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乔淮阳当然没有真的打乔临洲一顿。
从现在往前数五年,乔临洲受的最重且唯一的伤就是乔唯这一拳。
时隔多年,当晚兄弟二人再次抵足而眠。
确切地说,没有眠,俩人促膝长谈了一整夜,彻底说开。
乔临洲对乔淮阳暗暗滋生的恨意不但烟消云散,还生出了难以言说的愧疚之情。
“淮阳,是我对不住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咱们是兄弟,不说这些,”乔淮阳毫不在意地摆手打断,忽而叹气,“只是这几天为了这事儿挂心,南城项目进度耽搁了,原本就有些老人不满意我来主导这个项目……”
乔临洲拧着眉听他说完,面上冷色一闪:“是哪些人在挑事?我来处理。”
“那怎么好意思啊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让哥哥帮忙压人,”乔淮阳嘴上拒绝,身体很诚实,抄起手机就把秘书整理的问题文档转发给了他,“但这是哥的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绝。”
见乔淮阳这样,乔临洲非但没有被算计帮忙摆平老员工得罪人的不快,反而还松了一口气,立即接收了文件查看起来。
乔淮阳暗笑,同时也心生感慨。
其实不光是乔临洲,他自己也无形中对对方产生了负面情绪。同为乔氏子弟,又都早早进入集团,被人拿来比较是难免的事。
他这个大哥太完美了,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都挑不出错。有时候过于完美,给身边人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阴影。
而这次事件,却让他发现了乔临洲不完美的一面,他承认自己心理阴暗,以为哥哥有私生子和知道对方竟对他有这么大的误会,他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高兴。
人无完人,有缺点的人让他更有安全感。
这回多亏了乔唯。
“唯唯喜欢什么?我记得上次是送的她手表,现在想想,好像不太合适。”乔临洲突然问道。
“哥你要送她东西啊?”
这倒和乔淮阳想到一处去了,唯唯帮了这么大忙,可以说是居功至伟,不表示表示怎么行?
他装模作样地替妹谦虚:“唯唯是个好孩子,从来不挑三拣四,只要是真心送她的礼物,她都喜欢。当然了,如果是贵的,值钱的,那就更好了,直接发红包给她当零花钱,也不是不行。”
乔临洲想了想,笑道:“好,我知道了。”
他摸了摸鼻子,血是早就止住了,但还有轻微的痛感,心道这小丫头,胆子是真大,不仅敢私下调查“私生子”,打人也利落,下手快准狠,拳头不大,力气不小。
虽然挨了一拳,可这一拳挨得值。
乔唯于第二天放学回来收到银行卡一张。
“临洲少爷让人送过来的。”小圆一边端上果盘,一边分神心想,唯唯小姐越来越得家里人的喜欢啦!
五百万。
这堂哥很上道啊,挨了她一记老拳,还没忘送上谢礼。
乔唯很满意。
才刚把东西收起来,乔淮阳就来了。
一来就兴师问罪:“大胆乔唯,竟敢私下干出这么大的事,不跟我商量,真是胆大包天!”
乔唯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呵呵冷笑,她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倒自己送上门了。
“哥哥,真是一条好狗啊!”
“??你还敢骂我是狗!”乔淮阳怒了,作势要来捏她脸。
乔唯双臂竖在身前拼死抵抗,大喊道:“哥哥你太过分了,居然指使008抢我的东西!还偷看,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权!偷看就算了,还自作聪明打乱我的计划!”
自作聪明?
乔淮阳被气笑了,双手一个使劲,箍住了乔唯圆圆的小脑袋,用力一挤,原本就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就更显得胖嘟嘟了,看得他忍不住想笑。
“你偷我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怎么说?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权和人身财产权,”他十分大度地表示,“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了,我吃点亏,就当抵了看你文件这事儿。不过我得澄清一下啊,008抢你东西纯属是它个人行为,和本人无关。”
双方实力差距悬殊,乔唯动弹不得,只能龇牙咧嘴示威,反逗得乔淮阳哈哈大笑。
呵呵,笑吧笑吧,等他老了,看她不把他屎打出来!
乔唯暗自宽慰自己,她比他年轻,年轻就是本钱,这个世界终将是年轻人的天下!
为着私生子事件,前前后后搞了十来天,等乔唯闲下心在课堂上玩手机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她好像和温季年很久没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
“季年哥哥,比赛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她摘了耳塞,凑近小声问道。
温季年吓了一跳,受宠若惊似的,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啊?哦,我,我准备得还行。”
说完马上又打个补丁:“我看书看到很晚,一直在做真题练习,。”
还怕她不信,重重地点头。
乔唯:……倒也不必。
“其实你没有看书,也没有练习吧?”乔唯直接点破,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没关系的。老师说了,能沉下心,坐得住,耐得住枯燥和寂寞,是天才的基本功,不是天才的小朋友估计很难做到这样。所以你看不进去书,也不想做题,都是可以理解的。”
温季年:……
迷茫,疑惑,怀疑人生,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不是天才吗?!
一系列肉眼可见的情绪在他的小脸上交替出现,温·天才巨无霸·季年第一次脑袋宕机。
怎么会这样!
他就知道,他二哥不靠谱!
居然给他出主意,说唯唯是因为觉得两人差距太大,心里有落差。叫他要让唯唯知道,他们是一国的。
她熬夜看书,那他也要说自己熬夜看书,她做练习题,他也要表示自己做了练习题,这样唯唯就会觉得他和她一样了,就会和以前一样,把他当好朋友,而不是一天就说几句话的普通朋友。
可是结果呢?唯唯觉得他不聪明了,以为他是笨蛋了!
温季年想解释,想澄清,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逻辑错误。
不对不对,他二哥说的是对的!只是他装得不像,露馅儿了,唯唯不相信他会刻苦学习!
乔唯见他脸上表情风云变幻,时而皱眉恼怒,时而展颜而笑,不由得骇了一跳。
她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难道用力过猛?
温季年的承受力不会这么弱吧?但是也说不准啊,她听过不少神童因为一次失败和打击就一蹶不振,飞快陨落的故事。
乔唯:造成小天才抑郁的人竟是我自己?!作孽啊!
“唯唯,我有……我会看书,也会做题的,”温季年望着她,郑重其事,“我能沉下心,坐得住,耐得住枯燥和寂寞。”
所以我是天才我是天才!
乔唯读懂了他的潜台词,心里暗笑,再次露出宽容的微笑,和鼓励的眼神:“好的,季年哥哥,你已经很优秀了,相信你在努力之后,会更优秀,加油!”
温季年:“……”艰难点头。
这莫名熟悉的感觉,所以唯唯还是以为他并不是天才,是在同情他吗?
乔唯时不时用余光观察温季年,注意到他颓了一节课,下一节课就满血复活了,并在平板上调出真题,暗戳戳地让她看到他真的有在练习。
真的是只是想让她看到“他也很努力”这件事,并不是真的在努力,因为他从心底里觉得不需要,他的天赋足以碾压所有人。
乔唯:啥也不说了,考场上见。
放学后乔唯去了林寒月住的地方。
市中心的高档小区,环境有不少明星出没。
最重要的是,和乔家庄园相比,这儿离幼儿园很近。
“唯唯,你看看这距离,半个小时,坐车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幼儿园,”林寒月躺在床上,循循善诱,“住在这儿你至少可以多睡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啊!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得高。”
乔唯坐在吊椅里,一边吃点心,一边摇晃荡秋千,正要第一百零八次拒绝,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声音忽然炸开。
“林寒月,你那点地方才巴掌大,唯唯想散个步都散不开,更别提随时随地骑马打球。住你哪儿?哼,也不怕耽搁了孩子。”
林寒月:?你家住山上,你家地方大,你了不起,你清高。
“乔淮阳,你变态吧?还监视唯唯?!”林寒月腾地一下坐起来,一不小心碰到伤退,顿时化身痛苦面具。
乔唯忙说了一句“哥哥晚点跟你说”就匆匆挂断,跳下吊椅爬上床,拍拍林寒月的背,起到一个在精神上鼓励她战胜疼痛的作用。
“姐姐,哥哥没有监视我,是我手机静音,没注意到哥哥来了电话,不小心蹭到接通了。”
“明知道你在我这儿,还打什么电话?嘶……他就是有毛病!”
乔唯闭嘴了,可能就算有一天人类都能和外星人通婚了,这俩人也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说上两句话。
林寒月怒斥了一会儿,突然语气遗憾地说道:“乔淮阳还真是好运,居然让他逃过一劫。”
这说的是私生子事件。
乔唯没做声,这里头还有个小病人,要说劫,挨了这一劫的是豆豆那个孩子。
“夏芝芝和乔淮阳还在联系吗?”林寒月歇了一会儿,幽幽地问。
这语气,乔唯瘆得慌。
“不知道,”乔唯实话实话,见她脸都皱得都能下火锅当腐竹涮了,安慰了一句,“应该没有吧,没听他说过。”
这话并没有让林寒月眉头舒展,她皱了皱鼻子,双手撑着身体缓缓下滑,滑呀滑,滑到脑袋枕在乔唯怀里的时候不动了。
乔唯:看在新到的漂亮裙子和新款小皇冠的份上,今天我就给你当一回妈(?)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两只小短手抱住林寒月的脑袋,轻轻地抚摸传说中海藻般的头发,简直是发量王者。
她看得眼馋,心中默念:“头发来,头发来,头发到我头上来。”
摸了几下没忍住,戏瘾大发,开始唱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滴宝贝”
林寒月僵了一下,竟有点不好意思,她一个成年人了,还要小朋友来哄她。
沮丧也不好意思沮丧了,抑郁也还没到抑郁的地步。
她发誓,她是想爬起来的,但是头上被小手轻轻抚摸的感觉太温柔太舒服了,还给她按太阳穴。
林寒月:我这么难受,享受享受怎么了?接着抚摸接着按。
乔唯看出来林寒月是为什么情绪不高了。
一半是因为又想起了闹掰的昔日好友(她的表现还爱她),一半则是因为太闲了。
她总结了一下,林寒月一不上班,二不上学,三腿折了只能家里躺,没办法横扫商场血洗专柜。
同时林寒月又嫌她那群朋友太闹腾,不利于养伤,所以就盯上了既成熟懂事又软萌可爱的自己。
唉。
乔唯踩着小凳子,看着镜子里印满口红印的脸蛋,满脸生无可恋。
她哄林寒月,哄着哄着把自己哄睡着了。
谁能想象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满脸口红印的崩溃?!
变态!
她一边洗脸一边琢磨,必须立刻给林寒月找个事做,刻不容缓!
“你说什么?让我去找夏芝芝?”林寒月修长英气的眉毛都快打成了个中国结。
乔唯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语重心长地劝道:“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不一起玩了多可惜呀,姐姐你肯定很难过。就像我如果和丝丝或者季年哥哥吵架不一起玩了,我就会很难过——”
“等等,季年哥哥?”林寒月缠在一起的眉毛秒解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跟他不是玩得很好吗?你搬家了,怎么不请他来家里玩一玩?”
乔唯:我什么时候搬家了?等等,你小子,脑袋重十斤,恋爱脑就占了八斤。
最后在林寒月的软磨硬泡(糖衣炮弹)之下,乔唯同意了找机会邀请温季年来做客。
但她还没开口,温季年就先邀请她了。
“去你家玩吗?”
“嗯,我妈把相册做好了,想请你去品鉴一番。”
品鉴一番……
这么正式,搞得乔唯头皮都有点发麻,想拒绝吧,又看温季年眼里盛满了期待,拒绝的话还真说不出口。
“好的,不过我要先跟我哥哥说一下,他同意了我才能去。”
温季年迟疑了几秒,委婉问道:“你的爷爷奶奶没有在家吗?”
乔唯:“在呀,不过他们经常出去玩。”
她懂温季年的意思,可能是雏鸟情结吧,不过不是她的雏鸟情结,是他们的雏鸟情结。
乔淮阳是这个家里第一个对她态度大变的人,其他人包括他自己,估计都认为她归他罩了。
温季年:“好吧,希望你哥哥能答应。”
希望乔淮阳别作妖,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他已经知道唯唯的父母都不靠谱了,但家里还有长辈,为什么什么事乔淮阳这个当哥哥的都要插一脚呢?
一想到乔淮阳,他就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亲兄妹,怎么一个这么可爱,一个那么讨厌?
不出二人所料,乔淮阳严词拒绝。
“不行,放学了就早点回家,外面有人贩子抓小孩,把小孩卖到山沟沟里去,”乔淮阳振振有词,“对了,你不是去过山沟沟吗?知道那儿有多可怕吧?”
乔唯扶额。
乔淮阳还嫌她念经,他念经的功力不比她差。
“行啦行啦知道啦,我不去了行了吧?”乔唯捂着耳朵想跑,被乔淮阳揪住衣领。
“对了,不是说送我奥数金牌吗?怎么没动静了?”
乔唯:“过两天才比赛。”
“是吗?行,我等着你的金牌,反正给你的礼物是准备好了,等你拿金牌来换。”乔淮阳拖长了语调,显然这个礼物不一般。
乔唯愿者上钩,被钩出了兴趣,追问道:“是什么礼物呀?”
乔淮阳:“哼哼,秘密,没有金牌就没有礼物了,知道吧?听说小季那小子也要参加,务必拿下金牌,别让金牌落他手里,懂?”
乔唯:……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金牌不是只有一枚。
“嗯嗯,放心吧哥哥!”
乔唯回到房间,给温季年发消息。
【季年哥哥,不好意思,我暂时不能去你家看照片了[凋谢]】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复:【好的,没关系的,下次我们再看】
他发完消息,坐了一会儿,去了拳击室。
梆梆声在空旷的室内回响,伴随着出拳时低低的呼喝声。
等温仲年和教练中场休息,温季年才走了过去,鼓了两下掌:“二哥越来越厉害了。”
“谬赞谬赞,比起咱们小季还是差了一点,”温仲年拧开瓶盖,调侃道,“来,指点指点二哥。”
温季年对这样的揶揄熟视无睹,站在台下没动,状若无意般说道:“之前二哥你和淮阳哥水平差不多,听说他连着出差,没时间练习,估计下次你们再打的话,你肯定能赢他了。”
一口水差点呛进气管,温仲年闷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他这小弟是什么口气?
是说对手疏于练习,自己才能赢?
“借你吉言?”温仲年挑眉,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他可是知道自己这弟弟和好友互相看不惯的。
一道亮光从他眼前闪过,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温季年的小九九,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好整以暇的笑。
温季年抿了一下唇,心下暗恼,二哥是这个家里除他之外最聪明的人,思路很难被他带着走。
以前还好,现在因为有了想一起玩的小伙伴,他就总是沉不住气了,不像以前喜怒不形于色。
“你们打吧,我先回去了。”温季年决定这次要自力更生,不能被二哥拿捏!
看着背脊挺得笔直的小小身影消失在拐角,温仲年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小子前些日子闷闷不乐好些天,他看在眼里,故意不出声。最后憋不住了,主动求救,原来是因为得罪了唯唯那小姑娘。
他出谋划策帮忙挽救友情,这才几天啊,骨气又回来了。
温仲年笑了一会儿,决定不打了,收拾了一下去了温母那边。
第二天在乔唯和老爷子钓鱼的时候,乔淮阳溜溜达达过来了。
“唯唯,等你奥数比赛完,我带你去温家走一趟。”
乔唯惊讶:“?”
“你的老师是温伯母帮忙请的,这么久了,一直在忙,也没机会带你去拜访感谢,等你比赛完就去吧。”
乔淮阳很自然地说,并很自然地去掀老爷子的小桶盖子。
“臭小子你敢!”老爷子年纪大了,却耳聪目明,在魔爪落到盖子上的一瞬间他就将其摁住了。
乔淮阳不松手,反而还嬉笑道:“爷爷这是钓到大鱼了?给我开开眼。”
老爷子恼羞成怒:“松手!”
祖孙俩像两个小孩子一样,你推我搡,争夺小桶盖子的掌控权。
老太太不是说老爷子对钓鱼一事气性大得很,谁敢掀他空桶能把他气厥过去吗?乔淮阳怎么胆子这么大,不怕把老头气晕?
乔唯观战了几秒,决定暂时避开,老爷子的桶里只有水没有鱼,她的桶里却有好多鱼,万一把她的小桶踢翻,气厥过去的就是她了。
可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她的手才刚挨到小桶边缘,不知道是谁动作过大,真的一脚把她的小桶给踢翻了!
“我的鱼!”
扑通——
接连几声,先是鱼跳进了水里,然后是乔唯跳进了水里。
“唯唯!”
再然后是乔淮阳跳进了水里,并把乔唯紧紧圈住,往岸上拖。
“我的鱼跑了!”
乔淮阳简直要被气晕过去,还惦记着鱼!
乔唯被乔淮阳推上岸的时候,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条鱼,鱼都快被她勒得翻白眼。
哗啦一声,乔淮阳爬了上来,脸一黑就要训人:“你不要命了——”
“你说唯唯干什么?要不是你非要捣乱,她会掉进水里吗?”老爷子刹那间化身无底线溺爱孙辈的小老头,虎着脸怒瞪乔淮阳,“该你挨骂才对!”
“好了,多大点事,回去换身衣服就行了。现在天气热,沾了水不会感冒的。”面对乔唯,他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乔唯:?啪的一下,这脸就变了,很快啊。
乔淮阳:……
目送兄妹二人远去,老爷子老心甚慰。
刚才他可都看见了,小丫头奋不顾身去抢救鱼儿,这股钓鱼精神是他们钓鱼人的信仰,是他们的传承!不爱钓鱼的人是不会懂的。
这个家里终于有人能理解他了。
他把空空如也的桶扶起来,看了一眼还荡漾着波纹的水面,心想这臭小子还是太年轻了,稳不住,这水才多深?
“你知道那水有多深,你就敢往下跳?”
乔唯洗漱完毕,换了干净衣服,头发都被吹干了,淮阳和尚还在念经。
乔唯双手合十求饶:“哥哥,我错了,虽然我游泳考试是满分,虽然有哥哥你在现场我完全不用害怕,但是我还是不该跳下水,我以后都不敢了!”
这番话看似认错,实则炫耀,还顺带拍了一下乔淮阳的马屁,成功让他熄火了。
“你啊,一条鱼而已,”他有些恨铁不成钢,“那条鱼呢?今晚给小姐炖汤喝。”
后面这句是对小圆说的。
“好的淮阳少爷。”小圆拘谨点头。
乔唯在心里摇头,什么叫一条鱼而已?
那是战利品,是胜利果实,是浮躁的灵魂经过时间沉淀后结出的精神硕果!
乔唯:不懂钓鱼的人有难了。
乔唯美美喝了一大碗鱼汤,结果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老爷子和乔淮阳异常担忧,要求家庭医生全体出动,阵仗搞得超级大。
美好的周日就在床上度过。
只要在家里的人,都来探望了一番,连不在园子里的人,也远程致电问候。
奶奶:“怎么就掉水里了?当时是谁在照顾小姐?回来有及时洗澡换衣服吗?好好睡一觉。我看那池子不如填了算了。”
大伯:“好好休息。”
堂哥:“还难受吗?吃了药就好了,别怕苦。”
姐姐:“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居然掉水里了,大热天的发了高烧,这是在水里泡了多久?你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不行,你还是搬到我这里来。”
堂姐:“唯唯小可怜!是哪个佣人这么失职?脸都烧红了,姐姐马上回国了,给你带了超漂亮的礼物!”
表姐:“啊啊啊啊心疼死我了!我们唯唯真是遭了大罪,这个周末,我必须飞回来好好安慰小宝一番!”
等探访慰问环节终于结束,房间里只安静了一会儿,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乔唯烧得看人都有重影了,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爷爷,哥哥,你们放心吧,我没有供出你们。”
爷爷≈哥哥:……
老爷子干咳一声:“你看看你,淮阳,都是你这臭小子,要不是你来捣乱,唯唯怎么会为了救鱼跳进水里?”
乔淮阳冷哼反驳:“爷爷,唯唯本来在看书,要不是您非要把她叫出去钓鱼,她怎么可能落水发烧?”
老爷子:“本来唯唯都跟温家那三小子说好了去他家玩,要不是你不准她去,我怎么有机会叫她出来钓鱼?她又怎么会掉水里?”
乔淮阳:“要不是温家老三没毅力,没有坚持邀请唯唯去他家玩,唯唯怎么会留在家里,又怎么会出去钓鱼,最后掉进水里还发烧?”
二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乔唯之所以会掉到水里导致发烧,罪魁祸首就是温季年。
乔唯:???
温季年:背上突然好重,是谁给我扣了一口大锅?!
“爷爷,哥哥,我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乔唯受不了两人的幼稚,想趁着还没昏睡过去说出重点,“不要让医生给我吃会打瞌睡的药,明天我还要比赛——”
“比赛?!你都这样了还比什么赛?”乔淮阳眉头皱得死紧。
乔唯虚弱道:“哥哥,我想拿金牌。”
乔淮阳恍然大悟,半是好气半是好笑:“放心,就算你没拿金牌,我也照样把礼物给你。”
他真是服了这小东西了,病成这样,还不忘拿金牌换礼物。
乔唯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顶着病体欢呼雀跃,而是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都有些飘。
“我知道的,就算我没有拿到金牌,哥哥你也会把礼物给我。可是我想拿金牌,因为我答应了要送金牌给你。如果没有金牌的话,哥哥会伤心的……”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乔唯睡着了。
房间里静静无声。
老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轻声说道:“好孩子。”
乔淮阳的一颗心像被泡在热水之中,他紧紧闭着嘴唇,唯恐热意顺着身体往上而去,冲进眼睛里。
二人悄悄离开,剩下乔唯睡得香甜。
乔淮阳拨通一个电话:“是我,东西几天能到?行,尽快。再定一辆法拉利一起送过来,不是,是真车。不是,是给唯唯的。”
电话那头大惊小怪,大呼小叫。
他不耐烦地打断:“才四岁又怎么了?四岁怎么就不能要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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