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大步迈出，直接寻着声音过去。
很快，哭成泪人的小女孩就跌跌撞撞地跑进院里。
这时候穆苏也出了门，一张开手臂，小女孩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钻进了穆苏的怀中。
珞宁看见他无奈地松开之前因为慌张攥得紧紧的手，在那个叫做乌珠穆的小女孩头上轻轻地安抚着，眉眼间柔和下来。
直到哭声渐小，穆苏才无奈地开口：“又跑去哪里了？”
听到了面前人的安慰，原本哭得没那么厉害的小女孩，本来声音已经变得微弱了下来，此时又渐渐提高了音量。
她抹着眼泪哽咽着喊了一句“哥哥”，却又没了音声。
穆苏本以为一开始的安慰会至少起到一些作用，可现在啜泣声响起，便又感觉到了头疼。
小女孩伤心起来的本事可是很大的。
但这些年他还是一遇到这种事就慌神，拿这样的情形没什么办法。像是现在，穆苏光是看着兀自哭泣的乌珠穆，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一时半会问不出缘由，穆苏干脆想着另辟蹊径，抓住她刚喊的那句“哥哥”问话。
乌珠穆还有个哥哥。
“谁？”穆苏松开手，转而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平日里这个表妹老是甜甜地叫他“穆苏哥哥”，现在这是叫他还是她的亲哥哥？
他感到有些郁闷，直截了当地问：“你说我，还是桑尔。”
小女孩听到这话，埋在手中的脸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但依旧小声地啜泣着，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穆苏看她这副不说话、又支支吾吾的模样，这下总算是猜到了事情原委。
他皱起眉头，珞宁看出来这是很明显地生气了。
刚刚的温和可亲的哥哥形象，像是昙花一现，穆苏这下总算是摆出了些长兄的威严。
他话里一沉，有些咬牙切齿地想戳这个妹妹的脑袋，但又怕她哭得更厉害，“你和桑尔是不是又去镇上了，找那些人去了？”
乌珠穆这次直接止住了哭声，悻悻地从他怀中抬起脸来，扯着他胸襟前的衣服撒娇。
珞宁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算是想起来了这才是在前两日的时候见过的、那时候在集市上被小胡子刻薄地拒绝的那对兄妹。
提起那些人，珞宁甚至下意识觉得应当是那个翘着小胡子的儒生，也可想而知为什么穆苏这么生气。
穆苏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像是不吃这一套。
“撒娇，没用。”
言简意赅，他垂下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
乌珠穆分明是知道眼前的人生气了，却还是一边抹着脸上的泪痕，一边小声地帮忙解释道：“不、不怪他。”
这个“他”大概指的是桑尔。
于是穆苏又问：“桑尔呢？”
珞宁还没来得及询问什么情况，齐朔这边倒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年岁渐大，眼神有点不好，现在又看着眼前这个场景，这才记起上次在集市上远远看过的那一幕。
因为怕招人耳目，他也只是托陆柏延的缘故偶尔来拜访，对这里的其他人印象并不深厚，于是现在才回想起来，那日曾见过乌珠穆。
显然齐朔认得那日在集市上大闹一出的儒生，于是他率先提起了那日的见闻，等穆苏听明白后前后经过后，随后才又不解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事情“败露”，乌珠穆终于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她早就发现这三人是那日在馄饨摊旁边的客人和老板，所以后面才没了声响。
“对不起。”
她乖巧地低下脑袋，眼下还挂着未擦拭干净的泪珠，哪怕还红着眼眶，但至少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穆苏压低声音，一开始嘴里用他们的语言念叨着乌珠穆，加上齐朔的反应，还能猜个七七八八。
而这次直接用的是汉话，珞宁她们也听得明白。
穆苏硬着头皮拿出哥哥的尊严，这次的话显然一鼓作气了许多，“不知道你们，怎么老是想着去汉人学堂学习。实在想学，叫你们乖乖等陆续那家伙回来就是了。”
他有些纳闷，“平日里你俩不是老是陆哥哥、陆哥哥的叫吗？”
齐朔蹙起了眉头在一旁听了许久，倒是一针见血。
他道：“陆续行踪不定，又是一时半载看不到他的人影。他们有心想学，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都怪陆续之前闲着没事，跟他们说了太多汉人的文化。”穆苏对此嗤之以鼻，话里带着懊恼，“你们去找于殊礼，被拒绝一次两次还不够，回来又找我……要不然我教你们？”
“我虽然书里面看不懂太多，但是起码的文字还是认识。”
自言自语了一番，说完似乎是不太好意思，他挠挠头想起身边的听众，回过头又问：“——我这汉话说得还行吧？能教他们吗？”
穆苏眼巴巴地将目光转向周青璟，看上去很希望得到这位儿时玩伴的认可。
周青璟：……
便宜姐姐眼底卷着凉意，看着穆苏期待的眼神，却很明显是无动于衷。珞宁轻咳一声，倒是有心想要缓和一下氛围。
听着他这一顿东倒西歪的发音，明显是说得不太熟练，但是她并不是想要打击他，“……还不错，不过还有进步空间。”
穆苏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知道珞宁好心，只是客套一番。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现下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看着乌珠穆无辜的模样，他心下有些烦躁，想着得等桑尔回来才能继续追问。
他干脆像拎小动物一样把乌珠穆拎到自己身边，再将她按在座位上。
乌珠穆怕他又生她的气，这次老老实实坐在了穆苏旁边。不过只安静了一会儿，这个装作乖巧的小姑娘就又想呛他。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十分天真，“穆苏哥哥，你说得实在是太不标准了。”
字正腔圆，就算没有对比，也能听出来比穆苏的水平要好出一大截。
穆苏恼羞成怒，又回瞪了身边的乌珠穆一眼。
倒是耽搁了一点时间，他终于想起来这次齐朔带着她们过来拜访是有正事的，便主动提了起来，他话里有些疑惑，“你们还没说，这次过来找陆续是什么事情？”
齐朔想起来前先周青璟同他提到的，正欲开口。
周青璟没有回答，直截了当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她声音冷凝，“还请安排我们在此处落户。”
珞宁：！
为什么便宜姐姐首先选择的并不是去投奔裴昀，而是居于此隅。她愣了愣，又盯着身边隽秀的侧脸出神，勉强揣测了一下姐姐的心理。
这是想等陆柏延回来吗……
穆苏也霎时睁大眼睛，讶异地看着她。
他抿了抿嘴，转而提道：“你知道为什么汉人学堂不收我们这里的孩子吗？”
听到这个话题，珞宁瞬间想起那日所见的场景，大抵心中有了猜想。
想起那个小胡子如此嚣张跋扈地态度，又有旁观者虽然同情但是不敢出头相助的原因，无非便是对此处那些莫须有的管制。
哪怕是有了大概的思路，珞宁即便憋得难受，但也同周青璟静静坐在一块听着穆苏娓娓道来。
“我们这块居住着的虽然是聚居，但细说起来还分为几处，本身就是当年战役被俘虏的兵户和民户被留在大雍境内，现在又被如此区分开来。”
少年说着便冷冷哼了一声，“有些人欲盖弥彰地做出这些事情，却还是做得一塌糊涂。”
他又看向齐朔。
齐朔朝着他微微点头，接着穆苏的话替他说道：“虽然汉人同其他民族私下来往不被限制，但也只是在民间如此。”
珞宁有些好奇，“还有哪些？”
齐朔叹了口气，像是回想起来许多见到过的不公，“如果是涉及到教学、通婚、贸易等等都是被加以管制的。”
“你们的事情，我也简单地听齐叔说了一下。”穆苏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睛沉寂了下去，话里也严肃了起来，“你们本身是流人的身份，这处又被管制着，你和我们在一起会有诸多限制。”
珞宁跟着听着，眼里原来的光亮也随之黯淡了下来，不过她还是相信身边少女的选择，想着哪怕是其他方式，但姐姐一定有她的道理。
周青璟微微垂下眼睫，忽然笑了一下，话中意有所指，“你们不能，但陆柏延可以。”
穆苏听到这话有些疑惑，打量着依旧许多年未见的少女，觉得心中有些陌生。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她一眼，问：“青璟……你说什么？”
而原本在一旁安静坐着、晃悠着小腿的乌珠穆听到她提起陆续，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她从凳子上翻身下来，又小跑着到周青璟身前，眼里亮闪闪地打量着她。
乌珠穆顿了顿，眼珠也灵动地转了一圈，随即扑闪着眼睛，脆生生地问：“你就是青璟姑娘吗？”
周青璟微微低下头看着她，似乎是默认。
像是没有在意到其他人打探的目光，乌珠穆眉眼弯弯，“我听陆续哥哥说起过你，他说你要是来寻他，就先暂住他那处。”
珞宁：……
救命，她真没想到原来和姐姐有关系的是这位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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