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这不就是带夏琅月二人来到满策府的那对夫妻吗?
周天南飞快回忆完相关信息,陷入沉思。
正当时,江渔后退一步。
傻子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难道这姓周的跟元氏有仇?
她这一退,带动了静止的周天南,他上前两步,往前一杵,彻底堵住了退路。
“周……兄。”她抬头看他。
只觉眼前多了一座高山,左躲右躲,始终避不开山脊笼罩的范围。
青年持着如山般严肃厚重的神情看她,眼中的审视如有实质。
江渔被看得略微绷紧身子,右手把住腰间锦囊。
里面放着她的包裹,要是这人敢对她动手,她保证第一时间撑伞投降,再将殷照雪在哪告诉他。
到时候就让他俩拼个你死我活。
江渔一点都不心虚,谁叫殷照雪要说他叫元放的。
对方却不动声色。
她心中开始慌,猜测着周天南下一步会做什么,双手忽然一热。
江渔:这是干嘛?
沈潭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旁少女嗖一声地冲了出去。
将近两米的周天南耍流氓似的将江渔的手拢在胸前,看傻了准备看他笑话的夏琅月。
她右手汇聚起亮光,劈开周天南,夺走江渔拉至身后。
她警惕得像只炸起的刺猬:“你不要太过分!”
周天南甩甩手,“闻道境?”
他从空中抽出一杆银色长枪,在手中转了两下,枪动如龙,狠狠刺入地面。
碎石飞溅,砖石砌好的地面被刺出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缝。
他淡淡抬眼,“若我动手,这就是你的下场。”
夏琅月指骨捏的嘎吱作响。
奈何周天南一直盯着江渔,硬是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江渔闻言,又往夏琅月身后缩了缩。
什么意思?杀鸡儆猴,表面是说给夏琅月听,实际是在暗示她不堪一击?
这到底是什么仇才会让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针对她?
周天南站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江渔一句话,心中略微有些烦躁。
没意思。
他散去长枪,忽然感觉心底的悸动此时平息了不少,不过还是依照先前的想法冲江渔扬扬下巴。
“你,要甩了你的男人吗?”
……
江渔认真看了看他的眼神,发现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夏琅月都在疑心周天南会甩脸走人,才终于给出简短两个字。
“不要。”
“好。”周天南也不生气,转身就走。
顺着先前让开的那条道,纵身一跃,几下不见了踪影。
忽然挪走了一座大山,江渔终于反应过来她好像是被搭讪了,斟酌着语气问:“他就问我这个?”
姓周,又一个大姓。看来这人不是跟什么元氏有仇。
夏琅月不确定地点头,“应该?”
她也是一头雾水。
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看出周天南是被江渔吸引了,所以才会故意提一句“元大哥”。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狠狠损她几句再走人的才对,今日怎么什么都没说?
周家周天南,可是出了名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眼高于顶,任性狂妄,却也有狂妄的资格。
不一会儿,沈潭星满头大汗地从后走来。
江渔看着夏琅月,目光怜悯地说:“你的钱要不回来了。”
周天南几乎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但江渔还是看到那算命老头收拾东西跑路的那幕。
却没想老头前脚一动,沈潭星后脚就追了上去。
她看了眼少年不知是追的还是气恼,现下一片通红的脸,心中啧啧一声。
很遗憾,看来是没追上。
夏琅月连忙将他搀住,担心道:“没受伤吧?”
沈潭星摇头,咬牙道:“那家伙对这里很熟悉,我被带着绕了府城一大圈!”
“没事就好。”夏琅月松了口气,与沈潭星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人没追到好说,但这里动静闹得这么大,居然没人来抓他们回去?
先前周天南催动道元力的一枪引来数人围观,趁着人多都想看热闹,江渔赶紧占好位置摆起算命小摊。
二人说话的功夫,小摊已经摆好。
一张木桌,一张木椅,再撑把大伞,江渔席地而坐,将座位留给客人。
日头算不上毒辣,可窝在伞下十分惬意,连空气都带着股清凉劲儿。
很快,这股凉爽的感觉扩散而开,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夏琅月与沈潭星同时回头,看到人群中央的江渔,一怔。
这像极了他们先前见到的场景。
夏琅月:“江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渔冲她微微一笑,“算命,你要试试吗?”
这只是随口一问。
她料想这刚刚被骗的两人决计不会再来一次,刚想说一句“没事”,就听木椅在地上划出“嘎吱”一声,面前已经坐下个人。
夏琅月杏眼中带着几分挣扎,却还是将手伸了过去,“江姐姐,我信你!”
她用不那么坚定的眼神传递出几个字:你一定是准的,不会骗我,对吗?
江渔难得有些心虚。
司清告诉过她,算命这一行就得说一半留一半。
什么骗不骗的……私下还好,可这么多人在,她若算出什么都实话实说,那还做不做生意了?
那就算完结果再决定?
思索中,她认真点头:“放心,我很准。”
夏琅月笑了,像只天真无邪的二哈,“嗯!”
江渔赶紧低下头,掩饰心中的不自在,问:“你想算什么?或者有关哪方面?”
夏琅月眨巴眨巴眼,“未来,能算吗?”
她说的还是先前的答案。
沈潭星看她一眼,微垂下眼,没有说话。
“能。”江渔给出笃定的答案。
她最初同司清学习都是用基础的桃木棍,用司清的话来说,算命这行不中用就是不中用,跟能不能修道和用的什么东西没关系。
一切仅凭天意。
但好在上天对她异常的好,连司清都说她天生该吃神棍这口饭。
于是她只学了三年,司清就塞给她一个双面骰,告诉她已经毕业。
桃木棍看命盘,双面骰借用司清之力。
江渔拿出一副足有十根的桃木棍,随即右手攥住双面骰,贴向她的掌心。
夏琅月感觉掌心处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不自觉闭上眼。
不是伞下静心凝神的清凉,而是一股沁凉的气息,顺着掌心向体内流去。
她眼前浮现一条宽阔河流,一双玉白的脚悠悠闲闲地垂在水中。
水清无鱼,不知为何,她看到无数条游鱼向着那双脚逐去,却被其轻轻一点压在脚下。
须臾,数条游鱼散作缕缕漂浮的光脉。河面旷荡无边,随着那双自在摇晃的脚兜起波浪。
却见那轻微波浪转眼汇成滔天巨浪,喧啸着凝成一张血盆大口,眨眼便朝她冲来。
无法抵挡,无法反抗。
漫天波涛倾覆而下,拉着她一起,坠入深海炼狱。
……
“睁眼。”
夏琅月瞳孔紧缩,忽然大口大口吸着气,那股窒息感仿佛还残存在胸腔之中,压得她喘不上气。
沈潭星拍拍她的肩,神色复杂,提醒道:“你突破了。”
突破了,从闻道境迈进入道境。
夏琅月惊疑不定地望向与江渔贴合的那只手。
这是算命?那她看到的是什么?
联想到江渔的身份,还有所看到的场景,她立即想到元氏的驭水术……可旁人也能拥有元氏之力吗?
夏琅月苦恼的时候,江渔也在苦恼,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夏琅月说下去。
是全说呢,还是说一半留一半呢?
江渔犹豫道:“你……”
夏琅月眼神亮晶晶。
从现在起,江渔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江渔不想打击这个眼神希冀满是信任的少女,无奈该说的还是得说。
都到了这地步,她就算想挑着说也不行。
方才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没错过夏琅月的突破,可在她闭眼的同时,江渔也接收到了一些信息。
一些来自双面骰中所含道元气的主人司清,还有一些是她借司清之力所看到的夏琅月的未来。
突破这事,属实碰巧。
修道者之间有一种说法叫做大道共振,一般发生在两个大道感知绝无仅地相似的修道者之间。
而夏琅月仅凭一缕道元气便与远在渔村的司清达成了大道共振,代表着她与司清对于大道的感悟极其接近。
而她看到未来的夏琅月,置身火海,孤身立于高座,明媚的杏眼褪去鲜亮光彩,笼上一层薄膜。
简而言之,孤立无援,有权且瞎。
虽然那一幕那只是千万中可能中存在的一种可能。
但属实不巧。
那千万种可能中,她看到的每一幕都有火海中立于高座的少女。
江渔捋着思路,朝少女露出个宽慰的笑,“你先别怕。”
夏琅月神情微僵,喉头咕噜一滚,幅度微小地点点头。
“那老人说的不算错,有一种可能性,你的确会孤独一生。”
她看着桌上散成一团的桃木棍,道:“你会拥有无上权力,相比之下,孤独一生算不了什么。”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而且你命盘中存在阴阳平衡的问题,说明你有极大可能性会养男宠。”
“所以就算孤独一生,你还有男宠能用。”
夏琅月呆呆望着江渔。
无上权力、孤独一生、男宠三个词在她脑中徘徊,最终汇成一个大大的“用”字。
偏生江渔满脸认真。
夏琅月心中万分纠结,难道男人的作用就只有一个“用”吗?
她心底居然开始为那位元大哥可怜起来。
江渔真诚道:“我已经将能看到的都告诉你了,要不要信,你自己判断。”
她对别人信与不信这件事没什么忌讳。
命这东西,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还有的人只信好的那半,不同人有着不同的理解,江渔不好评判,也不愿意评判。
“我知道了。”夏琅月心情有些复杂,她竟然还错怪那老头了……
她掏出十两黄金放在小木桌上,想了想,又将自己身上的全部银子掏了出来。
小木桌上的银子都堆成了小山,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江姐姐别嫌少,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
这还少?江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用不了这么多,给我十两就够了。”
她将最底的十两黄金掏了出来,收进锦囊。
和先前那算命的收一样的价,怎么也不算心黑吧?她想。
夏琅月一看她只收了十两黄金,拉起沈潭星就走,用行动践行这她今日势必要将这银子送出去的决心。
“等等,”二人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江渔生怕一转眼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急忙问了句,“你修的什么道?”
少女的声音从嘈杂的人群飘来,是那样清晰:
“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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