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夏里沉默了很久, 机械地咀嚼着嘴巴里的食物,良久,她慢吞吞地吸了口牛奶, 连同那些情绪一块儿咽下去。
消化完那些难过的情绪, 夏里抬头,看着顾津南,伸开手臂笑着说:“抱抱。”
顾津南定了两秒, 才走过去,俯身紧紧抱着夏里,脸贴着她的脸。
下意识地,他叹了口气,声音很低,不像是叹气, 更像是呼吸声重了点。
但夏里很清楚他这是在叹气, 无奈又无力的感觉。
在她的认知里, 顾津南不应该有这种行为。
夏里稍稍偏头,嘴唇碰了下顾津南的喉结, 蜻蜓点水似的, 她问:“为什么叹气呀,是工作遇到了难题吗?”
顾津南偏头吻了下夏里的侧脸,算是对她刚刚那个吻的回应,他直起腰, 把夏里抱坐在他的腿面,头埋在夏里的颈窝里,听她的脉搏跳动声。
“嗯, 遇到了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顾津南顺着她的话说,随手把牛奶递给夏里, 让她继续用餐。
夏里接过牛奶眨了眨眼睛,温吞道:“问题很难的话,就慢慢解决,总会找到解决的方法。”
顾津南懒懒地笑了一声。
他笑出来的热气喷在夏里颈窝里,弄的她全身又痒又麻,夏里忍住不住掐了下他的腰窝。
顾津南只把头埋在夏里颈窝里,像一只鸵鸟一样,只有低低的呼吸声,随她怎么弄自己,他都没反应。
夏里捏了几下他的腰部,便不敢动他了,毕竟她下面的异物感还格外明显,浑身也酸痛,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夏里慢腾腾地吃完早餐后,偏头看顾津南,他好像睡着了,呼吸声逐渐平稳。
独属于顾津南的气息,四面八方地裹着夏里,惹的她眼皮也愈发沉重。
昨天晚上顾津南几点结束的,夏里不清楚,她只知道顾津南因为她的夸词,和那句‘狗男人’,换了好多个姿势。
夏里侧目看过去,只能看到顾津南很短的头发茬,以及贴着头皮的血管,一种野性的帅气。
他好像很累,也是,医学院的课,加上商学院的课,本就够累的,现在还要被家里人叫去打理公司,整天像个连轴转的陀螺,怎么可能会不累。
夏里抿抿嘴,心有点疼,她有点自责自己这次的任性。
过了近一个小时,顾津南身体有些动静,他抬头,看了几秒前面的景色,反应过来在哪里后,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朦胧的视线定在圆桌上,压着声问夏里:“吃好了?”
“嗯。”夏里闭了闭眼睛,他终于醒了,顾津南再不醒,她肩旁就要废了。
顾津南紧了紧手里的力道,感受着她的骨骼,慵懒道:“瘦的像小鸡仔似的,要多吃点饭。”
夏里身体前倾,作势要起来,她温吞道:“知道了,你怎么给我爸爸似的,我爸爸就老是嫌我瘦。”
顾津南随她下去,敛了敛眼角,没吭声。
拜顾津南所赐,夏里这会儿的走姿不太好看,她索性不走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回微信消息。
顾津南走到她身后,两只大手搭在她肩旁上,给她揉捏肩旁。
他手温热,揉捏的力道又刚好,夏里像一只倦怠的懒猫享受着顾津南的服务。
虚荣心作祟,夏里抬头,问顾津南:“你对你每一任前女友都这么好吗?”
“……”顾津南弹了下她的脑门,没好气道:“没有。”
夏里故意抠字眼气他。
她语气却软软的,一点挑衅意味没有,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气人,“哦,那你对你哪一任前女友比较好?”
顾津南放开夏里,走到夏里面前,双手抄着裤兜,懒散地倚着圆桌,散漫道:“把你伺候舒服了,就开始气我是吧?”
“我就随口问问。”夏里小脚丫子碰了碰他脚腕上的纹身,哼唧道:“你也可以不说。”
顾津南被气笑,他笑着哼了一声,“我他妈说什么?老子没伺候过任何前女友。”
夏里目的达到,咯咯笑着,“是吗,看着不像。”
顾津南俯身,捏着他的下巴,“哪不像了?”
“就……你那些前女友,不都挺漂亮的吗?”夏里犹豫了两秒,继续说:“你们不……”
算了,某些词太烫嘴,夏里不说了。
顾津南亲了下夏里的眼角,夏里下意识地眨眼睛。
顾津南看着夏里浓黑自然卷的睫毛,勾唇笑了下,他握着夏里的手盖在某处,散漫道:“在老子眼里,你永远是第一顺位,还有,我这里对她们没反应。”
夏里脸颊唰一下红了,顾津南的解释向来真诚直白,她很喜欢,但也害羞。
顾津南身体慢慢有了反应,他怕自己失火,松开夏里的手,“你自己玩吧,我忙一会儿。”
他说完,起身往沙发那边走去,离开时,还捏了捏夏里的脸蛋。
夏里觉着整个房间空气都是甜的。
早上,顾津南起来,打电话让前台去把夏里的行李从另外一个酒店拿过来了。
夏里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腰肢,慢腾腾地走到玄关处拿自己的电脑去圆桌剪片,账号最近都是沈昀在负责,钱照样还是五五分,夏里很不好意思,决定比完赛后多干点活,让沈昀好好歇歇。
酒店内只有霹雳吧啦敲键盘的声音。
夏里偶尔会扭头看下顾津南,他后背靠着沙发扶手,两条腿大刺刺地伸着,半躺在双人沙发里,专心致志地敲着放在大腿上的电脑,很认真专注的模样,放在高中那会儿,夏里绝对想象不到顾津南还有这面样子。
她似乎能幻想到若干年后,顾津南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在商战上杀伐果断的样子。
夏里动了动眼睫,沉下心来继续剪片。
暮色沉沉时,顾津南合上电脑,从沙发上下来,双手交叉扣在脑后,左右晃动了下脖子,青灰色的血管跟着他的动作来回扯着,野性十足。
夏里剪完一星期的视频后,给自己找了个电影放松,她带着无线耳机,抱着抱枕,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看电影,全然没发现顾津南已经忙完工作。
顾津南走到夏里身后,摘掉她一只无线耳机,贴着她脸,轻声道:“饿吗?”
他手又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夏里怕他再来,侧身躲他,说话也绕开能让他胡乱解释的词语,轻声细语道:“那我们去吃晚饭?”
“嗯。”顾津南淡淡地应了声。
一出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富丽堂皇、纸迷金醉的景象。
顾津南牵着夏里的手,问:“想吃什么?”
夏里没答,反问他:“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顾津南扬了扬眉头,低头睨着夏里,“你。”
“……”夏里就没指望他这张嘴能说出来什么正经话,她拉着声音叫他的名字:“顾津南。”
像是在撒娇。
“我都行。”他说。
“那我们去逛小巷子吧。”夏里兴奋地说道,漆黑的眼睛亮亮的。
顾津南看着夏里嗤笑了声,“沪市这么多商场你不去,去逛小巷子?”
换做顾津南任何一个前女友,都不会放弃这次血拼的机会。
夏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晚上逛小巷子很舒服的。”
“行。”
两人牵手漫步走在某条他们不知道名字的街道,街道两旁的路灯,透过百年梧桐大树在地上映下斑驳的影子,小店里的欢笑声拢着人间烟火,让人莫名的放松
这样的烟火气息,顾津南很少体会。
每经过一个店铺,夏里都会拉着顾津南进去看看,店铺若是卖吃的,夏里就会买上一份,若是卖其它玩意的,夏里也会在店铺里认真地挑挑拣拣,最后选几件儿她看得上眼的玩意带走。
当然,都是顾津南付的款。
顾津南刚开始的时候,只静静地站在夏里身边,指尖夹着根香烟,漫不经心地回答夏里随口抛出来的问题。
后来,他烟也不抽了,耐心地解释夏里的问题。
她会问他那些上好面料的起源,会问他那些小瓷器的历史,也会和他讲她小时候的糗事。
顾津南跟着夏里,渐渐浸在这人间烟火中。
这么一通逛下来,夏里发现他这个男朋友还挺博学的,她渐渐分了神,想着以后如果有了孩子,会不会像顾津南这般聪明,想着想着就红了脸。
顾津南揉了下她的脸蛋,懒散道:“想到什么了,又脸红?”
夏里笑,把手里的东西都塞给顾津南,“没,你等我一会儿,我上个厕所。”
“嗯。”顾津南抬眼扫了下远处的公共卫生间,离公共卫生间最近的路灯坏了,那片有些黑,他提高分贝说:“有事打电话。”
“好。”夏里还想多逛几条老巷子,便着急忙慌地跑着去厕所了。
顾津南还以为她忍住了,勾唇笑了笑,慢悠悠地跟了过去,站在厕所门口,边抽烟边等夏里。
夏里出来,发现顾津南站在公共卫生间门口等他,表情先是诧异,后是兴奋,她很自然地挽上顾津南的手臂,笑着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好。”顾津南说。
巷子尾,顾谦看着夏里的背影,笑着问旁边的女人,“哎,你是不是有个女儿?”
女人摸了摸脖子,神色有些不自然,说:“是啊,好多年没见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怎么了?”
顾谦笑着摸了摸女人的脸,淡淡道:“随口问问,现在见到你女儿还能认出来吗?”
女人抬头,随意的看着前方,视线不自觉地追着那个瘦弱的背影,她轻描淡写道:“不知道。”
顾谦笑着,笑的有些讽刺。
女人猜不透顾谦的意思,她指尖熟练地弹了下烟灰:“你放心,我就一个人,不会拖家带口嫁给你的。”
顾谦没吭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前方那两道将要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一如当年他看着地下室那个小男孩的眼神一样-
第二天一早,夏里和顾津南打车回了苏市。
这一路上,顾津南的情绪都很淡,他胳膊肘抵着车窗,手背支着脸,偏头看向窗外。
清明时节雨纷纷,天还未亮,小细雨就飘落下来了,天空有些灰蒙阴暗,路面被车轮碾压的锃亮。
夏里坐在顾津南旁边,情绪也很淡,她已经给爸爸过了十年的清明节。
十年,一晃即逝。
夏里不禁想,当初夏景安救下的那个男孩,现在是否在某一片天空下肆意的成长着。
想了一会儿,夏里的眼眶渐渐泛红。
顾津南有所感地偏头,大手掌盖住夏里的手,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内,拇指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背,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夏里他在,让她别害怕。
顾津南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衬衫加黑西装裤,手腕上没戴表,很庄重。
夏里动了动眼睫,眨下眼底的情绪,她晃了晃顾津南的手腕,淡笑着说道:“谢谢你陪我来给爸爸扫墓。”
“应该的。”顾津南轻扯着嘴角,“你以后回来的时候,都叫着我。”
夏里把他这话当做某种承诺,她点点头,说好。
墓园附近很多卖鲜花的小推车,顾津南牵着夏里的手走过去,站在一个小推车面前,淡声问:“爸爸喜欢什么样的花?”
“百合。”夏里说。
“老板,两束百合,谢谢。”顾津南说完,扫码,付了两束百合的钱。
两人一人抱着一束百合,往夏景安的墓碑前走去。
墓园里的人比寻常多,很多墓碑前,摆着新鲜的花束还有其他祭奠的东西。
顾津南跟着夏里往里面走,脚底下像是铺满了玻璃渣和盐粒,他每走一步,心脏就会重重地疼一下。
叶淑珍和夏景芸早早来到夏景安的墓碑前等夏里和顾津南。
她们不确定顾津南今天是否跟着夏里过来,看着顾津南一步步地往这边走,叶淑珍和夏景芸都如释重负地笑了下,她们赌对了。
夏里看着叶淑珍和夏景芸,定住脚步,提醒顾津南:“一会儿她们和你说什么都不要理,我们看完爸爸就回去。”
顾津南牵起夏里的手,淡淡说道:“干嘛让自己这么累,我不是说了吗,我就钱多,你随时可以利用我。”
“别给她们钱。”夏里有些窘迫,她不想让顾津南参与她们家这些破事。
“到时候再说。”顾津南知道了墓碑的位置,便拉着夏里往前走。
两人快走到夏景安墓碑时,夏景芸上前拦住她们,说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给我哥扫墓的。”
夏里刚要开头说什么,顾津南忽然把手里的花束放到她怀里,“你先过去。”
他说完,推着夏里的后背,让她往前走。
夏里想把顾津南带到爸爸的墓碑前,让爸爸看看自己的男朋友,她定在远处,扭头皱眉看着顾津南。
顾津南从兜里拿出烟盒,边掏烟,边对夏里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等夏里走了后,夏景芸抬头淡定地看着顾津南,压低声音说:“你就是夏里爸爸当年救的那个孩子吧?”
第52章
顾津南勾着嘴角, 脸上的情绪寡淡,他说:“您想说什么?”
夏景芸笑了笑,“夏里不知道这件事, 对吧?”
顾津南指尖捻着烟头, 云淡风轻地笑了下,“您家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情吗?”
夏景芸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堪比今日的天气, 她脸上的得意全无。
顾津南看着夏里的背影继续说:“您猜猜,您家老太太知道您用他儿子的死来圈钱,会更恨您还是我?”
他一口一个您字,说出来的话却没半分尊敬之意,处处带着威胁和不屑。
夏景芸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她故作镇静说道:“不管夏里和老太太谁先知道, 你都不会好过。”
顾津南抬头看过去, 一老一小, 站在夏景安墓碑前,脸上透着悲伤。
他心绞痛。
过两秒, 顾津南敛了下眼尾, 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吗?我还是那句话,夏里不过是我的一个女朋友而已,我玩腻了就不要了, 至于您家老太太,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因为当年的钱您们家有人接了。”
银质的打火机咔嗒响起来, 顾津南把烟点燃,吸了一口, 抬头看了眼夏里,又收回视线,继续说:“不过夏里知道的越晚,您拿的钱越多。”
“一年100万。”夏景芸说。
顾津南内心生起一股凉意,眉眼也更冷淡,100万,就他妈的100万把夏里给这样卖了。
为给她家小朋友找那两张纸币,他花的都不止100万,草!
顾津南手指弹了下烟灰,淡淡道:“您和夏里爸爸的关系好吗?”
夏景芸愣住,眸子也渐渐失焦,有那么片刻的时间,她看到了孩童时期夏景安带着她嬉闹玩耍的模样,暖暖的,她盯着前方,嘴角下下意识地上弯了下。
顾津南看到了夏景芸给出的答案,他内心一片荒凉。
“既然关系不错,那为什么要抛弃夏里,她身上不是留着你们夏家的血液?”
顾津南在问夏景芸,也是在问顾谦,顾谦不会给他答案,他想从夏景芸这里得出答案。
夏景芸越来越恍惚,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把夏里当成了赚钱的工具。
那个扎着双马尾,天真烂漫追在夏景芸身后叫姑姑的小女孩,被她亲手扼杀了。
顾津南也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他问的问题越来越没有威胁性,更多的是感情的自然流露。
“她不是个物质的女孩,把她养成年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为什么就这么嫌她碍眼呢?”
“嫌她碍眼,为什么又要用她赚的钱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把夏景芸折磨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全方位地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只说了句:“因为她勾引我老公。”
“……”
顾津南怔了一瞬,然后把烟扔在地上,踩灭,“是吗?”
“是的,我看见过我老公深夜在她房间里。”
“那这场交易就算了吧,我不喜欢不干净的女孩。”
夏景芸怕好不容易碰到的财神爷走了,又解释说:“不过他们没发生什么。”
顾津南捏了捏眉心,极其不耐烦,他清楚的记得,夏里那天晚上说了多少遍疼,以及沾着鲜血的床单和套。
他直接了当道:“您想销售一件商品,应该全方位的说这件商品的好,而不是处处给这件商品泼脏水。”
“做点能让她开心的事情,您拿到的钱更多。”顾津南说完便往夏景安的墓碑前走去。
夏景芸心情复杂,一方面她高兴顾津南没不要夏里,另外一方面她不清楚那天晚上他老公到底和夏里发生关系没有,毕竟那天深夜夏里哭的很凄惨。
如果他老公没和夏里发生关系,那自己的那些耳光就白抽了,想到此,她不由得往市里的另外一个墓园的方向看去。
心疼去世的人,折磨活着的人,赤裸裸的人性。
但人性里面,有一种情绪的催化剂:钱。
叶淑珍见夏景芸放顾津南过来,便知道她要到了顾津南的钱,她抬眼看了一眼顾津南,拄着拐棍离开了。
夏里看了眼叶淑珍的背影,她比之前矮了点,头发白的更多了,原是要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却被内心的执念和突如其来的不幸搞的加入老去。
顾津南静静地站在夏景安的墓碑前,视线落在墓碑遗像上。
那张经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面孔,今日清晰了起来,那张面孔不再带着鲜血,是干净的,慈祥的。
夏里的眉眼不怎么像夏景安,但笑容像夏景安。
良久,夏里主动握着顾津南的手,抬头对他说:“走吧。”
“好。”顾津南的声音很哑。
他腿是麻木的,脚底下的玻璃片好像又碎了些,盐已经融入了血液里,成为了液体。
“她们和你说什么了?”
快出墓园时,夏里问顾津南。
“钱。”顾津南言简意赅。
“别给。”夏里说。
“能给你减少点麻烦,花点钱也没什么。”顾津南紧了紧力道,握夏里的手更紧,他转移话题:“要去转转吗?”
夏里定住,无奈又失望地说:“她们就是无底洞,你别给钱,而且我说过了我自己的责任自己会承担的。”
顾津南伸手捏了下夏里的肩旁,都是骨头,上面薄薄的一层皮肉,他勾了勾嘴角说道:“啧,这小身板还挺能抗。”
夏里对这事格外执拗,“反正你别管就好了。”
“嗯,不管。”
他要管的,是自己的那份愧疚。
两人一路沉默。
过了很久,夏里说:“我们一块去市里面逛逛吧。”
“嗯。”
顾津南收到夏景芸短信发过来的卡号,给卡里面转了一笔钱-
夏里很久没在苏市逛了,一方面,她一个人在市中心逛时,那些快乐的回忆涌上来时,会很难捱,另一方面,是不想见到叶淑珍和夏景芸。
苏市一如既往的熠熠生辉,周围的人吴侬软语唠着家常,春水碧连天,人家尽枕河,烟火气息格外浓厚。
夏里指着远处墙壁被涂的五颜六色的幼儿园说道:“看,我幼儿园就是在那里上的,时间过的好快呀,都十几年了,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天天哭鼻子,我爸爸每天都得哄我半天。”
夏里说完,不好意思笑了,她笑完,问顾津南:“你幼儿园是在哪里上的?”
“没上,直接上的小学。”顾津南语气极为淡。
夏里眸子沉了下来,她想到了那张照片,顾津南被关在地下室的照片。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再后来,两人随意逛了几条街后,夏里发现顾津南的兴致并不高,便提议说回东洲。
顾津南点头同意。
两人到东洲时,时间接近下午三点,快到学校时,夏里犹豫着要不要让司机师傅直接在校门口停车,她回学校。
犹豫了一会儿,夏里对顾津南说:“我先回学校了,感觉好久没回学校了。”
顾津南偏头看她,眉眼间有些疲倦,他说:“你怎么没感觉到好久没去我那里了。”
他话落,前面的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看了顾津南和夏里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夏里莫名心虚,脸红了起来。
顾津南倒坦荡,他说:“师傅,我们是正儿八经谈恋爱,就等她同意结婚呢。”
司机师傅笑呵呵地说:“你们这个年龄谈谈恋爱挺好的,但是结婚的话,还是要考虑下物质基础,三观和性格。”
“她要什么我给什么,我三观性格跟着她走。”顾津南说的极为嚣张。
夏里脸红了又红。
“那挺好那挺好。”司机师傅点点头。
聊天间,车子到了顾津南公寓门口,夏里跟着他回了公寓。
两人到了公寓后,夏里换了鞋,去卫生间洗澡,最近折腾的太累了,她想好好补个觉,明天好元气满满的去学校。
顾津南一回到公寓就接到了周教授的电话,他去主卧接电话。
夏里便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澡去了,进去后,她还特意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上了。
冒着热气的水淋在身上很舒服,她不禁在淋浴下多站了一会,放松身体,她低头的时候,能看到身上的红紫痕迹,顾津南每次都要的特别猛,有种要把她揉在他自己身体里的冲动,想到此,夏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去客房睡觉,并且反锁门。
然而,等夏里出来的时候,顾津南正站在客厅擦头发,身上只穿了条短裤。
夏里内心忽地生出一个念头:他做某些事情的时间和洗澡的时间一样短就好了。
顾津南幽幽地睨着她,坦坦荡荡的,又浪又痞。
夏里抬眼便看到了他肩旁的牙印,痕迹有些淡了。
顾津南问她:“去主卧睡?”
夏里往后退了两步,“我好累,想好好睡一觉。”
顾津南眼尾上扬了下,“我说不让你好好睡觉了吗?”
“我去客房睡。”夏里轻声细语地说着。
“嗯,去吧。”顾津南真没跟着夏里去卧室,他径直走向了厨房,打开热水壶烧了壶水。
夏里太累,见顾津南没跟上来,她随手关上了门后,倒在床上就睡了。
就在夏里快要进入梦乡时,她身下的床垫往下落了落,顾津南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第53章
夏里感觉到了凉意, 下意识地往旁边欠了下身子,但由于困意浓厚,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动了一下, 身体并没有往旁边移动几分。
顾津南看穿她的心思, 便动了动身体,往旁边移动了些,不靠她太近。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被子往下塌了一块。
半分钟后,夏里似是意识到什么,她迷迷糊糊睁眼,翻了个身,困倦地看了顾津南一眼,又闭上眼睛, 伸手拉被子, 去给顾津南盖被子, 还一边哼唧道:“盖好被子,你身上太凉了。”
许是带着困意, 夏里的声音又奶又软, 惹的顾津南身上的温度一下子升上来,他把旁边的人扯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夏里软软的侧脸。
“身上怎么这么香?”顾津南低声问她。
夏里猫咪似的咬了下顾津南胸膛,带着怒气哼唧道:“顾津南, 我想睡觉。”
“没不让你睡觉。”顾津南声音低低的,裹了些欲望。
夏里半睡半醒,思绪飘扬间, 她想到了柒时宜的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她现在有点怀疑柒时宜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就走神的这么点功夫,她身上的衣服已全部被他扯掉。
“你别动我。”夏里懒得睁眼。
顾津南特欠揍地说道:“这睡衣抱着不舒服。”
夏里伸手推她,“我不想。”
顾津南身上的温度,烘的夏里身体的暖暖的,他低头咬了下夏里敏感处,“反复提醒我你不想,是不好意思说你想?”
“……”夏里不再搭理她,小脸蹭了蹭顾津南的胸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顾津南小腹部阵阵暖流通过,他最终没忍住心里的火,伸手去旁边抽屉里拿塑料包装,翻了个身,把旁边的小人儿压在身下。
他的力道算不上重,但夏里还是被她弄的褪去了大半睡意,她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茫然地看着他,软声道:“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
顾津南勾唇笑了笑,他故意加重力道。
夏里下意识地收紧身体,轻飘飘地嗯了声。
顾津南的舒服感达到了顶峰,他深深地呼了口气,贴近夏里的耳朵说那些羞耻的情话。
“……”
夏里伸手去捂顾津南的嘴巴,声音软的不像话,“你别说了。”
顾津南亲了下夏里的手心,又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后腰上,“痒,帮我抓一下。”
夏里身体软的像一滩水,手上哪里还有劲儿,小猫拍人地的,抬手打了下顾津南的后背。
顾津南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动作又猛烈了几分,额头青筋冒气,脑门上密密麻麻的细汗,汇聚成大的汗珠,有几滴砸在了夏里身上。
“……”
床头灯关掉,房间里一片昏暗,两道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
公寓也跟着安静下来,时间在安静中一秒一秒的走过。
最后,吵醒两人的,是门外反复响起的门铃声。
顾津南拿起手机,点开软件看了下,门外站着的是顾谦,他直接给顾谦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事情。
他抽身的动作惊扰了夏里的困意,夏里不满地嗯了声。
顾谦听到声音,淡淡说道:“屋子里有别人在?”
“挂了。”顾津南一点不想让夏里见到顾谦,他想找谁当女朋友,娶谁做妻子,只凭借他的意愿,为家族企业卖命,只是他肉/体承担责任的一种方式,并不代表他的灵魂也在臣服。
“出来一块吃个饭,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和苏棠结婚了,你过来见见她。”
顾谦话落,旁边的女人笑的更软更得意了。
顾津南明显顿了一下,这么些年,顾谦身边出现的女人不少,但他从未说过自己要结婚,几秒后,顾津南懒散地说道:“没兴趣,请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吃吧,以后不少麻烦他们。”
“出来见一下,顺便把东西拿进去。”顾谦说完,一阵咳嗽,咳嗽一阵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顾津南轻声下床,从柜子里随便拿了套衣服穿上,懒散地往门外走去,他开了门,最先闯进他视野的是顾谦。
顾谦摆摆手,旁边穿着合身旗袍的女人走过来,顾谦揽着她的腰,直勾勾地看着顾津南,“介绍下,这是苏棠。”
顾津南没骨头似地倚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眼皮沉沉,没给顾谦带来的女人任何眼神,他问顾谦:“然后呢?”
“什么然后?”顾谦看着顾津南说。
“炮友,情人,还是你新找的形象代言人?”顾津南懒散地问着,故意给顾谦添堵,用意明显,就是想顾谦快点带着他的新女友离开。
还没等顾谦发怒,一直白皙细嫩的手伸到闯进顾津南的视野里,苏棠笑着说:“津南,你好,我是苏棠,你爸爸的未婚妻,你可以叫我苏阿姨。”
“未婚妻——”顾津南说话间慢慢地抬头,薄薄的眼皮往上一掀,已经到嗓子眼里的‘啊’字莫名消失,她眼前的这张脸和夏里的太像了,眉眼、鼻梁、嘴巴,甚至连某些小痣的方向都一样。
顾津南后背发凉,他有那么几秒钟,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苏棠。
“对,未婚妻。”顾谦嘴角带着笑,用难得温和的语气说道:“老了老了,遇到想要结婚的人了。”
苏棠另用一只手捋了捋头发,变脸似的,立马换上一副娇羞的表情,“你哪老了,不许这样说自己。”
“好好,不说不说。”顾谦呵呵笑着。
两人浓情蜜意的夫妻模样。
顾津南视线一直在苏棠脸上,目光很深,眉头微皱,在沉沉地思考着什么。
苏棠手一直伸着,她见顾津南没反应,又笑着问:“津南,你怎么了?”
顾津南思绪回笼了几分,她双手插兜,又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混混模样,“你口红花了。”
苏棠愣了一瞬,收回手,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去擦嘴角边的口红,一边整理面容一边自然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出门时间有点赶,妆画得有些急,我下次注意。”
顾谦拍拍苏棠的肩旁,温和道:“没事,他一个小辈,用不着给他道歉。”
苏棠稍稍擦了擦嘴边多余的口红,又抬头看着顾津南,“听你爸爸说,你现在和你女朋友一块住,晚上有空吗,我们一块去吃个饭?”
顾谦搭话,“我看可以,正好让你苏阿姨见见你那女朋友,看看那姑娘适不适合做顾家的儿媳妇。”
顾津南也看着苏棠,云淡风轻道:“没空,女朋友就不必见了,不知道哪天就分了,还有,你们随意,结婚离婚都不用告诉我。”
他这话说的又嚣张又浑。
苏棠到底知道像顾家这样大家族的相处模式,脸上也没浮现出尴尬,只说:“年轻人嘛,爱不爱的都冲动,不过这样也好,多接触几个女孩,才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
顾津南冷笑一声,勾着嘴角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赌场?”
苏棠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那你看错了,我平时不怎么出门,出门也都是去插插花,做做瑜伽什么的。”
顾津南沉了沉目光,扭身要关门。
顾谦拦住他,“你苏阿姨有东西要送你。”
苏棠从包里掏出个丝绒盒子,对着顾津南打开,里面躺着一串上好的佛珠,她说:“开过光的,寓意挺好的,你拿着玩。”
顾津南看着苏棠的眼神愈发冷淡,他睨了顾谦一眼后,砰地一声关了门。
苏棠被吓的猛地一哆嗦,纤细的手指拍打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
顾谦看着眼前的那扇门,敛了笑容,神情也不似之前那样温和,顾津南的反应不是他预想的那样,他现在拿不准顾津南对夏里真正的态度,是玩玩,还是真动心了。
但无论怎么样,顾家的儿媳妇,必须在军政商三道有一道能顶天的。
苏棠把丝绒盒子收了扔进包包里,伸手挽着顾谦的胳膊,指了指一旁的补品,说道:“这些还没给津南。”
顾谦淡淡地睨了苏棠一眼。
苏棠立马正经了几分,弯腰提起地上的礼盒,笑着说:“等下次见面我再给津南买,这些我回家做给你吃。”
顾津南贴门坐着,眉眼间铺满了情绪,身体冷的像冰块一样,自己的女儿不管,砸钱买昂贵佛珠来讨好别人的儿子。
他陷入沉思,如果当面没有那场车祸,这些人真实的嘴脸会露出来吗?是车祸催化了人性,还是人性借着车祸表现出来了?
他无从可知,只知道自己想让那些人消失。
日落西山,天渐渐黑沉起来。
夏里睡醒,她伸手揉了揉脑袋,又看了看身上套着的宽大短袖,是事后顾津南给她穿的,她抬头往卧室门那边看过去,一片漆黑,客厅似乎也没开灯。
夏里穿着拖鞋往客厅走去,她按亮客厅一侧的灯,恰巧对上顾津南的眸子,顾津南靠沙发扶手坐着,他手里握着一玻璃杯,里面装着淡黄色的烈酒,旁边放着酒瓶。
两道目光撞在一起,顾津南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夏里,目光深也平静。
夏里愣了两秒,随即快速地走过去,葱白纤细的手指搭在顾津南头上,一边试他的体温,一边问:“你怎么一个人喝酒啊?”
顾津南微微皱眉,眼底的情绪渐渐泛浓,他始终不明白,除去性和利益,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主动去了解他,贴合他的喜好去陪着他。
“夏里。”他喊她。
“嗯。”夏里应了声,等了好久,也没听到顾津南下面的话,她拿走顾津南手里的酒杯,放在沙发上,问他:“怎么了?”
顾津南扫了一圈客厅,客厅不似之前那样冷了,那些真相,他说不出口,只问:“我发烧了吗?”
夏里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的失笑了声,她说:“没有,顾医生。”
顾津南嘴角微微敛了些,他算个狗屁的医生,自己的病都治不了。
“你心情不好?”夏里小声问他,他平时好像很少喝酒,喝也是和他那些同学喝些啤酒,不会喝这样的烈酒。
“嗯,不好。”顾津南语气很淡。
“为什么?”夏里脱掉拖鞋,一只脚碰了碰他脚腕的纹身,夏里不是很喜欢他那处的纹身,每次看到,心都会隐隐作痛,但她喜欢碰他那里。
顾津南把夏里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的体香,不正经道:“因为媳妇要走了。”
“……”夏里之前就没发现顾津南这么粘人,不过她又想,这样也挺好的,有安全感。
“怎么这么瘦,这些年是不是没好好吃饭?”顾津南只觉着怀里的人身上没几两肉,都是骨头。
“好好吃饭了。”夏里笑着回。
“那是不是吃的不太营养?”顾津南从漫长的高中记忆里,找到了那个瘦弱的女孩无数次从他班级后门经过的画面。
还有那次她被开水烫,去水龙头冲水的事情,顾津南撩起夏里身上宽大的短袖,她大腿根那块没有烫过的痕迹,只有交欢过的痕迹。
挺好,这是唯一一件他自发地不带任何目的的对她好的事情。
“你干什么?”夏里一边往下扯短袖,一边往后退。
“看看留疤痕了没?”
“没有。”夏里小声哼唧,“那种事情只会有於痕。”
顾津南嗤笑声,扬了下眉头,“哪种事情?”
夏里深吸了一口气,不打算搭理他。
“你高中的时候,那里不是被烫过吗?”
他话落,夏里猛然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记起来了?”
“嗯。”顾津南又把夏里扯到怀里。
夏里看着头埋在顾津南胸膛里,身体因为愉快的笑而小幅度地颤抖着。
顾津南很不应景地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好遗憾。”
夏里皱眉,“遗憾?”
“嗯,遗憾,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就没谈恋爱呢?”
夏里不知道顾津南是不是醉了,他说的话越来越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说:“高中老师不让谈恋爱?”
“可以偷偷谈,然后,等高考完了,我们就直接出国念大学。”
国外没有顾谦,没有苏棠,没有叶淑珍,没有夏景芸,也没有一直扯着顾津南的那条链子……
“我那个时候没钱,出不了国。”夏里坦诚道。
“我有。”
“那是你的。”
“是你老公的。”
夏里红了脸,她想了几秒,又说:“如果我跟你一块出国念大学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多找几分兼职,能养活自己的。”
“不用那么多兼职,你可以继续做账号,我给你当模特。”
夏里失笑,“让我靠男朋友的美色生活啊?”
“嗯,我不是说了吗,你可以随时利用我。”顾津南扬着尾音,声音里裹着些小得意。
夏里皱眉,只觉着奇怪,她说:“你这个人,不说让我好好爱你,天天提醒我去利用你,行吧,等我哪天缺钱了,就把你卖了救急。”
“好。”顾津南点头。
夏里:“……”
“饿吗?”顾津南问她。
夏里摸了摸肚子,“有点。”
顾津南把酒杯和酒瓶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抬下巴指了指其中的一间卧室,“上次买的零食都在那里,你先吃点垫垫肚子,然后我们一会出去吃饭。”
“嗯。”夏里点头,转身去房间拿零食。
顾津南去洗澡间冲澡,去身上的酒味,夏里换好衣服,在客厅边吃零食边等他。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块出了门。
路上,顾津南问夏里:“你妈妈在做什么?”
他语气很随意,像是不经意间提到的话题。
第54章
“不知道。”夏里语气寡淡, “我爸爸去世后她就走了,我很久没见到她了。”
微风在空气中浮动,夏里伸手试图去抓一缕清风, 一如小时候那样, 夏景安刚去世的那段日期,夏里经常幻想着自己能被风带到父亲那里,常常站在风中傻站着, 等风带自己离开,而风带走的都是地上的落叶,留给她的是浑身冰凉。
顾津南从兜里摸出跟烟,拢着打火机的火苗,给自己燃烟,好一会儿, 他漫不经心地又续上这个话题, “你恨她吗?”
“小时候恨, 现在没感觉了。”
“你希望她过的好吗?”
夏里没吭声,只眨了下睫毛。
顾津南这根烟抽的猛, 两三口把烟抽下去了一半, 他脸上的情绪很浓,像是被什么困扰着。
两人并肩走到学校附近的巷子里,夏里开口打破安静,“我爸爸是救人才去世的, 他生前很爱他的妻子,我总觉着……她可以离开,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
夏里眼睛里的落寞感很重,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但不应该这么快,快的连爸爸的墓碑在哪她都不知道。”
尘封在顾津南心底的小箱子, 被人用刀划了一下,冷刀锋利,动作迅速,直到那把刀从他心脏里抽出来后,他才感觉到疼。
“那你恨……你爸爸救的那个人吗?”顾津南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里的抖。
夏里以为顾津南冷,她快步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顾津南面前,踮起脚尖,把他外套拉链拉上,金属拉链拉到顾津南锁骨的时候,夏里说:“恨。”
顾津南手抖了一下,指尖的烟头掉落在地上,烟头那抹猩红,碰到地上的水,瞬间熄灭。
他双手自然垂着站在原地,后背崩的笔直,像把即将断弦的弓箭,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路口失焦。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很低,像是在用气音说话,“可以不恨吗?”
夏里觉着顾津南今天特别莫名其妙,她眉头紧皱,抬眼刚看到顾津南的下巴,猝不及防地,巷子远处响起冰粉的叫卖声,卖冰粉的老爷爷载着摊铺过来了。
夏里的注意力被卖冰粉的小摊车分去了几分,她抿抿嘴,伸手握住顾津南的手,“我们不说这个了,去买冰粉吃吧。”
“好。”顾津南弯腰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扔进垃圾桶,随后和夏里一块走去卖冰粉的小摊铺。
“爷爷,一份大份冰粉。”夏里弯着嘴角说道。
顾津南轻笑了声,他付完钱后,伸手揉了揉夏里的脑袋,懒散道:“我去旁边买瓶水。”
“嗯。”夏里点头。
顾津南买水的时候,看到付款台上的糖果,随手捏了一把,放在付款台上,一并让老板结账。
“呀!”
顾津南前脚刚迈出便利店的门口,旁边突然起了一道声音,是夏里,她端着冰粉,站在便利店门口故意吓顾津南。
顾津南脑子乱的很,他正走神,夏里这一嗓子把他吓的一哆嗦。
夏里觉着超搞笑,站在墙边咯咯笑着,露出瓷白的牙齿。
卖冰粉的老爷爷,以及旁边守卤肉店的老奶奶,都往这边看,跟着夏里笑起来。
顾津南扬了下眉头,一只手抄兜,低头看着夏里,弯着嘴角,眼神中带着宠溺。
这一刻,风都是甜的。
夏里笑的身体乱颤,手上的冰粉跟着摇摇晃晃。
顾津南伸手拿走她手上的冰粉,弹了下夏里的脑门,“学坏了。”
夏里笑到小腹隐隐作痛才停下来,她眼角带着泪花,说:“你真被吓到了吗?”
顾津南散漫地嗯了声,舀了一勺冰粉喂到夏里嘴巴里,“吃你的冰粉。”
夏里眼角弯弯,“好。”
后来,很多个日子里,顾津南会坐在这家便利店的门口,抽烟到天亮。
“这个冰粉挺好吃的。”夏里接过冰粉盒,舀了一勺踮起脚尖去喂顾津南,“你尝一下,又香又甜。”
顾津南弯腰咬走勺子上的冰粉,没咀嚼几下就咽下去了,他不爱吃甜的。
但夏里时不时地会喂顾津南吃甜的,顾津南统统接下。
被霓虹灯拢着的小巷子里,夏里端着冰粉慢悠悠地吃着,顾津南夹着烟跟在他身后,平凡也浪漫。
两人走到巷子尽头,顾津南把拧开瓶盖的水递给夏里,“再喝点水。”
夏里握着顾津南的手腕,顺着力道把水瓶送到嘴边,缓缓地喝了两口。
顾津南微微垂眼,看着握着他手腕的那只细嫩葱白的小手,嗤笑了声,散漫道:“有那个胆勾引我,没那个胆看我?”
夏里喝完水,仍旧不敢看顾津南,她脸颊有些泛红,温吞道:“哪有勾引你。”
“你行。”
顾津南没继续点破夏里的小心思,仰头把剩余的水喝完,快步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一位捡废品的老人面前,弯腰把瓶子递给老人,“帮忙收个瓶子吧?”
老人抬头,看着顾津南笑了笑,道谢后,他把顾津南手中的塑料瓶装进袋子里。
夏里每一次都会被顾津南这些小细节感动的热泪盈眶,此刻,她又红了眼角。
顾津南站在路的旁边,一边拆烟盒上的透明包装,一边等夏里走过去。他刚把烟咬在嘴里,欲要按打火机燃烟时,夏里抽走他手里的打火机,轻声细语道:“我帮你点吧。”
顾津南双手抄兜,低头,把烟挨近打火机,他抬眼皮看夏里,含糊不清道:“行啊。”
又混又撩的模样。
两人的脸贴的太近,夏里乱了心跳。
片刻后,夏里忽然笑了下,亮亮的眼睛看着顾津南。
顾津南以为夏里有什么话要说,也低头看她,耐心的等她的话。
下一秒,他嘴巴里的烟突然被人抽走,夏里拿着打火机和香疯狂往前跑,只留下了句:“少抽点烟。”
顾津南失笑,这算是今天她被耍的第二次,很好,他家小朋友的胆子变肥了不少。
顾津南往前没冲刺几秒,就追上了夏里,他拎着夏里的衣领,嘴角勾着坏笑,妥妥的小混混模样,“小朋友,老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抢别人东西?”
夏里大喘着气,也笑着。
两人拉扯之间,一辆警用摩托车停在两人面前,身穿制服的警察长腿一迈下了车,走到夏里的身边,问顾津南:“干什么呢?”
夏里:“……”
顾津南:“……”
警察瞥见夏里手中的香烟和打火机,低头对夏里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实话实说。”
夏里正在想用什么样的措辞陈述这件事情比较合适,顾津南却先开口,一本正经道:“警察叔叔,她抢我烟和打火机。”
“……”
警察看了顾津南一眼,低头问夏里:“小姑娘,是这样吗?”
“……”夏里抿了抿嘴唇,“嗯。”
“……”这情况反转的太快,警察一时反应不过来夏里这说的是真话,还是由于害怕在撒谎,毕竟眼前这小姑娘怎么看怎么乖。
“小姑娘,你不用紧张,如果是被勒索或被抢劫,可以实话实说,我会把你安全送到家的。“
顾津南脚尖踢了下夏里的鞋子,语气极为嚣张:“听到没,干了坏事就要承认。”
夏里头皮发麻,太射死了,她硬着头皮说:“警察叔叔,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在玩。”
空气停滞了三秒。
“……”警察搓了搓脸,尬笑道:“行吧,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打110求助。”
夏里捣蒜式的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警察叔叔。”
顾津南欠揍道:“警察叔叔,我烟被抢了。”
警察看着两人笑,“行了,别撒狗粮了。”
顾津南舌尖点了下脸颊,得意道:“不是警察叔叔自己主动过来的吗?”
警察双手环抱,对顾津南这个刺头嘿了一声。
顾津南一手抄兜,也看着警察,他比警察高,气势上也略胜几分。
警察看了顾津南两秒,又把视线落回夏里身上,“小姑娘,让你男朋友少抽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抽烟。”
“……”
“好。”夏里点头。
警察骑着摩托车都快消失在巷子口了,夏里还在看。
顾津南捏着夏里的下巴,简单粗暴地拉回夏里的视线,有些不爽道:“还看。”
“你有没有觉着刚刚那个警察,还挺帅的。”夏里眼神真挚地看着顾津南,低声说着,“像明星扮演的。”
顾津南脸色又沉了几分,他直勾勾地盯着夏里,慢悠悠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夏里好脾气地重复,“我说,刚刚那个警察是不是挺帅的?”
“……”顾津南扬了下眉头,啧了声,“夏里,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顾津南微微眯着的眸子里含着坏笑,浑身透着股痞劲儿。
夏里很识时务地把香烟和打火机塞进他的裤兜里,哄小朋友似的说:“不过没你帅。”
顾津南哼笑一声,扶着夏里的脖子,吻了上去。
远处时不时地响起汽车的发动声和人们的谈笑声,夏里紧张,无法专注于这个吻。
顾津南没吻两分钟,便放开了夏里,他粗粝的拇指指腹摩擦着夏里红润的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老子中午是不是没伺候好你?让你这会儿还有精力欣赏别的男人。”
“……”夏里没接他的话,径直转移话题,“我今天晚上得回学校了。”
顾津南眯了眯眸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冲突。”
话落,他兜里的手机恰巧响起来,顾津南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陈清的电话,他看了屏幕两秒,随后挂断了电话。
夏里以为是他家里公司上的事情,也就没多过问。
顾津南扯着夏里的手腕,懒散道:“走,送你回学校。”
一路上,顾津南都沉默着。
等到夏里宿舍门口时,顾津南伸手捏了捏夏里的脸蛋,淡淡道:“回去好好睡觉。”
夏里笑,“好,你也是。”
顾津南等夏里进了宿舍,拿出手机给陈清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顾津南便听到了陈清嚎啕大哭的声音,他沿着道路往回走,捏了捏眉心,懒散道:“又怎么了?”
“我分手了。”陈清哽咽道。
顾津南对陈清频繁换男朋友早已习以为常,他淡淡道:“再找一个。”
“我不想在国外找了,我想回国找。”
顾津南呵了一声,他静了两秒后,吊儿郎当说道:“随你便,反正我已经找到媳妇了。”
“顾津南!”陈清大声喊他的名字。
“嗯?”
“你就是条喂不熟的狗。”
顾津南语气更慵懒,“你喂过我?”
第55章
“我这就过去喂你。”
顾津南敛了敛眼角, 嗤笑一声,随便找了台阶坐下来,一手搭在膝盖上, 一手举着手机, 有些颓废。
“你不信?”
顾津南看着前面晃动的灌木丛,淡淡道:“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挂了。”
“顾津南。”
陈清喊他, 不让他挂电话。
顾津南没挂电话,他冲灌木丛摆了摆手,散漫道:“过来。”
上次拉在顾津南车里的小黑狗,趴在地上看了顾津南两秒后,迈着小短腿朝着顾津南跑过来,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直蹭顾津南带有纹身的那只脚腕。
顾津南看着黑的像煤球的小家伙, 淡淡地笑了两声, 随它蹭自己的脚腕。
“你在给谁说话?”陈清问顾津南。
“狗。”
“顾津南, 你他妈骂我?”陈清跳脚。
顾津南拎起小黑狗的脖子,把它往远处放了放, 小黑狗尾巴翘的老高, 冲顾津南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又跑到他怀里蹭他。
“你真的在给狗说话啊?”陈清的分贝降了下来,“可是你不是最讨厌狗吗?”
“现在不怎么讨厌了。”
“你买的狗?什么品种的?”
“夏里捡的狗。”
电话那边又安静了下来,陈清又哭, 她声音里含着呜咽,“顾津南,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夏里了?”
“是吧。”顾津南伸手挑逗小狗, 小狗摇着尾巴叫两声,左蹦蹦, 右跳跳,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十分可爱。
陈清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的哭。
顾津南左右活动了脖子,散漫道:“陈清,你有劲儿没劲儿?不就他妈的分个手吗,再找一个不就行了。”
片刻后,顾津南的语气又温和了起来,“别哭了。”
“顾津南,我想回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顾津南自嘲地笑了笑,“遗落之子,拾之晚矣。”
“你在恨我高考后不吭不声地走了?”陈清问顾津南。
“我有病啊?”
“可是我走那天你喝了很多酒?”
顾津南动了下睫毛,身体微怔,那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断片,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他。
他本以为陈清会在他身边一辈子,可结果呢,陈清毫无预兆地突然去了国外念大学,他知道她念的是哪个大学,他也可以去找她,但觉着没意思,不想强贴在人身边求人爱他。
“嗯,都是那帮傻逼灌的我,又叫爹又叫爷的。”顾津南语气云淡风轻的,没带多少感情。
这样一对比,陈清的伤感就有些多余了,甚至有些可笑。
顾津南的冷,终于用到陈清身上了,曾几何时,陈清在顾津南的照料下,嚣张到尾巴都能翘上天。
“为什么是夏里?”陈清语气冷淡的不像话,“就因为她乖吗?”
“能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夏里呗。”顾津南不想让氛围这么尴尬,又把自己调成那副游戏人间的模样,“你他妈这是喝了多少,在这给我煽情什么,有点陈清的样子。”
陈清笑了,心酸又无奈的笑,她开始配合顾津南的语气,满不在乎地说道:“喝的确实不少,来喝一杯?”
“我有病,漂洋过海找你喝酒。”
“我回国了,在天水。”
“什么?”顾津南怔住-
顾津南推开天水某间包厢门时,浓厚的香烟味扑面而来,呛的他皱眉咳嗽了一声,他抬眼,最先看到的是陈清,陈清不怕冷似的,穿着件红色的吊带裙,坐在包厢正对着门的位置,指尖夹着根女士香烟,妩媚又冷淡。
“怎么不抽死你们。”顾津南弯腰,把小黑狗放在地毯上,抬下巴指了指靠窗的男人说:“把窗户打开。”
“南哥,怎么开始养狗了?”靠窗的男人按灭烟头,边去开窗边问顾津南。
在场的人谁都知道,顾津南不喜欢狗这种动物,尤其是被拴着铁链子溜的狗。
顾津南没吭声,往前走了两步,坐在了任子旭旁边。
任子旭也按灭了烟,“这狗是他女朋友的,大家少抽点烟,要是把狗给熏着了,你们南哥回家不好交代。”
顾津南睨了任子旭一眼,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目光沉沉。
任子旭是和顾津南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当然懂顾津南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低头含糊不清道:“她没给我说她要回来,我也是临时被叫过来的。”
陈清淡淡地睨着地毯上乱跑的小黑狗,没说话。
“这狗长的可真俊,是什么品种啊?”包厢里有人问。
陈清忽地笑了,抬眼看着顾津南,说道:“是挺俊的,长的有几分像你。”
众人:“……”
顾津南随手拿了个抱枕扔过去,“一回来就呛我。”
陈清翻了个白眼,“谁让你来那么迟。”
任子旭搭话,“陈大美女理解理解吧,你南哥现在又要伺候媳妇又要伺候狗,能出来已经不错了,估计过一阵子,都叫不出来了。”
任子旭话落,包厢里的人视线在顾津南和陈清之间来回转移,陈清今天叫的人,都是些高中朋友,这帮人谁都知道当初陈清是顾津南罩着的,也都知道顾津南高三毕业喝的烂醉的事情。
“我靠,南哥你真收心啦?”
“我还以为你会和清姐在一起呢。”
顾津南弓着背,虎口圈着酒杯,慢悠悠地喝着酒,神情不明。
“喝多了吧你,她俩在一起还不得天天拆房?”任子旭说。
那人尴尬地笑笑,摸了摸后勃颈,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是,南哥还是得找个乖的,乖的事儿少。”
陈清走过去,碰了下顾津南的酒杯,挑着眼尾,还是那副心高于天的大小姐模样,“南哥什么时候分手,我排个队?”
说完,陈清仰头要喝酒杯里的酒,这杯酒她倒的很满,顾津南伸手夺走陈清手里的酒,“别一会儿又吐的哪里都是。”
陈清笑,她看着顾津南冷冽的侧脸,像以往一样伸手要揉顾津南的头发。
顾津南躲开她的动作,眯着眸子说道:“滚,都多大了。”
陈清不屑地切了声,“多大了你也是弟弟。”
任子旭端着杯酒,起身,“来来来,欢迎陈大美女回国。”
包厢里的人都走过去碰杯,顾津南懒懒散散地起身,往前伸了伸玻璃杯,随后仰头灌了下去。
“清姐,这次打算在国内待多久?”顾津南的高三饭搭子粱致问道。
“不知道,拿下你南哥我就走。”陈清含笑说着,狐狸眼眼尾微微挑着,让人分不清是真话还是说笑。
“你高三为什么突然出国了?”任子旭问。
顾津南身体怔住,薄眼皮往上掀了掀,视线落在陈清身上几分。
“生病了,去国外动了个手术。”陈清说话间看了眼顾津南,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样子,小黑狗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陈清话落,包厢里的人都正经了几分,纷纷上前关心陈清的病情。
顾津南把怀里的小狗扔给任子旭,淡淡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就那么片刻的功夫,顾津南的眉眼间铺满了疲惫,身上像是染了一层冰霜,他懒散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陈清看着顾津南的背影,直到他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陈清从沙发上下来,蹲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给自己倒了杯酒,她低头,嘴角一弯,挤出个笑容,两滴温热的眼泪啪嗒掉在玻璃杯中,她闭着眼睛把酒全部灌了下去。
顾津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站在拐角处,漫不经心地抽着烟,颓废又潦草。
他想起来了他和夏里在一起的那晚,那场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还未开始,他就接到了陈清的电话,陈清哭着说她分手了,顾津南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回来,老子给你当男朋友。”
陈清拒绝了他,她转眼第二天又找了其他男人。
顾津南也清楚的知道,陈清并没有生病,她刚只是在撒谎。
陈清走的那天,顾津南查遍了陈清所有的信息,只要有一个客观条件逼着陈清必须要出国,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追上去,可事实呢?她只是厌倦了国内的生活,她围着他转的那些年,只是单纯的享受有人把她罩成公主的那种感觉。
如果迟家不重视顾津南,顾谦这些年不会正眼看顾津南。
如果夏里没认真地爱着顾津南,陈清也不会三番两次回国,他只会偶尔给顾津南弹个视频,秀秀自己新建立的恩爱。
顾津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对自己,也对这乱糟糟的世界。
他对陈清矛盾至极,准确的说,他对过去的那段日子矛盾至极。
过了很久,顾津南从兜里摸出手机,想要给夏里打电话。
好巧不巧的,夏里的视频电话弹过来。
电话接通,夏里头往前伸了伸,看清顾津南周边的景象,说道:“你是在外面吗?”
“嗯,一个朋友回来了,出来喝了两杯。”顾津南笑着说。
不知怎地,夏里脑海里闪过陈清这两个字,她表情断线片刻,随后又温吞说道:“你是不是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好,明天早上有课吗?”顾津南问。
“没。”
“那一块吃个早餐?”
“好呀,我宿舍旁边的餐厅,可以吗?”
“好。”
“那你一会儿回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吧。”
“行,早点睡,挂了。”
等顾津南再进包厢时,包厢里不少人已经有了醉意,陈清有这种让人笑着醉的本领。
“你这狗好丑啊。”陈清看着在茶几底下睡的四仰八叉的小黑狗说道,她似乎也有些醉意,声音有些飘。
“什么时候回学校?”顾津南问陈清。
“没想好。”陈清敛了敛眼角,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肩旁,对顾津南这幅表情略显无助。
顾津南舌尖低了下脸颊,偏头往外指了指,“走吧,楼上定好了房间。”
陈清起身,伸手拍了拍顾津南的胸膛,“弟弟还是那么贴心,今晚要和姐姐一块睡吗?”
顾津南推陈清,勾唇笑着,“滚啊,别在这恶心我。”
最后,上面的一行人都睡在了天水,任子旭和顾津南睡一个房间,陈清睡在了顾津南对面的房间。
顾津南喝了很多酒,睡的昏昏沉沉的-
翌日清晨,陈清换了套小香风的穿搭,一大早去敲顾津南的门,嚷嚷着要和顾津南任子旭一块儿吃早餐。
“你们俩吃吧,我有早八。”任子旭拎着外套就走了。
“等一会儿。”顾津南叫住任子旭,“把狗带学校去。”
任子旭看着这小黑狗直接头疼,他揉了揉脑门,“能不带吗?真的很丑。”
“不能。”
陈清在一旁大笑,笑了会儿,她说:“陪我去吃个早餐,吃完我就滚蛋了。”
顾津南懒懒散散的嗯了声,他头疼的厉害,隐约记得今天早上有什么安排,他想了两秒,没想起来,索性放弃,松松垮垮地穿着外套,和陈清一块出门吃早餐去了。
夏里早上六点就起来化妆,收拾了大半个小时,她给顾津南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在餐厅等他,便拿着书去餐厅看了。
顾津南一直没回夏里的消息。
早上八点的时候,夏里给顾津南打了个电话,系统提示顾津南的手机关机了,她看着面前的书有些失神,忍不住胡思乱想。
八点半的时候,柒时宜过来买早餐,看夏里在餐厅坐着,她走过去冲夏里打了个响指,说道:“你怎么还在这?”
夏里抬头,有些失望地说道,“顾津南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他。”
柒时宜啊了声,说:“可能是他昨天喝多了,这会儿没醒。”
“应该吧。”夏里脸上的情绪很淡,她眨了下浓黑的睫毛,把书装进书包里。
其实见夏里心情不佳,便揽着她的胳膊说:“我们骑着小电车去东门那条街吃饭团去吧,学校表白墙说那家新开的早餐店,饭团超级好吃。”
夏里抿了抿嘴巴,问柒时宜:“他醉酒容易发烧,我要不要先去他公寓看看?”
“看个屁,他又不是一个人喝酒,会有人照顾他。”柒时宜按着夏里的肩旁,认真说道:“而且,他没遇见你之前,又不是没发过烧,你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和我一块去吃个饭团,让心情美美的,然后,等顾津南来给你道歉。”
柒时宜拉着夏里往餐厅外走,“而且,顾津南来给你道歉的时候,你一定不要太快原谅他。”
夏里失笑,“你这经验都是哪来的?”
“嘻嘻,网上看的经验贴,还是挺靠谱的,没几个人能逃过大数据的。”
东门的小吃街很是热闹,早餐铺冒着热腾腾的烟雾,有很多老人挑着应季蔬菜来卖,柒时宜载着夏里在街道里慢悠悠地闲逛。
夏里很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吃街,但今天她什么兴致,整个人蔫蔫的,因为突然消息的顾津南。
柒时宜去买饭团,夏里坐在电动车后座上等她。
顾津南打电话过来。
夏里一接通,便紧张地问顾津南:“你没生病吧?”
“没有。”顾津南声音慵懒。
“哦。”夏里声音有些闷。
“你干嘛呢?”
顾津南这样问,显然是不记得他昨天约夏里今天吃早餐了。
夏里眸子黯淡了几分,她看着和卖饭团的大妈嘻嘻哈哈的柒时宜,忽然觉着自己好像被困住了,被顾津南,她有些不爽地说:“等你吃早餐啊,你昨天不是约了我吃早餐?”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后,顾津南说:“抱歉,我忘记今天要一块吃早餐的。”
“嗯。”夏里声音很淡,“你昨天晚上是去喝酒了吗?”
第56章
“嗯, 陈清回来了。”
夏里抬头看着和卖饭团的阿姨嘻嘻哈哈的柒时宜,忽然觉着自己被困住了,被困在了名为顾津南的牢笼里, 这牢笼是她亲手给自己铸造的。
她对着电话淡淡地嗯了声。
顾津南说:“别生气了, 下周六带你去广市,我赛车比赛,赢了奖牌给你带。”
夏里低低的叹了口气, “再说吧,我不一定有空。”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顾津南也没再打过来。
整一个上午,夏里都心不在焉的,下午上完课,夏里直接回宿舍睡觉去了, 她和顾津南在一后, 好像遇到事情后就特爱逃避, 夏里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 她想了想觉着自己也不是逃避, 是怂,因为害怕失去顾津南,所以才怂,可是, 这样的恋爱真的不是她想要的。
门外有人敲门,夏里叹了口气,下床去开门。
“你好, 请问是夏里同学吗?”门外站着的女孩问。
“是的。”夏里点头。
女孩把一个超大的购物袋递给夏里,笑嘻嘻地说:“顾津南让我给你的。”
夏里怔了片刻, 接过购物袋,说:“谢谢,他还在宿舍楼下吗?”
“没有,我是医学系的,今天上课的时候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你等一下。”夏里说。
她转身回宿舍拿了盒巧克力塞到女孩手里,“谢谢你帮我送东西。”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眼巧克力,问夏里:“这也是顾津南给你买的吧?”
夏里浅笑了下,“是,你怎么知道?”
女孩说:“之前他赢了比赛,大家让他请客,他有点忙,就给大家买了零食,里面的巧克力也是这个牌子的,很好吃的。”
夏里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是吗?那挺好的。”
女孩挥挥手,“我走了,拜拜。”
“拜拜。”
夏里关上门的瞬间,忽然觉着精气神被抽干,人好像比白天睡觉前更累了。
良久,她慢腾腾地起身,去拿那个大购物袋里的东西,是个小熊玩偶,一个奢侈牌子的,还是联名的,夏里捧着玩偶,勉强笑了笑,对玩偶说:“你从哪漂洋过海来的?”
宿舍里寂静一片。
夏里对着玩偶又说:“我有点想分手了。”-
周五下午,夏里没课,顾津南给她定了晚上飞广市的机票,夏里落地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她在登机前问顾津南在干什么呢,顾津南说他还在赛场上跑车,夏里只温声说个好字,然后给顾津南要了酒店的位置,顾津南因为要学着搭理公司,所以玩赛车的机会比以前少了很多这场赛车的比赛的含金量又比较高,他便格外重视,也因为这场赛车比赛,两人好些天没见过了。
夏里这些天都在因为顾津南去给陈清接风这事失落,但考虑到顾津南最近有重要的赛车比赛,她也没给他闹,她想等他比赛结束后给他好好聊聊,聊分手的事情。
广市比东洲的温度高些,夏里下了飞机,脱掉外套搭在手腕上,背着双肩包往外走。
她一出机场大厅,那些用私家车拉人的司机便围过来问她去哪里,夏里摇摇头说不用了,她已经打好了车。
一位看着像刚高中毕业的男生,跟在夏里身边问:“美女,我这车便宜,要不要考虑下?”
“不用了,谢谢。”夏里有些不耐烦。
“你去哪啊,酒店定了没?我们家还有酒店。”男生问。
“你他妈聋啊,她说不用了,没听到?”
顾津南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他指尖夹着烟,面色不悦地看着跟在夏里身后的男生,冷声说了个滚字。
男生一脸讪讪地走了。
因为顾津南的这股子嚣张劲儿,周围揽客的司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夏里知道地头蛇阴招多,她不想顾津南给这些人闹起来,便走过去,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落地了也不知道打电话。”顾津南伸手勾走夏里肩上的双肩包。
“我怕你忙。”夏里看着顾津南眼底的乌青,心底隐隐作痛,他面色也憔悴的很,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少熬夜。
“忙也能来接你,手机关机了?”顾津南问。
“嗯?”
“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顾津南扯着夏里往他车的方向走去。
夏里忽然想起来自己上飞机前把手机开了飞行,落地后没把手机的模式调整过来,她拿出手机,关掉飞行模式。
车内,两人双双沉默。
顾津南瞥了眼夏里,问:“累了?”
夏里扯嘴角笑了笑,“嗯,有点,你赛车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行,明天给你带奖牌。”顾津南嘴角勾着笑,似乎因为明天的比赛心情很好。
“好啊。”夏里偏头看向窗外,假装是在看风景,实际上,她这会儿什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乱的像一团浆糊。
顾津南直接把车开到了酒店。
酒店内,顾津南一边给夏里点餐,一边应付高层打过来的电话。
因为没事儿干,夏里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去了,等她洗完澡,顾津南电话也打完了,定的餐也送来了。
顾津南瞥了眼夏里红润的小脸,舌尖抵着脸颊笑了笑,他走过去,俯身吻了下夏里的嘴唇,低声道:“先做一会儿?”
夏里伸手推他,“我饿。”
顾津南低笑了声,伸手揉了揉夏里的头顶。
就在夏里以为顾津南没坏心思了时,她的嘴唇忽然被顾津南封住,这个吻,足足进行了有三分钟,顾津南极不情愿地放开夏里,“好想你。”
夏里低头走过去,“我先吃饭了。”
顾津南低低的嗯了声,走过去和夏里一块儿吃饭,这段饭吃的很安静,平时喜欢给顾津南分享她的小日常的夏里,这会儿慢吞吞地咀嚼着饭,神情有些呆滞。
顾津南走过去,把她抱在腿面上,他下巴搭在夏里的肩膀上,说:“周教授到底给我小朋友布置了多少作业,把你累的都懒得看我一眼。”
他这语气懒洋洋地,有点撒娇的意味,夏里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顾津南竟然在撒娇。
夏里弯唇笑了笑,随便扯了个理由,“可能是最近拍车太累了。”
“等回去了,老子给你开车,你随便拍。”
“好。”夏里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笑。
顾津南咬了下她脖颈的软肉,低声道:“我去洗个澡。”
夏里囫囵地嗯了声。
顾津南嗤笑了声,转身去了浴室。
顾津南洗澡又接了个电话,迟家老爷子的,这通电话大约进行了半个小时,夏里困的不行,便先躺床上睡了。
等顾津南洗完澡躺双上扯她的衣服时,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说自己困,顾津南没勉强她,低头亲了下她额头,把她扯入了怀里。
夏里以为顾津南要继续,伸手要要推他,顾津南说:“别动,不做,让老子抱会儿。”
夏里小脸儿蹭了下顾津南结实的胸膛,手搭在顾津南的腰间很快睡了去。
翌日清晨,夏里六点多一点就醒了,她睁开眼,顾津南那张俊脸立马填满了她的视野,夏里恍惚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后,不自觉地笑了笑,可能是睡饱了心情好的缘故,夏里看着顾津南浓黑的睫毛想了会儿,她觉着或许之前自己把两人的关系想的太负面了,她有点想和顾津南再往前走一段了。
这时,顾津南伸手把夏里往怀里抱了抱,他声音慵懒,带了点磁性,问夏里:“再睡会儿?今天会嗨到很晚。”
夏里抬头亲了下顾津南的下巴,温声说好。
顾津南掐了下夏里的后背,“别动,硬了。”
夏里不敢再乱动,在他怀里睡了个回笼觉。
等两人再次醒来,是上午九点,顾津南伸手摸了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后,暗灭手机,把手臂横在额头上,懒散地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记得昨天晚上他睡的很早,这一觉睡的很长很稳,这么多天,他一个好觉都没睡过,明明身体很累了,脑子却像上了发条一样,异常兴奋,整夜失眠。
夏里抬头看他:“起来吗?”
顾津南低头咬了下夏里的肩膀,粗喘了口气说:“老子对你真是上瘾。”
夏里提醒他:“比赛一点就开始了。”
顾津南嗯了声,起身。
两人简单地吃了点饭后,开车去了赛车场。
顾津南把夏里安置在围场外的安全位置,从兜里掏出一包水蜜桃味的糖果,哄小孩似地对夏夏里说:“大约五点多结束,你注意安全。”
“好,加油。”夏里笑的甜美。
顾津南嗤笑了声,伸手摸了摸夏里的脸,又嘱咐了几句后才离开。
任子旭对着顾津南连连摇头,“你他妈就差个围裙和孩子了。”
顾津南欠揍道:“我只养你这个儿子。”
“滚你大爷的,好好比赛,稳当点别冲动。”任子旭说。
“嗯,你去给夏里聊聊天,我怕她害怕。”
“……”
比赛正式开始,夏里看着赛场上的赛车翁地一声冲出去了,顾津南始终在最前面,因为他联赛成绩第一,所以最先发车,夏里视线紧紧地追随着顾津南,她看着顾津南开的赛车在灰尘里起起伏伏,车轮都不怎么着地,紧张到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
任子旭看夏里双手握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珠随着顾津南的赛车转动,便主动找她聊了两句,任子旭说:“你还是太不了解你男人了。”
你男人这个词过于热恋了,夏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问:“顾津南经常参加这种比赛吗?”
“嗯,以前经常参加,现在被抓回去管公司去了,玩的就少了。”
夏里松开手,动了下眼睫说:“他最近确实挺忙的。”
任子旭笑了笑,“别担心,你男人会赢的。”
夏里点头,很笃定地说:“我知道。”
没几分钟,任子旭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后说:“怎么了,陈清。”
夏里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然后慢慢褪去。
“正比赛呢,你说,我给你解决。”任子旭说。
“……”
任子旭和陈清的这通电话,没打多久,就挂了。
夏里的心一直浮浮沉沉,直到赛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停了,周围人都欢呼时,夏里才明白赛车比赛结束了。
顾津南跑过来,眉眼间全是笑意,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他告诉夏里:“赢了。”
他跑过来告诉她说他赢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俩人。
夏里笑,猛地点头,“我看到了,你是第一个到终点的。”
顾津南俯身抱着夏里,凑在她耳边说:“再等一会儿,给你拿了奖牌就可以溜了。”
“好。”夏里声音里带了点小兴奋,刚刚的的担忧和不安现在全无。
鲜衣怒马少年郎,夏里忽然想到了这句话。
以前高中的时候,顾津南经常和一帮男生在操场上打球,他每投进一个球,或者做了什么女生眼中比较帅气的动作,旁边围着的女生总会连连尖叫,夏里没去围观过他打篮球,去看他打篮球的女孩子都是那种明媚皓齿的奔放女生,她站在这群女生中间像个另类,好像能被人一眼看穿她暗恋顾津南,所以,她只能装作路过,不经意间地抬头看他一眼,完后弯着嘴角回班,偶尔,她看顾津南的时候,恰逢顾津南回头,两人短暂的对视,会让夏里开心好几天。
那个时候,夏里总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边,可现在,曾经的愿望好像拐了个弯实现了,顾津南穿过人群,过来抱她。
颁奖典礼在赛车比赛结束半个小时后就开始了,顾津南穿着红白相间的赛车服,顶着张桀骜不驯俊脸,悠闲地站在冠军位置等赛车委员会的人过来给他颁奖。
顾津南拿到奖牌后,他径直走到了夏里身边,当着几千人的面,把奖牌挂在了夏里脖子上。
夏里满眼自豪,她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不知道要如何回应顾津南加所披在她身上的光,她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下顾津南的嘴角。
蜻蜓点水似的。
顾津南没放开夏里,单手托着夏里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砰的一声,旁边有人开香槟,白色泡沫喷的老高。
欢呼声沸腾。
夏里害羞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伸手推了下顾津南,含糊道:“大家都看着呢。”
顾津南放开她,嚣张道:“那怎么了?谁让他们没媳妇儿。”
一旁的任子旭觉着自己被顾津南精准针对了,他弯腰从地上拿了瓶香槟,冲顾津的后脑勺喷。
夏里瘦弱,被顾津南挡住,香槟没喷她身上一点。
顾津南没给任子旭计较,只骂了声傻逼。
观众慢慢慢散去。
夏里掏出手机,想和顾津南来个自拍,可顾津南个头高,无论她怎么调相机的角度,两人的脸怎么都放不到一个镜头里,夏里正郁闷时,忽地,顾津南曲膝看镜头,两人的脸终于都在镜头里了,夏里笑了笑,按了拍摄。
夏里拍完后看了眼成片,照片上,她脖子上挂着顾津南的奖牌,手里拿着顾津南的奖杯,而旁边的顾津南,正在看她,难以言状的幸福感,夏里空落落的心被顾津南填的满当当的。
顾津南把奖杯和奖牌扔给任子旭,牵着夏里的手说:“我们溜达一圈。”
夕阳西下,顾津南开车跑车,带着夏里在赛道里撒欢,有那么一个瞬间,顾津南忽然有些憧憬他和夏里的未来,就好像自由和幸福在他这里有了具象。
是把天染的通红的彩霞,是嗡嗡作响的跑车,是他身边坐着笑的甜美的夏里。
长期积压在顾津南心底的那份自责愧疚感,终于有了些松动。
酒店里,暖橙的灯光下,顾津南把四方塑料包装塞到夏里手里,边亲吻她边问:“明天想去哪玩?”
夏里只觉着手里的塑料包装过于刺眼,她神经紧绷,没精力回答顾津南的问题,只敷衍道:“都行。”
顾津南眼底一片赤红,血色慢慢往上冲。
这架势,夏里不敢奢想明天还能出去玩。
顾津南今日倒是格外沉得住,像是故意使坏,非要把夏里撩拨的眼底一片茫然,才肯无所顾忌的发泄他的欲望。
东西准备好后,顾津南眯着眼睛低笑了声,他起身,把夏里抱在腰间,似有若无的顶着她,问她:“想怎么做?”
夏里被他撩拨的像是被搅乱的春水,她低头咬了下顾津南脖颈上紧绷的血管,颤抖着叫他的名字。
顾津南贴在她耳边问:“想做?”
第57章
顾津南到底没放过夏里, 折腾了夏里好几个小时。
事后,顾津南抱夏里去浴室洗澡。
夏里昏昏沉沉的,顾津南伸手揉了揉她的脸, “别睡, 吃点东西再睡。”
夏里疲惫地嗯了声。
顾津南给夏里穿好浴袍,这时,他扔在双上的手机响了, 顾津南对夏里说:“应该是外卖电话,你帮我接下,让他放门口就行。”
“好。”夏里趿拉着拖鞋出去。
等她拿起顾津南的手机时,电话已经挂断了,手机屏幕还在亮着,屏幕上有条微信消息, 是陈清的微信消息:【真的?】
夏里从未这样好奇过别人的消息, 她的好奇心, 她的第六感,都在强烈趋势着他去点开顾津南和陈清的聊天对话框。
夏里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已经开始抖了, 片刻后, 她提着口气,点开了顾津南和陈清的微信聊天框。
‘真的?’这条消息上面是顾津南发给陈清的消息:【我打算去追你呢。】
我打算去追你呢!
夏里大脑翁一声炸开,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很远处的发动机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这声音很低,但格外刺耳。
夏里低头看了眼身上密密麻麻的於痕,那是刚刚顾津南留下的。
讽刺, 又可悲。
她知道那天顾津南对她的表白是他输游戏的惩罚,但她还是想和顾津南试试, 万一……万一合适呢。
是她痴心妄想了,在这场恋情中,她从头到尾扮演的角色,都是顾津南输了游戏的附赠品。
夏里全身密密麻麻的疼,他可以提前说的,没必要以这种方式让她撞见这些东西,她是乖,但是不难缠。
她在维护着自尊的同时,小心翼翼地爱着自己暗恋了许久的人,她只是想让这份暗恋有个好的结果,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夏里手一抖,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上,垂直落地,手机屏幕被摔的粉碎,和那天顾津南帮她解围扔出的那部手机一样。
顾津南从浴室里出来,腰间系了条浴巾,他刚把夏里抱出来的时候,夏里小脸红润通透,但现在,夏里嘴唇发白,脸色接近于灰白,一脸失落地盯着地面上的手机。
顾津南以为夏里不小心摔了他的手机,正在这自责呢,他上前弯腰捡起手机,安慰夏里:“我打电话让人送来部。”
夏里眨了下眼睛,抬头看顾津南,重复那条微信消息,“我打算去追你呢。”
“什么?”顾津南微微拧眉,他没听懂夏里这话的意思,只觉着这话有些熟悉。
夏里强撑着意志力说,“你是要去追陈清吗?”
顾津南反应过来夏里在说什么,他咽了下嗓子,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里站不住了,她坐在床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件事情,她现在连歇斯底里的争吵都觉着多余。
顾津南叹了口气,“你别生气。”
他过于冷静,冷静到夏里觉着他懒得哄她。
无声的逐客令。
顾津南忙的让别人来给她送礼物,却有时间去哄陈清。
“顾津南,我想分手了。”夏里极其平静地对顾津南说,“不是因为今天这事儿,在来广市之前,我就想好了。”
“你别冲动。”顾津南说。
“没有冲动,我们性格不合适,如果我爸爸还在世的话,也不会同意我们俩在一起的。”
夏里无意的一句话,像一把利剑一样,深深地刺穿了顾津南心里最深处的那条血管。
她说夏景安不会同意他们俩的恋情。
顾津南狼狈地缴械投降,他把毛巾扔在一边,扭身去门外给夏里拿饭,说:“先吃点饭吧。”
夏里快速地收拾好东西,换上衣服,忍着泪水说:“我走了。”
顾津南拿车钥匙,说:“我送你。”
夏里动了下睫毛,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往下砸,她说:“不用了,酒店有专车去机场的。”
顾津南扯着夏里的手腕,“在我这,不算分手,算吵架。”
夏里挣脱掉顾津南的手,哽咽道:“顾津南,你别让我难看了。”
她自动出局。
凌晨五点的机场,夏里坐在长椅上掩面哭泣,身体微微颤抖着,顾津南走过去,买了两份份早餐,找了个工作人员来安慰夏里。
夏里红肿着眼睛,笑着对机场工作人员说没事,她撒谎说自己刚刚看了部电影,结局不怎么好,所以才哭的。
机场工作人员把温热的早餐递给夏里,安慰她:“没事的,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要不要尝一下我门工作人员的早餐,还挺好吃的。”
夏里摇头,“不用了,谢谢。”
工作人员把早餐给夏里,“我给我同事拿了一份,但我忘记她今天请假了,所以,这份就送你吧。”
夏里捧着早餐,勉强的笑了笑,“谢谢。”
顾津南站在拐角处,低垂着眼看夏里,她说她爸爸还活着的话,不会同意她和自己在一起的,那这他还能说什么,除了放手,别无选择。
他的命是用夏景安的命换的。
上午十点,夏里落地东洲,她到宿舍后,柒时宜还没起床,柒时宜被夏里爬床的动静弄醒,她耸拉着眼皮问夏里,“怎么没和顾津南多玩两天?”
夏里一边甩被子,一边说:“分手了。”
柒时宜啊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问夏里:“为什么啊?”
“就和别人一样呗,出去旅行了一圈,发现两人不合适,就分了。”
说完,夏里拉上被子蒙住脸,“我睡了。”
柒时宜看了夏里几秒,觉着她这闺蜜长痛不如短痛,便不再说她和顾津南的事情了-
夏里和沈昀在东边郊区,拍了一下午的车,临近傍晚时,两人才收工。
收工后,两人随便找了家小面馆去吃饭。
沈昀像饿了三天一样,大口的吃着面,夏里则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慢吞吞地往嘴巴里送,她依旧没胃口。
沈昀的手机响起来,他瞥了眼,是顾津南的电话,他直接把手机推到夏里面前,调侃道:“你男朋友来查岗了。”
夏里伸手拿了张纸巾,擦了下嘴巴,又把沈昀的手机放回去,淡淡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去,什么时候的事情?”沈昀瞪着眼睛问。
“上午。”夏里弯唇笑笑,继续低头吃面。
手机仍旧在响,沈昀碍于顾津南的家庭背景,还是点了接通。
沈昀没和顾津南说几句话,便把手机按了免提,顾津南隔着屏幕叫夏里。
夏里没听到似的,继续吃面,夹着面一根一根地往嘴巴里送,眼眶却红了一圈。
“夏里。”顾津南声音低沉,有些无措。
“……”沈昀在旁边听的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学校恐怕没人敢这样对顾津南,亦或者说这个学校没人能让顾津南这么惦记。
“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顾津南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沈昀见夏里不想多说什么,也没开口继续八卦。
两人吃完饭后,开车一块回学校,夏里在市中心下了车。
市中心广场上很热闹,多是一家三口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夏里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雪糕,边走边吃。
走了很多条街后,夏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一颗往下砸。
夏里趴在栏杆上,任自己的委屈随意蔓延,等过了今晚,她再也不会为顾津南哭了。
良久,夏里整理好情绪,给表妹苏含打了个电话。
“喂,姐姐。”苏含语气很激动。
“嗯,你干嘛呢?”夏里故意压低声音。
但表妹还是听出了夏里声音里的不对劲儿,她问:“姐姐,你是不是哭了?”
夏里伸手抹了把眼泪,笑了声,“有点感冒。”
“啊?几天了?严重不严重?去看医生了没?”
夏里眼底的酸涩又加重了几分,她一路走来,所有的委屈都是自己抗,可今天,她觉着这委屈格外难抗,尤其碰到苏含这暖心的关心,他更加泪崩。
她捂着手机的音口,狠狠地眨了下眼睛,把眼泪眨下后,她又呼了口气,尽量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意,说道:“不严重,吃过药了,过两天就好了。”
“好,姐姐,你生活费够不够?我妈妈最近给了我很多零花钱,我没花,都攒了下来,一会儿都转给你吧。”
“不用,含含自己花吧。”
“没事儿,我花不完。”苏含问夏里,“姐姐,你暑假回来吗?我们的这个新家很大,你回来的话咱俩睡一间卧室吧?”
“新家?”夏里问。
“对啊,妈妈上个月买的房子,就在我学校附近,我上学可方便了呢。”
夏里知道苏含在哪个初中上学,她初中所在的区,是苏市政府近几年重点开发建设的区域,附近的小区房价都不便宜。
“你们中彩票了啊?哪来这么多钱?”
夏里知道夏景芸没钱,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怂恿老太太来学校堵自己,瞬间,夏里脑海里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些钱是顾津南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的时候,她心尖猛地颤动了下。
电话那边的苏含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彻底禁了声。
夏里继续问:“含含,告诉姐姐,你妈妈买房子的钱是哪来的?”
苏含:“我也不知道,妈妈只说你找了个很好的男朋友。”
夏里身体抽丝剥茧般的被绝望缠绕,心痛的不敢重呼吸,她紧紧抓着心脏处的衣服,痛苦地嘶了声。
“姐姐,你怎么了?”苏含听到夏里嘶的声音,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事,你微信把新家的地址发我下。”
“好。”
夏里缓慢地走到长椅边,坐下,额头上的血管渐渐凸起来,很难捱的样子。
她划开手机,买了最近一班回苏市的高铁。
夏景芸买的小区是新开发的楼盘,位置很好,安静,出行也方便。
夏里到达小区门口,恰巧碰到夏景芸回来,夏景芸身边站着几个同龄人,应该是一起去跳广场舞了。
她见到夏里,肌肉记忆似地皱眉,脸上又拢起不耐烦,旁边的人推了推夏景芸的胳膊,问:“这就是你那孝顺的侄女吧。”
瞬间,夏景芸换了副热情的笑脸,她上前拉着夏里,问:“怎么回来了?”
夏里甩开夏景芸的胳膊,冷声道:“找你有点事,去旁边说。”
夏景芸旁边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说自己先回去了。
等那些人走后,夏景芸收了笑容,“这些年的书都白念了?连礼貌都没有,这样怎么嫁入顾家。”
夏里不想给夏景芸车别的,她强撑着精力问夏景芸,“顾津南给了你多少钱?”
夏景芸愣了愣,随后眼神闪躲,“胡说八道什么,他没给我钱。”
夏里早就料到夏景芸会是这般反应,她拿出手机,插上有线耳机,把一只耳机塞进夏景芸耳朵里,让她听某段录音。
夏景芸只听了几秒,脸色大变,快速地扯掉了耳机。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把这段录音发到网上,告诉全世界的人,你的老公,苏含的爸爸,是个强/奸犯。”
“你敢。”夏景芸勃然大怒。
“给了你多少钱?”
“两百万。”
“为什么给你这些钱?”夏里继续问。
夏景芸不见棺材不掉泪,继续嘴硬,“能因为什么,因为你是她女朋友呗,他照顾照顾女朋友的家里人多正常。”
“那你第一次去他家要钱的时候,为什么没要到?”
夏景芸支支吾吾的不吭声。
夏里疲倦至极,她不想给夏景芸搞持久战,精力也不允许,她平静道:“我准备出国留学了,走之前会套顾津南一笔钱再分手,如果你说实话,我会让这栋房子彻底成为你的财产,并且再多分呢一笔钱。”
“真的?”夏景芸鬼迷心窍地问夏里。
“嗯,真的,是和我联手一块圈顾家的钱,还是把这段录音放到网上,你自己选。”
夏景芸犹豫了半晌,一直在思考夏里这话的真实性,她一方面觉着夏里和她妈妈一个样,是个贪财的人,一方面又觉着夏里对顾津南的感情不一般。
“算了。”夏里作势要走,“你等着明天收录音吧。”
夏景芸突然抓住夏里的手腕,“我说了,你得把这段录音删了。”
“嗯。”
夏景芸咽了咽喉咙,盯着夏里说:“他就是你爸爸当年救的那个孩子。”
夏景芸往前挪动了些,她凑近夏里,压低声音说道:“当年你男朋友他爸爸给了两百万的安慰金,全被苏棠那个贱人拿走了,不过老天也算有眼,又让我们遇到这家人,我给你说……”
“你可以利用利用我。”
“我就钱多。”
“可以不恨吗?”
“……”
顾津南曾经说过的话,连同夏景芸此刻的说辞,将夏里的感知搅的天旋地转,她眼前越来也模糊,意识也渐渐被抽空。
啪地一声,夏里的手机比夏里先倒地。
“哎,夏里!”
夏景芸嘴上喊着夏里,视线却落在夏里碎屏的手机上,她把手机捡起来,揣进兜里,才把夏里扶坐着。
小区门口的保安听到动静,拿着对讲机跑过来,问夏景芸:“怎么了?打120了没有?”
夏景芸:“低血糖,老毛病了,不用打120,麻烦你搭把手,把人给扶进去吧。”
保安抱起夏里,他皱眉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对夏景芸说:“你家孩子太瘦了。”
“她挑食,整天不好好吃饭,我们也没办法。”夏景芸面不改色的说道。
“那这可不行,还是得给孩子补点营养,这太瘦了,连我家上小学的侄子重都没有,这哪行啊!”
夏景芸低头撇撇嘴,敷衍道:“那肯定得补。”
开门的是叶淑珍,她见保安抱着昏迷的夏里,吓了一大跳,一个劲儿地问夏景芸夏里怎么了。
夏景芸没回答,等保安走后,夏景芸从容地倒了杯水,喝完后,才说:“哎呀,渴死我了。”
“景芸,你快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了?”
“就我们俩在小区门口碰到了,正说着话,她突然晕倒了,估计又是低血糖,她高中不就因为低血糖晕倒了好多次?”
叶淑珍低头看着沙发上的夏里,人又瘦了一圈,她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随后拄着拐杖去厨房给夏里冲红糖水。
苏含补习回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着的夏里,她高兴的连鞋子都没换,直接跑去夏里身边,跪在沙发旁边,看着夏里傻笑。
她盯着夏里看了一会儿,神情忽然紧张起来,苏含看着夏里额头微微凸起的血管,脑门上密密麻麻的细汗,后知后觉意识到姐姐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
苏含跑去卧室找夏景芸,夏景芸正在摆弄夏里那部摔碎的手机。
“姐姐怎么了?”苏含问夏景芸。
夏景芸心虚地把手机扔进抽屉里,拧着眉头说道:“你这孩子,进房间怎么不敲门?”
“姐姐怎么了,我看她躺在沙发上很难受的样子。”
“低血糖,喂点红糖水就好了。”
“你骗人,我们老师给我们科普过低血糖的症状,低血糖不是这症状。”
夏景芸心思都在那部摔花屏的手机上,她起身,拎着苏含的衣领把人给推出去,“赶紧写作业去,妈妈还有事情要忙。”
苏含清楚姐姐和家里人的关系,就拿自己的手机打了120。
120很快进了小区,来到苏含的家里,一块上来的还有刚把夏里抱上来的保安,以及物业人员。
夏景芸很不耐烦地跟着苏含和夏里上了救护车。
第58章
翌日清晨, 夏里缓缓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她头疼厉害, 身体也沉, 整个人说出不出来的难受。
夏里小幅度地扭了下头,便看到床边趴着的苏含,她还在睡着。
夏里动了动嘴唇, 想喊苏含,但她嗓子疼的厉害,身体又虚弱,‘含含’这两个字硬是没喊出来。她闭上眼睛,想给自己蓄会儿力,顺便理一下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隔壁床的老人突然咳嗽, 苏含被这咳嗽声给吵醒, 她抬头, 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看到夏里已经醒了, 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姐姐,你醒啦?”
夏里笑着动了动眼珠,轻声地嗯了声。
苏含起身,给夏里倒了杯温水, 又把床给夏里摇起来,笑着说:“姐姐,你喝点水吧, 医生说你醒了后得喝点水。”
夏里手还没碰到杯子,苏含已经把杯口递到了夏里嘴边, 夏里小口地喝着水。
半杯水下去,夏里觉着身体轻松了几分。
“姐姐,你昨天晕倒了,不过你别担心,医生都给你检查过了,说你是有点贫血,然后情绪过于激动就晕倒了。”苏含不等夏里问,主动说了事情的经过。
“好。”夏里脸本就没血色,这一笑,更显疲惫和破碎。
苏含心疼的不得了,她握着夏里的手,眼眶泛红。
夏里伸手捏了捏苏含的脸,安慰她:“我没事。”
“嗯。”苏含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下来了。
夏景芸踩着高跟鞋进来,面露红光,一手拎着价格不菲包包,一手拎着早餐,她见女儿苏含红了眼,立马放下早餐,低头捧着苏含的小脸儿问:“乖乖,怎么哭了?”
夏里淡淡地睨着夏景芸,她忽然觉着,那个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儿的妈妈,甚至,用妈妈这个头衔来形容她,是在侮辱妈妈一词。
想到此,夏里敛了敛眼角,当然,她也有可能像夏景芸一样,单纯的讨厌自己而已。
苏含手背擦了下眼睛,温吞道:“没,就是不想姐姐生病。”
夏景芸又翻白眼又叹气的,她把其中的一份早餐递给苏含,“哎哟,你这孩子就是瞎操心,赶紧把早餐吃了,吃完上学去。”
苏含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夏里,又伸着胳膊把另一份早餐拿过来,小声和夏景芸商量,“我今天能不能不去学校,我想陪着姐姐。”
“她不用你陪,人男朋友一会儿就过来。”
夏里听到顾津南要来,她神情依旧淡淡。
“姐姐,你怎么不吃早餐?”苏含鼓着腮帮子问夏里。
“我一会吃,你赶紧吃完去上学,别迟了。”
“好,那姐姐,我中午回来看你。”
夏里点点头。
等苏含走后,夏景芸嘱咐夏里:“我给顾津南打电话的时候,把你的病情说的很严重,他一会儿来的时候,你故意难受点。”
夏里仰着没有血色的小脸看夏景芸,眼睛里翻滚着恨意。
夏景芸说着说着突然停了,她看着夏里无血色的小脸,顿了两秒,不耐烦道:“哎呀,就这样吧,你这样看着也挺虚弱的。”
等夏景芸说完,夏里平静地说道:“你帮我去护士站看下什么时候能输液。”
夏景芸白了夏里一眼,嘟囔了句‘真是欠你的’后,便拎着包去了护士站,高跟鞋被她踩的蹬蹬响。
等高跟鞋的声音远了一点后,夏里离开了病房,在医院楼下拦了辆出租车,回夏景芸的新房子。
夏里没钱,证件又都在书包里,书包在夏景芸的家里,她必须回夏景芸家里一趟,除了拿书包,还要通知那特别疼爱儿子的叶淑珍,她女人在用她儿子的死圈钱。
仅一夜的世间,夏里心中的那股恨意从小苗子长成了参天大树。
出租车到达楼下,夏里简单地给司机说明了情况后,便上去拿包去了。
叶淑珍正在吃早餐,客厅电视大屏幕上放着她喜欢的小品,她听到有人敲门,拄着拐杖满脸笑意地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夏里,她收了笑容,但不似往常严厉,问:“你怎么回来了?”
“拿包。”夏里说完,径直略过叶淑珍,走进了客厅。
夏里拉开书包,简单地检查了下,她带过来的东西都在,唯独那份带有录音的手机不见了,不用想也是夏景芸给拿走了,不过没关系,录音有备份。
夏里环顾了一眼客厅,又看了看餐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餐,说道:“你知道——”
那个名字似乎带了锋利的刀片,夏里还没说出口,嗓子和胸口都开始疼,撕心裂肺的疼,她稳了两秒情绪,继续说:“顾津南为什么要给你们这么多钱吗?”
“因为,他是爸爸当年救的那个孩子。”
夏里说到这,叶淑珍的脸色骤然大变,不等她开口问,夏里又说:“这事你女儿夏景芸也知道,你女儿用你儿子的死圈了很多钱。”
“那台放着小品的大电视,餐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餐,这个房子和这个房子里的一切,都是你女儿用你儿子的死圈来的钱。”
夏里一字一顿地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她关门的那一瞬间,听到了拐杖砸地的声音,但她没扭头看叶淑珍怎么了,这么多年,这对母女的行为早就把夏里的心浇了个冰透。
到小区门口,夏里拿手机给司机转了两倍的钱,连声歉意,“不好意思师傅,让您久等了。”
司机扬扬手,“哎,没事儿,早上客人也不多。”
“那能麻烦你把我送到高铁站吗?”夏里想随便去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苏市了。
“没问题。”司机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这趟就别转钱了,你刚转的太多了。”
“要转的,没事。”
“别转了别转了,高铁近的很,留点钱给自己买糖吃吧。”司机见夏里背着书包,脸色又不好,便多说了两句:“现在功课太多了,我家高中生也天天累的不行。”
“还好。”夏里并没有解释自己已经上了大学。
司机又说:“你脸色不太好。”
“我有点低血糖。”夏里说。
“那钱更得留着买糖吃了。”
夏里笑笑,随后沉默地看向窗外,苏市这几年开发力度大,很多地方的建筑都变了样,不再是她儿童记忆里那样。
当然,这里有的人,心也变了样。
没一会儿,夏里就到了高铁站,她看着大厅内屏幕上滚动的列车信息,才发现她彻底没了终点站,东洲不再是她的终点站。
但她现在只能去东洲-
夏景芸从护士站回来,发现夏里没在病床上,她也没多想,以为夏里只是去厕所了,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刷手机。
“夏里呢?”顾津南进来便问。
一夜没睡的缘故,他眼底的乌青浓厚,头发微微凌乱,略显潦草。
任子旭怕出什么事,便陪顾津南一块来了。
“去上厕所了。”夏景芸笑着说。
顾津南冷眼睨了夏景芸一眼,刚扭身要往卫生间去时,迎面撞上了拄着拐杖进来的叶淑珍。
叶淑珍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顾津南,好一会儿,她问:“你就是景安当年救的那个孩子?”
夏景芸被叶淑珍这话吓的忽地站起来,背后直冒冷汗。
顾津南猛然怔住,好几秒后,他动了动眼皮,说:“是。”
空气似乎被冻住。
三秒后,叶淑珍拎着拐杖往顾津南身上打,她绝望地喊着:“我打死你。”
顾津南原本是可以躲开的,但他没躲,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棍子,他想挨这顿打已经很久了。
叶淑珍的拐杖打在了顾津南的侧腰上,她下了狠劲,拐杖打下去的时候,发出了闷响声。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叶淑珍像是疯了一样,举着拐杖要继续打顾津南。
任子旭横在顾津南和叶淑珍之间,一手拽着叶淑珍的拐杖,不让她再打人,他说:“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该赔偿的我们都会赔偿。”
叶淑珍脸上挂着泪,就那么片刻的功夫,人好像又老了许多,她挣扎了两下,没从任子旭手里抽出拐杖,便不再挣扎,全身的劲儿都用在了刚打顾津南的那一棍上,她绝望地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
夏景芸吓得赶紧去扶叶淑珍。
叶淑珍颤抖着身体,无声的流泪,很久后,她抬头看顾津南,喃喃自语:“是景安救的孩子,是景安救的孩子……”
顾津南撕心裂肺得疼,他嘴唇泛着干皮,整个人狼狈不堪。
“都这么大了,都这么大了……”叶淑珍说的无力,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顾津南漆黑的睫毛微动了下,两滴眼泪砸在了地面上。
任子旭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往前走了两步,把叶淑珍的拐杖立在了墙边。
“这是景安救的孩子。”叶淑珍抬头和夏景芸说:“景安救的……”
顾津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给叶淑珍磕了个头后,他说:“对不起。”
这一刻,顾津南像是被冰和火同时包围着,心脏疼的像是被人一层一层地撕着。
医护人员过来询问情况,任子旭拿着叶淑珍的拐杖带上门出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顾津南、叶淑珍和夏景芸三人。
顾津南跪着,叶淑珍瘫坐在地上,夏景芸半跪在叶淑珍身边。
任子旭三言两语摆平外面的医护人员后,又推门进来,他把叶淑珍扶起来,开口打破这僵局:“奶奶,津南他不是杀您儿子的凶手,那只是场意外。”
任子旭拽着顾津南的胳膊让他起来,“起来,这事本来就不怪你,好好和人家说。”
顾津南往日的傲骨全无,笼罩着他的,是挥之不去的自责和狼狈,像一只流浪许久的野狗,不安却又平静地站在病房里等待着凌迟。
可在这凌迟到来之前,他还想见见夏里,很想很想。
任子旭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这三人,他兄弟这辈子都没对谁低过头,从来都是一身反骨,张扬不羁,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可如今,因为一场意外,顾津南狼狈的像条人人喊打的野狗。
叶淑珍说:“夏里是景安的女儿。”
顾津南声音很哑:“我知道。”
叶淑珍又说:“她是景安的心头肉。”
顾津南沉默了。
其余的三人也都沉默了。
良久,顾津南哑声道:“我去看看夏里怎么样了。”
顾津南走到护士站,对值班的护士说道:“你好,我女朋友去洗手间很长时间没出来,可以帮忙去看下吗?”
“好,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夏里。”顾津南咽了下喉咙,垂着眼皮说道:“盛夏里的夏里。”
护士很快从洗手间回来,她说:“洗手间里没人。”-
夏里下了高铁,她没像往常一样先坐地铁、再转公交去学校,而是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回学校。
出租车进不了学校,夏里在校门口下了车,从校南门到她住的宿舍,还有长长的一段路,夏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明明是平坦的大道,夏里落脚的时候身体却轻一下、重一下的,像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一样。
她心里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空,疼。
夏里往前走了一段路,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对夫妇从左边小路上拐过来,男人穿着合身的西装,女人穿着精致的旗袍,两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很恩爱的模样。
夏里抬头看他们一眼,片刻后,又把他们从视线里除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出神,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内心涌起无尽的悲凉,这样的情景,是她曾经对未来的幻想,她和顾津南的。
但现在,这幻想终究是幻想,永远不可能成真了,夏里鼻尖泛酸。
“哎,同学,医学院怎么走啊?”
夏里突然被这对夫妇问路,她抬头看他们,看清两人的脸后,夏里整个人僵住,医学院的位置在她脑海里也突然消失了。
这对夫妇她认识,男人叫顾谦,是顾津的爸爸,女人叫苏棠,是多年前抛弃她的妈妈。
顾谦笑着看夏里,很有耐心地又问了句:“小姑娘?麻烦问一下你们医学院在哪?”
苏棠看着夏里,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一起,像一座逼真的雕像。
片刻后,苏棠的表情又恢复正常。
顾谦多疑又古板,是不可能允许苏棠带着孩子嫁入顾家的,而苏棠也没有打算现在认夏里,她笑着对顾谦说:“看吧,就说让你穿休闲点,现在吓着人家小姑娘了吧。”
顾谦笑笑,看破苏棠的心思也不戳破,他配合道:“我下次穿休闲点。”
苏棠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夏里跟前,她拍拍夏里的后背,软声道:“小姑娘,别紧张,你忙去吧,我们再问问其他同学。”
夏里平静地看着苏棠,她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精致的妆容早已掩盖掉夏里记忆里妈妈的模样,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年轻,想必这些年她的日子很滋润。
可凭什么她生活过的这么滋润?
夏里又看向顾谦,他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棠和自己的互动,狡诈和掌控者的气势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为什么还活着?
夏里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
正当苏棠转身要走时,夏里不轻不重地叫了声:“妈。”
这声‘妈’,像颗惊雷一样,毫无预兆地砸在苏棠身上,苏棠脸上的笑容全无,转身的动作进行了一半停下来,她站在夏里和顾谦中间,顾谦和夏里分别看着苏棠两面的侧脸,各怀心思。
苏棠反应很快,她像没听到似的,动了动身子,往顾谦身边走去,想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即将圆满收官的计划,自己的亲女儿也不行。
可顾谦没打算这么快离开,他最喜欢看自相残杀的戏码,顾谦不动声色地甩开苏棠的手,看着夏里说:“哎,你是不是津南的那个女朋友?”
苏棠的脸色又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夏里动了动嘴角,回答顾谦:“前女友,有人把你虐待他的照片发到了我手机里,就那些地下室的照片,我觉着很恶心,就提了分手。”
顾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眸子也狠戾起来。
夏里伸手碰了碰苏棠的手背,提醒她说:“我是夏里,夏景安的女儿。”
第59章
苏棠淡淡地睨了夏里一眼, 眉眼间的疏离感很浓,不想认夏里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她冷声道:“是你啊。”
是你啊!
“嗯, 是我。”夏里指了一处位置, 说道:“那栋楼就是医学院。”
说完,夏里又往前走了两步,她定在顾谦面前, 轻声细语地问顾谦:“顾叔叔,如果那些照片爆到网上,会对你公司有影响吗?”
顾谦拧眉头看着夏里:“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我那部手机丢了,现在还没找到,我不想找了。”夏里缓缓说道。
“……”
说完, 夏里径直略过顾谦往前走, 尽管前面不是回宿舍的那条路, 她尽量挺直身体,让自己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坚不摧。
回宿舍的路今天格外漫长, 夏里好像把前十几年的路又重走了一遍。
“里里, 你回来了?”
夏里推门进宿舍的时候,柒时宜正在化妆。
夏里冲着柒时宜笑笑,点头嗯了声。
柒时宜放下眉笔,过去抱着夏里, 问她:“还好吧?”
夏里耸耸肩,故作轻松,“当然了。”
“吃饭了没?”柒时宜问。
“没, 不怎么饿。”
“不饿也得按时吃饭。”柒时宜指了指她桌子上的饭,“刚好, 我点了饭,你先吃,我化完妆一会儿下去吃。”
“你要出去?”
“嗯,今天要去主持个晚会。”
夏里随便吃了点饭后,拿手机找辅导员请了两天假,辅导员批假后,夏里截图发给班长,然后就爬上床去睡觉。
期间,有个陌生号码给夏里打电话,外地的号码,夏里点了接通,是苏棠。
苏棠开门见山,“夏里,我承认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但你放心,我以后老了不会麻烦你的,我今天找你是想让你再给顾津南谈几天,顾谦娶我是因为他不想你嫁入顾家,等我顺利嫁给顾谦,拿到钱后,你再和顾津南分手。”
夏里听到了苏棠那边的导航声音,她应该是在开车。
夏里冷声道:“你现在也不要麻烦我。”
苏棠打感情牌,“我怀胎十月,拼命把你生下来,你为我做这一件小事很应该吧?”
“我宁愿你没生我。”夏里想起来这十年的生活,她目光逐渐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点都不想来到这个世界。”
这世界太苦了,苦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夏里,你不能这么绝——”
“啊!”
苏棠话没说完,尖叫地喊了一声,这之后,夏里又听到砰地一声,然后屏幕那边再没了声音。
夏里心尖猛地颤了下,反应几秒后,她看着手机屏幕问了声:“你没事吧?”
回应夏里的,只有漆黑寂静的夜。
夏里打了110,给警方说完事情的经过后,警方表示马上出警,夏里道谢,挂断电话,她慢慢又平静下来。
但她只为苏棠报了警,后续的事情夏里没跟进,她不想,也不愿意想-
夏里和顾津南分手后,又开始了定点定线的生活,宿舍,图书馆,教学楼,餐厅,忙的像被鞭绳追着转的陀螺。
顾津南其中的一辆车一直停在夏里的宿舍楼下,他车窗户是定制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场景,夏里刚开始回宿舍的时候,都绕着这辆车走,后来车顶上的灰尘越来越重,夏里才明白里面没人,是她多想了。
夏里把之前陪顾津南的时间都放在了拍车上,她和沈昀现在每星期必会出去拍一波车,不再是拍的素材用完了再去拍,而且每个镜头拍的时间也拉长了,直到拍出来的效果满意才收镜头。
东洲夏季雨水多,有天她和沈昀参加完视频平台举办的达人交流会,沈昀直接开车回家了,夏里坐出租车刚到学校南门,天刮起大风,几朵乌云聚集到一起,天空愈发阴沉。
夏里抬头看了眼天空,犹豫了两秒后,她还是决定走着回宿舍,她赌进宿舍前不会下雨。
然而,她运气不好,赌输了。
夏里走到一半,豆大的雨点直线往下砸,没两分钟,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前方白茫茫一片。她紧忙拐进体育馆屋檐下,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这雨下的急,夏里到体育馆屋檐下时,全身已经湿的差不多了,裤脚都在滴水,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她偏头摘下发圈,胡乱地把头发揉开。
小黑狗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身上的毛都湿透了,它一边扒拉夏里的裤脚,一边仰头看夏里,眼睛亮晶晶的。
夏里的心一下子软起来,她蹲下身子,从包里拿出纸巾,给狗狗擦身体,夏里一边伺候小黑狗,一边兴奋地说道:“哎呀,这是谁呀,这么可爱,你还认识我对不对?”
夏里伸手比划了下,“你长的好快呀,最近是不是被投喂好吃的了?”
小黑狗尾巴翘的老高,它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摆烂似地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夏里。
夏里挠着它的肚子,一边耐心地嘱咐小黑狗,“我告诉你啊,我之后可能要出去一趟,有点久,你以后要乖乖的,有人来喂你好吃的,你就对他们卖萌,如果有人来欺负你,你就使劲儿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小黑狗傻笑着看夏里,时不时地哼唧两声。
夏里弯着眉眼,指尖轻轻点了点小黑狗的肚子,问它:“你记住了没?”
小黑狗没反应,在一旁录视频的人却有反应了。
“你要去哪?”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夏里头上砸下来。
夏里不用看,也知道说话这人是谁,是顾津南,她收了脸上的笑意,看着还在撒欢的小黑狗眨了下睫毛。
顾津南走过去,蹲在夏里的面前,硬生生地闯进夏里的视野。
苏棠的事情,最后是顾津南处理的,顾津南帮苏棠还清了债务,给了她一次丰厚的生活费,告诫她别再出现在夏里的面前,并让她把之前顾家给夏景安的那笔赔偿费还回去,苏棠照做了,拿着剩余的钱出了国。
而顾津南,因为叶淑珍的那一拐杖,耳朵失聪了一周,因为苏棠的事情,肋骨断了两根,他在医院躺着,满脑子都是夏里,夏里在他面前提什么都行,他都能哄,唯独提夏景安不行,他没资格安慰她别伤心了、爸爸会在天上过的很好什么之类的话,他用一星期的时间劝说自己放弃夏里,可他没做到,所以,刚刚看到夏里在这边躲雨,他就跟过来了,想看看她,想和她说话,想抱她,想吻她,想她的一切……
夏里起身,后退一步,拉开和顾津南的距离,她咬着嘴唇往周围看过去,思考着要不要跑开,雨势比刚才还大,像那天她坐他赛车去找柒时宜一样大,她根本跑不起来,甚至在这大雨里走着都费劲。
想到此,夏里才忽然发现,她和顾津南在东洲大学的第一次碰面,也是在体育馆屋檐下,也是在这个位置,那天她拒绝了陈楚,陈楚气急败坏说出了自己暗恋顾津南这事,陈楚还问顾津南夏里在他那里有戏没戏,顾津南勾着嘴角说有戏。
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夏里到现在还记得。
只是这场戏结束了。
顾津南看出夏里想要冒雨跑的心思,他上前一步,扯住夏里的手腕,低声道:“别跑了,雨太大了。”
夏里甩着手臂,想要挣脱掉顾津南的手腕,但顾津南劲儿大,她扯不开。
顾津南:“你跑的话,狗也会跟着你跑,它生病刚好。”
夏里安静了些,她低头看了看小黑狗。
顾津南舌尖低了下脸颊,他现在在夏里这里,连地上这条丑狗都比不过。
“你要去哪?”顾津南问夏里。
夏里咬了下嘴唇,仰头看顾津南,这才发现顾津南瘦了很多,人也有些憔悴,头发也比之前更短了,和他记忆里那个张扬肆意、意气风发的少年完全不同。
“给你没关系。”夏里声音极淡,她另一只手去拽顾津南的手腕,“你放开我。”
顾津南垂眼看着覆盖在他手腕上的那只白皙的手,那片的触感很强,但他内心渐渐荒芜起来。
“我和陈清——”
“你别说了!”夏里打断他的话,眼眶渐红,“已经分手了,你怎么样,她怎么样,都不重要了。”
夏里满眼酸涩,她强压内心的情绪,一字一顿说道:“顾津南,如果我知道你就是我爸爸救的那个男孩,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因为某个字某个词的触动,顾津南忽地松开了夏里的手腕,他轻微地动了下眼皮,眼底的情绪翻滚明显。
顾津南的存在感太强,夏里眼眶鼻尖都开始泛酸,心脏也痛的不像话,她不想在顾津南面前崩溃大哭,弯腰抱起小黑狗,把小黑狗塞进书包里,欲要往雨里面冲。
顾津南捏着夏里肩旁上的一点布料,哑声道:“我走。”
顾津南往前走了两步,便站在了雨中,他回头看夏里,雨水从他脸上滑过,让顾津南略显狼狈,他说:“夏里,我这条命是你的,等你来取。”
说完,顾津南扭头往前走,他步子迈的大,人很快消失在雨中。
书包里的小黑狗奶声奶气地冲着顾津南的背影叫了几声,随后又安静地躺在书包里。
夏里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故事从体育馆拐角这里开始,好像也在这里彻底结束了。
夏里往前站了站,伸手去接雨水,雨滴砸在她手上,崩的她身上都是,她身体的温度很快降下来,没一会儿,嘴唇冻的发紫。
“夏里,对不起。”夏里说完眼睫微动了下,眼泪又像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她重重地咽了咽嗓子,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又说:“顾津南,对不起。”
她为自己道歉,也为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顾津南道歉。
这场大雨过后,夏里在校园里再也没见过顾津南的身影。
没几天,期末周来临,夏里抱着书穿行在自习室和宿舍之间,像刚来到东州大学还没和顾津南熟络那会儿,忙忙碌碌的,连路上擦肩而过的熟人都不怎么注意到。
期末考完试,柒时宜拉着夏里去商场里逛吃逛喝,夏里捧着奶茶慢吞吞地跟在柒时宜身后,不经意间地抬头,夏里看见了那个哑巴老人,他穿了小丑服装,在商场楼下卖力表演着。
她站在原地出神,关于顾津南的记忆像开了闸似的往外面涌,哑巴老人走过来,冲夏里挥挥手,给了她一个精致可爱的钥匙扣,夏里愣了两秒,接过哑巴老人的钥匙扣,冲他点头笑了笑。
有那么一瞬间,夏里想冲过去问一问哑巴老人顾津南小时候的事情,可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她能猜得出顾津南小时候过的不好,她怕自己知道了具体情节后会犹豫出国的决定。
“你愣什么呢?”柒时宜回头看夏里,她已经落自己一大段距离了。
“来了。”夏里大口吸完剩余的奶茶,干净利索地把奶茶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这个暑假,夏里依旧忙碌,考驾照、出国准备、账号运营。
偶尔,她也会想到顾津南。
九月一开学,夏里带着行李漂洋过海去了D国,那边的一个大学和东洲大学合作的有关于法律方面的项目,夏里过去帮忙,等她回来的时候,顾津南去了港省忙家里的产业去了。
于是,大二这一年,两人完美错过。
大三,夏里公派留学去了M国,在M国呆了一年。
大四,夏里顺利考入M国一所不错的大学,继续念法学相关的专业。
大四下学期,夏里开始忙论文的事情,她是线上答辩,本来夏里是决定要回校答辩的,可柒时宜也出国了,两人无法穿着学士服拍毕业照,夏里觉着没什么意思,而且顾津南也从港省回了学校,她不想碰见他,便选择了线上答辩。
说来也巧,和顾津南分手后,夏里一次也没见过他,也再没从两人共同的微信好友朋友圈里看见他。
就像那场大雨里他说的那样,他真走了。
不知道这是老天给的奖励还是惩罚。
研一下学期的时候,叶淑珍去世了,夏里接到苏含的电话立即定了车票回国,她赶到老家的时候,家里到了众多她从未见过面的亲戚,夏里站在一旁给夏景芸帮忙,等叶淑珍的骨灰盒放到墓园后,大家行完礼散去。
夏里穿着一身黑衣服,本来她是走在前面的,但她走的慢,后面的人慢慢超过她,她被裹在人群中,在周围人三三两两的讨论声中,夏里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有人喊里里。
她不自觉地定住脚步,还未来的及回头看,就被后面一女人撞到。
后面的女人光顾着和身边人说话了,没看前面夏里停了脚步,一不小心撞在了夏里后背上,那女人没夏里高,她一边揉额头一边问夏里:“你就是景安家那姑娘吧?”
夏里点点头,嗯了声。
“长得真好看,毕业了吗?”
“还没。”
“现在在哪念书呢?”
“国外。”
“挺好,赶紧走,一会儿要下雨了。”女人推着夏里的后背,让夏里往前走。
夏里往后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找到她熟悉的那张脸。
后来的日子里,夏里一直在国外念书,偶尔她和柒时宜闲的时候,会互相去对方的国家看看对方,但两人都很忙,见面也待不了很久。
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夏里又恢复了高中那样的生活,一个人穿梭在诺大的城市,自由,但也冷清。
第60章
夏里回家洗完澡后, 慢腾腾地穿衣服从浴室出来,她站在阳台窗户边,边擦头发边漫无目的的往下面看, 可能是房内过于寂静的缘故, 夏里莫名想到了今天遇到顾津南的事情,两人之前在一起的种种片段飞快地在她脑海里闪过。
原来她和顾津南已经分开五年了。
他今天带来的女孩叫徐清麦,里面有个清字。
大脑不受控地乱想, 夏里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她扭头去冰箱拿了盒牛奶,撕开吸管塑料包装,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后, 她又回到阳台站着, 放空自己。
不知站了多久, 手机自带的来电铃声划破这寂静的夜,夏里咬着吸管, 慢吞吞地去玄关处挂着的包包里拿手机, 是表妹苏含的电话。
“姐姐。”苏含每次给夏里打电话,别管好事坏事,都先拉着音调甜甜地喊一声姐姐。
夏里每次都会配合地软声回应她,但她今天疲惫的很, 实在没心情陪这小姑娘玩,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你还好吧, 听11姐姐说你遇到了那谁。”
夏里失笑,无奈道:“柒时宜和你真是亲啊。”
“嘿嘿, 我和你更亲,姐姐,你心情没受他影响吧?”
“没有。”
“姐姐,明天你不用去帮我兼职了,我明天自己过去。”
“你自己过去?”夏里微微皱眉头,“你这刚休息一天,能行吗?”
“能,我就是擦伤,骨头没事,现在也没多疼了。”
夏里思考了两秒,说:“那你给我开个视频,我看看你腿。”
苏含开了视频,夏里顺着镜头看过去,确实是小擦伤,她交代了苏含几句,便由着她的性子去了。
夏里失眠到凌晨五点,天快亮时,她才睡去。这一觉睡的格外混沌和挣扎,她做了很多梦,醒来的时候身体更沉更疲惫了,太阳穴也隐隐作痛,不像是睡了一觉,像是和人打了狠架。
她懒懒散散地坐起来,习惯性地拿手机去看时间,手机屏幕被按亮,夏里最先看到的是多个未接来电,苏含的未接来电,还有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夏里揉揉头,强撑着精神给苏含回电话,系统提示苏含的手机已关机。
夏里盯了两眼屏幕,指尖碰了下手机屏幕,又给那个陌生号码回电话,电话接通,夏里清了下嗓子说:“喂,您好,我是夏里。”
刚睡醒的缘故,夏里声音里带了点鼻音,奶声奶气的。
“是我。”顾津南声音低沉,带有几分磁性。
夏里静了两秒,稍稍思考了下,顾津南昨天有帮她解围,她说可以帮他个忙,夏里以为他想好了让自己帮什么忙,便没立即挂断电话,问他:“有什么事吗?”
“有,你过来找我趟。”
“……”
夏里闭了闭眼睛,冷声道:“没什么事情挂了。”
在夏里要挂断电话的上一秒,她听见顾津南说:“你表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什么?”夏里明显紧张起来,整个人瞬间清醒。
“膝盖脱位,韧带损伤,需要动手术。”
“你们在哪呢?我马上过去。”夏里掀起被子,着急忙慌地下床去柜子里拿衣服,由于太着急,她膝盖不小心撞了下开着的衣柜门,夏里皱眉头嘶了声。
“怎么了?”顾津南问。
“没事,我去哪找你?”
“中心医院,门诊部三楼,308骨科室。”
夏里随便找了套衣服穿上,简单地洗刷了下,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出租车上,夏里给夏景芸打了个电话,想告知夏景芸苏含摔伤的事情,谁知夏景芸说自己已经在路上了。
308骨科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就顾津南一人,他穿着白大褂,发型已经从昨天的碎发换成贴皮寸头了,一双骨骼分明的手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很认真,这是夏里第一次见他工作时的样子。
“不用敲门。”
夏里伸手欲要敲门,手背还没碰到门,顾津南忽然说了这么句。
夏里往里面走了两步,脸上没什么表情,问顾津南:“苏含呢?”
“在住院部躺着呢。”顾津南手搭在键盘上,抬眼看夏里,嘴角挂着抹放浪不羁的笑,寸头搭配张游戏人间的脸,好像和五年前那个穿着白大褂在东州大学吊儿郎当地解刨小动物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夏里恍惚了两秒,她动了下嘴角,刚要说什么。
顾津南起身,冲夏里打了个响指,眼角微扬,痞的让夏里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他说:“我带你过去。”
夏里:“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找到。”
顾津南从兜里掏出一叠缴费单子,冲着夏里扬了扬,“这是我给你表妹垫付的医药费,你俩碰个面,确认后无误后把钱转我。”
夏里伸手想要接那一叠缴费单子,顾津南却使坏,他手往上扬的高高的,扯着嘴角对夏里说:“不想还钱?”
夏里伸出的手又收回来,她视线看向前方,淡淡道:“没有。”
顾津南:“最好没有。”
两人的这一幕被护士台的护士看到,几位护士相互递了个眼神,便笑着窃窃私语。
夏里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在讨论她是不是顾津南的新女友。
果然,等两人经过护士台的时候,护士们都起身对顾津南微微颔首,一活泼点的护士笑着看夏里,问顾津南:“顾医生,这位是您女朋友吗?好漂亮啊。”
顾津南侧目看了眼夏里,嘴角弯了下,没吭声。
“哇塞,真是女朋友啊。”提问的那个护士更兴奋了。
夏里本来不想解释,可是一想到苏含动完手术可能要在这医院住上一段时间,她要经常来,怕这误会更重,便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啊。”护士有些失望,“顾医生身边好不容易出现个女性,我还以为是女朋友。”
“她是我债主。”顾津南懒散道,“别八卦了,好好工作。”
职业原因,夏里极其敏锐地捕捉到护士话里的某些字:他身边好不容易出现个女性。
夏里思考了几秒,小幅度地动了下嘴角,算是自嘲,他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性,昨天还带着徐清麦去明柿买家具去了。
两人并肩走着,路上遇到了几位医生,都纷纷给顾津南点头打招呼,有些老医生也是,按道理来说,顾津南算小辈,应该主动给老医生打招呼。
夏里想不明白,也不勉强自己,她本就也不想多关注顾津南的事情,按照她的心意,最好两人从此再无交集,但眼下,看来是不行了,他是苏含的主治医生。
两人快到住院部的时候,迎面撞上陈顺。
陈顺看了夏里两秒,惊喜道:“嫂子,你回来了?”
夏里认得陈顺,他是顾津南的同班同学,夏里之前和顾津南一块吃早饭的时候碰到过他,她也明白陈顺这话是什么意思,夏里抬眼看顾津南,想让他自己回答他同学的问题。
顾津南勾着坏笑,垂眼幽幽地睨着夏里,他那张俊脸已调为了看戏模式。
夏里动了动眼皮,笑着对陈顺说:“你是在叫我吗?”
陈顺:“对啊。”
夏里:“不好意思啊,请问你哥是谁?”
顾津南抽了下嘴角,猛地咳嗽了一声。
陈顺啊了声,木讷地看了眼顾津南,又看向夏里,他指了指顾津南,说:“我哥……不就在你旁边站着吗?”
夏里轻声细语道:“哦,那你认错嫂子了。”
陈顺:“……”
陈顺虽然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但他有双好眼,他清楚地看到顾津南脸阴沉地马上能下场大雨,陈顺尬笑了两声,结结巴巴说道:“那什么,南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顾津南回答,陈顺一溜烟跑了。
顾津南和夏里沉默着往前走。
到住院部时,夏里站在苏含病床前询问情况。
顾津南曲腿靠在靠门的那张病床上,神色不明地看着夏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出他心情如何。
聊了几句,苏含伸手指了指顾津南,低声对夏里说:“他送我过来的。”
“嗯。”夏里淡淡地应了声。
苏含:“我今天刚到明柿就看到了他,他好像一早就来了,反正比我们工作人员来的早,我感觉他今天是过去找你的。”
夏里动了下眼睫,“你感觉错了。”
苏含努努嘴,“好吧。”
“你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我他在明柿?”
苏含点点头,“嗯,我是一边拎着暖壶爬楼梯,一边给你打电话,然后一不小心就从楼梯滚下来了。”
夏里没好气地敲了敲苏含的额头,“所以,以后少八卦。”
顾津南回头看了这对姐妹儿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护士长发消息,吩咐护士长这间病房不再接其他病人。
等顾津南吩咐完事情,他抬头看向夏里,懒懒散散地喊她的名字。
夏里回头,看顾津南的眼神有些茫然,“什么?”
顾津南把白大褂兜里的那叠缴费单拿出来,用缴费单有节奏地拍着手心,吊儿郎当道:“钱,什么时候还?”
苏含忽地想起医药费是顾津南垫付的事,她拽了下夏里的衣袖,小声说:“我手机摔坏了,是他帮我垫付的医药费。”
顾津南扬了下眉头,神色有些有些倦怠,语气却嚣张,“走吧,去外面说。”
夏里摸了摸苏含的头,轻声嘱咐她:“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走廊上,顾津南勾唇问夏里:“说吧,怎么支付?”
“……”夏里伸手拿起那一叠单子,快速翻了一下,抬眼看着顾津南,平静无澜地说道:“麻烦你给我个银行卡号?”
顾津南扬了下眉头,欠揍道:“我记不住银行卡号。”
夏里:“那我支付宝转你?”
“不好意思啊,不用支付宝。”
夏里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另外支付的方式:“那我微信转你?”
顾津南像等着夏里这话似的,她话一落,顾津南骨节分明的手,就把自己的手机伸过去了,手机屏幕显示着他的微信二维码。
夏里后知后觉自己中了顾津南的圈套,她把手机收了装进兜里,话锋一转道:“苏含的妈妈要来,一会儿让她转你。”
“……”顾津南嘴角的笑明显褪去了几分,他扬了扬眉骨,嗤笑了声,他慢悠悠俯身,和夏里平时,语气散漫:“夏里,你不会觉着我还喜欢你吧?”
夏里心尖猛地颤动了下,她看着顾津南那双深邃的能把人吸进去的黑眸,思绪断线了片刻。
顾津南敛了下眼角,目光很深地看着夏里,像是要在夏里眼睛里找什么答案,他抄在白大褂兜里的手握的咯吱响,片刻后,顾津南继续说:“还是你觉着我会喜欢一个即将结婚的女人?”
夏里的嗓子莫名发干,她下意识地咽了下喉咙,平静道:“我没这样觉着。”
顾津南咬了咬后槽牙,缓缓起身,眸子也渐渐冷下来。
这时,夏景芸出现在走廊尽头。
夏里漆黑的睫毛颤了颤,她思绪彻底回笼,看着顾津南说:“夏景芸来了,剩下的事情你们对接吧,毕竟你们也挺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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