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谁？”周斯离缓慢出声，嗓音很沉，故意压着不至于被温俊彦偷听了去，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到沈郗紧紧平直抿着的嘴唇上。
她在不安以及懊恼，人在自我安慰时会有一个不自觉摩挲手的心理表现动作，包括抿嘴这种模棱两可的行为。
周斯离确保她未尽话语里的最后一个字他听清了，目光移到了她有些闪躲的眼睛，原本搭在桌上呈现一幅游刃有余姿态的手此刻也稍微蜷缩，那点隐秘的、不可言说的等待她说出口的期待被很好的藏住，没在面上显露出来。
沈郗没有顷刻回答，于是他毫不厌烦地摆着一张平静脸又问了一次：“沈郗，又不是谁？”
沈郗说不出话，只能以沉默相待。
那种潜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存在，还无视了她的反抗。
原本横跨在两人中间那股融洽的氛围，在被一方刻意放纵引导下，逐渐变得尴尬起来。
沈郗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攥紧，这是她在身体紧绷的高度紧张下会做的一个动作，她哪怕不抬眼也能清楚感觉到周斯离正注视着她，让她无法忽视，而对方丝毫没有要挪开视线的想法。
“我.......”沈郗张了张口，心里乱糟糟的，充斥着犹豫。
她能怎么说，直接自作多情的承认下来吗？
在脑海中天人交战的时刻，手机又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下。沈郗像是有了个借口，注意力被分走不少，她抓起看了眼，是李漫音发来的。
相亲对象被她打发走了，她问她是不是还要留在这边。沈郗偏头朝楼下看去还能看见李漫音在朝她挥手。
沈郗登时松了口气，虽然有点逃避的意思，但目前她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偶尔当个胆小鬼也好。
“我先走了，漫音在喊我。”沈郗揣好手机二话不说起身，干脆利落的就好像生怕周斯离还要问出什么让她招架不住的话一样。
周斯离静静看着，并没有要挽留的意思，果然是得不到答案，倒也在他意料之内。
在沈郗要下楼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又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下：“你......这两天休息不好吗？”
从上来落座那一刻她就注意到了，面色憔悴，装出来的精气神看着很平常一般无二，但总归还留着疲惫的影子。但碍着温俊彦在场，再加上他们现如今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问出口都是一种逾矩。
沈郗走后温俊彦才敢拖着椅子凑到他身边，不客气地捅了他手臂一下：“发什么呆呢，人都走了。”
跟眼巴巴望着的石像一样，温俊彦鄙夷。
“她说的是我。”周斯离垂下眼，像是和自己确认答案，喃喃自语，还说他精神不好，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这话很小声，几乎灌不进温俊彦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温俊彦疑惑。
周斯离不答话，自顾自地自言自语，片刻后彻底缄默。
倒是温俊彦观察了他几秒，而后瞪大瞳孔，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质问道：“........你在脸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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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咖啡厅，室内播放的音乐都差不多被甩在身后听不见了，李漫音又抱怨了几句说那么久没回南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热。
“你的相亲怎么样了？”沈郗抽空问了她一句。
“被我敷衍过去了。”李漫音感慨，“人好是好，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就和他说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他倒也谅解。”
“嗯。”沈郗应了声，别人的选择她没必要干涉。
“光说我，”李漫音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臂，眨眨眼调笑道：“你们聊了些什么？”
虽然在一楼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上去，她也没看清周斯离的表情，但并不妨碍凭借着她对沈郗的了解从中探寻到点蛛丝马迹。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沈郗简单回她。
确实不是什么要事，家长里短也谈不上。倒是想起周斯离那副疲惫的状态就让她蹙眉，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变成工作狂魔了吗？
“反正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是不好多说什么。”李漫音想起高中时期这两人的相处关系，再想想如今坐到一起都没话题形同陌路就觉得唏嘘。
她想了想，问她：“晚上有安排吗？”
“没有，怎么了？”
“我打算去木溪散散步，听我妈说晚上那边有小灯会。”
沈郗想了下今天的大致行程，这个时间点估计陈意也差不多处理好挑好新的代言人了，大部分后续工作还要等这个合同谈下来后再决定，故而她还能再喘息几天。
思及至此，她没什么意见，点头应下。
李漫音还问她要不要继续去四周看看，沈郗还顾及着这点时间陈意发来的消息，还是婉拒。
李漫音虽然可惜，但也表示理解，跟她约了晚上的时间就叮嘱她回去路上小心。
【陈意：我跟大家简短开了个小会议，目前也就筛选出来三个比较符合的】
【陈意：都没有相似的合约在身，你可以放心】
沈郗看了下陈意发过来的三张照片，她不太了解娱乐圈最近的走向，三人的风格也大相径庭，都是走的清纯风格。
【陈意：内部投票是认为第三位路意欢比较合适的，不仅是形象，气质也蛮符合】
【陈意：你认为呢？】
aloe当初的灵感来源于春季的寻觅，还适当融合了些传统的茶文化，前调更是用了柚子、柠檬这种清新类的水果气味。
而陈意发来的这一张路意欢的照片倒是很好的符合了这一意象，森林气息的写真，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提前了解过aloe。
沈郗刚到家推开门，正要换鞋就见陈意左手抱着一本笔记本，右手拿着调香纸走了过来。
她把笔记本顺手放到柜台上，然后把调香纸折了一下，形成一个九十度的直角，将其放到距离沈郗鼻子一厘米下面的位置，示意道：“你闻闻看？”
沈郗嗅了两下：“香根草？”
说完又补充了句：“挥发过了，味道很淡。”
香根草带有枯燥的木香味，还有巧克力般的苦味跟烟熏感，以及柑橘气息和泥土的清香。
这类原料一般挥发的比较快，持久性不是很好，大多数时候作为前调使用。
“大概十五秒吧。”陈意遗憾道，“我本来想试试能不能把它加进新品里，结果好像不太行，味道不融洽。”
陈意又把笔记本拿起来，想起件事，和她道：“解约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但是路意欢我们不太了解，所以还在观望。”
这次内部会议开了快两个小时，都生怕中意的这位代言人重蹈覆辙，到时候又是一通忙活。
有着这一层顾虑，导致这次开会大家的意见都很大，争论了很久，甚至还未雨绸缪的讨论出了塌房的备选方案。
闻言，沈郗倒是想起了自己好像有这方面的人脉，不清楚对方了不了解，试试也不亏。
她点点头：“这事我来处理吧。”
“辛苦了。”陈意笑笑，“今天相亲怎么样啊？”
“不是我，只是陪朋友去。”沈郗无奈。
陈意摊手，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又被沈郗叫住：“阿意，我房间对面那间你进去过吗？”
“没有啊，”陈意不解，“怎么了吗？”
她的房间不在那边，主客分寸这点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沈郗默了默：“没事。”
陈意没太在意，跟她说了声后就又钻进储藏室里研究新品了。倒是沈郗得到回答后又去了趟周斯离的房间，什么变化都没有，包括书桌上的书也是，只是唯独不见那枚耳环。
到底去哪里了？被周斯离拿走了吗？
沈郗垂眸，那明明是他不要的。
算了，不重要了，丢了就丢了吧。
沈郗回过神来，大概率是找不到了。她掏出手机给温俊彦发了条信息，问他对路意欢这个人了不了解，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两秒后就发了回复过来—
【温俊彦：拍了两部网剧的那个吗？我对她印象倒是还不错，不骄不躁还虚心请教上进的新人可不多见了】
【温俊彦：怎么了？你的工作室要挑新代言人吗？】
沈郗也算是跟娱乐圈有点挂钩，对温俊彦会知道这事丝毫不意外，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pear：对】
【温俊彦：我这两天有个小宣传片拍摄，女主刚好就是她，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来探班亲自感受下，总好过去看网络上的评价】
【pear：好，麻烦了】
【温俊彦：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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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习习，晚上七点刚到沈郗就收到了李漫音的消息。她本来觉得把陈意一个人放在家里会不太好，还给她推荐了几处南迦有名的地方，结果陈意挥挥手，还是一心扑在香水的研究上。
知道这人在面对调试过程有多严谨，沈郗也就没再打扰，出门前还特意嘱咐了句记得有空多出去放松下。
和李漫音在指定地点会和后对方没第一时间去木溪，反而带着她朝相反方向走，惹来沈郗的不理解。
李漫音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解释道：“去木溪前我得提前把文件给顾客送过去，再走过去也来得及，行岱美域跟木溪离得也不远。”
到底还是存着夏季的闷热气息，烦恼了一天的燥热在夕阳落山后就慢慢降下，微风过境，轻轻吹拂过肌肤，使得带上了些许凉意。
行岱美域是小区，晚上也有不少业主跟骑手外卖进出。估计是那位顾客有提前跟保安打过招呼，李漫音表明来意后两人就被放进来了。
顾客住在九号楼，中间还会穿过篮球场。装修的蛮大的，很空旷，不少人都在这边活动，球场上还有几个男生，离得太远沈郗看不清面容。
“你去吧，我在这边等你。”沈郗指了指篮球场的观看席。
“我快去快回，等会儿来找你。”李漫音拍拍她的肩膀。
目送人走后沈郗才走到观众席前排挑了个位置坐下，隔得不远处旁边也有几个女生坐着，小声咬着耳朵，低声讨论比赛近况，以及哪个男生比较帅。
球场上最显眼的是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橙黄路灯并不暗，他低着头来回走动运球，还灵活躲过了个试图抢球的，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
看着他在自己跟前拍球走过的模样，倒让沈郗难得的从朦胧的记忆碎片里翻出点东西。
附中是有体育馆的，再加上高中时期的男生多是好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后操场的篮球场跟馆内都是满人的。
周斯离也很喜欢打篮球，他唯一一次穿白色球衣还是跟外校的比赛，打得艰难，谁也不让谁，最后勉强领先几分获胜。
比赛结束后沈郗就找不到他人，最后还是晚自习结束后在体育馆逮到的。
馆内时间快到了没人，大部分光源都被关闭，只露了角落的一盏，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支撑着底下人的活动。
沈郗站在楼上看着他兴致不高的来回拍着球，也没有要投球的意思，知道周斯离情绪低落她就没出声，任由他发泄，一时之间，馆内只有篮球拍地的声音在回荡。
“你在反思什么？”好一会儿后沈郗才问他，实事求是道：“那又不是你的错。”
比赛的时候对方耍阴招搞了个小动作，导致原本能被周斯离接住的球失之毫厘，狠狠砸到了温俊彦的头，当场倒地。
沈郗明确感到周斯离当场愣住，至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也能猜到，怪自己为什么没接到，如果自己要是接到了，温俊彦的头就不会被砸到送去医院。
周斯离停下动作，没管从他手中落地逃离滚到一旁的篮球，抬头仰望着她，心里那点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被她的眼睛注视着似乎又有要复发的可能性。
周斯离喉结上下滚动，有些酸涩，但他怕这种感情被沈郗发觉，于是欲盖弥彰般偏过头去，没敢再去看她。
沈郗的视线从他倒映着昏暗光线显得琥珀色的瞳孔移到场下的篮球，看了一眼后她把书包脱下放在地上，朝他抬了抬下巴：“把球扔给我。”
周斯离不明所以。
沈郗遥遥传来的清冷嗓音传进他的耳内：“如果我能投进，你就和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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