里遗憾,嘴上说:“这个品牌的卫生巾我们店里没有,拿其他的夜用款可以吗?”

    程如珩说:“可以,劳你帮忙选一款最好的,我不太了解。”

    “好的好的。”

    女孩走到货架,拿了几包,回头对他说:“护垫、日用我都帮你拿了,整个月经期都用得到的。”

    程如珩颔首,“谢谢。”

    顿了顿,又说:“麻烦你再拿一包一次性内裤。”

    他结完账,匆匆离去,女孩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羡慕起他的女朋友来。

    程如珩又跑回,还喘着气,把袋子递给向楠。

    她说:“程老师,你跑这么急干什么呀,又不会一直流,这会儿已经停了。”

    进厕所换上,还说着:“之前我看网上有男生问,女生来月经一直流血,不会贫血头晕吗?给我笑得。”

    程如珩看看桶里的布料,问:“床单你洗了?”

    向楠出来,“把脏的地方洗了,还得用洗衣机洗一遍。”

    “明天我下课回来洗。”

    程如珩去衣柜里找干净床单,铺上,被向楠从背后抱住腰,她的脑袋探出来,“程老师,有人说过你很贤惠吗?”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我也没像这样照顾过谁了。”

    “思思也是吗?”

    “我跟她不睡一张床上。”

    向楠笑了,攀着他的背,踮脚,在他侧脸亲了亲,“睡觉,晚安。”

    兵荒马乱的一晚过去,翌日醒来,向楠还是挺神清气爽,不然聊斋志异里怎么说采阳补阴呢。

    程如珩送向楠回家换衣服,又送她去上班,自己才去学校。

    已经到了下半学期,课程任务快结束了,要布置结课作业,或者结课考试。

    低头翻看讲义时,光照在程如珩的脖子上,有人眼神尖,“嘘”起来,跟旁边的人咬耳朵,差点压抑不住喉咙里的兴奋。

    他听见动静,抬眼看过去,“有什么事吗?”

    那女生顿时讪讪,“没什么。”

    “有什么问题,直接提出来,或者下课问我,不要在课堂上交头接耳。”程如珩点点桌子,“你这个反应会让我以为我拉链没拉,为师也要面子的。”

    班上同学顿时被逗笑。

    女生的胆子因此大起来,说:“程老师,你女朋友知道你这么要面子吗?”

    程如珩不明所以。

    其他摸鱼的人也抬起头来,女朋友?程老师有女朋友了?

    女生指了指脖子,隐晦地提醒。

    虽然看不见,他也反应过来,估计是昨晚向楠留下的,他没有对镜仔细梳妆的习惯,容易忽略掉。

    被学生调侃,这是头一次,程如珩面不改色:“马西里奥·斐齐诺提出柏拉图式爱情,表明心灵应该摒绝肉|体而向往真理,实际上这种思想源于基督教禁欲主义,其信仰者认为这玷污了文明社会的纯洁道德。但我以为,在男女双方平等,不违反道德底线的前提下,性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所以,你们没必要大惊小怪。”

    他没有将这种事敷衍掩盖,而是搬到台面上来,堂皇地分析。

    学生纵是想调侃,也没了由头,反而会觉得自己低俗。

    试问,谁会把自己和女朋友一点的小情趣,上升到反柏拉图式爱情的观念上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他完全畩澕獨傢是转移话题,模糊重点时,他已经开始讲课了。

    男洗手间,洗手台前有一面镜子,程如珩拉下衣领,别过头,上面有一枚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印记。

    关于它怎么留下的,他依稀有些印象。

    起初,向楠是将手指按在他的颈侧,说:“之前我看过一部电影,在做|爱的时候,女人将男人割喉,血喷了她一身一床,给我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那里是大动脉,短则几分钟,人就会彻底丧失性命。

    然而,她低下头,在靠下的位置,轻轻嗦了一下。

    彼时意乱情迷,他没有阻止。

    一时的疏忽,酿作大错。他向来衣冠楚楚,差点被学生揶揄。还好反应快,编出那一套说辞糊弄过去。

    隔几天再看到向楠,脖颈上的印记已经淡得几不可见,她抱住他,抱怨这几天工作累,又诉说着对他的思念。

    然后暗示意图极其明显地告诉他,她的例假已经彻底走干净了。

    程如珩也留下了心理阴影,在她脱掉他的毛衣,去解他衬衫顶上的两粒纽扣时,他义正言辞:“不要再在可见范围内留下痕迹。”

    向楠眨眨眼,不解。

    他将那天的事说与她听,成功把她逗笑到趴在他身上起不来。

    向楠笑得喘不过气,他的尴尬成了她的笑料。

    她揉搓他的脸,“我的天,程老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还对着他的嘴狠狠亲了几口。

    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到自己的脸已经变形成什么样,程如珩说:“如果你不这么使劲,我可以更可爱一点。”

    “比如呢?”

    “比如提醒你,前面那句话的意思是——”

    向楠明白了,“衣服之下,任我造作,是吧?”

    权当是吧。

    作者有话说:

    柏拉图式爱情那一段借鉴网上资料,提到的电影是《消失的爱人》。

    尽量这周写完嘿嘿。

    第43章 第四十三阵风

    ◎建议你现在从我的腿上下去。◎

    今年的圣诞节在周末。

    祁大是不提倡过洋节的, 也不允许学生组织大型活动,不过有些学生会自发的聚集起来办party,校方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

    但是这并不妨碍一些商家借圣诞节的噱头, 大搞促销活动。

    祁大附近一家商场,门口摆了棵巨大的圣诞树, 又在一旁设了面“槲寄生墙”——西方有个传说, 走过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绝接吻,而接吻的情侣将会白头偕老, 幸福终生。

    如果有情侣愿意打卡认证, 并发在社交平台,商家将会赠送一份圣诞糖霜饼干。

    晚上还没到来,向楠已经在网上刷到不少打卡图, 可以想见的,到了晚上,会有多热闹。

    和程如珩恋爱已有一月有余,她已经习惯时不时来他家吃饭,顺便留下来过夜。

    很奇怪, 和他做完爱, 她会神清气爽。

    可能也相当于剧烈运动了, 出汗和消耗体力会令她畅快。也许相较于坐在办公室里, 整天对着电脑, 她更适合当一名体育老师。

    程如珩在书房里,向楠蹭啊蹭,蹭到门口,扒拉着门框。

    他听见了动静, 但纹丝不动。

    有要求她会主动说, 有心事她也不会憋着, 她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姑娘,和她交往的人,分毫不用担心她藏事。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清了清嗓,用抑扬顿挫,酷似小学上主席台演讲的声音说:“我最敬重最亲爱的程老师,我有一个诚挚的请求……”

    他说:“好好说话。”

    “今天是圣诞节。”向楠挪过去,程如珩原本在看书,她一把抽走,和他面对面地说话,“虽然我知道你不信奉基督,但或许,你应该愿意陪我出去逛逛?”

    他没有犹豫,“可以。”

    得到他的同意,她面露喜色,想的是,等到了地方再拉他打个卡。

    结果程如珩又说,带了严肃的口吻:“如果你想今夜去的话,建议你现在从我的腿上下去,不然我不能保证是否出得了门。”

    她就像一只飞累了想要找地方歇脚的小鸟。他的腿成了她栖息的电线,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问自坐,全然不顾他还在看书。

    “好好好,我不撩你。”向楠手脚灵活,飞快翻身而下,走前又在他唇上亲了亲,“程老师你继续看书吧。”

    她还当着他的面,舔了舔唇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眼睛还觑着他,若有还无的。

    “如果现在轻易把你放走,我是不是很没面子?”

    向楠笑,她就是故意的,逗程如珩很好玩啊,尤其是把他逗得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有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或许是他平时太过于正经?

    向楠倚靠着桌子,伸手拽了拽他的衣领,“程老师,怎么平时不见你穿西装系领带?”

    “偶尔有正式场合会穿。”程如珩抬眼看她,“你又想出什么歪点子了?”

    就这点上,他已经摸清她的喜好。

    ——她不爱传统的,她热衷于追求各种新鲜刺激。她拿他当实验室的小白鼠,在他身上,孜孜以求地探索可开拓的领域。

    之前是眼镜,这次又在想西装领带了?

    其实程如珩并不能理解,也许男女永远无法完全理解彼此的脑回路。

    不过无伤大雅之事,他乐意配合。

    向楠轻声在他耳边说:“会有一种衣冠禽兽的感觉。”

    “是吗?”

    程如珩神色不变。

    她穿的一条阔腿的毛呢裤,上衣衣摆塞在裤腰,长腿一伸,便将她的身材比例衬得很好。

    他非要打破。

    屋里开了暖气,向楠夏天不怕热,冬天不畏寒,现在觉得有些热,她上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米色套头毛衫,没穿胸衣,显出小巧精致的轮廓。

    她曾说过,她不爱穿,尤其是夏天,嫌闷得慌,反正她平。

    对于这件事,作为男朋友,程如珩没有意见,毕竟女性有穿衣自由,加之穿上外套后也没差别,她舒服就好。

    也是程如珩抬头看她,他的眼尾拉长了些,他在笑,笑什么呢?笑她的反应。

    向楠的手揪着他的发根,仿佛用掌心感受他的存在他的动作,要是再用力一点,大概会连根拔起。

    她舍不得。

    最后没有做。

    程如珩是在惩罚她的调戏。

    当老师的,总要给不老实的学生一点小惩罚,才好让她长记性。

    隔着衣服,程如珩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软弹的手感让他笑起来,那样的笑又让人无法真正气起来。

    “想出去吃还是在家?”

    向楠瞪他,她凶起来是很有凶相的,横眉冷竖地,她的眼神是箭矢,程如珩的眼就是箭囊。

    “我要吃你……做的。”

    既然要出门,程如珩还是带她去外面餐厅吃了。

    问她想吃什么,她想了半天,抉择不出,数出一堆:“麻辣烫炸鸡火锅牛蛙烧烤披萨……”

    他好笑,说:“你可以选一些高预算的,我请你。”

    “我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我以前跟我爸妈出去吃过一顿日料,人均四位数的那种,我只觉得份量又少味道又一般。”向楠看他,“有这钱,完全可以省下来多囤点套,你那儿的快用完了。”

    程如珩:“……”

    开源节流,也不是这么开的这么节的。

    向楠带程如珩去一家烤肉店,还扬言说,要给他展示自己高超的烤肉技术。

    不过,一从烤肉店出来,她就后悔了,不管吸油烟机功率多大,身上还是难免沾了油烟味儿。

    冬天的风很冷很刺骨,有一种即将下雪的感觉,但天气预报显示,近几日没有雪。

    他们到了商场门口。

    碰上周末,商场人流量巨大。那棵很大的圣诞树被人群密密匝匝地围着,上面挂满了LED小灯泡,以及各种装饰品,闪闪发光,在夜晚看起来颇为壮观。

    另一边,有一位打扮成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估计就是给拍kiss照的情侣的小礼物。

    同样有无数人。

    要进去拍打卡照的话,就得挤着人群进去,向楠想想,还是作罢了。

    程如珩本来也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格,又要被众人围观,多少有点勉强他了。

    不过槲寄生下那个传说,的确够有噱头,够吸引人。

    向楠以前只觉得这种东西矫情,有喜欢的人之后,再土也是浪漫。

    他们离开那里,她心里还有些遗憾。

    程如珩系着一条格子条纹的围巾,外面是一件羊绒大衣,向楠挽着他的胳膊,忽然说:“程老师,你什么时候放假啊?”

    今年过年早,一月下旬就到春节了。

    程如珩说:“一月六号全体教职工放假,你弟弟应该会早几天考完。”

    这么早?算算,也就不到两周了。

    她叹了口气,说:“可是我得等小年之后才放假。”

    “我会等我姐姐放假再一起回去。”程如珩转头看她,有些欲言又止,还是问,“今年过年,我是不是该去拜访你父母?”

    向楠大方道:“可以啊,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了,他们也让我带你回家来着。”

    程如珩想起之前见过她的母亲,对方是个友善、开明的人,不怪乎会培养出向楠这样的女儿。

    不知道她懂不懂,过年上门拜见父母、亲戚,几乎就等同于订婚。

    “拉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做?”

    刚刚见她的眼神总是胶着在人群,似乎是有什么活动,间或引起一阵惊呼。

    向楠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出来走走,蹭个过节的氛围。”

    她仰起脖子,看着天空,“要是今晚能下雪就好了。”

    将会是祁州的第一场雪,他们穿梭在人群里,旁边的店铺放着应时的音乐,天上落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头顶、肩膀,多浪漫啊。

    她喜欢穿平底鞋,但个子在女生里亦算出挑的,他微微垂眸,看她头顶的发旋儿,无声地给着压力。

    向楠只好说:“好吧,那边有个活动,在槲寄生下接吻。不过我放弃了,人太多了。”

    程如珩旋即笑了,“你就是为了这?”

    “不是还说初雪接吻,在摩天轮最顶端接吻,会一直在一起吗?我都想试试来着。”

    向楠跨了一步,走到他跟前,她那么直视着别人的眼睛说话,会有一种特别的真诚感,“程老师,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

    他摁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发,就这么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在公共场合,他也做不出更亲昵的动作了。

    向楠的手被冻红了,他牵住,和她一起走回家。

    她想,没有下雪,也没有槲寄生,但是有他不就行了,说到底,物质寄托的只是人的主观情感,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魔法。

    次日还要上班,早早就睡了。

    早上醒来,向楠看见卧室门框上挂着一把槲寄生枝条。

    程如珩正好要进屋,她饿狼扑食一样扑到他身上,“程老师,你哪儿找来的?”

    像小时候一觉睡醒,窗外正在飘着鹅毛大雪,天地一片洁白;像走在路上,有人送上一支鲜花,并祝她“妇女节快乐”。

    不抱有期待而突然出现的惊喜,最为珍贵。

    “刚刚去给你买早餐,想着碰碰运气,发现那里还没拆,找人买了一小把。”

    向楠开玩笑说:“见证过那么多对情侣的爱情,会不会失灵啊?”

    “试试不就知道了?”

    程如珩勾着她的腰,上半身相贴,唇方才轻轻地接上,她又立马后撤,捂住嘴,惊恐地说:“我还没刷牙。”

    他失笑。

    第44章 第四十四阵风

    ◎亲密无间的男朋友更能知道她的敏感点在哪儿。◎

    虽然日子过得平淡, 但向楠不是谈恋爱谈得悄无声息的人。

    赵兰芳很早就知道她把程如珩追到手了,也只简单地叮嘱一句:长点心眼,保护自己。

    她也会发点和程如珩有关的朋友圈。比如现在, 她拍了几张照片,文案很简单, 男人和女人的emoji图标里夹了个爱心。

    任谁看, 都知道她处于热恋期。

    程如珩是不给好友设分组的,给别人的备注也很公事公办, 同事以职称命名, 家人以身份命名,朋友以本名命名……向楠么,最初也是名字, 被她改成[唯一的女朋友]。

    他不设分组,朋友圈是所有人可见,也不设三天可见之类的,毕竟他从来不分享个人生活。

    唯一破天荒地发了一次,也是他唯一的女朋友干的。

    图文和向楠那条一样, 只是男女的顺序换了一下。

    在他眼皮子底下操作他的手机, 向楠还装模作样地看他, 似乎是征询他的意见。

    程如珩无奈:“你发吧发吧。”

    仿佛是受她胁迫一样。

    发完, 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抱着他的脖子,连连亲了好几下,还说你嘴上是不是涂了罂粟汁,怎么这么让人上瘾。

    “再不吃早餐你就要迟到了。”

    程如珩把向楠扒拉下来, 拈了只蒸饺塞到她嘴里。

    接下来一段时间彼此都挺忙的, 不过向楠下班之后不会有紧急任务, 尚且算一点好处。

    元旦放三天假,向楠本来想叫程如珩去爬山,说他老宅着,二十几岁的人,就要得骨质疏松了。

    他纠正:按中国式算法,过完年他就三十了。

    结果下了一天雪。

    她又说:“那就去泡温泉吧!”

    向楠喜欢热闹,把程娴夫妻俩和周悦然也叫上——可怜的思思被送到爷爷奶奶家去了,开两台车。

    泡一天温泉,住一晚,第二天回。

    向楠身材好,虽然荒废了一段时间,马甲线要消失的迹象,但不妨碍她穿比基尼。

    腿长腰细,肩背挺直,有曲线流畅的脖颈,身材是她对自己最骄傲的地方。

    温泉是露天的,分了男汤和女汤。

    向楠后到,她趿着拖鞋,裹着浴袍,先用脚探了探温度,才解开衣服,缓缓下水,整个人被烫得喟叹一声。

    程撩了一把水浇在她身上,“最近和如珩怎么样?”

    “挺好的呀。”向楠用毛巾围着脖子,也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就记得电视里是这么演的,“其实我们也不会经常见到。”

    学校最近在期末考试,他忙着监考、改卷子、录成绩,她又老在加班。

    程娴说:“刚开始我和老秦谈恋爱也是这样,每周能见个一回就不错了。”

    “我记得你说他是对你一见钟情?”向楠好奇,“那是他追的你吗?”

    她温柔笑笑,“是啊,当时我刚出来工作,他是我的上司,对我照顾很多,我傻乎乎地以为他对所有人都那样。后来才知道,他为了不让我提防,故意那么做的。”

    向楠“哇”了一声,“是办公室恋情?”

    程娴摇摇头,“我们公司严禁上下级恋爱,在确定恋爱关系前,他就跳槽去了另外一个单位。”

    工作上,秦明荃是个严厉到苛刻的人,不管对己还是对人,所以年纪轻轻做到了中层管理。

    跳槽就意味着,之前积累的一切,洗牌,重头再来。

    程娴说,她看上的就是他这种坚毅。

    他家不是祁州本地人,他父亲是工人阶级,母亲是家庭主妇,家庭条件一般。

    她和父母说要结婚,他们倒也没有看不起他们家,他们是读过书的人,说上层人论出身,普通人论能力,不跟别人比,就跟自己较劲。

    “而且,他和如珩不一样,如珩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他从小记性就比同龄人强,老秦不是。”

    提到秦明荃,程娴脸上总有一种柔和的笑意,“他是独生子嘛,他妈妈也没怎么读过书,他靠自己苦读读出来的,然后又一步步打拼到今天。他本来有个更好的工作机会,去帝都,我们那会儿正在考虑要孩子,他二话不说给推掉了。”

    周悦然好羡慕,说:“说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向楠问她:“想让我帮你介绍吗?”

    吓得她忙摆手,“我嘴上说说而已,我们公司有个男的追我,还同时吊了好几个其他女同事,给我恶心得,直接拉黑了。”

    程娴说:“在婚姻上,我和如珩观念是一样的,要选择爱情,不愿意将就。”

    向楠点点头,“只是他运气没你好,碰到得太晚了。”

    程娴笑了,“是。”

    周悦然恹恹:“我是造了什么孽,跟一对情侣一对夫妻出来玩。”

    向楠大笑,“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是遍地跑嘛,去随机揪一个。”

    “你以为我是你啊。”周悦然掐她一下,她身上没多少肉可捏,但她怕痒,这是她的命门,一捏就猛地弹开,“夜跑都能找个男朋友。”

    “哦?”程娴这倒是不知道,“夜跑捡个男朋友?”

    捡,向楠被她的说法逗笑,“是啊是啊,这运气不亚于在地上捡张彩票,结果中了五百万。”

    男池离得不远,女士们的笑声成串般,被风送过来。

    秦明荃和程如珩一人占据一边,秦明荃是背对那边的,他回头看看,说:“难怪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真热闹啊。”

    不像他们俩,聊天不疾不徐的,话题也是围绕经济、国际形势,外人来了都得嫌无趣。

    程如珩说:“向楠是这样的,她无论到哪儿都不会太安静。”

    “你这话里倒听着欢喜得很。”秦明荃浅笑着觑他,“不过要是你闷,她也闷,确实没意思。”

    其实很奇怪,似乎只有向楠一个人觉得他很幽默,很有意思。

    只是他偶尔会说说玩笑话,他不会像她那样大开大合地笑,也不喜欢吆三喝四。

    谈恋爱,不可能找到完美契合自己的人,他们其实都在适应彼此的性格,程如珩天生包容性强,多数是他在习惯她的外向和活泼。

    他也很乐意让她闹,反正她闹不出孙悟空那么大的动静。

    程如珩也笑,“你们今年什么时候回去?”

    秦明荃说:“二十九或者二十八吧,年初二再回祁州。”

    过年去谁家,他们俩商量得很好,换着来,今年在你家过年,明年在我家过,毕竟他是独生子。

    而程娴也觉得,父母养她那么多年,本来就很少回老家,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总要回去陪陪二老。

    秦明荃又问他:“你呢?要去拜访岳父岳母吗?”

    “去,”程如珩点点头,“到时还要向姐夫你请教经验了。”

    “没什么经验可言,你就用上一颗赤诚的心就够了。”秦明荃拿起一边的浴袍,出水披上,“泡久了头晕,我先上去了。”

    程如珩也准备走时,女池里只剩向楠。估计周悦然和程娴泡够了,就先走了。

    她趴在池边,叫他:“程老师。”

    “别泡太久了,会头晕。”

    “差不多了,”向楠伸出一条水光淋漓的胳膊,“你拉我起来。”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程如珩想到白居易写杨贵妃,不似唐朝盛行的丰腴美,向楠是瘦的,全身骨肉匀停的美感,她穿的是绑带式的,黑色的泳衣。

    他眼微垂,印象中,是有从哪里看到,比基尼被誉为“二十世纪世界服装界最伟大的发明”。

    它似乎已经和“性感”、“清凉”等词脱不了干系。

    她往日里是率性,二十出头的少女,还称得上女孩子。女孩子和性感牵扯上,就有些罪恶了,好比洛丽塔,违背世俗伦理的罪恶。

    但此时此刻,用这个词来形容,又不足以了。

    向楠顺着他的力道,扑到他身上,抱他的腰,“程老师,好看吗?”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刚从温泉出来,她的眼也润润的,蒙上一层早晨六七点的雾气似的。他下意识地揽她的腰,不盈一握。

    附近还有其他的汤池,他们不是在无人区。

    这个姿势,这个视角,危险得摇摇欲坠。

    程如珩捞起一边的她的浴袍,拉起她的手,给她套上袖管,很不解风情地说:“不冷么。”

    “我刚刚发现了,你眼都不眨了。”向楠很为自己的观察力和对他的了解而得意,“你在想什么?”

    程如珩说:“想白居易。”

    向楠:“?”

    你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在你面前你不想,想劳什子白居易?

    程如珩揽她的肩膀,带她往回走,对他来说,她肩还是很窄,轻易一手揽抱。

    “上次你不是说到元稹么?白居易和元稹是多年挚友,坊间流传了很多他们两人的故事,现在似乎有人磕他们的CP?白居易老年很是风流,和元稹一起逛青楼,养家妓,也因此留下不少艳诗。”

    “比如《长恨歌》?”除了正经事,向楠脑子就转得飞快,“好哇你,又开始想入非非。”

    向楠开窍开得早,高中就和周悦然把这首诗最艳的几句拆来分析,最后得出结论:白居易在明目张胆地搞黄色。

    而诗歌最主要的浪漫悲剧色彩,却没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

    程如珩为自己申辩:“是正常联想。”

    “那你为什么不想‘清水出芙蓉’之类的?”

    “那我考考你,下一句是什么?”

    向楠卡壳,以前语文教材里的,现在真记不清了,她又反应过来,“我不管,程老师,你就是衣冠禽兽。”

    “这样才叫禽兽。”程如珩找准她的腰窝,轻轻地一摁,她顿时“呀”地叫起来。

    比起周悦然,亲密无间的男朋友更能知道她的敏感点在哪儿。

    “我错了我错了,程老师您是正人君子,柳下惠再世也没有您坐怀不乱。”

    偏偏他钳着她,让她挣脱不掉,只好频频求饶,“不闹了不闹了,呃哈哈哈,真的很痒,程老师,你再挠我亲你了。”

    她也是知道他的弱点的,假正经。在外面端得再正经,到床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两人相互拿捏,最后达成统一:回去再说。

    至于到时候是谁说了算……

    为了防止有一人落单,他们订了两个房间,三女两男各一个房间。程如珩带向楠进的他和秦明荃的房间,推开浴室的门,他反手带上。

    那一声轻响,像是什么危机的预警。

    她看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他,“唐玄宗因美色误国,程老师,这还没给你当头一棒吗?”

    他钳着她的下巴,吻下去。

    第45章 第四十五阵风

    ◎人生匆匆数十载,总要尽兴而归。◎

    他们的衣物被程如珩整齐地叠放在洗手台上。

    那一大面镜子, 分明是向楠的照妖镜,照得她仪态毕现。美的,丑的, 沉沦的,片刻清醒的。

    浴室里自带混响效果。

    他们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声音, 被放大数倍, 浑浊得不堪入耳。

    程如珩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将掌心贴在她的后颈, 他用了劲, 半握着,再转半掌的距离,就是她的咽喉。

    蛇拿七寸, 他可以在她极乐之际,将她扼死,像那部电影里的一样。

    伸出信子的却是她,微微偏过头去,舌尖轻点, 在他的腕内侧, 勾走几粒咸涩的汗珠。

    然而她的神情, 就像她获得的液体不是汗。

    距离下午泡温泉, 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 五个人同坐一桌,向楠和程如珩面对面。在无人可见的桌底,她伸出脚,贴在他的小腿边, 一下下地蹭, 还肆无忌惮地冲他笑:“程老师, 我想吃那个虾,你帮我剥一下。”

    她那个眼神,像是想把他剥了。

    剥鸡蛋那样,敲碎外面的壳,流出澄清的蛋清。

    程如珩面色沉静,不见异常,他戴上一次性手套,耐心地剥出虾肉。

    程娴从未从弟弟那儿得过这样的待遇,调侃两句,她也无法得知,他忍无可忍地夹紧了腿,桎梏住了向楠。

    向楠成了无足的鸟,再怎么扑腾翅膀,也跳不起来。

    程如珩剥出一小碟,蘸上酱汁,夹到她碗里,眼里似在警诫:老实吃饭。

    看到程如珩面不改色吃下一只炭烤扇贝,程娴颇为惊讶:“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吃辣了?”

    他说:“被她带的。”

    程娴越发难以置信,对向楠说:“老秦也吃辣,但我吃不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带也带不动,你好厉害,真的。”

    原本,向楠想挣出来,话题转到她身上,顿时就不动了,说:“主要是程老师迁就我。”

    程娴问:“你总叫如珩老师,是什么情趣吗?”

    “程老师教我尊师重道。”向楠一本正经,程如珩睨她一眼,哪个尊师的学生会这么用脚撩拨他?

    她脸皮多厚啊,信口胡诌:“这是我为了表达对程老师难以言表的尊敬之情。”

    程娴看破不说破,笑说:“嗯,挺好的。”

    大老远跑来,当然不止泡温泉这一项活动。

    晚上有表演,他们去看热闹,没多会儿,人就走散了,向楠和程如珩悄没声地回了房间。

    如果他们觉得无聊,时刻有可能回来。尤其是秦明荃,一进门,他就会听到不该属于这里的动静。

    向楠却不想催促程如珩,她巴不得他做久一点,让她快乐得久一点。

    最令人兴奋的是什么?

    使圣洁者的白羽沾上污秽,让禁欲者的信仰发生倾塌,将程如珩的面具彻底撕碎。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是这样吗?

    是这样附在她的耳边,送去他难以忍耐的喘声和气息吗?

    是这样掐着她的腰,在欲盖弥彰的水声里,试图让她叫出来吗?

    向楠不会矜持,咿咿呀呀地叫给他听,不仅要叫,她还要问:“程老师,好听吗?”

    她喜欢给予回应,不管是好是坏,她需要让对方明确体会到她的情感。

    同样,她也需要得到,那是她的动力。

    在追程如珩的那段时间,如果他从头到尾冷淡,对她视而不见,她坚持不下来。

    他给她一点点反应,她就会开心,就会继续。她喜欢的东西,她总能投以很高的热情。

    程老师程老师,她故意在这种时候叫得婉转,挑战他的底线。

    “好听,”程如珩咬牙切齿,不是恨,是用力造成的,“好听得想让你走不出这扇门。”

    这或许是他对她说过做粗鲁的话,做过最粗鲁的动作。

    她的目的达到了。

    浴缸的水已经满了。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地面积了一层水,水又顺着下水道排出。

    通气扇尽职地运作着,空气被水果香气盈满。浓郁得,好似深秋的果园,饱满的果子接二连三受重力掉落在地,果肉爆开。

    程如珩懒散地向后靠,身前的向楠在玩他的喉结,对女生来说,那大概是个新奇的玩意儿。

    她也有,只是摸不太出来。

    “本来我想的是,在跨年那晚,我们可以一直做到新年。”

    他问:“这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向楠想想,“以前跨年有在街头,有在喝酒,还有在山上看星空,但是没试过做|爱。”

    程如珩已经习惯她时不时蹦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她又说:“不过未来我们还有很多年,我们可以慢慢试。”

    她的耳垂偏厚,老一辈人说这样的人福泽深厚,他揉着,“只要你不玩什么跳伞蹦极接吻之类,都随你。”

    向楠笑,“别说你,我也不敢啊。”

    她趴在他的胸口,抬头啄啄他的下巴,“程老师。”

    “嗯?”

    “我小学一个对我影响很大的老师,她跟我们说,要勇于表达喜欢,热爱是一切的先行者。从那以后,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会让我身边人知道。所以,我好爱你哦。”

    这点上,程如珩的确很佩服向楠。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分享自己的热爱,或者说,敢于分享。

    她从不觉得,喜欢是一件令人羞愧的事。

    喜欢程如珩就大大方方追,喜欢跟他做|爱就让他知道。人生匆匆数十载,总要尽兴而归。

    隔着水,程如珩抚她的背,“我也爱你。”

    所余的生命只有那么长,如果知道世上有这么炽热的爱,却没有遇到,他想,他一定会遗憾。

    他们相拥着泡了一会儿,所幸洗手台的衣服没有沾湿,向楠穿上。

    回到自己房间,过了好久,程娴和周悦然才回来。

    她已经换上自己长袖长裤的睡衣,躺在床上玩手机,并借口说,觉得太吵,她先回来了。她们没有发现异常,抱怨着天气这么冷,外面人还那么多。

    虽然他们没有在跨年夜做,但上班之前的一天,又做了两次。

    向楠精力旺盛,也不会觉得累,神清气爽去上班,美滋滋地等放假——程如珩要去她家哎。

    祁大的考试安排紧密,一月四号,向桐考完最后一门马原,买票回家。

    向楠没空去送他,就说:“到家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向桐嗤之以鼻,“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在路上丢了不成?”

    “我是怕你又出去鬼混。”

    “知道了知道了。”

    程如珩也很快放假,学校的课程是结束了,但他留在祁州还有事,索性一起留下来等程娴一家。

    向楠有空就去他家蹭饭,没空就自己在家随便做点吃的敷衍肚子。

    时间一晃而过,临近年关。

    最近天气很是糟糕,整日地刮着寒风,天空阴沉沉的,没有太阳光,又湿又冷。

    程娴一家三口准备好年货,打算开车回南町,程如珩便跟他们的车一起。

    从祁州回青杉十分快捷,程如珩开车送向楠去高铁站。

    春运期间,车站人特别多,连坐的位置都没有,向楠坐在行李箱上,铝合金边框,足以承载她的重量,“程老师,你什么时候过来?”

    程如珩牵着她的手,“天气允许的话,应该年初一就过去。”

    她点头说好,他看看时间,说:“你该去排队检票了,到家给我发消息。”

    安检口排起一溜长队,向楠踮脚亲亲他,拖箱子去过安检,边走边对他挥手。

    搭电梯上楼时,向楠就给程如珩发消息说自己到了,又问他几点到南町。

    程如珩:估计得天黑之后了,现在高速上有点堵车。

    过年总是车祸频发,向楠叮嘱他们千万注意安全。

    向楠开门,大喊道:“亲爱的赵兰芳女士,向景先生,我回来啦!”

    向景出来迎,“来来来,让爸爸看看你瘦了没。”

    “没瘦,还被养胖了点呢。”

    赵兰芳说:“哟,瞧你这骄傲的,看来那个程老师对你挺好啊。”

    向楠回房间放了行李箱,又脱下帽子和外套,“怎么就不能是我对我自己好啊?”

    “我还不知道你,能吃些什么有营养的,没时间就随便搞两片面包吃了。”

    知女莫若母也。

    向楠“嘿嘿”地笑,“他是好,老让我去他家蹭饭,向桐也去蹭过,他手艺可好了,是吧向桐?”

    过年前搞卫生是传统,向桐被使唤擦玻璃、贴福字,他敷衍地应着:“是啊是啊,赛过米其林三星级厨师,重点是秀色可餐。”

    听到这话,赵兰芳小声问道:“楠楠啊,你还小,你们没……”

    向楠忙说:“你放一百个心,我们有做措施的。”

    赵兰芳一下急了:“我是说你们别着急,这事结婚后再说,你也别住到人家里去了。”

    ……晚了。

    “那你之前说让我保护好自己?”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没谈过恋爱,让你别被骗钱骗感情了啊!”赵兰芳戳戳她的脑门,“你也真是。”

    向楠捂着被戳的地方,怪委屈的,嘀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婚后才能同床……”

    赵兰芳说:“算了算了,现在说你也没用了,你自己选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厨房里的向景叫道:“你们娘儿俩说什么呢?兰芳,来帮我打个下手。”

    他已经提前备好食材,等向楠一回来就能开始做了。

    向楠晃过去看向桐忙活,还指点江山,这儿那儿的,向桐说:“光说不干假把式,有本事你搭把手啊。”

    “爸妈叫的又不是我,好好干,小伙子将来指定有出息。”

    她拍了拍他的肩,跟程如珩打电话去了,也没管他在背后假模假式扬起了拳头。

    第46章 第四十六阵风

    ◎今晚月色很好,我是说,我想你了。◎

    大年三十, 向家父女带一对儿女回老家。

    向楠的外公外婆尚健在,每年过年都是一大家子人。赵兰芳是最大的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下面还有个弟弟——这样的组成,难免令人疑心是否重男轻女。其实二老还算端得平, 至少当年还送赵兰芳上了学。

    赵家的家庭氛围很好, 不过还是免不了被问工作问学业问感情状况。

    谁越大,被“问候”得越早。

    “楠楠, 你们IT行业很辛苦吧, 你现在月薪多少啊?”

    “你过完年就二十三了吧,你什么时候跟你男朋友领证结婚啊?”

    知道她工作、有男朋友都不奇怪,毕竟她朋友圈一堆亲戚, 各亲戚之间又爱互通有无。

    不过,一说到结婚,向楠就慌了,她才谈了几个月恋爱啊,怎么就要结婚了?

    赵兰芳替她说:“还早着呢, 先谈个一两年, 再订婚结婚也不迟。”

    对方不赞同地看她一眼, “现在的年轻人都提倡什么晚婚晚育, 不知道生孩子晚, 对身体不好的呀。”

    “她愿意谈愿意结就行了,我就怕她哪天给我带个女的回来,或者单一辈子你知道吧。”

    亲戚都被逗笑了。

    向楠:“……”

    有这么说你亲生女儿的吗?

    趁着她们聊开了,向楠拿起手机, 悄悄地起身, 到屋外去。

    乡下小地方, 不禁烟花炮竹,小孩围在一起玩儿,现在的烟花厂家又研制出一些花里胡哨的小型烟花,炸开来还挺好看。

    向楠又走到一边去,周围没了人,正要给程如珩拨电话,他的电话就来了。

    她接通:“好巧啊,我正打算给你打。”

    程如珩说:“没在看春晚?”

    她低头,拿脚尖踢着草,“电视在放,没人看,大人都在嗑瓜子聊天,小孩子就瞎玩,或者玩手机。”

    他笑得沉沉,甚至有点憨,她问:“喝酒了?”

    “没喝,有我姐夫在,轮不到我被灌。就是……”

    程如珩顿了顿,他一手揣进兜里,仰望着天空,“今晚月色很好,我是说,我想你了。”

    南町气候温暖,即便到了一月,仍在零上十几度,白天还出了大太阳。不像祁州,透骨的湿冷,还会下雨下雪。

    于是就会想,不知道她那儿天气怎么样,今晚的年夜饭,她是不是也吃了一肚子辣椒。

    但也不需要为此找冠冕堂皇的借口,就是想她了。

    “程老师我也想你了。”

    明明也没分开几天,明明在祁州也不是天天见面,但距离的遥远,放大了这种分离感。

    向楠又说:“程老师,明天需不需要我去接你?这里有点偏,怕你找不到。”

    “如果导航导不到的话,我再找你。”

    “好。”

    次日,向楠起得很早,这儿的习俗就是,大年初一也要一起吃顿团年饭。

    本来还要去一个寺庙烧香祈福,她也没去,留下来等程如珩。

    程如珩需要先乘高铁到祁州,然后开车到青杉市,一路再到下辖县。

    向楠很担心这么折腾会累,他说:“没事,我备了浓茶提神。”

    过了中午,赵兰芳他们回来了,问向楠:“他还没到吗?”

    “在路上,快了吧。”向楠叫向桐,“你开车陪我去镇口。”

    小路四通八达的,但镇口是必经之路,去那里等人指定能等到。

    向桐吊儿郎当地说:“我不去,是你男朋友又不是我男朋友。”

    “你之前不是还欠我一个条件吗?一直没用呢。”

    他惊奇:“就为了个男人,你就要用掉啊?这可是得来不易的一个机会哦。”

    她说:“要你管我。”

    “啧。”

    向桐是暑假毕业拿到驾照的,向楠光顾着玩去了,不愿在车里蒸包子。向桐没法子,开了向景的车,载她去镇口。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向楠看到程如珩的车,下车朝他挥手。

    她上了程如珩的副驾,向桐启动车,开在前头,他们会跟上来的。

    程如珩问:“那是你爸?”

    向楠说:“是向桐,他是老司机了,高中就敢上路,要不是乡下没交警查,他早完蛋了。”

    有向桐带路,的确好得多。虽然近几年新修了路,但也有限,路不宽,还弯弯绕绕的,跟着向桐的车,以免走岔路。

    没多会儿,车停在赵家屋前坪里。

    程如珩开后备箱,装得满满的,向楠瞠目结舌:“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我父亲说,第一次上你家拜访,又是过年,东西不能少。”

    向楠只得再次呼唤免费劳动力:“向桐,来帮忙拿东西!”

    向桐提了一手东西,一面进屋,一面说:“程老师……”

    “喊姐夫。”向楠打断他。

    “好吧,姐夫,你来的路上是不是挺堵的啊?按理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程如珩说:“这个点确实堵,不过没办法,坐的最早一趟的车。”

    程如珩一进屋,向楠父母就迎上来,赵兰芳说:“程老师,路上挺辛苦吧?来来来,快进来坐,取取暖,瞧你穿得这么少。”

    他后知后觉,才发现他们都穿着羽绒服。

    程如珩就像进了狼窝的羊,顿时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他们热情得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向楠心疼地说:“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下碗饺子。”

    赵兰芳听了,说:“食材都有,做两个菜很快的,程老师你等等哈。”

    程如珩忙说:“阿姨,您不用那么麻烦了,饺子就可以。”

    向楠拍拍他的胳膊,又给向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帮衬着点,然后她打开冰箱,取出一碗饺子去厨房。

    平时上课面对的是几十个学生,可应付女朋友的区区几个亲戚,程如珩显然就吃力了。

    问职业问家庭背景就算了,问题是他们有口音,他……听不太懂。

    向桐在一边给他当翻译,等向楠端饺子出来,他们就不问了,让他先吃。

    向楠调了一小碟蘸料,不辣,放了豆瓣酱,咸香的。

    她坐到程如珩旁边,小声说:“他们好像挺喜欢你的,估计觉得你又高又帅,还是知识分子,自带滤镜。”

    开车费体力,程如珩的确饿极了,但他习惯细嚼慢咽,还抽得出空回答她:“你爸妈人挺好的,还帮我说话。”

    向楠抱他的胳膊,“你这么好,谁不喜欢啊?”

    他夹了一个饺子喂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青杉?”

    她咀嚼着,含混:“明天早上他们要去走亲戚,不过我们不用去,你今晚估计得跟我弟睡,我跟我两个小表妹睡。”

    “好。”

    不知道是大姨还是二姨,说了嘴:“瞧这小两口,这么会儿都要黏在一起说悄悄话。”

    向楠回头,冲对方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大姨和二姨下午就走了,她们也就是为了见向楠男朋友才多留了,舅舅一家四口和向楠一家在老宅过夜。

    乡下没什么娱乐活动,长辈睡得早,向楠早早洗澡回房间,靠着床头在群里聊天。

    两个小表妹爬上床,一左一右地围住她,“你在跟男朋友聊天吗?”

    “没有啊,他不就在隔壁吗?哪还用得着用手机?”

    向楠把被子提溜起来,把她们两人盖住,“你们先睡,我去上个厕所。”

    实际上没去厕所,而是进了隔壁房间。

    向桐不在,程如珩戴着眼镜,捧着一台kindle,看起来是向桐的,他很久以前购入,最后毫不意外用来盖泡面。

    向楠扶着桌子,说:“你跟外人睡得惯吗?要是睡不惯的话,让向桐打个地铺。”

    “没事,没那么讲究。”

    话落,程如珩拉她坐到腿上,手臂圈着她的腰,另一手摘了眼镜,搁到一边,低头去亲她。

    唇舌无声地交缠着。越亲,向楠上半身贴得他越紧。

    她身上的睡衣宽松且薄,没御寒的效果,倒方便他的手从下摆伸入,摩挲她的后腰。光滑的皮肤,没有半点束缚。

    这种程度的痒,只会让她觉得刺激,倘若他轻轻一捏,她肯定会立即弹跳起来。

    她遗憾地想,为什么这栋老房子,卧房这么少呢?

    “咳。”

    门口出了个没眼力见的,故意出声打断了他们。

    程如珩立即将手抽出来,看去,是刚洗完澡的向桐。

    他面色有些尴尬,又不得不提醒,门都没关,让长辈看见,更了不得。

    向楠亲亲程如珩的唇角,说:“程老师,早点睡,晚安。”

    路过门口,又低声叮嘱弟弟:“他睡眠浅,你别搞什么大动作,他会睡不好。”

    她多维护程如珩,他早有见识,“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向楠下楼,看到程如珩在擀包子皮,说:“怎么叫你做早餐啊?”

    赵兰芳出来说:“是程老师要求帮忙的,他说他在家也会做这些。”

    向楠嘟囔:“他跟你客套而已,还当真了。”

    赵兰芳把矛头指向她,“你弟说你胳膊肘往外拐,真没说错,没嫁出去呢,就这么护着。”

    “那程老师是客人嘛。”

    赵兰芳一瞪眼,“你还好意思说,你从来都是张着一张口,捧碗等吃,也亏程老师不嫌你好吃懒做。”

    母女俩拌嘴,男人没插话的份,最后到底是向楠败下阵来,“行吧,程老师你好好表现。”

    赵兰芳对程如珩说:“程老师,真是让你见笑了。”

    “不会,”程如珩笑笑,“阿姨你叫我小程就好了,不用那么客气。”

    她把他包好的包子端去蒸,“小程你性格太好了,楠楠那臭脾气,我跟她爸有时候都受不了。”

    他说:“她就是心直口快了点,不会真动气。而且跟她待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赵兰芳心里感叹,向楠这个不着边的,怎么就捡到宝了呢?

    外貌不说,那是虚的,三观、性格才是跟人一辈子的东西,不管她怎么试探,程如珩都接得滴水不漏,没一处可指摘的。

    他们吃过早餐,又稍事整顿,去走亲戚。

    向楠就带程如珩在周围逛,说她小时候皮,爬树摘桃,扛锄头刨地,下溪摸螃蟹,跟个男孩子似的。

    “那你呢?”

    “我不好动,除了一些学校组织的活动,就是自己待着看书。”

    程如珩是生在城里长在城里的人,玩的东西虽也多,但记忆里,实在数不出来有趣的。他说自己无趣,不完全是自谦。

    “没事,”向楠哥俩好地搭他的肩,“以后有空,我带你出去浪迹天涯。”

    程如珩亲亲她的脸。

    乡下似乎还要冷一些,估计是四周空旷的原因,天地成了山风的领地,肆无忌惮地纵横,吹得她脸是冷的,他唇也冰。

    她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口袋里,焐着,“你怎么没带羽绒服来呀?”

    他一本正经:“因为我也需要耍一次帅。”

    向楠笑得靠进他怀里,“程老师,你这脸,这身材,套麻袋都好看好吗?”

    她揉搓他的手,“走了走了,回去了,冻死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阵风

    ◎程老师,吃醋啊?◎

    他们下午回青杉, 向楠坐程如珩的车。

    车上,程如珩说:“走前,外婆好像往那个袋子里塞了个什么, 我没顾得上看,你拿出来看看。”

    是一个简易的行李包, 装着他随身的用品, 向楠伸长胳膊,拿过来, 打开一看笑了。

    “是什么?”

    “大红包。”她扬了扬手里的红包, “小时候她给我零花钱,就生怕被人发现,偷偷塞我口袋里, 现在还是这样。”

    “老人家攒钱也不容易,是不是得还回去?”

    向楠说:“程老师,你安心收着吧。我外婆说,她攒了钱给我们小辈结婚,而且等你以后上门, 要封回去的。”

    程如珩看了一眼, “那你把钱存着吧, 以后结婚用。”

    “好啊。”向楠美滋滋地收下, 不是因为钱, 而是他把钱给她管的行为,让她有种被信赖感。

    小财迷,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头发长了?”

    “我打算把头发留长, ”向楠抓成一把, “马上就可以扎起来了,我想夏天去烫个头,你觉得我换种风格怎么样?”

    “你想走什么风?”

    “《穿普拉达的女王》看过没?”

    理所当然会想到:“安妮·海瑟薇?”

    “不是,是上司那个秘书,就那种,”向楠比划着,“‘姐最拽姐怕过谁’的气势。”

    程如珩好笑:“挺好的,染个红棕发,很cool。”

    “程老师,你不愧是我的十佳男友。”

    她已经发现,他从来不会质疑她稀奇古怪的想法,不会干预她的决定,甚至还很捧场,哪怕是在他身上造作。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

    从小到大,听过太多类似于“你一个女孩子不该这么做”的话,哪怕是与你无关的人,也要用异样的目光看你几眼。

    他给的自由,大得令人不可思议。

    程如珩就像“麦田里的守望者”,世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荒原,他愿意看着她四处奔驰。

    他只需要做一个忠实的稻草人,守在原地,陪伴着她就够了-

    向楠家在青杉市的家是普通的小区商品房,三室两厅两卫,不算特别大,但两个孩子大了,都往外走了,就显得屋子空。

    赵兰芳是个很会持家的女人,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尽管对两个孩子操心不多,但她将家布置得极温馨。

    程如珩自然需要留下来,至于睡哪儿……

    向楠说:“肯定我们俩睡啊,他们俩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睡一起不嫌挤得慌吗?”

    赵兰芳懒得管她了,女大不中留。

    不过在他们家,已经把程如珩当女婿看了,倒也无所谓了。

    赵兰芳给他们换了床更厚的被子,又换了新的床单、被套、枕套,对程如珩说:“小程,你别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向楠说:“就是,我也把你家当我家,别客气。”

    向氏夫妻很是开明,知道他们已有夫妻之实,没骂她,还给他们安排同一间房。

    其实向楠就是继承他们的心大。

    向楠私底下把程如珩给她体检报告的事同赵兰芳说了,且再三强调,他很尊重她,不会让她吃药。

    赵兰芳说:“一个男人说话再动听也没用,得看他平时怎么做,这点小程确实不错。”

    晚上洗过澡,向楠钻到程如珩怀里,蹭了蹭,“噢!我洗得香喷喷的男朋友。”

    他捏捏她的脸,年轻、充满活力的女孩子,脸上满是胶原蛋白,正欲开口,来了道电话。

    是程娴。

    对方是来打探情况的:“如珩,这两天在老岳家怎么样?”

    程如珩语带笑意:“并非妄自托大,不过,还不错。”

    “那你比你姐夫强,他第一次上我们家,爸妈可没对他多和颜悦色。”

    向楠离得近,能听清程娴的话,忍俊不禁。她的声音也通过听筒传过去。

    程娴问:“现在跟向楠在一起?”

    程如珩便开了外放,向楠说:“程娴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程娴知道她喜欢思思,便叫来女儿,“过来,思思。”

    思思估计是跑过来的,微喘着,说着吉祥话:“向楠姐姐!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祝你和舅舅百年好合哦!”

    估计是大人教的,奶声奶气的,把向楠逗笑了。

    程娴说:“应该改口叫舅妈了,不然还跟如珩差了一辈。”

    向楠乐得不行,“没事,先叫着吧,显得我年轻。”

    外面赵兰芳路过,隔着门板,听到卧房里的笑声,估摸着是跟程如珩的家人打电话,跟丈夫说:“你女儿眼瞅着就要嫁出去了,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什么嫁出去嫁出去的,不还是咱们家的姑娘吗?”向景在看电视剧,嘴上回答着,“就算不结婚,她也是个不爱着家的。”

    赵兰芳打了他一下,“是你亲姑娘吗?”

    向景揽她的肩,说:“我看你喜欢人家得很,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欢喜。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他生得板正,没想到真给楠楠拿下来了。”

    电视剧播到片尾曲,向景起身,“看完了,睡觉吧。”

    赵兰芳说:“明天你堂姐他们要来,还有你那个侄子,去年不是也结婚了嘛……”

    房间里,笑闹了会儿,才把电话挂断。

    程如珩抱着向楠,用新生了胡茬的下巴轻轻磨她,磨得她痒,他心也痒。

    小别胜新婚,尤其是热恋中的情侣,一个吻就足以点燃所有情绪。但在人家父母眼皮子底下,他不好做什么。

    听她说:“程老师,如果我是你学生的话,估计是你最不喜欢的一类。”

    “你知道我喜欢哪类的?”

    向楠对自己的学习态度有非常明确的认知:“考试擦线,上课摸鱼,作业糊弄,没一点奋斗目标。”

    “那你大学在干吗?”

    “玩,跑步,打球,哦,倒是有参加过几次校里女篮比赛,还拿过奖。”

    她自我调侃:“我那个时候对我自己的评价就是,永远年轻,永远摆烂不知悔改。”

    程如珩说:“社会是考量综合素质的,成绩不是唯一标准。你擅长逻辑思考,只是不愿意费心。”

    向楠讶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过你玩卡牌类益智游戏,很厉害。”

    她抬头看他的眼睛,“我也看出来了,你擅长鼓励学生。”

    “因为我姐姐就是鼓励式教育,小时候,她带我比较多,她经常夸我,哪怕是一点点小事。”

    她叹:“难怪你脾气这么好。”

    他说:“但我也不会放纵学生,就像现在,很晚了,你应该睡觉了。”

    “那我要亲一下。”

    她撅起嘴,带了撒娇的意味,像思思向他讨糖吃。

    程如珩吻她吻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又触她笑点了。

    向楠一边亲他,一边笑得断断续续:“五六岁的时候吧,不知道谁跟我说,她爸妈就是躺一张床上,然后把她弟弟生下来的,我还真信了,再也不敢跟我弟我爸睡。”

    关于人类起源,小孩子总有荒诞得不着边际的猜想。比如拉拉手就会怀孕,小孩子是自己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的。

    他好笑,最后又啄了两下,说:“晚安。”

    这几天,程如珩见了向楠家许多亲戚,赵兰芳觉得颇为扬眉吐气。

    一来,总有人明里暗里地瞧不起向楠,说她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出去找工作还是学历和能力优先,现在她这不是在一家游戏公司稳定下来了么,薪资待遇样样不差;

    二来,他们想给向楠介绍对象,有几个赵兰芳都不想说,什么歪瓜裂枣,好嘛,她才毕业不到一年,就找到了,还是个各方面都优秀的人才。

    向楠跟程如珩说,她妈其他都好,就是记仇,睚眦必报。

    当然,她也记好,到现在她还记得,向景当年追她时,对她点点滴滴的好。

    祝逸彬过年也回了青杉市,和蒋阿姨来向楠家拜年。

    蒋阿姨是赵兰芳多年前的同事,关系亲密得可以称闺蜜,不过是近两年才开始重新走动。她的确有个女儿,比向桐小两岁,但考上的不是祁大。那次纯属赵兰芳诓向楠。

    这回见到程如珩,又听向桐叫他姐夫,蒋阿姨还蛮惊讶,“向楠,你们年轻人是不是流行那个,闪婚啊?”

    向楠说:“没有啊,这是我男朋友。”

    赵兰芳笑着说:“嗐,就是一块儿过个节。”

    蒋阿姨说:“挺好挺好。”

    人家无论模样还是品行,似乎都比自家儿子好,这俩孩子没能撮合成一对,她哪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祝逸彬问向楠:“你是在乐慧?”

    “对啊,刚过试用期不久。”

    “女生做这行挺辛苦,总是对着电脑,一坐坐好几个小时。”

    向楠说:“先凑活做几年吧,我跟程老师都没什么物欲,平时开销不大,到时候还可以转岗,或者换个清闲点的。”

    祝逸彬说得意味深长:“其实我早想过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发展这么突飞猛进。”

    向楠也笑,“你的一票之恩,我铭记在心。”

    “那次就成了?”

    “没呢,”她剥着坚果吃,“不过积少成多嘛,在他面前多晃几次,怒刷存在感。”

    他真心敬佩,“向楠,你真乃奇女子也,才三个多月,就把人晃到家里来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进展确实很快哦?”

    回想国庆那会儿,别说跟程如珩回家过年了,连跟他有没有结果都算不到。

    程如珩看着向楠跟祝逸彬聊天,默默坐到她身边,抓起一把夏威夷果,剥着。剥出来,放到纸巾上,攒到一小堆,整个儿地给她。

    怕她吃得口干,还拿了罐饮料来,单手拉开拉环,放到她面前。

    向楠吃了几个,就觉得不对劲了,拿眼睨他,小声问:“程老师,吃醋啊?”

    见他们俩在一块儿,祝逸彬很有眼力见,起身去其他地儿了,免得被甩一脸狗粮。

    程如珩这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不动声色,妙招啊。

    大人唠大人的嗑,小孩玩小孩的游戏,向楠把程如珩带到卧室去,也没人特别留意。

    她把他一把推到床上,跨腿,坐上去,“我跟他又没什么,面都没见过几次。”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吃醋了?”

    向楠像只小狗一样,东嗅嗅,西闻闻,“我咋闻都是酸的啊,你刚刚明明在跟我爸他们在一块聊天,特地凑过来干吗?”

    程如珩瞄了眼,“门没关。”

    这简单得很,她下地,伸腿,一脚把门带上,“啪嗒”一声轻响,锁舌合上。

    屋内,两只灵活的舌也在下一秒交缠起来。

    第48章 第四十八阵风

    ◎果然是要搞鬼。◎

    向楠跟程如珩亲了一会儿就不行了, 她刚吃过东西,口都没漱。

    她去外面端了两杯温水来,喝过, 才接着亲。

    他们密密匝匝地接着吻。她不爱涂润唇膏,嘴唇到冬天, 特容易干, 起皮,也在接吻中, 被一点点润湿, 变软。

    时间一点点被消磨掉,向楠小时候不想读书,拿笔戳着本子, 异曲同工。

    一门之隔,是热闹的一群人,聊天、看电视,吵吵嚷嚷,每年过年, 不外如此;

    他们却背着所有人在房里亲热。

    程如珩被向楠捧着脸, 隔着眼镜不方便, 她摘了放到书桌上——那是她高中读书写字的地方, 现在被她坐着。

    不知何时, 他把她从床抱到这里,两手撑在她身旁,这样一来,是他上她下。

    她也担心过:“会不会塌掉啊?”

    “你多重?”

    “哎呀, ”她故作娇羞, “女孩子的体重不好随便问的。”

    被他盯着, 向楠恢复正常:“好吧,一百出头。”

    一米七多的身高,不重。

    向楠高中的书已经没留着了,桌上只是摆着几个小摆件,再往后,是贴了各种海报的墙。最大幅的,饱含重金属科幻元素。

    她的脚稍稍离地,上半身依附着他,仰着头,亲他的唇。

    像春天被晒软晒暖的云,像挂在枝头随风轻扬的丝带。

    轻盈的,飘飘然的。

    亲完了又搂抱着,程如珩问:“是不是想做了?”

    向楠嘻嘻地笑,“你懂我。”

    她的性子简单大方,想不想要都摆在明面上,都不用费心去猜。

    尤其是这种事,她像块橡皮糖一样黏着他,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他就知道了。

    向楠用额头去蹭他的锁骨、脖颈,在彼此都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指勾着他的裤腰,往上,是微微凹陷的脊柱,直言不讳:“程老师,好想要你啊。”

    不是“想你”,是“想要你”。

    程如珩捏她的后颈肉,“该出去了,不然会有人来。”

    两个人现在这样躲起来腻歪,真是半点不像话。

    向楠说:“等我们回祁州,你得补偿我。”

    “补偿?”程如珩觉得荒谬得好笑,“我怎么欠你了?”

    向楠理直气壮:“可是我一直想要你,你不准,不该补偿吗?”

    “而且,”她又说,红口白牙,吐出来的句句是撒娇般的指责,“向桐你都给红包了,怎么不给我?”

    哪里没给,微信的转账记录都还在,5200,零点一过就发了的。

    当时她还说,等她年后领工资,再给他送份大礼,今年她开销太多了。

    正好,程如珩口袋里有个空红包,他找出纸笔,塞了张纸条进去,交给她,“向楠小朋友,拿好。”

    “又是这一套,真没新意。”

    向楠以为他开了张“空头支票”,结果是画了只猪,气笑了,“好啊你,敢骂我。”

    话音刚落,如程如珩所说,是赵兰芳来找了:“楠楠,客人还在呢,别老待在房里。出来帮我出去买瓶耗油,再带把葱回来。”

    直接把她吓得跳下来,生怕她推门而入。

    程如珩拉好被她扯乱的衣服,和她一起出门帮忙跑腿。

    这是她土生土长,待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向楠带他在附近逛了逛,等回去时,赵兰芳意味深长地说:“再晚点,我栽的葱都要长出来了。”-

    大年初五,他们回祁州。向桐开学晚,要等到过完元宵节,没跟他们一起回。

    要走时,赵兰芳又给他们装了很多吃的,不管去哪里,总是食物承载着乡愁,也是食物承载着父母的牵挂。

    程如珩说:“阿姨,您太客气了。”

    赵兰芳摆摆手,说:“正好你开车,带去也方便。要是你们吃完了,还想吃,就跟我说,再给你们送哈。”

    向楠揽过她的肩,“赵女士,您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跟您客气过呐。”

    他们上了车,赵兰芳又走到窗边,叮嘱程如珩:“小程,你路上当心着点,高速这两天车挺多的。”

    程如珩应好。

    向楠撑着脑袋,侧过头看程如珩,追他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偷看,现在人是她的,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她忽然说:“祁大允不允许老师戴口罩上课啊,这么好看,被人惦记上了怎么办?哎,别说女生,男的也得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偏见,总感觉学文科的男生gay不少。

    他说:“惦记上了,还能抢走不成?”

    她笑,“那就得看你的觉悟了,人民教师哦,得以身作则。”

    程如珩点头,“以后我就说,家有悍妻,不得不从。”

    要不是他在开车,向楠真想掐他一把,怎么又欠又可爱的。

    来来在年前就送到宠物店,他们先去将猫接回来。

    到程如珩家里,向楠拿猫零食逗她玩儿,程如珩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再叫家政来搞卫生。

    她蹲在地上,仰头看他,“程老师,你开车也累了,先歇会儿吧。”

    “没事,待会儿也得吃饭了。”

    这么会儿的功夫,冰箱已经被塞满了,实在是赵兰芳给的太多。

    程如珩热得脱了外套,还挽起袖子,拿着一大块火腿,那是别人送给向家的,问她:“这个想怎么吃?”

    “不要太油腻,清淡点就好。”

    这些天真是吃了一肚子肉。

    向楠又惆怅,“程老师,你会不会嫌我懒啊?”

    程如珩似有所指:“你不是‘做’得挺勤快的么?”又说,“你爸单独跟我谈过一次话。”

    “什么时候?”

    向楠抛弃来来,跑到厨房,凑到他跟前去,“他不会跟你说‘你要好好对我的宝贝女儿,要是欺负她,打断你的腿’这种话吧?”

    哦不对,在这个家里,只有她欺负人的份。

    “闲聊时提起你童年的事,说你被他打了一巴掌,跟他赌了七天的气,一句话都没说。”

    起因不记得,但记得有这么回事,“然后呢?”

    “然后是用一顿麦当劳,一双旱冰鞋把你哄回来的。”程如珩开水龙头,洗菜,“叔叔说那次是你唯一一次跟他冷战,从那以后,再也不敢跟你说重话,甚至对你动手了。”

    向楠有些唏嘘:“他记这么清楚呢。”

    “养女儿跟养儿子心情终归是不一样的,你爸妈对我好,也是希望将来我能将心比心,对你好一点儿。”

    他拿盆子,沥干菜里的水,“你从小到大没吃过太多的苦,一个姑娘家,跟了我,总不可能让你伺候我。懒点就懒点吧,如果两个人实在都不想做,钱还是花得起的。”

    她听得动容,伸胳膊从背后抱他,“程老师,你这么好,不会把我下辈子的福气都用尽了吧。”

    他的动作受限,只好回过身,低了头,用鼻尖蹭她的,“不是你说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的是与非吗?”

    “可要是有下辈子,我也想好好照顾你,不叫你受一丁点委屈。”

    “你现在已经做到了。”

    向楠说:“不就是帮你挡了几次酒吗?这算什么呀。”

    过年的桌席上,少不了酒肉,向楠一家酒量个顶个的好,他们要喝酒,程如珩的都是被她挡回去的。

    程如珩摇头,不仅如此。

    她不算是个多细心的姑娘,却处处顾及他的感受,怕他冷,怕他饿,又怕他吃不惯,还怕他吃多油腥,胃不舒服。

    克服缺点,得用了多少心才会这样。

    将心比心,将心比心,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多的是利益当先的人与事,一物换一物,成了来往的准则。纯粹的爱情仿佛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生活优渥的王子爱上身份低微却心地善良的灰姑娘,美丽的女孩不顾一切和变成野兽的王子在一起。

    向楠是赤诚的,一颗赤诚的心,比世上最纯净的翡翠还要珍贵。

    天长地久有时尽,如果真有下辈子,耗尽福气的是他才对。

    向楠知道程如珩心有千千结,他不明着说,她也猜不到。

    但她心眼如碗大,说:“不管什么前世今生的,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得先满足最低级的需求——填饱肚子。”

    嗯,还有晚上找他要补偿,不仅仅是肚子需要填饱。

    来来已经不怕她了,摇着尾巴,慢吞吞地从她身边经过,还喵喵地叫了两声,仿佛是附和。

    不过她不会跳到男主的身上,和他来一个嘴对嘴的亲吻。

    向楠把来来捞起来,一人一猫,等着吃就行。

    饭还没做好,门铃响了,来者是薛瑞婕。

    见是向楠,薛瑞婕一愣,然后随即反应过来,冲她一笑,“新年好。”

    还没出正月,向楠也回了句新年祝词,客气说:“薛老师你吃饭了吗?我们还没开饭,一起吃点吧。”

    薛瑞婕将手里东西交给她,“我就是来送个东西,就不叨扰了,家里还有事。”

    听见说话声,程如珩出来看,向楠说:“刚刚薛老师送了水果和特产来。”

    “我知道,她跟我说了,放那儿吧。待会可以洗手吃饭了。”

    晚上进房间,看见向楠撅着屁股,在衣柜里翻找着。

    这两个月她头发长长了些,刚洗过,没吹,还是湿哒哒的,程如珩拿来一块干毛巾,盖上去,用力擦了擦,“想要什么?”

    向楠回头问他:“你没领带吗?”

    程如珩一顿,眼神深了起来,“你要用来干吗?”

    他拉开一只抽屉,里面有几条卷好的领带,他穿正装的时候不多,领带款式也少。

    她把衣服一股脑塞到他怀里,再加上一条纯色领带,催促:“洗完澡换上。”

    果然是要搞鬼。

    白衬衫,黑西装裤。

    最适合身高腿长、腰背挺直的男人穿。

    只是很可惜,能把这一套穿出禁欲感的,向楠还没见过。但程如珩做到了。

    他清瘦,肩宽腰窄,体态之好,是行走的衣架子。

    程如珩扬了下眉,向楠特别喜欢他这个小动作,眉峰上抬,有种儒雅的风流,他问:“你新买的?”

    “对啊,新年礼物。”她上下打量一番,为自己的眼光满意,“挺合身的。”

    向楠让他背过手,拿领带在他手腕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没打死结,抚了抚他的衣领,“待会儿别弄坏了,还挺贵的。”

    年前去商场买的,打了折扣也不便宜,花了她半个月工资。

    程如珩由着她摆布。

    她又趿着鞋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红绸缎带,他没记错的话,那是酒盒上的。

    眼睛被蒙上,不是完全的黑暗,光从缝隙透进来,看到她的身影在晃。

    他记得她今天穿的什么,黑色的吊带睡裙,V领,下摆将将到大腿。

    向楠又出去了,还带着诡异的,兴奋的步调节奏。

    估计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她的手覆上来,可刺骨的冰。最敏感的地方被人这么碰,程如珩一下就咬紧了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向楠。”

    第49章 第四十九阵风

    ◎要吗?◎

    向楠的确手痒, 要来采一采祁大这枝花。

    ——长在温室里,被灌以最高级的养料和水,悉心呵护, 长势最喜人的那一朵。天生就是等着人去观赏,奈何被套上保护罩, 唯有缘人得以采撷。

    领带绑得不紧, 以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几秒就可挣脱开, 但程如珩甘心做出被束缚得动弹不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为了满足向楠那奇奇怪怪的想法。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的那声威胁没有半点危险性。

    向楠用冷水泡过手,冬天水冰, 一时半会,她的手回不了暖。

    他则是正常的体温,她让他如坠冰窟。

    她的指尖在顶端轻轻地刮过,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更明显了。

    像什么呢?

    像大旱的天,严重缺水的土壤, 干得龟裂开, 露出枯树的根, 在地表盘根虬结着。

    他完全地立起来了。

    而她完全地坐下去了。

    向楠说:“程老师, 你把我填饱了。”

    她是行动派, 心急,盛宴已经上桌了,她当即就要动刀叉享用佳肴美馔。

    白衬衫用的料子上乘,不能手洗, 向楠舍不得把衣服攥皱了, 一手揽他的脖颈, 一手撑着床面,腰在用力。

    新换的床单,是程如珩的风格,简约,没有多余的纹路。铺得没有一丝褶皱,上面还有洗涤剂的淡香。

    然而空气中渐渐弥散的,却不同于此。

    程如珩说:“所以你为什么让我这么穿?”

    “帅啊。”向楠伸了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嘘,别说话,你是被做的人,没有提意见的余地。”

    嗯,对,作为被“做”的人,程如珩只能乖乖地配合。

    她愈发熟稔,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也摸清他喜欢的点。她上半身微向后倾,腰弯出弯刀一样的弧度,又狠又厉。

    向楠比他先到,她趴在他肩头,又喘又笑,上气不接下气,“程老师,你这辈子有被女孩这么欺负过吗?”

    “别说女生,男生都没有。”

    班上被欺负排挤的,往往胆怯、懦弱、处于弱势,程如珩是强大的,谁会这么欺他?

    向楠不怕。

    她完全是过河拆桥,用完他,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其实领带已经松了,程如珩抽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腰,粗鲁得她疑心,他是不是被其他人附身了。

    他说:“你就是欠的。”

    向楠收不住笑,“欠什么?”

    她夹夹他,像得到某个潮流新玩具,想找出它所有的玩法,“说啊,欠什么?”

    程如珩不作声了,暗自较劲,想把她逼得说不出话来。

    但向楠别的不行,执着起来是一顶一的强,哪怕话音破碎,她都要得到答案,“程老师,我欠什么?嗯?”

    好新奇啊,程如珩说脏话。

    他是程如珩哎,从小受各种规矩的约束,从不超出家庭、学校给他划分的界限,规矩得像机器人。

    但也有不规矩的时候。

    他在她耳边吐出那个字,明明是极脏极秽的字眼,她却觉得动听极了。

    “我爱听,多说点。”

    程如珩死活不肯再说,肉眼可见,他耳根热得发红,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说这种话,更别提是对女孩子。

    他以沉默应答她所有的调戏和揶揄,管她是抓是咬还是掐,反正怎么都不开口了。

    论忍,她是比不过他的;论耐力,他也比不过她。

    这是一场持久战。

    每次打到最后,总要有一个人投降或者战败的,这回是向楠认输,她要是再追迫,她的腿就要青了。

    结束的时候,程如珩身上的衣服还是好端端的。

    向楠推了把他,他顺势躺到旁边,光对着眼睛刺,生理性泪水快流出来,他下意识地横过手臂挡住。

    他皮肤白,还有她抓出来的红印。

    她感觉磨得有些疼,扭头,声声控诉:“你只知道做,都没亲过我,男人果然是这样。”

    好一顿倒打一耙。

    程如珩抽了几张湿巾,给自己擦,又帮她。的确有些磨得红肿了,但老天可见,绝不是他不怜香惜玉。

    他蹲下来,抬起眼看她,因为不久前的荒唐,眼尾是淡淡的红,“要这样吗?”

    向楠抿住了唇,紧紧地,没吭声。

    惊大过于喜。程老师是纯洁无瑕,如谪仙般的人物,竟然问她,要不要这样。

    要吗?

    他捧了她最珍贵的珠宝,无声的眼神沉沉如海,仿佛在问:要吗?

    珩是玉。

    玉终究是跌入水洼,沾上了水污。

    今夜是第几次了?向楠咬住自己的指节时,不由得想这个问题。她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呢。

    然后程如珩离开了,站起来,抹了抹唇角,也在问:“舒服了吗?”

    她点点头,又忧心地说:“程老师,快去漱口,脏的。”

    入睡前,他们才真正地接上吻。

    他口里是辛辣的漱口水气味,她觉得倦了,在他唇上啄了几下,翻了个身睡去。

    春节假一晃而过。

    程如珩回学校筹备开学事宜。

    向桐也返校了,向景开车送他来的,顺便和赵兰芳去看望向楠。

    程如珩得知,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小程,你这么多书啊?”赵兰芳打量着他的房子,“不愧是文化人哈。”

    “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小爱好而已。”

    周末向楠没上班,陪着一起来了,不意外地被赵兰芳说了:“以前让你多读书,跟要你命一样,多沾沾小程的文气也好。”

    她撇撇嘴,“术业有专攻嘛,他研究的那些我都不感兴趣。”

    赵兰芳又问:“那要是你以后要买房的话,这些书也得都搬过去,挺折腾的吧?”

    程如珩知道她的意思,说:“办法总比问题多,慢慢搬,费点时间罢了。”

    他看了眼向楠,“这两年暂时也不打算搬,在攒钱,等存够首付,再买套大点的。”

    她的心思没放在他们的谈话上,也就没注意听。

    倒是赵兰芳放了心,就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把她想听的说出来了。

    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房子就是人落根的地儿,没有房,他们在这座城市,终究是漂浮的。

    程如珩自己一个人,其实并无太大所谓,只是书逐渐多起来,嫌搬家麻烦。因为有了向楠,必然要考虑到她的家庭。

    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这么一提,只是安对方的心——他有为他们的未来打算。

    程如珩还请程娴来家里和向父向母见面,长姐如母,这算是简单的双方家长的初次见面。

    吃过饭,程娴邀赵兰芳去逛街,为她挑选衣裳。程娴也是出手大方的人,试衣服送护肤品的,不用说太多花言巧语,她温柔和气的性子,就很讨长辈的喜欢。

    而程如珩喝不了酒,就陪向景去公园,那里是退休人员聚集地,下棋、打太极、耍花枪的,各式的把戏,多的是。

    姐弟俩把二老哄得开开心心,次日再将他们送回青杉,还说下次再来祁州,直接来找他们即可。

    赵兰芳回去后,给向楠打电话,赞不绝口地说:“小程这女婿真是好啊,楠楠,你千万把他拿住了,别甩了人家啊。”

    向楠当然知道他好,她说:“我爱他还来不及呢,甩什么甩。”

    还是越来越爱的那种。

    赵兰芳说:“你妈妈我见过的人海了去了,小程那样式的,我还头回见。”

    谈恋爱只需要看对方个人,结婚就要考虑家庭关系了。

    程如珩父母双双健在,不太干涉儿女的私人生活,没外债,自己有积蓄、退休金,顾得上自己的生活,无须儿女操心。

    他唯一的姐姐,更不用说,有稳定的工作,以及好丈夫、乖女儿。

    这样的人上哪儿找去啊?

    二月中旬的一天,向楠得到房东的消息,她订的半年房租到期了,需要决定是否续约。

    她还有钱,但她在思考,他们两个人租两套房,是不是太浪费钱了。

    这周六,吃饭时,向楠想试探一下程如珩的态度。

    “明景小区那套房子,房租不便宜,也小,”她咬着筷子尖儿,看他,“你说我要不要换个地方?”

    程如珩问:“明天我有空,我去帮你搬东西?”

    向楠装傻道:“重新落脚的地方都没找到,搬哪儿去啊?”

    “哦,是吗?”他淡淡地说,“我以为你是习惯蹭吃蹭睡,还想来蹭个房。”

    “哎呀,女孩子需要矜持一点,这种话怎么好直说的嘛。不过你既然提出来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他说:“能迎向楠殿下移驾寒舍,是鄙人的荣幸。”

    她那低得没救的笑点,让她笑得埋下头去,脸差点栽进碗里。

    距离到期还有一段时间,但一口吃不了个胖子,东西不是一天两天搬得完的。

    不收拾不知道,向楠这才发现短短几个月,她东西那么多,等再运到明嘉庭苑,归纳好,又是一项大工程。

    程如珩索性说:“等我平时有空,我就去你那儿帮你收,缺什么,列个单子给我,我去买,你别管了,安心上班吧。”

    “呜呜呜。”向楠感激涕零,“程老师,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还是我的再生父母。”

    “……”

    等到清空东西,房东太太来看房子状况,问向楠:“你是找着更便宜的房了?”

    “没,搬去我男朋友那儿了。”

    房东笑了笑,“那也不错,女孩子独居不安全,开销也大。”

    向楠把钥匙还给她,又留了一个水果篮,当初租房,砍了点价,还帮她免去了水费,说是跟她投缘。

    房东太太说:“那就祝你和你男朋友和和美美,有情人终成眷属。”

    “会的。”

    向楠回程如珩家,哦不,现在应该说他们的家。

    经过这段日子,屋子已经发生了大变样,什么都成了成双成对的,牙杯、拖鞋、毛巾、衣服……原本像书店一样的家,有真正的家的样子了。

    程如珩在书房里,向楠叫他:“小珩子,还不快出来接驾?”

    她现在越发的没大没小,她已经不记得他比她大七岁,还尊师重道,这样的称呼都出来了。

    他在忙,没理会。

    向楠也无所谓,像只扑棱蛾子一样扑过去,“程老师,您最可爱的女朋友回来了哦,现在她将为您提供两项服务:一,给你做一碗鸡汤面,用中午剩的鸡汤;二,一枚带着可乐味的香吻。”

    为了防止笔戳到她,程如珩下意识抬起胳膊,说:“我可以加第三吗?让我将这篇文献看完。”

    “三个愿望,一次满足。”向楠在他脸上、嘴上,狠狠啵了几口,“我去下面条。”

    她心情好得不得了,蹦跳着出去。

    知道的,当是她刚解决完搬家这桩琐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讨媳妇儿了。

    他失笑。

    第50章 第五十阵风

    ◎趁南风过境,气温回暖,我们来谈恋爱吧。◎

    二月起, 雨水不多,气温开始回升,祁州的花也渐次开放。

    向楠有空还是会去祁大夜跑、打球, 偶尔会把程如珩捎上,她义正言辞:“年龄是个坎儿, 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不当回事。”

    其实是她需要一个搭档。廖权杰忙着各种实验, 向桐不愿意,她在祁大又没其他熟人, 只好拉自己的亲亲男友。

    也在操场碰到过金老师, 他已经记不清当初见过向楠,只知道她是程如珩对象。

    他笑着调侃说:“程老师,你女朋友好有活力, 多学着点嘛。”

    程如珩无可奈何:“和她一比,我真像跨入四五十代的中年人了。”

    院里的系主任,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最大的喜好便是养生,他保养得很好, 总对他们说, 要锻炼, 控制饮食, 少玩手机, 减少辐射,早睡早起。

    他们戏称程如珩是他的关门弟子。

    恰好,这学期学校给他开了一门选修课,讲古代养生法的, 说是现在学生身体素质太差, 除了学业, 这方面也不能松懈。

    程如珩对此颇有微词,他不是学医的,岂不是害人吗?

    院长说,哪是让你教他们医学知识,是培养他们的人文素质之余,再提升健康意识。

    学校规定选修课要达到多少学分,才能顺利毕业,所以,这种选修课是面对全校的,而非仅仅本专业学生。

    不过,一个学期也就十几节课时,学生水,老师也水。

    程如珩播放相关视频,再讲一节课,杂七杂八什么都讲点,什么《黄帝内经》《本草纲目》,又讲其他著作中的医学养生之道,一节课就过去了。

    一打下课铃,学生径直涌出阶梯教室。

    程如珩关了课件,提步走到后排。

    一道影子覆下来,向楠头也不抬,直接说:“再等等我,我马上打完这一把。”

    他摸了摸她的后颈,轻轻地,她觉得痒,笑着缩了缩脖子,躲过去,“程老师,别闹。”

    程如珩坐到她旁边,说:“待在家里玩不是更舒服么,还非跑来旁听一节课。”

    向楠没告诉他自己要来,悄无声息进了教室。但站在讲台上,一览众山小,她的存在感实在太明显——一头红发。

    她真像之前说的,去染了。

    上周末,向楠和周悦然约饭,顺便去染了个头,眉毛也染了。红里带点棕色调,比较衬肤色。

    她不存在美而不自知,她是知道自己漂亮的,从小就被夸盘靓条顺,就是不爱拾掇。

    向楠今天很不怕冷地穿了露脐装,红色翻领开衫,灯笼袖,下搭一条高腰破洞牛仔裤,不像她平时上班,随便抓件T恤、外套、休闲裤就去了。

    祁大是个理工科专业优势大的学校,男生占比大,她走在路上,回头率相当不错。

    “来听程老师你讲课呀。”向楠结束游戏,收了手机,挽程如珩的胳膊,“不过祁大怎么什么奇奇怪怪的选修课都开?”

    “为了丰富学生精神世界,开拓学生视野?”

    反正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大堆。

    他又睨她,“如果是专业课,你这种态度,一定会被我揪出来扣平时分。”

    “请原谅我,我实在对这些文言文没兴趣,高中背《阿房宫赋》背得我都想吐,一到考试,脑子里只有‘六王毕,四海一’。”

    “那你倒是对《长恨歌》记得清楚。”

    她嬉皮笑脸,也不辩解,“实在是画面感太强了,我不由自主,就记下来那几句。”

    他捏捏她的鼻头,轻声骂:“小色鬼。”

    他们从后门出去,如果不是程如珩手里提的公文包,他们此时就是校园里最寻常的情侣模样。

    程如珩问她:“想吃教工食堂吗?”

    向楠没骨头似的,半个身子都倚着他,“行啊,我还没吃过呢。”

    祁大的教工食堂价格和学生食堂差不多,菜色并不多,但胜在精致小份,味道也不错。

    他拿了小炒肉、酸菜鱼、蒜蓉鸡爪,这是给她的,自己另拿了几道偏素偏淡的,又打了两碗汤。

    向楠接过碗筷,双手合十,恭恭敬敬道:“谢谢程老师招待,我开动了哦。”

    她这几天在看日剧,想学习别人怎么谈小清新恋爱的,她总结:她不适合纯爱,更适合“速度”与“激情”。

    最后,别的没学会,学来这一套。

    程如珩说:“我待会儿还要去趟办公室,大概需要一两个小时,你先回家还是?”

    “我等你吧。”她夹了一筷子他碗里的菜,“我可以自己到处逛逛。”

    在教工食堂碰到学院里相熟的老师,是很寻常的事。对方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说到这次青年课题组,校里报了程如珩的项目上去,马上要出结果了,听说领导还挺看好他的。

    “嗯,我知道。”程如珩说,“毕竟这个项目也做了挺久的。”

    他们说的这些,向楠听不太懂,不过从他们话里的意思,预计是再过一阵,最多明年,程如珩就能评上副教授了。

    “这么厉害的吗?”

    对方笑笑说:“程老师的确是人才,院里可是花了大力气把他请来的。”

    又说到他读书时,学术成就卓然,在什么什么期刊上发表,还发过两篇CSSCI,其被称为“中国的SSCI”。

    他夸向楠:“小姑娘,你眼光好啊,把我们文学院的青年才俊抱走了。”

    那老师走后,向楠问程如珩:“程老师,你年薪有百万吗?”

    “还百万呢。”他无奈,“人文学科学院大多穷,就算二十年后评上正教授,也达不到这么多。如果是手头有大项目的理工科教授,倒是可以。”

    “不是引进人才吗?不是费大力气吗?”她撇撇嘴,“就这?”

    “费嘴皮子功夫罢了,院长找我聊过很久。”

    现任院长和他的导师是旧相识,早在他京师大读博时,就想拉他过来。

    导师极欣赏程如珩,没卡他毕业,还游说他去祁大,一说离南町不远,二说他姐姐也在那儿。他倒是了解程如珩,姐姐是诱惑他的胡萝卜。

    吃完饭,程如珩端盘子,将餐具放在回收区,抽了湿巾擦手指,对她说:“有事给我打电话,消息不一定能及时回。”

    向楠点点脸,“亲一下。”

    他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啄了啄,这才走了。

    向楠在祁大随意漫步,樱花、木兰开了,路边的山茶也含苞待放,还有女生抱着男友送的郁金香走过。

    粉的,白的,绿的,各种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叫人看了,心情也变好。

    春风如约而至,从不辜负万物对它的等候。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灵魂正在肆意勃发着。

    总算知道,为什么春天被称为恋爱的季节。

    想晒太阳、赏花,和他亲吻拥抱,想把爱意变成一颗颗种子,埋入土里,等到发芽生长,到来年收获一片花园。

    走到篮球场边,每一片区域都有一群男生在打球。

    他们阳气旺盛,在尚有凉意的初春,穿着短袖短裤,带着球在场地里跑来跑去。

    程如珩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哪儿,她说在篮球场边。

    过了会儿,他来找她,见她趴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走过去,拎起她的后领,“看什么呢?”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向楠说:“看男大学生打篮球啊。”

    程如珩又凉飕飕地问:“看人还是看球?”

    “当然是看球啦。”她嬉笑着回头,一把抱住他的腰,“哪个男大学生有我家程老师好看。”

    说着,向楠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撕开包装,喂到他嘴边,“那我哄哄你,啊——”

    哄小孩子似的,示意他张开嘴,把东西送到他嘴里。

    小小一颗,酸酸甜甜的,“这是什么?”

    “山楂巧克力球,”她剥了一小包,自己吃着,“刚刚有个帅哥跟我搭讪,送给我的,好吃不?”

    程如珩拿眼瞅着她,没说话,“你说呢”三个字写在眼底。

    向楠乐个不停,“当然是骗你的啊,我买了一大包,拿了几包放在身上。”

    她又问:“这才半个小时,你就好了?”

    “没,”程如珩手搭在她腰边,“怕你嫌等太久,又上哪儿野去了。”

    向楠认真地说:“程老师,自打认识你,别的男性生物在我眼里,跟路边的灌木丛都没区别了。”

    她打开祁大表白墙,找到一张投稿,给他看:

    墙墙,想捞一下这个女生,今天上午去教学楼碰到的,好酷好漂亮。想问问她是哪个专业的,嗯……主要是想问有没有对象,如果有的话,就祝他们幸福。

    带的图是一张侧影照,拍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够辨认出来,是向楠。

    程如珩拿出手机,这种就是学生自发组织的,上面发布各种消息,浏览量很大,作为老师,他平日不会看,但也有所耳闻。

    他低头,在评论区发了一句什么。

    向楠去看,他回的不过寥寥几字,杀伤力却不小:回P2,是我女朋友。

    那句评论很快又被人回了,都是来看热闹的——

    [我没看错吧?这个是程老师本人没错吧?不是被盗号了吧?]

    [啊啊啊我见过她,的的确确是程老师的女朋友,腿长还贼漂亮]

    不明所以的,也来吃瓜。

    [什么什么?是师生恋吗?这也太刺激了]

    [回楼上,不是,她应该是来学校找程老师的]

    评论还在增加。

    [虽然但是,没人心疼一下稿主吗?又惨又好笑,哈哈哈哈]

    [不是,你们怎么回事,这俩人这么好磕还不磕?我先磕为敬了好吧!]

    还有人在评论区发了他们俩的背影,看起来是很久以前拍的,那时向楠还没染头发,但那高挑的个子,一下就能和稿主拍的对上。

    程如珩揽着她的肩,手里拎着一只纸袋,他们放大看,说是某品牌的吃的。

    下面一排排的“磕到了”。

    向楠笑得不行,将脸埋在程如珩肩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那些网络梗他不一定全都懂,但看她这反应,也不禁莞尔,碰碰她的耳垂,问:“这么开心?”

    “对啊,主要是你那种霸道总裁的语气很可爱。”

    程如珩没觉得哪里霸道了。

    向楠又问:“程老师,我记得你不喜欢高调,他们这下都在吃瓜,要不要联系表白墙的人,把那条删掉?”

    “算了,没事,他们也就一时的劲儿,过几天就忘了。”他看看时间,“还早,可以陪你再玩几个小时,想去哪儿吗?”

    她拉起他的手,说:“今天天气这么好,走,谈恋爱去。”

    向楠心情太好了,为温柔的春日,为温柔的程如珩。

    北岛写过一句:真的,这就是春天啊,狂跳的心搅乱水中的浮云。完美地诠释她此时的状态。

    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和煦的风,温暖的阳光,叽喳的鸟啼,还有他干燥宽大的手掌,整个人像栽入春天的怀抱里。

    灵魂轻飘飘的,因为天气好,因为和爱的人在一起,像蝴蝶展翅的那一刹那,美丽得难以置信。

    这一切都刚刚好。

    心脏在胸口鼓噪着,像在蹦迪。

    在春天,一个充满活力的少女的幻想,理应得到尊重。

    她想拉他跑起来,让风吹起自己的头发,让和他在阳光下拥吻,不顾所有人的眼光。

    让风吹,庆祝草木绽出了新芽。

    让风吹,抚平午后阳光晒得慵懒的猫的毛发。

    让风吹,鼓唱歌颂人间所有美好的事物,譬如盛大的日落,譬如伟大也平凡的爱情。

    程如珩——

    趁南风过境,气温回暖,我们来谈恋爱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写完了,正文就结束在温暖的春天吧,春天也许是恋爱的最好时机。

    一时冲动开的这篇文,写得很开心,也很喜欢他们俩,再写一点点番外,就要正式和他们告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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