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与魔头假戏真做之后 > 17、河神祭
    江渔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有接应的人。


    殷照雪带她径直跳入一个不知何时被挖开的地洞,而后便是一条奇长无比的漆黑隧道。


    两人一路狂奔,准确来说,是只有殷照雪在狂奔。


    一路的颠簸与风声。


    江渔才总算理解到左谏言那句“他很省心”是什么意思。


    跑路姿势实在太娴熟了。


    不过片刻,她就成功见到隧道尽头的地龙兽,以及站在地龙兽身旁的一位高瘦青年。


    青年见到殷照雪自发挺直了腰板,殷照雪带着江渔踏上车驾,只道一声:“走。”


    一个字。


    “是!”青年应声,迅速驾着地龙兽开始奔跑。


    满策府被远远甩在身后,没过多久,江渔身后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巨响过后,就是强者激烈的交手。


    江渔没敢掀开车帘去看。


    他们离满策府的距离越来越远,然而就算这样,逸散的余威还是蔓延了过来。


    若是没殷照雪带着跑出来,是不是这点余波就能碾死她?


    她胡乱思考着,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一旁的殷照雪闭着眼,原是在听外面的打斗声,忽然听到耳边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他睁开眼,看见面前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殷照雪:“……”


    这又是怎么了?


    他仔仔细细盯着江渔看了几秒,心中忽然浮现一种猜测:“你……”


    话未说完,那双略显昏沉却依旧明亮眼睛朝他看一眼,这一眼仿佛是在确定,确定完,人已经沉沉闭上眼睛朝他倒了过来。


    殷照雪莫名被这一眼给定在了原地,在想明白为什么之前,却已经将手伸了过去。


    扑通一声。


    人顺利倒在他怀中。


    以伤势发作,完全昏迷的形式。


    殷照雪盯着似乎有着自己想法的手:“……”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算什么?


    哪有看到他是谁后,还依旧往他这里倒的?


    他心想,这怕不是个傻子。


    他看着江渔的依旧血红的脸。


    不对,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这本就是个傻子。


    想明白过来为什么以后,他抽出一只手,只用另一只手便将人翻了个面。


    骨碌碌一声,一颗足有二十面的骰子滚落在地,然后被殷照雪拾起。


    这是殷照雪第二次捡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骰子,他扫了眼掌心里骰子显示的数字:十。


    骰子被原封不动地塞回了江渔手中。


    殷照雪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血淋淋的后背,又看了眼方扶过对方后背的手,以及一路被后背倚靠的胳膊。


    没有意外,都沾染了血。


    只是黑色布料染血后并不显眼,加上他身上又总是带着血腥,所以一时没有注意。


    殷照雪一手压住江渔的肩,一手毫不留情地撕扯下粘连着伤口的布料,心想,不过也还算有优点,居然连着一路都没呼过一声痛。


    刚想着,还昏着的人就轻轻喘息了一声。


    殷照雪停下动作,偏头微看了眼,见人眉头轻轻地蹙着,表情看着还略有几分委屈和难以忍受。


    “闭嘴。”明知昏着的人听不见,他还是说,“不许发出声音。”


    又或许就是正是因为昏着的人听不见。


    “长痛不如短痛,”殷照雪眼神极冷,冷得像下过一场大雪,眼底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寒意和卷土从来的燥郁,执拗道,“痛过一次便要记住,不能再有下一次。”


    说完,他正欲继续撕扯,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耳旁似乎响起急剧的噪音,殷照雪低头狠狠喘息几声,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明灭未定。


    他倏地揭下外袍盖在江渔背上,低哑着声音唤:“祝宏。”


    ……


    在头脑开始昏沉的时候江渔就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


    在地洞中,她着急出去查看情况,后背的伤并没有细致地进行处理。


    而在她基本卸下所有防备的时刻,伤势终于发作了。


    在意识到要撑不住了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她偏头看了殷照雪一眼。


    他果然发现了她的不对。


    虽然他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但江渔还是朝他倒了过去,心中下意识地就相信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或许也不是下意识,而是凭借着手中的双面骰——


    不管殷照雪表现得再如何凶狠,双面骰从未呈现过除十以外的数字。


    这代表着,绝对的安全。


    ……


    江渔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明知自己应该昏了过去,却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


    “长痛不如短痛。”


    “痛过一次便要记住,不能再有下一次。”


    她逐渐辨别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迷迷糊糊地想着一个人的名字:殷照雪。


    是殷照雪在跟她说话啊。


    难得,那张嘴里居然还能蹦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他的声音重复地响在她耳边,就在她觉得耳朵都要听得起了茧的时候,这道声音却变了。


    逐渐拉长,放慢,长到没有尽头,慢到像是轻声嘤语。


    江渔闭着眼,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又仿佛回到了刚撑过诛心问的时刻。


    而后她缓缓睁开眼,如那时所做的那样。


    江渔微愣。


    她以为睁眼以后看到的会是殷照雪,但却不是。


    她定睛看了看,觉得也不能说不是。至少,是一个与殷照雪长得极其相像的女人。


    不是五官上的相像,而是一种朦胧的气质。


    与殷照雪相似的,一种危险的,笑里藏刀的气质。


    女人对着她笑,江渔下意识也想牵起个笑容来,然后发现不太行得通。


    她脸上异常僵硬,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但她却发现自己的视野在缓缓升高。


    而后女人的声音响起:“阿雪——”


    江渔没有立刻对这个唤作“阿雪”的名字作出猜想,却依稀从中明白一件事。


    不受她的控制,又不叫她的名字,她这是进入了别人的身体?


    这是什么情况?


    “阿雪,”女人道:“将你的手给我。”


    江渔无法动弹,而印证她的猜想,身体自己动了起来,随后一只不算太大的手出现在她眼前。


    这只手白得有些过分,手指很长,无端透着一种冰冷。


    她对着只手实在太过熟悉。


    不久之前,这只手的放大版就贴着她的脸将血抹了个匀称。


    阿雪。


    这具身体的主人竟然真的就是殷照雪。


    那面前这个女人,会是他的母亲,雁无心吗?


    但她为什么会忽然跑到殷照雪的身体里?这只明显还没长大的手又是怎么一回事?


    江渔略作思考,很快对这种情况有了猜想:大道共振。


    可她与殷照雪?产生大道共振的前提不是修道者对大道的感知极其相似吗?


    江渔此时明白了什么叫做天雷滚滚。


    所以她现在很可能是陷入了殷照雪曾经历过的某段记忆。


    冷静下来,她准备继续观看这段记忆的进行。


    年幼的殷照雪伸出手,十分乖巧地叫了声:“娘。”


    江渔耳根子一麻。


    天。


    回过神后她有些震惊。


    殷照雪小时候这么软萌这么听话的吗?这声音也太软太娇了吧!


    雁无心笑着将他的手包在手里,江渔甚至还能感受到对方手中传来的温度,温暖细腻,包着殷照雪的手,像初春包住了寒冬。


    她跟着殷照雪享受了一番被母亲牵手手的待遇。


    没等感叹完,雁无心脸上的笑已收敛,撤去一只手,只留下一只将他的手捏住。


    捏的很紧,就算殷照雪挣扎着往回缩,也是徒劳。


    江渔感觉年幼的殷照雪正在颤抖,并从心底散发出一种畏惧。


    “娘。”他又怯怯地喊了声。


    “不要叫我娘,”雁无心缓慢地说,“你知道你今天做错了什么吗?”


    年幼的殷照雪抬头,只看到母亲的眼底结了霜。


    他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对一个孩子来说,母亲缓慢的问责是压迫性的,甚至是致命的。


    而与年幼的殷照雪不同,除了冷漠,江渔还看到女人眼底的更多,有一点是彻骨的扭曲。


    她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钻心的痛从手中传来。


    “娘——”年幼的殷照雪崩溃大哭。


    “不许哭!”雁无心死死抓住他的手,一枚银钩嵌入他的手心,尖细的勾子嵌入他的皮肉,随着他的挣扎,嵌得更深。


    “不许叫!”雁无心发了疯似的晃着银钩,每晃一下殷照雪哭得便更大声:“你说,你今天做错了什么事!”


    年幼的殷照雪忽然停止了哭喊,从喉中发出困兽般的吼声:“我没错!我没有做错!”


    银钩还嵌在他的手心里,他的手臂连着身子都因疼痛而颤抖,可他却再也没有哭出声。


    只用一双烧着火似的眼睛,凶恶地愤怒地注视着雁无心:“你若喜欢他,你认他做儿子,为什么要将我生下来!”


    “混账!”雁无心扯住他的头发,却忽然停住了动作。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缕光钻了进来,她缓慢地转过头,看到站在光下的身影,颤抖地松开手,“殷郎?”


    江渔疼得几乎快要晕了过去,雁无心松开手的一刹那,年幼的殷照雪后退两步,抬起头,她的视线也随着动作升高。


    纵使疼得要命,她也忍不住朝自己和殷照雪的救命恩人投去目光。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墨发白袍,一步一步走向屋内,走一步,雁无心便后退一步,直到彻底逼近。


    他看着雁无心,眼底满是心碎,一句话都没有说,抱起还在颤抖的年幼殷照雪大步离开。


    “殷郎!”雁无心颤颤抬手,男人却没回头。


    只有年幼的殷照雪从男人怀中抬起脸,慢慢地回望过去。


    只一眼,还没看清母亲的神情,铺天盖地的疲倦与痛苦将他淹没,他再也撑不住,闭眼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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