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与魔头假戏真做之后 > 15、诛心问
    倾覆诘道之刑。


    六字一出,不止在场众人,满策府之内,所有活着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周天南心头一紧,倾覆诘道之刑,本用于三曹对案之时。


    行刑者需以道元气作鞭,针对人之本心,叛“心有不诚、有所隐瞒者”之罪,一罪一鞭,重罪者,甚至会被抽断大道。


    一般用于处置穷凶极恶不肯伏罪之人。


    而左谏言竟要以此诘问一府之人?


    周天南心中冰冷。


    何为有罪?


    以左谏言之意,见之不救是罪,不如说知道却不作为,是一种罪。


    他偏头望向殷云泽,视线一转,正要望向夏琅月,忽地扫到掀起地皮中掩藏的丑陋无形的肉块。


    反应了两秒,周天南深深吸了口气。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左谏言这是早早就开始不当人了。


    他感觉这次可能真的要完。


    “夏琅月,”因心中冰凉一片,他语气反而带着贤者般的淡然,“若你还能活着回去,管管夏家吧。”


    “你爹,是真的不适合当家主。”


    说完,周天南便移开视线。


    夏琅月瞪着人还未进行反驳,左谏言的声音响起,虽缥缈,但如有落在实处:


    “今日,左某以身融道,执道为鞭,是否有罪,就让我的道来判吧……”


    当下,天上浮现左谏言的虚影,却是手执一条长鞭,居高临下审视着众人。


    而后这道虚影化为无数分身,降于每座囚笼之前。


    “诛心问,第一问。”


    声音泠然,小小的左谏言开口:“君之道,为何?”


    ……


    一瞬的安静,似乎没想到问题会这样简单,众人争先恐后的声音响起:


    “怒道!”


    “哀!”


    “我修喜道!”


    周天南等人也如实作答,无数个小小的左谏言同时颔首,示意无误,众人无事发生,心中一松,准备迎来第二问。


    但就在此时,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出现:


    “殷君,知而不答,该罚。”


    仰头一看,这才发现唯独殷照雪身前站着一个与原状无所区别的左谏言。


    话音落下,长鞭甩出,细长的鞭尾在空中刮出一道白芒,擦响了风声,却在落下之际,被人接在手中。


    左谏言的虚影拽了拽长鞭,不动分毫。


    他微微张口:“殷君……”


    这可是能抽动大道的一鞭,不痛吗?


    自然是痛的。


    “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贪婪。”殷照雪心中无声窜起阴郁,眸色浓黑好似深潭,“不过就当还你当年的情,我陪你玩一场。”


    他松开手,下巴微扬:“继续。”


    “既如此,”左谏言虚影缓缓扬起一个笑:“第二问,是谁伤了殷云流?”


    闻言,地上的殷云泽倏地抬头,瞳孔死死锁定上空的殷照雪。


    什么意思?他双手攥得发白。


    他爹重伤不是殷照雪所为吗,为何左谏言还会有此一问?


    心下生出这份念头,果然,周遭紧接着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殷照雪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眉:“你是在羞辱我?”


    “看来殷君不愿回答,”左谏言再次执起长鞭,重复道,“知而不答,该罚。”


    长鞭落下,这一次,殷照雪没再伸手去接。


    “啪”一声响,这一鞭结结实实抽到了实处,在他的颈侧落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四下安静无声,殷照雪幽冷道:“还盯着我看?”


    这下所有人都回过了神,连带着无数个小小的左谏言也回过了神,立即开始接下来问话:


    “第二问……”


    然而这一问却不再相同,也不再那么简单。


    一道道长鞭挥下,卷起大同小异的嚎叫,仅听声音便能知其有多痛苦。


    江渔缩在地洞的囚笼里,一时有些害怕。


    殷照雪施加在她身上的结界依旧安然无恙,只是她眼睁睁看着他毫无抵挡地受了一鞭,对于这个结界能否承担起应有的保护作用深表怀疑。


    然而小小的左谏言还在等她回答。


    “……”


    又望了眼在地洞内显得闪闪发光的金色囚笼,江渔深吸口气,终于道:“……我不是修道者,不会被抽吧?”


    说完,她迅速摸出归元伞,紧张地等待对方的反应。


    不能抽吧?


    七阶的殷照雪都被抽得皮开肉绽,抽她一鞭还不得直接去世?


    而左谏言能狠到直接捅自己一刀,江渔也不好判断他会不会抽她。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看到殷照雪冲了出去,同时左谏言与龙含宁发生争执,她仔细听完,才在心中想明白今日的前因后果,龙含宁就被杀了。


    随后困人的囚笼与审判就来了。


    诛心问。


    江渔从名字就能琢磨出这不是什么善茬,很符合左谏言已经堕道的身份。


    可她一想到渔村那些被她解剖过的尸体,心中就开始发慌。


    何为有罪?很难界定。


    左谏言不会直接判她亵渎尸体吧!


    江渔忐忑地等待着,等着等着,小小左谏言的虚影竟开始消散!


    还没来得及高兴,面前又渐渐拉长出现另一道虚影,江渔眼神呆滞——


    是殷照雪身前同款的左谏言!


    她下意识就往殷照雪的方向瞟,接着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又接下一鞭!


    江渔:!!


    又问了什么!这人不会又没答吧!


    左谏言将她的惊惶收入眼底,脸上渐渐有了笑意,道:“殷君的夫人,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江渔被这句夫人惊住了,视线落在左谏言虚影明显带笑的脸上,试探道:“这也算作一问吗?”


    “……左督察。”她礼貌地补上称呼。


    虽然殷照雪不止一次在这方面纠正让她直呼其名。


    可左谏言本身,并没有给她太大的危险之感,就连攥在手心的双面骰对他的出现都没有半点反应。


    或许也因为他曾经确实是一位好督察,抛去如今的身在其中,江渔主观上认为左谏言这种为无辜之人复仇的举动并没有错。


    而周天南所说的听候审判,当屁就行。


    所以江渔觉得,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算,”左谏言温和道,“不必担心,殷君不会死。”


    江渔看向左谏言的眼神带着犹豫。


    你一个用鞭子抽他的人,居然还反倒来安慰我?


    不过她确实被安慰到了,结合着先前殷照雪与他之间的两次反转来看,或许这也是装出来的呢?


    于是她道:“我叫江渔。”


    一问罢,江渔明显感觉困住她的金色笼子黯淡了一些。


    左谏言没有说假话!这真的就能算作一问!


    江渔心中有种不真实感,前一秒还见着殷照雪被鞭子抽,后一秒那个抽他的人就对她这么宽容,会不会有假?


    疑问升起的下一秒便被她否定。


    他为刀俎,她为鱼肉,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左谏言去骗的?


    这样一想,半悬的心总算找到了归处,轻轻落了下来。


    左谏言一手放在下巴出轻轻敲击,另一只手托住手肘,很标准的思考姿势,盯着江渔皱眉沉吟,而后道,“为何江姑娘觉得自己不是修道者?”


    这话说得巧妙,使得江渔的心下一秒就怦怦跳了起来。


    她瞬间觉得整个身体都飘飘然起来:“难道我是?”


    闻言,左谏言以一种微妙的神情看着她,江渔觉得他好像在说“你不要拿我当傻子”。


    半晌,他又看了落于囚笼之外的行水兽一眼,这才道:“得此行水兽傍身,姑娘与元氏必定关系匪浅。”


    “所以,莫要骗我说没有经历过河神祭之话……”


    河神祭?


    江渔皱了皱眉,脑中下意识闪过某些陋俗。


    左谏言从她表情里读出一丝疑惑,想说的话卡了壳,迟疑道:“未曾?”


    江渔忙不迭地点头。


    河神祭是什么东西,她真的听都没听说过。


    她觉得好像从这位督察使这里看到一丝修道的希望。


    左谏言也有些疑惑了:“那江姑娘可在别处曾进行过启蒙?”


    江渔知道这就是大道异闻录中记载的“启蒙开启修道之路”的意思,又摇了摇头。


    她也没有经历过任何启蒙,睁开眼就在渔村了。


    左谏言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江渔见他如此为自己感到困惑,心头害怕被鞭子抽打的恐惧登时褪了大半。


    左谏言脸上出现纠结的神色,是自然诞生的修道者?


    他想了很久,才道:“或许,是认知不够。”


    “认知?”江渔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在做督察使以前,左谏言便游历五州,任职督察使后,更是加大了游历的范围,深入了解五州民情。


    期间,他遇到过少时的殷照雪,也遇到过许多跟他那时一般年纪,却比他可爱上数百倍的孩子。


    此时的江渔一下子就将他带回了那段教书育人的时光。


    或许有好为人师的嫌疑,但江渔在修道一事上的懵懂,却让左谏言生出引导之心。


    “很多时候,人都会被自己蒙住眼睛。”


    “这是一种局限的认知,修道者,不该有这样的认知。”左谏言笑着道,“不过我刚好有一法,不知你愿不愿尝试?”


    江渔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几秒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对这种意外的收获保持警惕,于是认真打量起左谏言,深思熟虑后,问道:“左督察,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左谏言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熟悉的神态。


    他没说,其实初次见面时,她对殷照雪的警惕又小心的维护,像极了琴辞。


    而他,却将她弄丢了。


    “我没有死,”他道,“只是以身融道,不是灵魂寂灭。”


    “所以你不用担心。”左谏言温和一笑,虚影随之散发出慈祥的光彩。


    原本确定完情况想掏双面骰的江渔:“……”


    对不起,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渔正欲点头应下,这时,一道凄惨的嚎叫响起:


    “不要!我的大道——”


    “砰!”


    仿佛大桥断裂的声音,江渔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而后又听到熟悉的嗓音:


    “第九问……”


    这就是断道。


    她心中豁然生出一种莫大的撕裂感。


    这个前一秒还与她交流满怀和善之人,同时也在毫不留情地审判他人。


    左谏言也注意到她在听着那方响动,于是虚影偏头往外望了望。


    地洞内囚笼的金光没有将他的虚影衬得虚幻,但当他看向地洞外时,那洞口熹微薄明,甚至透着冰凉的光落穿过了他的脸。


    那一刻,江渔没能看清他的神情。


    他轻而浅地叹了声气,微不可查,说:“死了一个。”


    浓厚的哀伤从他身上涌来。


    为何要为悲伤?


    江渔很想问一句左谏言:分明是你审判的他们,是源于你修哀道的缘故吗?


    可她的心情如知道夏琅月修哀道之时一样,不知该说什么。


    人本身就是个复杂的课题,喜怒,哀惧,爱恶,甚至欲望,谁没有?谁缺?


    修道者的大道到底是如何划分的?


    江渔百思不得其解。


    左谏言转过头,这时脸上的笑已经很淡,道:“要试试吗?”


    江渔咬牙,而后点头:“试!”


    不就是大道吗,她不信她找不着了!


    “很好。”左谏言眼中浮现满意之色,颔首道,“那便重新再来。”


    江渔心头一咯噔,什么重新再来?


    然而眼前的左谏言虚影已经散去,小小的左谏言重新出现,一鞭挥向囚笼,而后囚笼金光大亮。


    江渔:!!


    重新再来的意思是这个吗!?


    她不试了行不行!


    “诛心问,是问你的内心。”


    “认知不明,便是心不明,江姑娘,请听第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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