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舞池气氛热火朝天,音乐声一阵接一阵的响,江昭意心跳个没完没了,恍惚间,她听见了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响。
是禁锢灵魂的陈旧枷锁掉落的声音。
她的新生在此刻降临了。
江昭意瞧着裴延侧脸,他长睫垂下,眼下落下浅浅暗影,左眼那颗泪痣,红如朱砂,越发蛊惑人心。
合时宜的,江昭意想起网上形容裴延的话:“比裴神歌声更蛊惑人心的,是他眼下泪痣。”
只一眼,就销人魂。
裴延按住江昭意小巧的下巴,粗粝指腹摩挲,江昭意如触电击,愣愣地看着他,他再次问她:“愿意吗?”
江昭意迎上裴延漆黑的眼,嗓音清莹如雪:“我很挑的,你那儿的酒,我不一定瞧得上。”
裴延拇指按住江昭意下颌,低头和她鼻额相抵,呼吸落在她脸颊,湿热又暧昧,江昭意脸迅速红了起来。
“我呢?”裴延视线勾缠着她的眼,语气蛊惑,“再加一个我,瞧得上吗?”
江昭意望向裴延深不见底的眼,他的眼睛很黑,眸底漾着光,恍惚间,她竟从他的眼底,看见自己的身影。
很小。但很清晰。
江昭意眼睫颤动,轻声开口:“瞧得上。”
裴延低低笑出了声,很沉,落在江昭意耳里,酥酥麻麻的痒,裴延指节挪动,在她脸颊轻掐了一下,闲散语气中透着吊儿郎当的坏:“乖。”
江昭意心慢慢沉下,像裴延这样的人,浪荡不羁,痞坏潇洒,为他前赴后继的女生多不胜数,她又怎敢奢望在这双漫不经心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决定好要和裴延一起离开,江昭意叫来酒保结账,对方告诉她已经有人为她结账了。
江昭意一愣,下意识看向旁边的裴延。
裴延靠着椅背,两条长腿大喇喇的敞开,坐姿散漫又随意,抬眸对上江昭意看来的疑惑目光,他闲闲地回:“嗯,我结的。”
江昭意跟他道谢,不得不承认,裴延确实有让她一而再为他动心的理由。
天生一张讨女孩喜欢的美人相,性子洒脱随意,恰到好处的细心,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只会让人为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心动。
裴延去车库取车,江昭意便站在大厅等他,等他驱车过来,便瞧见这样一幕——
飘摇的雪,昏黄的灯,江昭意站在光里,如瓷肌肤蒙上一层细碎的白雾,她仰头望着玻璃窗外的夜景,平光镜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裴延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很轻,眼底覆上一层柔和的光。
深灰色帕加尼稳稳停靠在路边,车轮擦过地面,发出细微声响,在凌晨街道,格外清晰。
江昭意正望着外面的霓虹发呆,听见刹车声响起,转头看过来,驾驶座那侧门敞开,裴延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把黑色折骨伞。
雪徐徐地下,打湿裴延修长的手指,他慢慢地推起伞骨,巨大伞面撑开,男人挺拔身形笼罩在黑色伞面下,修长又俊逸。
裴延撑伞走过来,朝江昭意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黑眸注视着她,缓缓开口:“和我走吗?”
江昭意看着裴延伸过来的那只手,他的手生得极为好看,瘦削骨感,指节干净,在灯下泛着冷白的光。
她心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牵住裴延的手,不敢再近一步。
裴延扬眉,反手扣住江昭意的手,指节从她指缝强势插入,原本轻轻握住的动作,变成了十指相扣。
男人的手很冷,江昭意却觉热得慌,掌腹紧贴,能清楚感受到彼此肌肤下细微的脉搏跳动。
裴延牵着江昭意走出酒吧,外面一片雪雾摇曳,他将伞面不动声色倾向江昭意,雪落下,肩膀湿透。
坐进车内,江昭意忽地想起热搜视频里就是这辆深灰帕加尼,她心紧了紧,状若无意地开口:“你的副驾坐过很多女孩吗?”
裴延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他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余光扫过江昭意的脸,懒懒开口,憋着一股坏劲儿:“你猜。”
虽然知道裴延有多受女孩喜欢,江昭意心还是必不可免的一沉,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把目光投向窗外。
远处柏林音乐厅隐于茫茫夜色之中,屋檐上的狮鹫拉着阿波罗战车,前蹄跃起,一副即将腾飞之态。
江昭意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发呆,耳边倏地响起裴延声音,没有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一本正经:“只你一个。”
只你一个,别无他人。
江昭意一怔,转头看向裴延,他流畅锐利的侧脸陷入暗色中,喉结落拓,手搭在方向盘上,腕骨上的白色丝巾被风吹得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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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大街几乎无人,车辆也稀少,深灰帕加尼一路畅通无阻,在江昭意快要睡着时,开进了一幢独栋别墅旁的车库里。
江昭意眨眼,问裴延:“不去酒店吗?”
裴延倾身为她解开安全带,顺势抬手掐住江昭意下巴,看着她的眼笑:“我的酒,可不在酒店里。”
江昭意脸一红,催促裴延下车,裴延笑了声,松开了她。
从车库里出来,雪已经停了,别墅里亮着灯,江昭意借着光看清眼前建筑。
北德双层建筑风,大气且内敛,庭院里栽种着德国最常见的云杉树,车库斜对面是游泳池,还有一个小池塘,设施一应俱全。
江昭意想起裴延素来爱在国外为歌曲采风寻找灵感,他又是个骄矜惯了的主儿,不爱住酒店,便每去一处地方,就在那儿买下一处房产。
来回几年,这位大少爷名下的房产遍布世界各地。
进了门,光线更明亮,墙壁是冷白色,客厅右侧是开放式厨房,左侧房间门虚掩,似乎是裴延的工作室,里面摆放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地上散落着未写完的五线谱。
江昭意问:“酒呢?”
“不急,”裴延说,转身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新的白色棉拖,拿起一只托在手上,单膝下蹲,仰头看着江昭意,“抬脚,换鞋。”
江昭意一愣,看着裴延脱下高跟鞋,给她穿上棉拖。
脚上白色棉拖软绵绵的,江昭意低睫看着裴延,男人黑发泛着微蓝的光,为她换鞋时的动作温柔又细致。
裴延为江昭意穿好拖鞋,缓缓起身,朝她伸出手:“酒窖在二楼,我带你去。”
江昭意点头,牵住裴延的手,任由他牵着自己上楼。
酒窖在二楼走廊倒数第二间房,裴延按下墙上开关,明亮瞬间笼罩整个空间,江昭意放眼看去,橡木原木定制的酒柜陈列着各种品类的酒,设计简约又大气。
大少爷往墙上斜斜一靠,挑眉:“自己个儿挑去,我得出去一趟。”
“为什么要出去?”江昭意疑惑。
裴延示意她靠近,江昭意走过去,裴延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两人身体无缝相贴,江昭意能清晰感觉到这一刻,她的心跳和裴延持平。
裴延撩开江昭意卷发,低头,在她耳边说,语气焉坏:“走太急,忘买避孕套了。”
热气扑耳,江昭意耳朵泛起热意,她脸热地推开裴延,以一句我去选酒了,慌忙跑开。
裴延瞧着这姑娘跑远的背影,低笑出声,须臾收声,目视江昭意说道:“乖乖在家里等我,别乱跑。”
一瞬间,江昭意觉得他们是相爱许久的恋人。
也只是一瞬间,江昭意就回到了现实。
于裴延,她只是一场风月里相遇的陌生人,于她,这是一场暗恋成真的美梦。
回过神来,江昭意冲裴延笑着点头:“好。”
楼下响起关门声,江昭意走到窗前,看着裴延走进夜色里的背影,削瘦,挺拔,直到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眼,站在酒柜前挑选酒。
酒柜摆列的酒品类众多,应有尽有,江昭意于品酒上多有涉猎,视线巡睃一圈后,选了最上方摆放的一支产自波尔多的赤霞珠混酿。
选好酒,江昭意从二楼下来,把酒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等裴延回来。
此时,大衣兜里的手机发出呜呜的震动声,江昭意拿出一看,是joe发来的消息,语气很愧疚:【抱歉啊eloise,我喝太多了,居然直接就抛下你就走了,你现在安全到酒店了吗?】
江昭意斟酌许久,打字回复:【我已经安全到了,你早点休息。】
joe:【[亲亲.jpg]你也是哦。】
结束和joe的对话,江昭意打开微博,发现热搜从先前裴延和江枝意的绯闻词条变成了#裴延少蹭#,话题后面依旧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江昭意点开#裴延少蹭#这个话题,占去广场热门第一的是裴延五分钟前发的一条微博。
@裴延:【少蹭。】
简短二字,符合裴延一向不羁高调的行事作风。
点开评论,除了网上冲浪的吃瓜路人,就是裴延粉丝的评论。
【@jzy姐,听见没,我哥叫你少蹭热度,专注个人。】
【我tm直接笑暴富了,不愧是你啊裴延,内娱辟谣第一人。】
【退!退!退!某逢男必拉郎姐,少来蹭你裴神热度,你裴神忙着准备新专呢,没空拉搭理你这个跳梁小丑。】
……
江昭意退出微博,凝望茶几上的葡萄酒想,她能不能把裴延发的这条微博当成他给自己的解释?
钥匙插入舌锁的声音响起,江昭意回头看去,戴着口罩的裴延拎着购物袋走了进来,身后一片皑皑雪色,他走得急,肩上的雪还未消融。
裴延在玄关换了鞋走过来,把手里购物袋往茶几上一撂,在江昭意身边坐下了。
茶几上购物袋有两个,江昭意刻意忽略装着方形盒子的购物袋,目光看向另一个,白色购物袋里是一盒壳聚糖聚维酮碘溶液,和一包医用棉签。
江昭意疑惑,裴延买碘伏和棉签做什么?
裴延散漫的眼神掠过茶几上立着的葡萄酒,轻挑眉,笑她:“还挺会挑。”
“既然你请我喝酒,那就得喝最好的。”江昭意心情不错,和裴延说话的语气也捎上平日难得的俏皮。
裴延只笑未语,然后起身,半蹲在江昭意面前,仰头看她:“脱鞋。”
江昭意眼睫飞快闪动:“啊?”
“傻。”裴延笑了声,弯腰把江昭意脚上拖鞋脱下。
江昭意的脚生得很好看,足背弧线流畅,皮肤冷白,脚趾莹润,指甲染了一圈漂亮的猫眼绿,在灯下泛着绿色的光。
裴延托着她脚的指节忽地攥紧,掌腹余温烫得江昭意一颤,想要立刻收回脚,却被握得更紧了。
“你脚很漂亮。”裴延撩起眼皮看她,黑眸一层欲.色,看得江昭意脸红。
江昭意不自在地挪开眼,脚趾微蜷,那圈猫眼绿的光也跟着闪了一下,她小声问:“你怎么又脱我的鞋?”
“上药。”
裴延屈膝跪地,把江昭意脚轻轻放在自己腿上,侧身从茶几上拿过碘伏和棉签,低头小心翼翼地处理她被高跟鞋磨破的脚后跟。
密密麻麻的疼意从脚后跟蔓延开,江昭意倒吸了一口气,眼尾渗出生理性的泪。
在裴延给江昭意清理伤口时,她盯着他轮廓流畅的侧脸想,原来他是察觉到了自己被磨破的脚,才买的药。
裴延给江昭意处理好伤口,用湿巾擦手消毒,一抬眼,对上小姑娘那双因为疼意泛红的杏眼,湿漉漉的,特别无辜。
勾起他骨子里所有的恶劣因子。
裴延一手按住江昭意的下巴,另一只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眼底情绪压抑,声音低又沉:“弄疼你了?”
江昭意羞涩的轻嗯一声,她天生就怕疼。
裴延捏住她下巴的虎口忽地一用力,两人距离又近了些许,江昭意被动的仰头看他,心尖忽地一颤。
房间温度寸寸攀升,江昭意觉得自己像一条即将被渴死的鱼。
裴延虎口卡住她的下巴,拇指指腹在她柔软的唇瓣轻揉,眼神很暗,语气暧昧又低沉:“先别哭,待会慢慢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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