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小太子听见了。
陈家姑丈荤素不忌。
公孙敬声打断他:“不要听风就是雨。”眼睛下压提醒他太子还在。
虽然他不曾亲眼看见,但父亲院中确实有男也有女。昭平君见小太子一脸好奇,慌得把这句话咽回去:“你说得也对。”
公孙敬声松手。小太子明知故问:“干嘛捂我耳朵?”
“怕你着凉。”公孙敬声胡扯。
小太子嘟囔一声“大骗子”就叫枇杷倒茶。
表兄弟三人吃点茶点歇息片刻,庖厨传来浓郁的香味。
膳房厨子今早送来一块鹿肉。鹿肉补脾胃,益气血。小太子认为他不必补,太子宫的奴婢不这样认为。厨子拿到鹿肉就问小太子怎么吃。
小太子日日吃炖汤炖菜吃腻了,要烤着吃。太子年幼,厨子自然不敢叫他自己烤,也不敢把烤炉放他身边,于是厨子自作主张,烤好了给小太子送去。
昭平君心说,原来宫里也不是顿顿鲍参翅肚。
“这个鹿肉做得好。”公孙敬声轻呼。
“让我的金舌头来尝尝。”昭平君说话间夹一块,看起来鲜嫩,吃起来很鲜很嫩,且全烤熟了。
昭平君暗暗感慨,宫里就是宫里,单单火候把握就够他家厨子学三五年。
饭毕,两人挤到小太子榻上,美名其曰,小太子寂寞,陪他睡午觉。
你们是怕我梦里寂寞吗。小太子闭上眼装睡。
小太子习惯饭后睡一会,他装片刻就睡着了。
昭平君翘着二郎腿,推一下身边人。公孙敬声跟小太子学会睡午觉,上下眼皮难分难舍不想理他,不客气地挥开他的手臂:“不困就出去。”
昭平君不懂就问:“你们怎么都喜欢睡午觉?”
“饭后睡一会,半天好精神。不然无精打采一个时辰,下午还能做什么?”外面热殿内凉,公孙敬声身上搭着薄毯子,他往上拉蒙上头。
昭平君:“你下午有事?”
“没事想睡睡不着也难受。”
“困就睡啊。”
公孙敬声翻开毯子,无奈地睁开眼,“昭平君,陈大公子,你知不知道习惯饭后睡一炷香,下午才有精神看书习武。”
“休沐日也不休息?”昭平君脱口而出。
公孙敬声觉着跟他说话很累:“明日上课的时候。”
昭平君上课的时候也是想睡就睡。他顿时有点心虚,但只有一点点。盖因他并不认为浪费光阴可耻。他也没有建功立业封候拜将的伟大愿望。父母有钱,混吃等死也挺好。
“跟你在一起越发显得我不学无术。”
公孙敬声哼一声,难为你还有自知之明。
“你也不必这般辛苦啊。”公孙贺虽然不如他父母有钱,但也足够公孙敬声吃穿用度。
馆陶大长公主只有两个儿子,她可以补贴另一个儿子,隆虑侯和隆虑公主的私产除了他们自己用,全是昭平君的。公孙家不一样,公孙贺行三,他官职最高,而公孙家至今没分家,家中需要钱,兄弟没有就得公孙贺出。
公孙敬声的母亲卫孺跟皇后抱怨过。皇后也不能劝分家,毕竟长辈还在。只能劝她“财不外露”。公孙贺的俸禄、赏赐都是算得出的,她说没钱也没人信。
卫孺爱唠叨,不由自主地当着公孙敬声的面说过几次。公孙敬声嫌家里人多,随口说过一次出去住,卫孺一开始很生气,后来一个人琢磨琢磨,钱给别人用不如花在儿子身上。她这才主动提出给儿子置办一个小院。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
公孙敬声:“学功夫可以自保,读书可以明智,学好算术以后好赚钱。太学博士教的都是我们用得着的。为了以后不被骗,辛苦一点又何妨?”
“谁敢骗我们?”昭平君此话颇自大,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公孙敬声白他一眼,躺回去:“据儿小的时候想养猫,身边人给他一只狗说是猫。据儿还是太子呢。”
这件事刘彻处理的迅速,奴婢们心惊,不敢外传,以至于隆虑公主只知道皇帝那日不快处死两个人,却不知道因为什么。
昭平君自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听到这话,昭平君指着公孙敬声另一边安安静静的小太子。
公孙敬声下巴动一下。
昭平君躺好:“竟然比我的奴仆还大胆。”
“有没有可能你被骗了也不知道?”
昭平君翻身对着他,眼神示意他解释清楚。公孙敬声翻身面朝小太子,不想跟他废话。昭平君越发睡不着,翻来覆去一会,起身穿鞋回府。
如此过了半个月,边关传来消息,匈奴夜袭边关。好在刘彻提前警告过边关守将,无人敢疏忽大意。平民死了近百人,匈奴也折了几十人,也没能把边关百姓刚刚收上来的粮食抢走。
刘彻收到急奏,仔细看几遍,令人宣卫青。
奏章总得不足两百字,一眼能看完。而卫青却从中看出匈奴真真大不如前。
如果只是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不至于才收到奏章就找召见他。
“陛下打算乘胜追击?”卫青问。
刘彻:“去年动用了近十万兵马,明年再召集这么多兵马,公孙弘敢一头碰死在大殿上。”
去年首次出征的人,算上火头军运粮官不足六万。考虑到连续作战,刘彻又筹集几万人马作预备补给。第二次出击匈奴卫青带上这些人马,所以去年动了差不多十万人,其中六成精兵。
去年上半年粮草像不要钱似的从四面八方汇到边关,而粮草送过去,通粮自然得上奏。公孙弘身为丞相有些奏章会经他的手,他三天两头看到通粮的奏章,急的鼻子快冒火了。
“朕想叫去病试试。”
卫青:“他没有带兵的经验。”
“给他一万骑兵。去病虽然比你首次领兵的时候小几岁,但那时军中没有匈奴人,只有几个几年前去过匈奴部落的向导。你也是头一次领兵深入草原。去病有经验有向导,大汉兵将也不畏惧匈奴,匈奴又大不如前,朕相信他没找到匈奴,也不至于跟李广似的一个人回来。”
卫青明白他意已决:“请陛下给去病挑几个经验丰富的校尉。”
刘彻笑了:“李广、公孙贺经验丰富。出关后他们听去病的,还是去病听他们的?他们独自领兵的经验不是无功而返,就是全军覆没,能给去病什么好的建议?”
卫青无言以对。
行军在外很伤身耗神,刘彻也怕卫青遇到敌人的冷箭,所以不敢可着他一个用。刘彻决定兵分几路的时候就是想给其他将军机会,然而不是迷路就是绕到匈奴前方损失惨重。
刘彻有时候也想不通,卫青有向导,他们也有向导。卫青麾下有匈奴人,他们麾下也有,为什么单单他们各种迷路呢。
别说大汉骑兵不多,就是全民皆兵他也不舍得这么糟蹋。
刘彻:“去病一人领兵,麾下校尉就用去年跟去病一起迷路的那几人。”
“陛下真信去病迷路了?”卫青讶异。
刘彻反问:“你不信有证据吗?”
卫青再次无言以对。
霍去病敢胡扯“迷路”,刘彻怀疑是因为军中迷路的将军太多给了他灵感。
“先别告诉他。除了去年追随他的那些人,其他人你来挑。”刘彻说完就令卫青退下。
卫青到殿外看到大外甥急匆匆往太子宫方向去,不禁奇怪:“他怎么在这儿?”
守在门外的宦官回答:“冠军侯有空就来教太子殿下剑法。时间不定。”
“我过去看看。”卫青好奇娇气包小外甥学的如何。
五月底的天很热,小太子动一下一身汗,黏黏糊糊很难受,汗流多了脸痒,他不想学,不顾身份尊贵,赖在地上不起。
霍去病把他拎起来,小太子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荡秋千。霍去病气得扬起巴掌吓唬他,小太子浑然不怕:“你敢打孤吗?”
卫青走近恰好听到这句,下意识说:“去病,不得放肆!”
“你看看谁放肆。”霍去病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他舅的座驾,听到他的声音不意外。
小太子被霍去病挡住了。卫青走到跟前,小外甥盘着双腿,悬在空中。
“据儿,做什么呢?”
“我不要练剑。”小太子大声说,“皇祖母说我身体弱易中暑。”
卫青点头:“那是不能练。”
霍去病瞪眼:“舅舅,你干嘛来了?”
卫青忙说:“可以少练一会。以前是不是一炷香?今天减半吧。”
霍去病顿时想笑。
小太子放下双腿,霍去病以为他妥协了,放开他,小孩转身往院里跑。霍去病拦住他:“哪里跑?”
小太子往地上一坐:“孤不练,你敢把孤怎么着?”
“你这样哪点像太子?还‘孤、孤’的。”霍去病再次拽起他,“地上全是蚂蚁。”
小太子:“咬到我就说你害得孤受伤。”
大将军悄悄离开。
这么难缠的小孩还是交给冠军侯吧。
能者多劳!
他三十岁了,老了。
“舅舅?二舅!”霍去病叫住他。
大将军聋了,迤迤然朝宣室去。
霍去病气得头外甥像舅。你跟你舅简直一模一样。”
“我有四个舅舅。哪个舅舅啊?”
霍去病心说,反正不可能是大舅。
“太子殿下,我只有今天上午有时间教你。”
可是小太子不想学:“你教的招数我都会了啊。”
“招数不重要,重点是出剑快。这点必须日复一日的练习。”霍去病把他放地上,苦口婆心的劝。
小太子摸摸他的脸,轻声安慰:“表兄不要着急。天凉快了我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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