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夏里脸和脖颈都是红的, 红的好像能滴出来血。
她凶巴巴地小声哼唧,“放我下来。”
顾津南坏笑了声,“行。”
他忽然松手, 夏里身子往下坠落, 她啊的一声紧忙搂住了顾津南的脖子,整个人像袋鼠一样挂在顾津南身上。
“不想下来?”顾津南垂着薄薄的眼皮看夏里,他手又揽上夏里的软腰, “那就不下来。”
顾津南说这话是贴近她耳朵说的。
独属于顾津南的冷冽香味见缝插针地往夏里身体里钻,惹的夏里头皮发麻,整个人像是缺了氧的鱼。
电梯到了某处楼层,顾津南单手抱着夏里出了电梯后,拐弯往走廊走去,然后进入了另一个电梯, 这走廊是搭在两栋楼之间的, 所以他们现在乘坐电梯去了另外一栋楼。
“顾津南, 你别在这犯浑。”夏里抿着嘴唇说道,她保持一个姿势贴在顾津南身上, 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点, 因为她感受到了顾津南的生理反应。
“犯浑?”顾津南嗤笑一声,他拖着夏里屁股的手一使劲,把夏里往上放了放,“你不是见过我犯浑的样子吗?”
触碰到顾津南的某个部位, 夏里后背猛然紧绷,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我是律师。”
“嗯,那你把顾家和迟家都送进去。”
“……”夏里咬了下嘴唇, 不再吭声,顾家和迟家的势力有多庞大, 她在国外就已经见识到了,全球顶尖法学院里的顶尖法学生,都削尖了脑袋往顾家和迟家的法务团队里面钻,甚至为了更好的规避风险,顾家和迟家在背后直接操控了一家全球顶级的律所。
夏里盯着顾津南的肩膀看了三秒,终究咽不下这口气,她低头狠狠地咬了下顾津南的肩旁。
顾津南笑,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把夏里的高跟鞋挂在揽着夏里瘦腰的那只手上,腾出来的那只手按住夏里的后脑勺,让她继续咬自己,“继续啊。”
语气散漫却嚣张。
夏里这一口下去,把顾津南体内的燥热彻底燃到了高峰,她微微往后倾斜身体,让后背弓着,不去碰顾津南凸起来的部位。
顾津南勾嘴角笑着,没为难怀里的人儿,要是搁以前,他今天晚上是不会让夏里睡的。
刚出电梯,夏里包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扭头看了一眼包包,手微微伸了下,发现够不到手机,便作罢,想着等到了住的地方再给打电话的人回电话。
顾津南却从包包里拿出她的电话,按了接通,还开了免提。
电话一接通,柒时宜就在那边兴奋地乱喊,“里里小宝贝,你还没睡觉啊?我给我爷爷说了你和陆迟的事情,他老人家非常看好这门亲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块吃个饭呀?哦对了,我微信把陆迟的私人电话号码发你了,你可以随时去勾引他。”
“不用了,她正在勾引我呢。”顾津南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没给柒时宜一句说话的机会。
“说话要讲证据。”夏里说。
顾津南揽着夏里腰的手忽然用力,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夏里费劲地拉开的那点距离,这会儿全没了,顾津南顶.了一下她,“这不是勾引了?”
夏里由于身体过于紧张,小腿突然抽筋,疼的她闷哼了一声,后背出了些薄汗。
顾津南见夏里这番模样,重重地咽了下喉结,嘴唇似有若无地蹭了下她的耳垂,低声说:“想做?”
夏里艰难地呼了一口气,皱眉说道:“我腿抽筋了。”
“……”
电梯门打开,顾津南快速走到一房间门口,指纹解开房门,伸手打开灯,把夏里放在了床上。
夏里腿抽筋的厉害,小腿肚像是膨胀到极致、马上就要爆开的感觉,她在国外有几次这种情况,她没怎么管,通常就是自己揉一揉,时间宽裕了就弄热毛巾敷一敷。
但这次腿抽筋儿好像比之前更厉害,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穿高跟鞋的缘故,她红着眼眶去给自己揉腿。
顾津南坐在床的一脚,握着夏里的脚踝,把她那条抽筋的腿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重重地揉捏着她的小腿肚。
他的动作太快太重,夏里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小腿肚是被他揉疼的,还是抽筋儿疼的。
好几秒后,夏里带着哭腔小声说了句:“疼。”
“一会儿就不疼了。”顾津南说。
“……”
房间里只有玄关处的灯在亮着,两人同坐在一张床上,又说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夏里脸颊又再次泛红。
过两分钟,夏里小腿的疼痛感完全消失。
“你怎么弄的?”夏里问,“怎么好这么快?”
她平时要搞十多分钟,痛感才全部消除。
顾津南勾了勾嘴角,坏笑道:“用手。”
“……”
“躺下。”顾津南对夏里说。
“干什么?”夏里十分警惕地问顾津南。
“干你。”顾津南脸忽然凑近夏里,声音低低沉沉的,好听极了,“可以吗?”
空气中仿佛被顾津南下了蛊,夏里心跳加速,思绪飘扬,两人靠的太近,夏里只要微微往前动一点,就能对上顾津南的薄唇。
空气似乎被胶住。
顾津南用最后一丝理智把自己定住。
如果夏里没有特别明显的同意暗示,他是不会继续下一步动作的,即使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她,他这次真的怕了,怕一下五年,两人又隔了几万公里。
两道细细的呼吸纠缠着,四目相对,目光都很深,视线里也只有彼此。
夏里看着顾津南那深邃的眸子,连呼吸声也乱了。
半晌,顾津南先开口,“别看了,你又不帮我解决。”
夏里的思绪回笼,她别开头,去看别的东西。
顾津南轻轻推了下她的肩旁,夏里就平躺在了上床,她前面两个浑圆,还重重地颤动了下。
“草。”顾津南嗓子发痒。
顾津南移开眼,不去看夏里那张纯欲的小脸还,只握着夏里的脚腕,把她的腿曲起来,又放下,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后,顾津南放下她的腿,他忽然俯身,把夏里压在身下,“你如果敢给陆迟相亲,我就搞垮柒家的产业。”
“随你。”
“嗯。”顾津南说,“你给谁相亲,我搞谁,你只能是我的。”
夏里移开眼,不去看他,“我们早已经不可能了。”
顾津南捏着夏里的下巴,让她看自己,“对我哪里不满意,你说,我改。”
几秒后,他又补了句:“除了爸爸那件事。”
顾津南说完,便起身去了浴室,进浴室前,他提醒夏里:“别想着跑,电梯要刷卡,一楼有门卫。”
顾津南进了浴室后,夏里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她平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重重地吐了口气,随后,她拿起手机放大地图,看看自己所在的位置,这是中心医院的行政楼。
夏里放下手机,悄悄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探出头往外看,走廊里阴森森地,有点吓人,夏里打了个冷颤,又退回房间内,顺带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了。
浴室停了的水声又重新响起来。
顾津南洗澡很快,五分钟就从浴室出来了,他身上穿着白色浴袍。
这个房间好像是个套房,顾津南光脚推开里面的门,进去了两分钟后再出来,身上的浴袍已经换成了居家棉质睡衣,黑色的。
顾津南拿着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半眯着眼睛看床上的夏里,“说说?”
“什么?”
“不满意的地方。”
夏里看了眼顾津南脚腕处的纹身,静了两秒,她抬头,平静道:“我们分手后,你为什么……没和陈清在一起?”
陈年旧事再次被翻出来,夏里的心还和当年分手那般疼。
顾津南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他沉默了几秒后,动了动眼睫,“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解释。
夏里的眼底突然酸涩了起来,她突然觉着自己又做了次小丑,过两秒,她说:“我对你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你没和陈清谈恋爱。”
“真心话?”顾津南问。
“嗯。”夏里咬牙,“真心话。”
“行,我明天就去找她谈。”顾津南把白毛巾摔在地上,转身进了里面的卧室,门被他摔的砰地一声。
夏里被摔门声震的下意识哆嗦了下,她的鼻子也跟着泛酸,眼泪无声地往下砸。
明明就是对顾津南没安全感,明明就是想让他坚定地选自己,可是话到嘴边,却越说越别扭。
夏里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微信消息,江少禹的,问她明天几点去写字楼录制节目。
夏里看完消息,重重地呼了几口气,内心又逐渐安静下来,她给江少禹回了条消息后,刷新了遍邮箱,把紧急的邮件回了回,便去浴室洗澡了。
浴室里都是些男士用品,浴巾也是男士的,夏里简单地洗漱后,裹了条大浴袍出来了。
她从浴室出来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夏里去开门,门外站着位阿姨,手里拎着两个大购物袋,笑着说:“夏小姐是吧,这是顾先生给您下单的东西。”
第72章
夏里回头看了眼里面那间紧闭的房门, 她有些茫然,怔怔地问前来送东西的阿姨,“确定是给我的吗?”
阿姨看着夏里笑笑, “确定, 这层楼只有顾少爷在住,他从没带过任何女孩子来过,你是第一个, 所以我刚一见你就认出来你是夏里。”
“阿姨。”夏里声音很低,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我可以跟着你下去一趟吗?”
“是有什么事情吗?”阿姨问。
“没,我就是想下去溜达溜达,怕楼下的保安不让我出去。”
阿姨笑了笑,楼下是没保安的, 她说:“这个你要和顾少爷说, 我做不了主。”
大晚上的, 夏里也不想和阿姨来回拉扯,索性接过了那两个购物袋, 和阿姨道谢后关了门。
夏里坐在床上, 抱着枕头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挨个拿出来,两套睡衣,两套通勤衣服,两套内衣, 进口洗漱用品,贵族护肤品,卫生巾, 还有几盒套。
顾津南钟爱冷色系,床上用品的颜色都是冷色系的, 这花花绿绿的东西放在床上,显得突兀又禁欲。
夏里看着床上的这堆东西静了几秒,然后随手拿了套睡衣出来,又把其他的东西装回购物袋。
她本来是想去浴室换睡衣的,但身体太疲倦了,就偷了个懒,在床上换睡衣。
可夏里刚把浴袍解开,顾津南卧室的门突然打开。
屋内灯光又大亮,四目相对,夏里啊的一声,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雪白细嫩的肌肤在顾津南眸子里快速闪过,他嗓子发痒,体内的燥热直往上冲,他轻咳了一声,慢悠悠地走到床的一角,看着把自己裹成蚕蛹的夏里说:“你身上老子哪里没看过?”
夏里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个饱满的额头,和一双弥漫着惊慌失措的眼睛,“你能不能进去一下?”
进去一下,真是稀罕,之前这小朋友只让他出去。
房间过于安静,夏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甚至嘴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词,都不断地折磨着顾津南,成为顾津南犯浑的催化剂。
顾津南从兜里抄出一只手,他故意使坏,掀了掀夏里脚边的被角,让外面的凉气进去些。
一股凉气钻进被窝,夏里下意识地曲腿。
她这姿势,更加撩拨人。
顾津南再不走真的就走不了,他转身的那刻,恰好看到了购物袋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盒子,他理了理记忆,确定自己没让阿姨送这些东西,于是,顾津南伸手勾过来装套的塑料袋,慢悠悠地解开,把一盒一盒地拿出来,放在床上。
夏里觉着没眼看,索性把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整个裹在被窝里。
顾津南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又冷着脸逗夏里,他大手拽了下被子,夏里的小脸儿又露出来,顾津南扬了扬手中的盒子,“让我和别的女生谈恋爱,又想睡我?”
“……”
“这些东西明明是你买的。”夏里问他。
顾津南就知道夏里会这么反驳,他把手机下单的页面调出来,然后把手机扔给夏里,“自己看。”
夏里看了眼他手机屏幕,他确实没买这些套。
“反正不是我买的。”夏里说。
“不是你买的,那你要用吗?”顾津南声音低沉,明显地裹了欲望,看夏里的目光越发炽热。
夏里很想爆粗口。
她伸脚踢了下顾津南,“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嗯。”顾津南人是离开了,但他很欠揍地,把那包套,扔在了冰箱里,还是放酒的那层。
“给你放冰箱里了。”顾津南故意提醒夏里。
“狗男人。”夏里看着顾津南的背影,小声地嘟囔了句。
“再骂一句,老子就去睡你。”顾津南从冰箱里拿了瓶冷饮,缓缓喝着。
他淡淡睨了夏里两秒,然后拎着冒着白雾的冷饮折回了卧室。
夏里看他进屋,便紧忙换上了睡衣,然后把她这片的灯都关了,定了个闹钟就睡了,她还有不到五小时的睡眠-
翌日清晨,夏里被闹钟吵醒,她起来匆匆地洗漱一番后,对着椅子上的衣服犹豫了两秒,继续穿昨天的衣服去录节目好像不太合适,但要穿顾津南买的这些衣服,好像也不太合适,她思考了两秒,决定选前程,穿顾津南的衣服,然后连带着昨天的睡衣钱一块转给他。
夏里拿着衣服去浴室换,进去之前,她特意反锁了浴室的门,顾津南买的衣服很合身,内衣也是。
夏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内心空落落的,她没想到两人还能在一套房子里共度一夜。
顾津南穿着西装从里面的卧室出来,他一边带表,一边问夏里:“还要多久?”
夏里以为他要用浴室,便抱着衣服从浴室出来了,“我用好了。”
“嗯,走吧。”顾津南说。
“你也要回沪市吗?”
夏里没见过顾津南穿西装的样子,眼前西装革履的顾津南,让夏里有些移不开眼,平整的西装并没有掩盖住顾津南的痞,反倒让他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
“帅到你了?”顾津南忽然抬头,看着夏里。
夏里没搭理他,拎着包包出了房门。
顾津南跟在她身后,一路沉默。
车上,夏里犹豫了很久后,终于开口,“顾津南,你住在我酒店对面……是不是因为我?”
“嗯,怕你一个人住酒店不安全。”
夏里眨了下眼睛,虽然她早就猜到他和自己住同一个和酒店不是巧合,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她心尖还是颤动了下。
“你这样我会有负担的。”夏里轻声说,“我现在不需要你对我好了。”
“行。”顾津南咬牙点点头,“老子知道了。”
夏里低声叹了口气,顾津南这样的天子骄子,估计头一次在别人那里碰壁,但她真的怕了,她没有家,无路可退,无论选择走哪条路,她都只能拼命的往前跑,是跑,走都不行。
顾津南一时兴起,可以再找她玩玩,但她耗不起了。
“喂,少禹。”夏里电话响起,她看了眼,是江少禹的,接通后,她说了这句。
少禹,还真他妈叫的亲热,喊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高兴了还能多聊两句,不高兴了直接他妈的甩脸子。
顾津南伸手点开了音乐,放的依旧是孙燕姿的《遇见》,车厢内,音乐声大到像是在KTV内。
夏里皱眉头看了看顾津南,问他:“你能不能把音乐调小一点?”
“不能。”顾津南脸上没什么表情。
夏里也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风,只好挂断江少禹的电话,微信和他说事。
车子到录综艺的写字楼下时,夏里下车,一手敲手机键盘,一手关车门,她想快速敲完最后几个字,把消息发送后,再和顾津南道别的。
“夏里。”顾津南冷声叫她。
“嗯。”夏里应声,仍旧在低头发消息。
顾津南咬咬后槽牙,眸子却慢慢暗淡下来,以前只围着他转的那个小朋友,现在也有了比他围着他转更重要的事情,和他说话时也尽是敷衍。
其实夏里知道顾津南最后喊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怪自己忽略他了,她故意的,她想让顾津南知道下漫不经心地、敷衍的被自己在乎的人对待是什么样的感受。
感同身受,只有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才会有。
夏里以为顾津南会走,可顾津南硬生生地坐在车里等她发完消息,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
夏里回完群里的消息,和顾津南说:“我把睡衣还有身上这套衣服的钱转你吧?”
顾津南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淡淡道:“微信,加好友转。”
“嗯。”夏里边扫码边问,“一共多少钱?”
“给你抹个零,520。”顾津南说。
夏里顿了一下,那套睡衣估计就四位数了,加上身上的这套衣服,怎么也得有个五位数,她动了下眼睫,认真地说道:“顾津南,我们之间还是算清楚点比较好?”
“那就不抹零,521。”顾津南勾嘴角说道。
“……”
随便吧,夏里想转完钱赶紧离开,她直接给顾津南转了521元-
夏里到写字楼里时,录制综艺的其余实习生们已经全到工位上了,一个个的都把键盘敲的飞响,除了江少禹,这位财大气粗的少爷,正坐在工位上气定神闲地喝茶。
可此时,距离综艺录制开始的时间,还有小一个小时,平时大家都是踩着点来的。
夏里对眼前的状况有些蒙圈,她心虚地刷新了下微信,发现群里并没有通知新消息,她走过去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悄声问江少禹:“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卷?”
江少禹:“又要来人了。”
“你们从哪知道的这些消息?我怎么没听说?”夏里问。
“李贝昨天晚上回来拿东西,碰巧听到工作人员在说这事。”
原来如此,夏里长呼一口气,心里也开始有了压力。
她们这一波人来录制节目时,所签的合同是不同的,有些人签的合同是带有人设的,有些人签的合同则不带人设,导演故意把未来想要做律师的和未来想要做网红的人放在一起,目的就是炒流量。
想要做律师的人,在这个节目里是走不远的。
算是一个潜规则。
但即便是这样,夏里还是耐心地把昨天带教律师所留的课题给认认真真完成了。
实习生们神经紧绷了一天,也没见到所谓的新来的实习生,录制机器都关了后,副导演来复盘今天大家录制的状态前这段时间,实习生们都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夏里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刚收拾好工位,外面突然下起暴雨,她站在窗户前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下面有辆打着双闪的车,像是被困在大暴雨里的甲虫。
夏里下意识地伸手,她指尖触碰到玻璃时,才发现自己还在屋内,她失笑了下,然后坐电梯下楼,打算去楼下的小馆子找个靠窗的位置吃点东西看看雨。
可她刚出电梯,手机就响起了,是个陌生的号码,职业原因,除了广告推销电话,她每个电话都是要接的。
只是她没想到,打电话的这人,是陆迟。
“夏里,我是陆迟,还记得我吗?”陆迟声音平缓,低沉,语调里含着淡淡的笑,让人莫名放松。
“记得,陆先生,您好。”
“我今天来沪市出差,要一块吃顿饭吗?”陆迟问。
“可以啊,您现在哪呢?”因为陆迟比她大几岁,又是柒时宜的哥哥,夏里和他说话时不自觉地加了个您字。
陆迟笑了笑,他说:“夏里,我在你们小姑娘眼中都这么老了?要用您称呼?”
“没,是尊敬,您是11的哥哥。”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着11喊我迟哥,陆先生也行。”陆迟调侃说,“我玻璃心,听不得别人说我老。”
夏里笑了笑,“好的,陆先生。”
“听11说你在录综艺,什么时候收工?”
“已经收工了,刚出写字楼。”
“我看到你了,稍等。”陆迟下车,撑着双人黑伞去接夏里。
顾津南车子已经在楼下停了一个小时了,今天下午天阴沉时,他看了下天气软件,天气软件上显示今天有暴雨,百分之54的可能性会下雨,夏里生理期,他怕夏里淋雨,便开车过来等人。
他咬着烟,不经意间的抬头,看到陆迟和夏里共撑着一把伞走过来,两人脸上都挂着笑,陆迟还很贴心地给夏里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更讽刺的是,夏里今天的衣服和陆迟的领带是同色。
第73章
陆迟的车停在顾津南车的后面。
夏里经过顾津南车的时候, 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心不在焉地往身边那辆打着双闪的车内看去,蓦然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顾津南深渊一般深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夏里。
夏里后背忽地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录制《offer》季的这栋写字楼,算是沪市一个小影视基地,里面同时在录的综艺和电视剧很多, 所以楼下停了不少豪车,顾津南今天下午开的车,在这一众豪车里算是低调的了,所以夏里顿住脚步时,陆迟也没怀疑旁边的车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只问夏里:“怎么了?”
顾津南已经收回视线, 坐在驾驶座里边吸烟边打电话, 并没有下来要和夏里打招呼的意思, 也似乎对夏里和陆迟在一起这事儿不怎么感兴趣。
夏里不想自作多情问顾津南来这是干嘛的,她对陆迟说:“没事。”
“嗯。”陆迟说, “小南房最近来了个新厨子, 煲汤不错,一块去尝一下?”
“好。”夏里点点头。
这顿饭,夏里和陆迟吃的格外安静,准确的说, 是夏里比较安静,陆迟点了些小南方的招牌菜,味道不错, 出于礼貌,夏里每一样都尝了点, 还喝了一小碗汤。
期间,陆迟主动抛出话题,都是关于法律方面的,夏里刚开始陪他聊了几句,但都不怎么走心,她索性埋头吃饭,不过气氛也没冷很久,陆迟这顿饭接了好几个电话,每一个电话都说打好几分种。
到最后,反倒是陆迟觉着他冷了场,主动给夏里说了抱歉。
夏里笑着点头,说:“理解,大老板都是很忙的。”
陆迟笑笑,“但津南这个大老板在你前面不敢这样忙吧?”
夏里莞尔一笑,低头抿水。
吃完饭,陆迟把夏里送到酒店门口,就回去忙了。
夏里站在酒店大厅迟疑了两秒,又从酒店大厅出去,从早上忙到现在,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外面又下大雨,她想撑把伞出去走走。
“你好,请问这儿有多余的伞吗?”夏里问前台。
前台给夏里指了个位置,“那里的伞都是可以用的,用完了放回原处就行。”
“好,谢谢。”
夏里拿了把透明的伞出去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的车堵成了长长的队伍,鸣笛震天响。
夏里在路边买了杯热奶茶后,拐进了另一条比较热闹的巷子里,汽车鸣笛声也就没那么浓厚刺耳了。
这条热闹的巷子里,有很多小店铺,好像是条网红打卡街,只不过这会儿下大雨,来拍照的人不多,多的是来吃东西的当地人,他们大多说沪市话,夏里听不懂,只觉着好玩。
经过一家宠物店,夏里进去给狗狗买玩具,宠物店不大,货物种类挺多,夏里看着面前各式各样的宠物玩具,有些犯愁,她不知道狗狗喜欢什么样的玩具,夏里想着要不给顾津南打个电话问问,想想还是放弃了。
最后,她凭自己的喜好给狗狗买了一堆玩具,然后拎着回了酒店。
回去的时候,雨又大了些,夏里衣服被雨水打湿不少,她一到酒店,就拿着睡衣去洗手间洗澡去了。
等夏里洗完澡带着浴帽站在镜子前涂脸时,才发觉身上的这套睡衣,还是昨天晚上顾津南买的,她涂脸的动作慢了些,眼角也微微下垂。
她在想,如果她和顾津南只有夏景安救了他这层关系,现在两人是什么样的?那碍于这份恩情,她应该是顾津南身边最好的朋友吧,她可以随意的麻烦他,也偶尔可以冲他发发脾气,总之比现在好。
夏里涂完脸后,挤了点护手霜在手背上慢慢搓着,她有点失神,其实在国外的时候,尤其那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夏里有冷静地想过她和顾津南的关系,这份感情中,错的更多的好像是她,她明知道顾津南那样的圈子里,金钱是最不值钱的,爱情才是最奢侈的,可她偏偏别着得到顾津南的爱,还是全心全意的爱,现在细想,着实有些可笑-
顾津南眼睁睁地看着夏里上了陆迟的车,他没办法像对夏里身边的男生一样对陆迟,倒不是碍于陆迟的家族势力,而是单单的因为陆迟这个人,陆迟是他们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的洁身自好的公子哥,可能是因为有入伍的经历,他人自律,做事也利索,陆家这些年在他经营下,在军政界混的风生水起,这么看来,陆迟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顾津南和夏里说过,让夏里另一半不能比他差劲儿,现在她找到了不比他差劲儿的陆迟,那他妈的他还能说什么。
顾津南这次烟抽的格外凶,旁边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的烟头,良久,他发动车子,可想了一圈,也想不到要去哪,最终,他在导航上输入了要去的目的地,苏市,墓园。
大雨并没有阻挡住迈巴赫的速度,顾津南很快到了墓园,他在夏景安的墓碑前站了一夜。
雨是凌晨后才停的,他淋了半夜的雨。
夏景芸回苏市拿证件,她的小吃摊是那种流动性的推车,如今夏里和苏含都在东洲,苏市这边她就也没什么好挂念了,想了一圈后,夏景芸决定来苏市摆摊,今天一大早,她回来拿证件,想到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回不了苏市,她便来看看夏景安。
夏景芸还未走到夏景安的墓碑前,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男人,虽没看清顾津南的脸,但她笃定站着的男人就是顾津南。
顾津南这几年经常来夏景安的墓碑前,有时候待很久,有时候来一会儿就走了,夏景芸来看夏景安的时候,碰到过她几次,那个时候,夏景芸都会装作没看见顾津南,匆匆回去,或者躲在其他地方,等顾津南走了后她再过去。
可这一次,因为时间紧急,夏景芸也没再躲,直接走了过去,她动了动嘴角,说道:“顾医生。”
顾津南缓缓地抬眼皮。
因为淋了雨,顾津南发了高烧,他头发凌乱,眼里的红血丝很多,脸色惨白,嘴唇泛着干皮,下巴也冒出了浅浅的胡茬,整个人颓废潦草,和平日里意气风发、肆意高冷的顾津南形象差别很大。
夏景芸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她问:“你没事吧?”
顾津南张了下嘴巴,竟然没张开,上下嘴唇干在了一起,他舌尖舔了下嘴唇,清了下嗓子,好半天后才说:“没事。”
顾津南的声音很哑,像是被酒精和香烟浸泡了很久,沙哑的不像话。
夏景芸提醒他:“你脸色不是很好。”
“嗯。”顾津南伸手拍了拍胳膊上的树叶和昆虫,他手上的温度和湿透的衬衫温度一样,“别和她说我来过这儿。”
顾津南说完就走了,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他腿僵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在夏景安的墓碑上-
因为苏棠的原因,顾津南回了东洲住,但果岛酒店的那三层房间他一直在续订。
自从夏里和陆迟吃完那顿饭后,顾津南就彻彻底底消失在夏里的世界里,他没再给夏里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
因为节目录制繁忙,夏里整个人都沉浸在工作中,她也没怎么想起来顾津南,再次想起来他时,还是回酒店看到那一堆狗狗玩具时,夏里思考了片刻,拎着那包狗狗玩具,走出房间去敲对面的房门,她敲了三下,没人理她,她便回了屋。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夏里贴着面膜,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手机下面的朋友圈冒出红点点,夏里点开,散漫地划着屏幕,可当她划到某条动态时,指尖突然僵硬在屏幕上。
是顾津南的动态,一张图片,他和陈清的合照。
夏里看屏幕的视线逐渐模糊,整个人像是刚熟睡突然被人叫醒的状态,脑子里只剩下轰鸣声。
合照里的顾津南嘴角勾着,眼角也微微上挑,一副桀骜不驯的痞拽样儿,他在看镜头。
陈清吊带搭配短款皮衣,高高的马尾,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她偏头看着顾津南。
陈清站在顾津南身后,顾津南肩旁挡了陈清半个身子,这张合照只有两人的上半身,但尽管只有上半身的合照,也让人不难猜出来两人是牵着手拍的这张照片。
手机屏幕都熄灭了,夏里视线仍旧定在手机屏幕上,她现在心里的感受难以形容,好像被开水烫过一遍,又好像在万年冰窟里躺了很久,她想笑,也想哭,可是她笑不出来,一直在眼窝里打转转的眼泪也迟迟没落下来,到最后,眼泪包裹着她所有的情绪又回流进了身体。
她格外平静,这么多年,她终于彻彻底底放弃了,终于可以不再受那段感情的羁绊,终于可以把那段感情归结为年少的幼稚和有缘无分了,终于要也必须要放弃那个人了……
综艺连续录制了十天后,节目组给放了两天假。
第一天假期,夏里回了苏市,去看夏景安。
第二天假期,夏里回了东洲,去看苏含和苏棠。
苏含恢复的不错,小脸儿胖了一圈。
苏棠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堆机器中间,身上插满了管子。她上次来时,苏棠的病房是什么样,这会儿还是什么样,没人来看她。
夏里沉默地在走廊上坐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医院,她在医院大厅碰到了陈顺和任子旭。
因为苏含的原因,陈顺姐长姐短地喊着夏里,本来是同一届的学生,夏里被陈顺喊的别扭的不行。
她说:“你和苏含的事情,我不反对,但你要好好待含含,还要,喊我夏里就好了。”
陈顺敬了个礼,“好的,嫂子。”
“……”
任子旭伸脚踹了下陈顺,“滚,别在这丢人现眼。”
陈顺笑嘻嘻地走了。
夏里转身也要走,却被任子旭叫住。
任子旭:“你和津南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夏里语气寡淡,也有些疲惫,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她不想谈这个话题。
可任子旭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了,“夏里,我们好歹同学一场,没必要做的那么绝,你就看在顾津南快要死了的份上,对他好点。”
“死了?”夏里眉头拢在一起,分贝也高了几分。
“还没死,不过快了。”任子旭云淡风轻地说着。
他几天前来找顾津南的时候,顾津南整个套房里面都是酒瓶子,发烧烧的人也不怎么清醒,胡子长了一圈,任子旭让他去看病,他死活不去,任子旭别不过他,只好住在这里盯着他,被让他出了什么事情。
“他怎么了?”
“头孢就酒。”任子旭越扯越远。
“那他专业课学的也不怎么样。”夏里学着任子旭的语气,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
“……”任子旭抽了下嘴角,这他妈的是关心专业课成绩的时候吗?
“那个,你们前几天是不是吵架了?津南回来后状态一直不好,墓地都给自己买好了,你爸爸那个墓园的。”
夏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应该是和别人吵架了。”
“不可能,别人惹他,只能单方面地挨揍。”任子旭一边给顾津南发消息,一边回答夏里的问题。
“那陈清呢?”夏里语气平缓,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颗惊雷,正正好好地砸在任子旭的头顶上。
任子旭一脸错愕,“谁?”
夏里不想重复,直接把顾津南的朋友圈拉出来,让任子旭自己看。
任子旭看着照片抽了下嘴角,两秒后,他扬了下眉头,“确定这是津南的微信号?”
他边说,边用夏里的微信给顾津南打了个视频电话。
顾津南那边几乎是秒接,电话一接通,任子旭眼疾手快地把手机翻了个面,这样一整,好像是夏里主动给顾津南打的视频电话。
顾津南那张虚弱沧桑的脸赫然通过屏幕映在夏里的眸子里。
“怎么了?”顾津南声音苍白无力,像是病了很久的样子,他说完这三个字,咳嗽了好久。
夏里忽然觉着任子旭说的顾津南要死了也不是没道理。她心慢慢地软了点,对着镜头温吞道:“没事。”
“哦。”顾津南说完,没立即挂断视频电话,又是长久的咳嗽。
任子旭小声对夏里说:“说了快要死了。”
“……”
“什么?”顾津南说完,伸手去抽纸巾擦嘴吧。
夏里清楚地看到,那张纸巾从他嘴巴下拿下来时,变红了,他咳血了。
夏里心尖猛地一颤,语气也变的紧张,她问顾津南:“你怎么了?”
“生病了,你照顾好自己,挂了。”
夏里只顾着看顾津南说话,没看到任子旭对口型说了俩字:我靠!
是的,作为顾津南死党的任子旭,他着实不知道自己那位在商业里叱咤风云的好兄弟是这么追人的,更绝的是,还他妈有用!
夏里两边的眉头皱的都快要并到一起了。
顾津南挂断电话后,夏里抬头看任子旭,说:“他咳血了?”
“什么玩意?”任子旭不相信顾津南隔着屏幕能操作咳血这样的动作。
夏里抽走任子旭手中的手机,淡淡道:“我回去了。”
任子旭拽着夏里包包的链条,“别,你和我一块去看看他吧?”
“不去。”夏里目光坚定。
“去吧,姑奶奶,顾津南为了你妈可是操了不少心,国外的医生都给请过来了,还有你奶奶的事情,老人家当初病的厉害,也是津南竭尽全力的保她,才让她多活了小一年,我他妈是和津南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从小到大,没为哪个女生卑微成这熊样。”任子旭想方设法地留住夏里。
第74章
夏里到底没别拗过任子旭, 跟着他去了行政楼的顶层。
任子旭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顾津南套房的门,门开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仿佛无止尽的深渊, 在夏里的印象里,顾津南似乎不怎么喜欢这样黑的环境,他不是怕黑, 只是单纯地讨厌没丁点儿光亮的环境,应该是和他小时候地下室那段经历有关。
夏里目光平静地往房间内看去,她拎着包站在门口,等任子旭先进去。
任子旭从兜里掏出烟盒,笑笑说:“你先进去吧,我烟瘾犯了, 抽根烟。”
任子旭这般心不在焉的态度, 让夏里很怀疑顾津南生病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她有些动摇,想离开了。
任子旭看穿夏里的心思, 往前一步, 伸手按了下玄关处的开关,客厅内灯光大亮,里面的光景和她那天从这里离开时没什么区别,玄关处有她那天穿过的拖鞋, 电视柜上有她用过的梳子,她那天早上有些心不在焉,忘记把梳子带走了。
“你干律师的, 应该不怕死人吧?”任子旭说,“我们这个圈子里无声无息消失的人多, 不过像顾津南这样病死的,应该是头一位,啧,怪可惜的,英年早逝。”
“……”
夏里无奈地看了任子旭一眼,终于明白柒时宜为什么不愿意给她在一起了,他这张嘴像火车,跑起来没完没了,能逗人开心,但也能把人气个半死,他们这群公子哥,嘴里说出来的话,没几分真,可偏偏就这几分真,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和某些事的局势。
“去吧去吧,死了叫我。”任子旭一个劲儿地怂恿夏里进去看顾津南。
夏里刚进去,任子旭轻轻地把门带上些,只是带了一下,并没把门关严实。
夏里知道他什么意思,如果她没猜错,那天晚上的套又是任子旭买的。
“顾津南。”夏里站在门边敲了敲紧闭的卧室门。
几秒后,门被打开,顾津南脸色带着不正常的白,头发凌乱,脸上的胡茬明显可见,应该是好几天没打理了,这样看来,他应该好几天没出这个屋子了。
挺能忍的,夏里想。
“你怎么了来了?”顾津南声音虚弱无力,说完这话,他又咳了几下。
夏里一低头,就看到了他赤.裸的双脚,还有他脚腕上那串纹身。她转身去玄关处给顾津南拿拖鞋,指尖碰到那双男士拖鞋时,夏里才发现自己进屋慌忙了些,竟然忘记换鞋了,她换了拖鞋后,拎着那双男士拖鞋过去。
“任子旭让我来看看你死没死?”夏里把拖鞋扔在他脚边。
顾津南不咳嗽了,门外那人却一阵咳嗽,不知道是被烟呛着了,还是被夏里这话呛着了。
“没死。”顾津南很配合地穿上拖鞋,“死了会上新闻的。”
“嗯,任子旭说你们这个圈子里悄无声息的死的很多。”夏里看到他这样子,忽然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不为别的,只想让他回应自己。
“嗯,他以后大概率会悄无声息地死掉的。”顾津南抬头淡淡地睨了眼没关紧的房门,“而且,我不是说了我这条命是你的吗?你不开口,我怎么敢死?”
“怎么不去看医生?”
夏里从冰箱里拿了两瓶进口矿泉水,一股脑地全倒进热水壶里,给顾津南烧开水喝。
“一个人不想去。”顾津南只站了这一会儿,就觉着累的不行,他走过去坐到沙发里。
“嗯。”夏里淡淡地应了声,“硬抗的话病能好吗?”
“能吧。”顾津南声音虚弱。
“学到了。”
她说学到了,她以后生病也学他硬抗,像学他抽烟那样。
顾津南又咳嗽,等他气息稳定了些,说:“你别乱学。”
夏里拉开包包去拿纸巾,她指尖碰到那盒未拆封的烟,随手拿出来放在电视柜上,顾津南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随后她又把手机和粉饼拿出来后,才把抽纸从包包角落里拿出来。
顾津南没接夏里递过来的纸巾,他抬下巴指了指电视柜下的女士香烟,问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夏里扯谎:“大二。”
大二,也就是她和他分手后,顾津南想。
见顾津南没接纸巾的意思,夏里干净利索地把纸巾扔进他怀里,然后转身去电视柜前收香烟、粉饼和手机。
可她没注意到的是,她随手一扔的香烟,竟然落在了顾津南的那处。
顾津南身体慢慢热起来,他勾了下嘴角,低头看了纸巾两秒,慢悠悠地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
夏里拿了两个玻璃杯,倒了两杯热水后,想要给顾津南送一杯,可想到顾津南最新的那条朋友圈的合照,她到底放弃了。
“任子旭。”夏里冲着门口喊人。
任子旭装模做样地走进来,他没敢看顾津南,径直走到夏里身边,“怎么了?”
夏里指了指窝在沙发里的顾津南,温吞道:“没死。”
顾津南:“……”
眼下这情形,好像任子旭和夏里合伙来夺即将离世的顾津南的财产。
任子旭回头看顾津南,不偏不倚地对上顾津南那双淬着寒意的眸子,顾津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任子旭,他那样子,比不笑更瘆人。
夏里只看了顾津南一眼,便移开了眼,他这眼神是够吓人的,怪不的圈里人人都忌惮他。
氛围僵住。
夏里低头抿水喝,整个人游离在状况外。
任子胳膊肘碰了下夏里,向夏里求救,他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夏里把给顾津南倒的水递给了任子旭,看热闹不嫌事大,温吞道:“喝点水,有点热。”
“……”任子旭这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他接过水,走过去递给了顾津南。
夏里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把窗帘完全打开。
顾津南接过水,审视的眼神看着任子旭,不轻不重道:“这么盼我死?”
“没有。”任子旭完全怂了下来。
忽地,夏里失笑了声。
她迎光站着,光打在她脸上,像是给她加了一层柔和滤镜,让她饱满的小脸更显得更加乖巧,她今天梳了个丸子头,衣服偏休闲,像是刚入校园的清纯大学生,换上校服,说她是高中生都不过分。
因为职业的缘故,夏里工作时会故意将自己打扮的成熟些,平时则怎么舒服怎么来。
顾津南悠悠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视野里的那个人和曾经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完完全全的重合,这种恍惚,给他带了一种错觉,他和夏里还未分手,他生病,她来照顾,他朋友多,都是些不正经的,他们开玩笑时,她站在一旁腼腆笑着。
顾津南很想再抱一次那样深爱着自己的夏里。
因为夏里的这抹笑容,顾津南脸上的冷消了几分,任子旭见状,又变成了谁也管不了老子的模样。
夏里拿杯子又给任子旭倒了杯水。
任子旭看着顾津南惨白的脸色,对夏里说:“夏里你好好管管他。”
夏里苦笑了一声,她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玻璃杯,“算了,我们都有对象了,不合适?”
“我擦?”任子旭看向顾津南,“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津南眼底一颤,他手一顿,手中的玻璃杯突然往下坠,玻璃杯快要滑出他掌心的时候,他手突然用力,没让这空荡荡的套房里响起碎玻璃声。
夏里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拿起电视柜上的包包,微微上扬了下嘴角,对顾津南说:“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顾津南起身,横在夏里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任子旭颇有眼色地退出了房间,还轻轻地带上了门,只不过他溜的丝滑,被迫顺走顾津南一个价值不菲水晶杯。
顾津南高烧几天,没怎么吃药就算了,还通宵高强度工作,这会儿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烫的,整个人有些萎靡。
夏里不知道他体温是多少,只觉着他呼出来的热气,很热。
他就静静地站在夏里面前,也不说话,蔫蔫的,眼底倦色沉沉,红血丝也很重,夏里从没见过他这么落魄的样子。
夏里和他别着,没先主动开口说话。
顾津南脸上带着层不正常的惨白,倦怠的双眼看夏里的目光却炽热,好像要把夏里吸进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的。
夏里没看他,只低头看他脚腕的那串纹身,夏里每次看到他脚腕的那串纹身,都莫名的想哭,莫名的想把这时间最好的东捧给他,这次也是,她视线一对上他脚腕的纹身,眼眶就红了,夏里努力忍泪。
空气似乎被凝固住。
半晌,顾津南忽地开口,他声音沙哑,“我朋友圈的那张照片,你看了吗?”
“看了。”夏里没抬头,她鼻尖莫名发酸,自尊心作祟,她不想让顾津南看到她这幅样子。
“满意吗?”顾津南一字一顿。
夏里没吭声。
顾津南走过去,用纹了纹身的脚腕踢了下夏里的脚尖,问她:“说话啊?满意吗?”
他这慢悠悠的语调,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他脚腕上的纹身在夏里视野里乱晃,夏里眼眶里的眼泪也跟着晃了一下,毫无预兆的,两滴温热的眼泪砸在了顾津南鞋面上。
“满意。”夏里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些颤意。
“那你哭什么?”顾津南问。
夏里眨了下眼睫,她不能说看到他脚腕的纹身心痛,只好扯谎说:“没哭。”
顾津南俯身,和她平视,他清楚地看到夏里浓黑的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水珠,顾津南最看不得夏里哭,他心底一疼,大拇指指腹温柔地抚了下夏里的眼角。
夏里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清冷地看着顾津南,“请你自重。”
顾津南往前走了一步,贴近夏里,声音沉沉,有气无力的,“自重给你看,还是给陆迟看?”
“给陈小姐看。”夏里神色平静,“或1者给徐小姐看,或者——”
她话还没说完,嘴唇忽然被顾津南堵住,顾津南一手揽着夏里的腰,一手扣着夏里的后脑勺,隐忍又克制地吻了下夏里,他放开她柔软的嘴唇,低声道:“再念百家姓,我就不自重给你看。”
夏里伸手推顾津南,顾津南却抱她更紧了。
他下巴搭在夏里的肩膀上,喘着粗气说:“照片是p的。”
“……”夏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照片是P的这件事,怪不得任子旭不知道顾津南和陈清在一起了,原来是这狗男人只把这张照片展现给她看了,恶劣又幼稚。
多年后,夏里生理期时,顾津南不小心踩到了夏里的小尾巴,她便开始翻旧账,质问顾津南P照片时为什么把两人P的这么近。
顾津南又说:“除了你,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你要是找别人当对象,我就给你对象带绿帽子,反正我忍不住不上你。”
“……”
他这话说的坦坦荡荡,全然不顾自己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顾津南,是权势滔天的顾家和迟家的接班人。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夏里觉着他身上滚烫。
“没有。”他说话间,又换了下姿势,让自己舒服地趴在夏里肩膀上,感受她身上的奶香味,嘴唇碰着她身上的软肉,这是他这五年来,最安心舒服的时刻。
夏里觉着自己快撑不住了,顾津南放在她身上的重量太多了,且顾津南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呼出来的热气更加滚烫,夏里怕顾津南就这么睡过去了,她拍了拍顾津南的后背,“去医院检查一下?”
顾津南反应很慢,过几秒后,他艰难地说:“你陪我一块儿?”
“好。”
既然顾津南没女朋友,她也就没什么避嫌的了。
顾津南缓缓起身。
夏里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衬衫,问他:“冷吗?”
“还好。”顾津南说。
夏里了解他,他这个人嘴硬的很,还好就是不好,不好就是情况很糟糕了。
“你衣服在哪?”夏里问。
“里面卧室。”
夏里看着顾津南站着都费劲的样儿,更没指望他进去拿衣服,她问:“我能进去吗?”
“能,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包括睡我。”
“有病。”夏里毫不客气地吐槽了句。
顾津南懒笑了一声。
她给顾津南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你再喝点水,我去给你拿外套。”
顾津南的卧室,大且空,夏里进去的第一反应就是冷,如果再多加一种感受,那就是累,桌子上很多文件,这只是他的卧室,还不是书房。
原来,人都是在历练中成长的,夏里想。
夏里打开顾津南的衣柜,里面清一色的西装,她微微皱了下眉头,她记得他不怎么喜欢穿衣装,除了非必要场合,他是不会穿西装的,西装领带太束缚人,他喜欢自由。
夏里随手摘了件西装外套,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余光不经意地看到了顾津南床头柜上摆着的照片,是她和顾津南的合照,两人并肩走着,脸上都带着青涩,顾津南低头看她,她仰着小脸儿看顾津南,这是她和顾津走在校园里时,被同学抓拍的照片,那人把这张照片发在了学校论坛上,当时还一度成为了论坛热帖。
夏里没多想,只看了两秒,就出了顾津南的卧室,毕竟他还在生病。
号是夏里给顾津南挂的,她让顾津南坐在椅子上等他,顾津南嘴上说着嗯,可人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夏里,夏里知道他生病粘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放缓脚步,和他慢慢走着。
给顾津南看病的是个资质高的老医生,顾津南高烧太久,又长期用脑,身体和精神双重压榨下,肺部有了炎症,血管壁也破裂了,所以咳嗽有血。
顾津南输液,夏里坐在一旁陪着。
顾津南身体非常疲惫,眼皮沉重,可他舍不得睡,视线一直定在夏里身上,半晌,他说:“我有点渴了。”
夏里起身去给他接水。
没过多大会儿,顾津南又说:“饿了。”
夏里:“你吃什么?”
“都行。”
“吃点清淡的吧。”夏里说。
“好。”顾津南答。
夏里要下楼去买,顾津南不让,他打电话让人送吃的来。
顾津南这通电话,夏里听的清楚,他点的菜系都是她爱吃的。
饭还没送到,夏里就接到了江少禹的电话,江少禹找她讨论明天的辩论赛和课题,夏里挂断电话后,看着顾津南轻声说:“你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江少禹找你什么事?”顾津南直截了当。
“工作上的事情。”
“陪我吃个晚饭吧。”顾津南眼神中带了些渴望。
夏里还未回答,一道甜美清脆的声音先响起来,“surprise!”
徐清麦拿着鲜花和水果篮来看顾津南,后面跟着的,还有一行人,男的女的都有,穿戴妆容都很精致,夏里看他们一眼,便知道他们是顾津南圈子里的人。
夏里没吭声,背着包走出去了。
顾津南猛地起身去追人,针头拔出的太快,他手背渗出来一上串小血珠,这些小血珠汇集在一起往下流,血液砸在地板上格外明显,顾津南没理会这些。
“夏里。”
夏里即将进电梯时,顾津南边往这边跑边喊她。
夏里站在那里看着他过来。
顾津南嗓子干涩,他声音有些沙哑,“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夏里点点头,“嗯,我知道。”
“我让他们走,你陪我吃饭?”
夏里上下牙齿叼起来下嘴唇里的一片皮肉,慢慢咬着,感觉到了疼她才松开牙齿,她问顾津南:“你为什么让他们走啊?”
“你不喜欢人多的场合。”顾津南说。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这样做?为什么不避开我讨厌的事情和讨厌的人?”夏里咽了咽嗓子,顿了两秒继续说:“我没那么矫情,也没有管的很宽,不让你做的事情就那么点,可你为什么偏偏去做那些我格外讨厌的事情?”
顾津南沉默。
夏里又说:“我走,不是因为他们来了,是因为我有事情要忙,你好好养病,我走了。”
话落,电梯门刚好打开,夏里直接进了电梯,按了一楼,又按了关门键。
顾津南肩旁突然低了下去,他两手自然垂着,垂眼看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不断变化,直到数字变为1,他眼睫才动了下。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又从1开始新一轮的变化。
他脸色又惨白了几分,那种腐蚀人心的无力感又接憧而来,真的抓不住了吗?真的被……抛弃了吗?
行政楼和住院部挨的很近,夏里便去了住院部一趟,和苏含说声自己要回沪市了。
“姐姐。”苏含一看到夏里,就伸开双臂要和夏里抱抱。
夏里走过去抱了下苏含,“腿怎么样了?”
“恢复的嘎嘎好。”苏含说。
夏里扯嘴角勉强笑了笑,“那就好。”
一旁的夏景芸看着姐妹俩这样亲,她心里更加愧疚了,夏景安从小把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她,可她却那样对了夏里,夏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她却没把这份怨恨施加给苏含。
“夏里,我想和你说件事儿。”夏景芸小心翼翼地说着。
夏里看了夏景芸几秒,想了一圈,觉着她应该是要和她说钱的事情,便淡淡嗯了声。
第75章
夏景芸两手紧紧握着, 小幅度地措着手,她之前对夏里说话态度不好,大喊大叫, 显得声音很粗, 现在她声音放低,倒有点和蔼长辈样子儿了。
夏里看着她脸上的细纹,不禁想到了病房里躺着的苏棠, 相比夏景芸,那个女人这些年过的滋润的多,她脸上没什么细纹,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年纪。
“最近录节目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夏景芸说。
“你如果找我来是说这个的话,就算了。”夏里心乱的很,没空在这给夏景芸聊些亲情相关的话题。
夏景芸带笑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我想和你说说顾津南的事情。”
夏里听到夏景芸这话, 忽然眨了下眼睛, 她思绪回笼,问:“他的什么事?”
夏景芸:“你出国的这些年, 顾津南经常来看你爸爸, 每年的清明节是必来的,不管天气多不好他都会来,而且都是一大早来,我有一次早上六点去给你爸爸扫墓, 看到他了,他跪在你爸爸墓碑前,好像跪了很久的样子, 他肩旁上都有了落叶,头发也是湿的, 我没敢过去打扰他,等他走了我才去。”
夏景芸缓缓地说着,她说完几句便抬头看看夏里的表情,看她是不是有抗拒的情绪,这么些年,夏景芸只知道两人分手了,但不知道两人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又继续说:“除了清明节,他平时也来,在你爸爸的墓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前几天,我去给你爸爸扫墓也见到他了,就下暴雨那天,他没拿伞,站在那里淋着雨,脸色也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淋雨淋的,我这几天没在医院看到他,可能是生病了。”
“是吗。”夏里语气极淡,让人听起来有些嘲讽意味。
夏景芸瞬间紧张了起来,她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让夏里觉着自己让她去嫁有钱人了,便又说:“你奶奶走之前,嘱咐我让你嫁个好人家,不是那种有钱的好人家,是要找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我看你这么多年,也没再谈对象,是不是心里还有顾医生?”
夏里最近忙的像个被鞭子追着跑的陀螺,胃疼的频率越来越高,还有了口腔溃疡,夏景芸说这话是,夏里心里空了一瞬间,然后又被忽然涌上来的各种情绪塞满,她整个人像失了方向的小舟儿,在茫茫无际的大海里飘着。
夏里舌尖反复触碰下嘴唇那处的小白泡,用疼来让自己保持理智,也让疼占满自己所有的感官,这样,她就不会想其他的了。
夏景芸瞧不出夏里脸上的喜怒,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你奶奶知道顾津南就是你爸爸救的那个孩子时,用拐杖打了顾津南,他耳朵还因此失聪了一段时间,可打完后,你奶奶就后悔了,他是你爸爸救下的孩子,你爸爸是个善良的人,肯定希望他好好活着,我给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家里没人反对你和顾津南在一起。”
夏里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近的远的都有,好像有些画面能找到解释了。
夏里站了一会儿,确定夏景芸说完了后,轻声道:“我走了。”
她这反应,在夏景芸的意料之中,夏里从小就是个安静的性子,况且她和夏景芸也不亲。
“你注意身体。”夏景芸对着夏里的背影说。
夏里没什么反应,甚至连走路的速度都没什么变化。
夏里出了医院后,站在梧桐大道上大口地呼吸着,她胸口很闷,呼吸不上来,心里也乱糟糟的,□□和灵魂好像分离了一般。
因为夏里忽然反应过来,她和顾津南的那段恋情始至终就是一个附赠品,顾津南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附赠品。
如果他们两个没在一起,那现在的局面挺好的,顾津南有空去看看他的救命恩人,她和顾津南不是朋友,比点头之交的关系更近点的关系。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夏里不自觉地出了声,只不过,每一字都说的极为艰难,她说完,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不值钱似的。
五年前,夏里因为顾津南,对自己失望透顶。
她用五年的时间疯狂成长,在工作上得到了她之前不敢想的待遇和资源。
可五年后,她再次遇到顾津南,好像又对自己失望了。
夏里眼底生出些恍惚,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漩涡,名为顾津南的漩涡。
初夏的季节,风温温柔柔的,今天又是周日,马路上的人和车都很多,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夏里把自己抽离出人群,微微低着头,眼珠好久儿才转一下,她像是在看自己的舌尖,又像是被某些记忆困扰着。
忽地,夏里视野里出现了一双价值不菲的皮鞋,那皮鞋就定在她视野里,不像是路过的行人,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过去,是陆迟。
陆迟温和地笑了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夏里,“小姑娘,怎么了?”
夏里回他个笑容,“陆先生,你怎么在这?”
“来看个朋友。”陆迟说。
“哦,这样啊。”夏里点点头。
两人说话间,有只小蜜蜂飞过来,在夏里头顶打转,有点想要停留在夏里头顶的意思。
陆迟伸手在夏里头顶挥了两下,开玩笑说:“怎么就一只小蜜蜂啊,我记得小学老师教的是两只小蜜蜂啊。”
夏里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津南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的接近灰色,胃也一阵阵地抽痛,他没理会这些痛,直直地看着夏里和陆迟的互动。
夏里的一颦一笑,像把利剑一样,狠狠地朝着顾津南的心窝里刺去。
从自己的视野里,从自己的身体里,顾津南看到了也感受到了当年夏里的痛苦和绝望。
“走吧,一块去。”陆迟笑着说。
他嘴角总带着笑,给人很儒雅温和的感觉。
夏里有些疑惑,“嗯?去哪?”
陆迟笑了声,“你该不会忘记今晚的聚餐吧。”
陆迟没用饭局这两个字,他觉着夏里软软糯糯的,和他曾经的一位故友很像,所以他说话时都要先想一想怎么说比较好,生怕吓着夏里。
“什么聚餐啊?”夏里这话说的很没底气,她记得上次和陆迟吃过饭后,两人再没联系过,更别提什么聚餐了。
陆迟的表情断线了一秒,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后他浅浅地笑了下,又说:“11这丫头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今天的聚餐了?今天11和老爷子来东洲办点事情,晚上咱们一块儿聚聚。”
夏里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满屏的红气泡,夏里找到她和柒时宜的微信聊天框,点进去看了眼,才发现柒时宜中午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出来吃饭。
柒时宜的爷爷之前来过东洲,只要他时间宽裕,就会让11把夏里叫出来一块儿吃饭,老人家打心眼里喜欢夏里,柒家的这一代小辈儿多,有要联姻的,也有能自由找妻子的,柒家老爷子便想着把夏里安排给家里的某个小辈儿。
夏里收了手机,神色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是我忘记了。”
“现在去刚好。”陆迟说,“所以你遇到什么难事了?一个人在这坐着。”
“没有,就是单纯的放空下。”
“嗯,女孩子没心没肺些好,别想那么多。”陆迟按了下车钥匙,旁边的保时捷车灯亮了下。
陆迟很绅士地给夏里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谢谢。”夏里很不好意思。
陆迟笑着对夏里摇了下头,“你这样的性格,怎么敢给11做朋友的?”
夏里乐了,“11其实挺温柔的。”
“不敢苟同。”陆迟绕到另一边坐进主驾驶座里。
保时捷很快消失在顾津南的视野里。
他心里的某根弦突然断了,在陆迟给夏里开副驾驶座车门的那一刻。
东洲有哪个女生敢让陆迟给开车门,别说开车门了,就是连陆迟座驾的副驾驶座也没哪个女生敢主动去坐。
可刚刚陆迟给夏里开车门的时候,顾津南分别看到陆迟是心甘情愿的。
良久,顾津南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医院,像是淋了一场漫长的冬雨,身上带着刺骨的潮湿和凉意,心里只剩废墟和冰渣。
他这场病注定是好不了了,唯一的解药要被人拿走了。
“吊瓶挂完了?”任子旭窝在顾津南套房里的沙发上,听到有开门声,他懒懒散散地问了一句。
顾津南没吭声,他走到冰箱门前,拿瓶冷饮喝着。
任子旭看顾津南状态比他去医院看病前还要差,便正经了起来,他从沙发里起身,问顾津南:“出什么事了?”
“你帮我查一下陆迟,资产、感情、八字,能查的都查一遍。”
话说到这儿,任子旭就明白了,他沉默了几秒,问顾津南:“俩人真在一起了?”
顾津南依旧沉默。
任子旭也沉默,柒时宜应该也快有男朋友了,那样爱笑爱玩的姑娘,是会被禁锢在两个红本本里,还是有了红本本的加持,会更幸福呢?任子旭希望是第二种答案,可联姻得到的答案,往往是第一个。
夏里和柒时宜的家人吃了一顿氛围不错的饭,饭桌上聊的都是些轻松愉悦的话题,再加上有柒时宜这个活宝,夏里这段饭吃的很快乐。
饭吃完时,老爷子让陆迟送夏里回去。
夏里委婉拒绝,说自己已经买了回沪市的高铁票。
老爷子:“高铁站离这还有一段距离,让陆迟送你,他也没个正事,到现在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瞎晃荡。”
陆迟:“哎,送人我没意见啊,但我可没在外面瞎晃荡,公司忙着呢。”
老爷子:“成家立业,你不成家,这业怎么立起来?”
陆迟扯了下嘴角没吱声。
柒时宜挽着老爷子的手臂,说道:“哎呀,您不就是想让夏里嫁给咱们小迟嘛,小迟你加加油,别让你姥爷失望,把我闺蜜变我嫂子。”
“……”
夏里张了下嘴巴,想要插句话,但又觉着不合适,只好作罢,依旧保持沉默。
陆迟最烦柒时宜喊他小迟,可柒时宜偏偏是个爱摸老虎屁股的姑娘,整天小迟长小迟短地膈应陆迟。
但陆迟这会儿心情似乎不错,只淡淡睨了柒时宜一眼,算是作为警告。
老爷子拐杖敲了下地板,“感情这方面你还是多请教请教11吧,我看她比你明白。”
陆迟怕冷落了夏里,便没把话题往下扯,“我先把人给送回去吧。”
“去吧去吧,早回去夏里也早点休息。”老爷子看着夏里说,“丫头,你那节目播的时候,给我这老头子说一句,我去看看。”
柒时宜提醒老爷子,“不是爷爷,是姥爷。”
老爷子乐了,点点头,“哎,姥爷姥爷。”
陆迟低头笑了笑。
夏里有种错觉,今天晚上被柒时宜给卖了,她说:“好,等节目开播的时候,我给您说。”
老爷子摆摆手,“快回吧。”
夏里跟着陆迟去取车,她一路沉默,等到停车的地方,夏里说:“陆先生,我想坐高铁回去。”
陆迟愣了下,两秒后,他打趣说:“我车技也没有那么烂吧?”
“你车技很好,只是我想坐高铁回去。”
“夏里,不要因为一段不顺利的感情,就把自己的心给封起来了,女孩子,要没心没肺些。”
“好。”夏里点点头,虽然她不明白陆迟为什么给她说这番话。
“走,送你去高铁站。”陆迟说,“你要是连这都拒绝我,那我明天就去驾校报名去了。”
夏里笑笑,上了车。
到高铁站时,陆迟停了车子,食指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像是在思考什么。
夏里算是踩着发车点来的,她轻声说:“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了。”
陆迟看她,“你是不是忘了一句?”
“嗯?”夏里觉着陆迟奇奇怪怪的。
“改天请你吃饭。”
夏里低头笑了笑,“陆先生太忙了,我耽误不起你的时间。”
陆迟爽朗地笑了两声,“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可以来找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免费。”
“好。”夏里点点头,轻轻地关上车门后,转身进了高铁站大厅。
陆迟没立即走,他偏头看着夏里的背影,旁边跑过来几个小伙子,许是快到他们的乘车的时间了,他们拉着行李箱,一股脑儿的往高铁大厅里挤,夏里的背影彻底被这群人挡住。
陆迟收回视线,他今天是来看顾津南的,车还没开到医院,他先看到路边的夏里了,就把看顾津南这事儿给忘了,到这会儿,他也不想去看顾津南了,打算给顾津南打个电话,谁知,顾津南没接他电话。
夏里到达果岛酒店时,已经晚上11点多了,她匆匆洗漱了下,正准备睡觉时,瞥见椅子上搭着的那条睡衣裙,她犹豫了两秒,把那条昂贵的睡衣裙裹了下给扔进垃圾桶了-
接下来的一周,夏里把重心全都放在了正在录制的这档综艺节目上,因为这很有可能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档综艺节目了,两天假期过后,每天录制的时间比上周多了两个小时,之前没有剧本的夏里,莫名接到了一份剧本,里面的好多台词她都说不出口,纯属是为了冲流量写的,她在剧本上勾勾画画,最终搞了一本能说出口的台词。
饶是这样,这场综艺夏里录的也是越来越疲惫。
江少禹看夏里状态不佳,磨了两杯咖啡端过来,他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到夏里眼前,问她:“累了?”
“还好。”夏里淡淡应声。
“网红这块儿你怎么想的?”江少禹问夏里。
已经有mcn机构来找他们这些实习生签合约了。
“拒绝了,想专心当律师。”
“嗯,挺好的。”任子旭喝了口咖啡,缓了两秒说,“不过节目播出后,所带来的流量确实能给你带来笔财富,你可以考虑下,利用这波流量变现点钱,早日开个人律所。”
夏里点点头,“谢谢提醒。”
夏里出国后,那个拍车的账号就给沈昀做了,后来,那个账号运营的不错,沈昀赚到了一笔钱,他把赚到的钱给夏里转了一半,夏里不要,沈昀坚持要转,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笔钱,夏里在国外过的没那么拮据,能把所有的时间放在念书上。
她和沈昀一直有联系,断断续续的,之前能偶尔聊一会儿,后来,两人都忙,只能通过朋友圈来了解彼此的动态了,夏里记得,沈昀有在朋友圈说过他开了间mcn工作室。
想到这,夏里给沈昀发了条微信。
沈昀没立即回。
最上面浮着99+红气泡的那个好友吸引了夏里的注意力,这好友是顾津南。
夏里点开她和顾津南的微信聊天框,去看顾津南给她发了什么消息,竟然有99+条消息。
第76章
顾津南发过来100多条消息, 夏里随便翻了下,大部分都是一些奇怪的字符,有几条文字夹杂在其中, 也不是重要的消息, 像是顾津南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夏里看消息的这半分钟,又收到了顾津南几条奇怪的消息。
夏里敲了条消息:【你是不是碰到手机了?】
这条消息打完后, 夏里顿了两秒,删除了几个字:【碰到手机了?】
后来,夏里索性把文字全删除了,敲了个问号发过去。
顾津南胃疼的已经下不了床了,他坐在床上靠着移动书桌办公,看到夏里发过来的问号时, 顾津南眼角垂了下来, 随后, 他勾了下嘴角,给夏里正儿八经地回复了条语音消息:“不小心碰到手机了, 你干什么呢?”
消息发出去后, 顾津南向后靠着床头,垂着薄薄的眼皮,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屏幕看。
顾津南等的脖子都僵硬了,屏幕上才浮现出一条消息:【录节目】
顾津南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好久, 随后他把手机暗灭扔在了别处,脸色也愈发阴沉,这让进来汇报工作的秘书不敢大喘气。
另一边, 夏里曲着腿站在休息间的吧台前,她一手按着吧台, 一手拿着手机,整个人怔怔的,顾津南的鼻音浓厚,声音有气无力的,显然是他病情加重了,他嗓音也哑,夏里想问他是不是没去看病,想提醒他多喝点水,可是转念一想,他身边不缺提醒他这些小事的人,也就作罢了。
毕竟那天,来医院看顾津南的人不少,徐清麦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应该是个细心的人,在明柿的时候,她有说过顾津南不喝热水,顾津南打那两位暴发户的时候,她也是第一时间拉住了他,因为外科医生的手很重要,这样的小细节她都能记得,那提醒顾津南看病这样的事,徐清麦也应该会做。
所以,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夏里发呆完,回去看剧本去了。
晚上,沈昀过来找夏里聚餐,他最近新签的几位网红是沪市的,都有点背景,所以他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处理一下工作的事情。
一见面,沈昀给夏里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行啊,小学妹,回来了几天才找我,是忘记咱俩做账号时的革命友谊了吗?”
沈昀之前就是个开朗大学长的样儿,整天运动装,现在他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夏里面前,男人味十足,夏里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她腼腆地笑了笑,“不是看你挺忙的,到处飞。”
“忙也分轻重缓急啊,见你肯定是头等大事。”沈昀说。
“好吧,那我错了,一会儿我请客。”夏里笑嘻嘻地说。
沈昀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下夏里说:“怎么又瘦了?在国外念书钱不够?还是过度减肥了?”
沈昀这话说的实在,和他这人一样。
“哪能啊,你一下子给我转了那么大一笔钱。”
“那就是又减肥了。”
“没有。”夏里说,“累瘦的,你也知道法学狗很辛苦的,尤其最近又要录节目。”
“也是,综艺不好录啊,尤其你们这种素人综艺节目,导演要求的高,你们又没有表演基础,更累。”
夏里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沈昀安慰地拍了拍夏里的肩膀,“哈哈,没事儿,钱和流量到位就行。”
两人像之前一样,随便找了家小店就进去吃饭了。
中间,两人聊了很多,临分别时,夏里说:“签约的事情,我想我大概率会放弃了。”
沈昀了然地笑笑,他从兜里掏出根烟,准备往嘴里送时,忽地想起夏里也抽烟,便把手里的那根烟咬在嘴里,从烟盒里又敲了根烟递给夏里。
夏里面色羞愧,她食指碰了碰鼻尖,温吞道:“别教育我了,我已经不抽了。”
沈昀乐了,仰着头笑了几声,“还挺听话。”
夏里的朋友少,身边就那么几个朋友,她这些朋友对她的刻板印象就是乖,所以她抽烟这件事,除了柒时宜,没一个朋友能接受的了,尤其沈昀,他在国外看见夏里抽烟时,直接气的把她烟拿过来扔在地上踩灭了,还义正严词地教育了她一番,教育完她之后,沈昀就给她转了一大笔钱,还特豪横地告诉她没钱了吱声,她留下的账号能养得起俩人。
何止俩人,那账号被沈昀运营的不要太好,沈昀就是靠着最初的这个拍车账号,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沈昀把嘴巴里的烟,还有手里被夏里拒绝的烟都装进烟盒里了,今天两人喝了点啤酒,都带着淡淡的醉意,沈昀慢条斯理地把烟装进烟盒里后,看着夏里欲言又止。
夏里锤了下沈昀的胳膊,“什么都可以说。”
沈昀点点头,问:“见到顾津南了?”
夏里没想到沈昀会问她顾津南,她和沈昀之间的相处模式像好哥们那样,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她和顾津南的事情,沈昀却从来没问过她,现在沈昀突然问她顾津南,她确实有点意外。
夏里点点头。
“什么感觉?”沈昀问夏里。
夏里抬头看了眼远处的霓虹灯,缓缓说道:“不知道怎么形容,不想靠近他,但看到他过的不好会心疼。”
沈昀嗯了声,他人有些失落,不再像刚见到夏里那样活泼潇洒。
夏里大致明白沈昀为什么这样了,她试探性地问沈昀:“你和杨衍……”
夏里这话一出,沈昀先是发愣,随后又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啊?”
夏里点点头,“我们一块去拍车的时候,能感觉到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
沈昀叹了口气,“分了。”
夏里印象中的沈昀,就是一暖心开朗的大男孩,有时候大大咧咧的,特直男,有时候又很细心,这样颓丧的表情,夏里第一次在沈昀脸上见到。
沈昀又说:“我上面有两个姐姐,家里就我这一个男孩,父母接受不了我是同性,就各种闹,逼着我分手,还闹到杨衍那里了,杨衍因此丢了工作,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和杨衍提了分手。”
沉默了几秒,夏里咬了下嘴唇,随后小声地问沈昀:“那现在叔叔阿姨的态度缓和点没?”
沈昀苦笑了下,“已经不管我了。”
夏里看沈昀那痛苦到脸色惨白的模样,便安慰他说:“你要不要考虑把杨先生追回来?”
“追不回来了。”沈昀的声音很轻,像风那样轻,“去世了。”
夏里眼皮重重地跳了下,整个人完全僵住。
“他没了工作后,出去旅游散心,飞机失事。”沈昀仰头看了下天空,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上回在国外,我找你吃饭,我说我是来国外办事,其实不是的,那时他刚去世,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活下去,就想着去国外看看你,你也很爱顾津南不是吗?我想看看你和顾津南分开后是怎么生活的,想……学一下。”
说到这,沈昀眼泪再也止不住,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孩面前哭。
夏里也跟着哭,无声的流泪。
她记得那场飞机事故,三月份的,因为顾津南经常坐飞机各国各地的忙,所以那天她一看到消息,就立马给顾津南打了个电话,顾津南接的很快,他说了个‘喂’字,夏里没回应顾津南,她听到顾津南的声音后笑了,然后眼泪扑簌簌地往下砸,顾津南又说了个喂字,夏里便挂断了电话。
她挂断电话后,顾津南又打过来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
良久,沈昀调整好情绪,伸手拍了下夏里的胳膊,故作轻松道:“别哭了,我这次可没带纸啊。”
夏里吸了下鼻子,从包里拿出两包纸巾,一包给沈昀,一包自己用,她边擦眼泪边说:“等我综艺节目录制完了,咱俩一块儿去看看杨衍吧。”
“成。”沈昀长呼了一口气,“杨衍还挺喜欢你的,说你可爱善良,挺好一女孩儿。”
“谢谢。”夏里抬头看沈昀,“对不起啊,我现在才知道这个事儿。”
沈昀又笑,“对不起个毛线啊,我给你说这事是让你道歉的?我去国外那次看到顾津南了,他好像就住在你学校旁边。”
夏里动了下睫毛,心里忽然发酸。
“应该是不放心你,如果杨衍给我分手后,一个人跑到国外,我指定也不放心,也会偷偷的住在他旁边,你要是心里还有顾津南,就再好好想想你和他的关系,以后要怎么发展,要是心里没顾津南了,就当我今天喝醉了说废话呢。”
沈昀把烟盒抛到空中,又接住,“反正,你沈昀学长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夏里心里很不是滋味,酸酸的,也疼,因为沈昀和杨衍,也因为她和顾津南。
沈昀是开车来的,因为两人都喝了点酒,夏里不放心沈昀,没自己先走,等沈昀叫的代驾来了后,她才动身回酒店。
夏里往前走,人也恍恍惚惚的,她经过一辆黑色路虎车时,那辆路虎车的后门突然被打开,猝不及防地,夏里被人拉着胳膊拽了进去。她猛然清醒,瞪大瞳孔大喊着救命,可‘救命’两个字没喊出来,夏里就被封住了唇。
是顾津南,他身上都是香烟味,车里也都是香烟味,他好像抽了很久的香烟。
顾津南吻的凶猛,横冲直撞。
直到夏里喘不过气,顾津南才放开她。
夏里大口喘着气,还时不时地咳嗽,小脸儿通红。
顾津南把车窗降下来了点,就降落一点儿,不像是要给车内通风。
“以后想抽烟,不用找别人,我陪你抽。”顾津南声音很哑,他这话是咬着后槽牙说的,他没办法把夏里交给别人,江少禹不行,沈昀不行,陆迟也不行,谁都不行,他受不了夏里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说笑的样子。
顾津南下午六点多就来了,他亲眼看着夏里和沈昀抱了下,然后两人开车去饭店吃饭,他们吃完饭后,一块站在街头说笑,沈昀抽烟,夏里不让她抽,沈昀最终没抽烟,把烟又装回了兜里,仅仅是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顾津南就已经嫉妒到发疯,更别提其他的事情。
夏里伸手去推车门,发现车门是锁着的,她只好把她那边的车窗完全降落下来。车窗全部降落下来后,外面的光进来,夏里瞧见了顾津南的眉眼间的憔悴,他脸色惨白,瘦了很多,整个人支离破碎的,没丁点儿生气。
夏里好像看到了飞机失事时的沈昀。
顾津南深深地看着夏里,眼神是试探的,渴望的,也是绝望的,像一只被困在深渊里的野狗。
绝地逢生和自甘堕落之间的博弈。
夏里手动了下,恰巧碰到了顾津南的指尖,他手冰凉,夏里知道,他又发烧了,应该是上次生病没好好治,再这样下去,他身体迟早会垮的。
“你怎么在这?”夏里问他。
“找你。”顾津南声音沙哑。
“找我干什么?”
顾津南沉默,过几秒,他说:“和好。”
夏里眼底酸涩,眸子里慢慢地浮现出一层水光,“不是说不喜欢我了吗?”
“没说过。”顾津南语气坚定,“我问你是不是觉着我还喜欢你,如果你觉着不是,那我就再明显点儿,夏里,别给他们一块儿了,你做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只管说。”
这是第一次,他姿态放的这样低,一点都不像骄纵狷狂的顾津南。
夏里的眸子沉了又沉,她承认,这一瞬间她有点动摇了,那颗荒芜到寸草不生的心有了丁点儿生气。
兜兜转转的五年,两个人好像变了很多,夏里在感情里变的没那么勇敢了。
顾津南想牵夏里的手,可他的手太凉了,凉到没有知觉,眩晕感不断加重,胃里直犯恶心。
“你是不是发烧了?”夏里伸手想去摸顾津南的额头,手伸出去后,又觉着不合适,于是,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顾津南身体往前倾,配合着把额头贴近夏里的手心。
他的额头很烫,夏里眉头拢了起来,眼底生出一丝不悦,“怎么这么烫?你上次生病是不是没好好治?”
看着夏里有些急了,顾津南的心一下子放松起来了。
他上次强撑着跑出去追夏里,却看到夏里和陆迟谈笑的画面,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生病的事情,满脑子都是怎么样把他弄丢的小朋友找回来。
且公司的事情最近也多,迟家有个新项目要跟,私人航空基地的,迟老爷子挺重视的,顾津南这几天通宵在搞这个项目,光是饭局每天就好几个,好不容易空下来一会儿,他又着急慌忙地往沪市赶。
胃阵阵抽搐着,顾津南疼的额头青筋暴起,脸色快成了青灰色。
夏里见他忍痛,语气轻了下来,她说:“去医院看看吧?”
顾津南嗯了声,伸手去捂胃部。
夏里:“你把车门打开,我去旁边给你买点热的东西喝。”
顾津南不肯。
夏里无奈地笑了笑,他从包包里拿出备用的纸币,把手机扔进包包里,然后把包包放到顾津南腿上,说:“可以开车门了吗?”
顾津南疲惫地笑了下,把车门打开了。
顾津南看着夏里的背影,想到之前夏里给他去药店买药和创可贴的场景,那时,夏里老是怕顾津南跑了,每次买东西都会把自己的什么东西放在顾津南那里,然后疯跑着去旁边的药店买药,顾津南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他现在不跑了,可他的小朋友却不愿意亲近他了。
第77章
夏里今天穿的是长袖收腰连衣裙, 脚上踩着了双裸色高跟鞋,最近的药店在对面的街道,需要过个红路灯路口, 夏里到红绿灯路口时, 交通灯屏幕上显示还有十多秒就红灯了,她就走的急了些,斑马线刚走完一半, 夏里侧面冲过来辆电动车,送外卖小哥电动车开的也急,等他注意到夏里时,明显刹不住车了,夏里紧忙给电动车让路,结果两条腿绊了下, 她脚一崴, 顺势跪倒在了地上。
她膝盖直接在柏油路上摩擦了下, 夏里疼的张口呼了口气,眼角直冒泪花。
对面的交警和骑电动车的男人都过来了, 交警把夏里搀扶起来, 问她的伤势。
夏里掌心被石子摩擦的冒血丝,她缓慢地收拢了下五指,五指能拢在一起,骨头大概率没事儿, 只是伤口又麻又疼。
膝盖处的白裙子已经被石子磨花了,上面沾着污渍,她掀起裙子检查膝盖的伤势, 膝盖磨破了皮,正往外渗血, 新鲜的伤口看着渗人。
外卖小哥看见夏里膝盖的伤口,脸色瞬间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交警瞥了眼外卖小哥外卖小哥身上的工装服,说:“红灯你没看见?”
外卖小哥讪讪地点头,“看见了看见了,这不是单子快要超时了吗,就跑的着急了些。”
“超时了就闯红灯?命还要不要了?你看把人小姑娘给撞的!”
夏里慢慢地伸了伸腿,腿能动,她手背抹了下眼角的泪花,然后低头凑近看受伤的膝盖,膝盖周围没有肿,夏里放心地吐了口气,应该就是简单的擦伤。
外卖小哥往前走了两步,陪着笑脸用带有浓厚方言的普通话问夏里:“姑娘,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下吧?”
夏里抬头,看清外卖小哥的脸后,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些,“方山叔?”
这外卖小哥叫方山,腿有点疾病,走路一高一低的,他之前是在东洲大学附近开面馆的,夏里和顾津南去他家面馆吃过几次面,人挺热情的,每次都给夏里碗里加很多肉,还送各种小菜。
交警问夏里:“认识?”
夏里点点头,“认识。”
交警收了方山闯红灯的罚款后,和夏里说:“那你们自己处理吧,姑娘,电动车全责,该检查检查。”
“好,谢谢。”夏里给交警道谢。
“方叔叔。”夏里喊人。
“哎。”方山低头看了眼夏里的膝盖处,一脸的自责,“你看这事弄的,夏里,叔叔不是故意的,那什么,我带你去旁边医院检查下,看看伤着骨头了没。”
方山头上满层白发,夏里记得她出国前他还没这样苍老,她看着方山脸上的沟沟壑壑,说道:“没事儿,一点小擦伤。”
“要检查的,你们年轻人,伤着骨头了可就不好了。”方山坚持带夏里去医院。
夏里知道她这番检查要花多少钱,方山可能要送两个星期的外卖才能把这些钱赚回来,为了不让方山那么自责,她便说:“方叔,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等我忙完了去医院检查,然后把费用单发你。”
方山点头,“行,我手机号还是原来的那个。”
“好。”夏里点点头。
因为红灯的缘故,夏里和方山站在十字路口又聊了两句,方山说:“你还念博士吗?”
夏里摇头,“不念了,要工作了。”
“挺好挺好,在国内工作?”
“嗯。”
“国内工作好,这样你和津南就不用两地分居了,津南也不用来回跑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叔到时候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夏里听到这,便明白了为什么她会经常在国外看到像顾津南的人了,不是那人像顾津南,而是那人本就是顾津南。
“津南这孩子,看着痞痞的,没想到还挺长情,一有空就往你那里飞,逢年过节也不来我这吃饺子了,小林给他打电话,十回他得有九回在你那里呢,小林天天在日历上勾勾画画,盼着你毕业回国呢,我们还以为你得等到7月才能回呢。”
小林是方山的孩子,心脏不好,顾津南有资助过小林的医药费。
夏里眼底发红,顾津南对她的喜欢,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不知道是她离开的太早,还是顾津南回头看她太晚,两人分手的狼狈画面忽然清晰地映在夏里眼前。
那天,顾津南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也没好过哪去,一身荒凉。
绿灯了。
方山说:“绿灯了,夏里,叔开电车跟着你过十字路口,看你能不能正常走路。”
夏里愣过神,她缓了两秒,才发现自己要干什么去,去给顾津南买药和粥,她忽然想起来了那100块钱人民币,她低头去找,发现这张纸币在自己没受伤的手里紧紧握着,夏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摔倒的时候她没用攥着钱的右手去撑地面,用的是左手。
夏里尽量让自己的走姿看起来正常,以不让方山过于自责,过了十字路口,两人便分离了,夏里去药店买药,方山没入人流里去送外卖。
药店旁边恰好有个小餐馆,夏里买完药后,拐进去买了杯热粥。
等她拎着药和粥重新站在十字路口时,看到顾津南就站在她对面,他一手拎着她的包包,一手拿着两个手机,他们两人的手机。
四目相对,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们连在一起的视线中穿过。
可她们的视线里只能容得下彼此,两道目光紧紧胶在一起。
夏里满眼心疼,心尖像被人来回揪着一样,顾津南病的都有点沧桑了,人瘦了一大圈。
顾津南在看到夏里白裙子上的污渍、以及她手腕上的擦伤的那一刻,把夏里交给更好的人的想法,在他这里彻底烟消云散,这辈子,他死磕夏里。
交通灯颜色变绿,顾津南没任何犹豫地快步走向了夏里,尽管他每走一步,胃部就会撕裂般的痛一下。
夏里见顾津南过来,就站在路口前等他。
“摔了?”顾津南走到她身边问她,很自然地勾走了她手里的两个塑料袋。
“嗯。”夏里抬头看顾津南,“我刚刚看到方山叔了。”
“嗯。”顾津南低垂着眼,因为胃部抽痛和发高烧的缘故,他脑门密密麻麻一层汗,他和夏里说:“把裙子掀起来,我看下膝盖。”
夏里手上的那只腿往后退了点,“就小擦伤。”
“嗯,我看下。”顾津南一手按着胃部,然后俯身去掀夏里的裙子,看她膝盖上的伤口,他一弯腰,胃疼又加重了些,眼前黑了几秒后,视线又恢复正常。
她膝盖上的伤口不流血了,但血肉模糊了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顾津南鼻尖发酸,捏着她裙边布料的手不受控地抖了起来,几秒后,他艰难起身,满脸自责地看着夏里。
夏里笑了下,活跃两人之间的僵硬气氛,她走近顾津南,伸手去塑料袋里拿退烧药,“我买了退烧药,你是先喝粥还是先吃药?”
“夏里,我们——”
“——那不然先喝粥吧。”夏里故意截断顾津南的话,她现在心里很乱,整个人疲惫的很,杨衍和沈昀的事情,方山叔说的事情,这些已经够夏里消化的了,她现在不想再听顾津南生病时候的承诺了,毕竟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感情最容易泛滥的时候。
顾津南冰冷的手接过夏里递过来的小米粥,慢吞吞地喝着。
“我打个车,去医院。”夏里说。
顾津南嗯了声,他身体眩晕的厉害,胃里的凉意不断往上涌。
顾津南没撑到医院,就晕了过去,夏里握着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冰凉,没任何温度,呼吸声也微弱,他身上的衬衫也湿透了,是出的冷汗浸湿的,夏里慌了,一直催着司机开快点,再快点。
长时间高烧,近期又饮酒过度,导致胃出血,肺部炎症也加重了,夏里拿着顾津南的检查报告,手微微颤抖着,他的检查指标有很多都不合格。
夏里给任子旭打了电话,任子旭来的路上把这边的一切都打点好了,顾津南从急诊科出来后,转移到了医院的VIP病房,夏里跟着过去。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顾津南的病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她想到了很多从前的日子。
顾津南一个小时后就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一旁坐着的夏里,他动嘴角笑了笑,笑意直达眼底,这抹笑挂在他惨白的脸上,让顾津南破碎感十足。
顾津南伸手,想要用手背蹭一下夏里的脸颊。
夏里有些恍惚,她怔怔地看着顾津南,在顾津南手背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她偏了下头,躲开了顾津南修长白皙的大手。
顾津南的笑容凝固了两秒,随手,他哑着声音说:“不是梦啊。”
夏里提醒他:“你在来医院的路上晕倒了,发烧,胃出血。”
顾津南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想起来进医院前的事情后,他说:“你伤口处理了没有?”
“没处理,小伤。”夏里人疲惫到憔悴,嗓子有点哑。
“去处理一下吧。”顾津南伸手,“你把我手机给我,我给你找个好点的大夫,让他给你开点生长因子,别留疤痕了。”
夏里低低的叹了口气,“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自己下去找医生看就行了。”
“不行。”顾津南声音忽然严厉下来,把这话说的不容人拒绝。
任子旭推门进来,他看着屋内的夏里和顾津南,喘了几口粗气后,问:“没事儿吧?”
顾津南看着任子旭:“正好,你带着夏里去下面看下膝盖和手腕。”
“啊?”任子旭一脸懵逼,“你俩打架了?”
“……”
顾津南看傻逼似的睨了任子旭一眼,“你他妈的快点。”
任子旭没好气地白了顾津南一眼,“我他妈要是知道你醒了,我来个屁!”
“给她检查下四肢,头部,还有内脏。”
顾津南刚呛任子旭时候话说的有点急,这会儿明显提不上气,话说的有气无力的。
夏里和任子旭一块儿下去检查。
由于擦伤位置在膝盖上,夏里走路特别不方便,她腿动一下,膝盖就猛地疼一下。
任子旭伸手想扶夏里,又觉着不合适,他跟在夏里身边,配合着夏里的步调往前走。
电梯内,就夏里和任子旭两人,任子旭问夏里:“你这腿怎么整的?”
“不小心摔了下。”
任子旭吊儿郎当地笑了笑,“你这一不小心摔了下,相当于一不小心摔了下顾津南的心。”
夏里晃了晃裙子,用裙摆扇出凉风给膝盖降温,刚才她在忙着照顾顾津南,也没感觉到膝盖疼,这会儿没什么分散注意力的了,膝盖疼的她倒吸凉气。
电梯下行到一楼,楼梯口人多,任子旭给夏里圈出来一小片安全空间,夏里跟着任子旭一瘸一瘸的往科室走去。
没走两步,夏里就撞上了柒时宜,她来看顾津南,柒老爷子让她来的,一是让他们这小辈搞好关系,二是让她带着夏里多接触陆迟。
“里里,你腿怎么了?”柒时宜快速走到夏里的身边,一脸担忧地问夏里。
“不小心摔了下。”夏里温吞道。
柒时宜二话不说直接把夏里给横抱了起来,她把夏里抱起来后,还白了任子旭一眼,“一点都不沉。”
任子旭:“……?”
这他妈是沉不沉的问题吗?这是挨死不挨死的问题!
任子旭一脸哀怨地跟在柒时宜身后。
柒时宜带着夏里把该做的检查都给做了一遍,骨头确实没啥事,就单纯的擦伤,医生给清洗了伤口,也开了药。
夏里折腾完,疲惫在坐在走廊上,后背靠着椅背,头盯着白墙。
任子旭见状,也不好意思说让夏里在这陪顾津南了,他走到柒时宜的身边,把夏里的药递给柒时宜。
柒时宜没好气地接过药,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任子旭,“你再敢帮顾津南追夏里,我给你没完。”
任子旭咽了咽嗓子,“那我帮顾津南。”
柒时宜不悦地踩了下任子旭锃亮的皮鞋,食指指着任子旭,“你帮一次我揍你一次。”
任子旭疼的嘶了一声。
夏里觉着任子旭和柒时宜的争吵声很催眠,她有些昏昏欲睡。
恍恍惚惚之间,她肩旁忽然被人拍了下,是顾津南。
夏里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后,她瞳孔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津南,“你怎么下来了?”
顾津南忍着痛,俯身拿起夏里旁边的片子,挨个看了看,确定只是擦伤后,顾津南问:“拿去疤痕的没?”
“拿了拿了。”任子旭搭话,“你不要命了?”
顾津南没搭理夏里,对柒时宜直接挑明:“11,夏里和陆迟这事儿,你想都别想,她是我的,谁都碰不得。”
“是吗?”陆迟不疾不徐地往这边走来。
第78章
陆迟往这边走的时候, 看了眼夏里,夏里恰巧抬头看他,两人碰了个眼神, 夏里弯着嘴角冲陆迟微微点了点头, 算是给他打招呼,陆迟冲夏里笑笑,这种发自内心的笑, 陆迟在公共场合很少有。
顾津南看到这一幕,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更红了,眼底赤红一片,他看着陆迟咬了咬后槽牙,脸部的线条跟着紧绷起来。
陆迟走到顾津南身边,“人姑娘不是和你分手了吗?”
柒时宜一脸兴奋地看着陆迟和顾津南, 倍儿希望俩人打起来。
任子旭在一旁时刻准备着劝架, 眼前的这两位大佬, 他谁也惹不起,一个是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死党, 一个是柒时宜最喜欢的哥哥。
氛围里有了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夏里只觉着疲惫, 她低头脱掉了高跟鞋,光着脚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到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前,夏里把高跟鞋放下, 低头穿鞋,电梯刚好下到一楼,她乘坐电梯去了顾津南的的病房, 去拿自己的包包,准备开溜。
“分不分手都和你无关。”顾津南话里含着凉凉的笑, 这话他说的漫不经心,脸色却阴沉狠戾。
空气中叫嚣的意味暗流涌动,只不过碍于面子和教养,大家脸上的表情都过得去。
陆迟掀起眼皮懒懒散散地扫了一眼并肩站着的柒时宜和任子旭,淡淡道:“这样的小姑娘不好哄。”
柒时宜总觉着陆迟那眼神、那话都是在点她,她很自觉地走过去站在了陆迟身边。
“不好哄我就捧着。”顾津南说话仍旧懒懒散散的,那语气,就像是一帮公子哥,在酒桌上聊完正题后聊自己的女人一样。
顾津南说完,扭头往身后的椅子看过去,才发椅子上坐着的人儿早已经不见了,他抬眼扫了一圈,医院大厅内并没有夏里的身影,顾津南内心的燥意一寸一寸的往上翻滚,他拿走柒时宜手上装着药的塑料袋,不悦道:“先走了。”
这时,那三人才发现夏里已经离开了。
陆迟望着顾津南的背影笑了笑,眸子却一点点的暗下来了。
任子旭尴尬地站在大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咬咬牙,最终决定先在大厅待一会儿,他笑着对陆迟说:“你这是看上夏里了?”
陆迟动了下嘴角,说道:“夏里这小姑娘挺好的。”
任子旭把玩着手机,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嗯,津南喜欢的不得了,也不知道新年能不能喝上他们的喜酒。”
柒时宜见任子旭这态度,直接急眼,“喝你大爷的喜酒。”
“……”
任子旭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下,“我大爷的喜酒你爷爷早就喝过了。”
“……”
这话越说越乱。
陆迟伸手推了下柒时宜的脑袋,“女孩子说话文明点。”
柒时宜指着任子旭,气哄哄的,“我对这人文明不了。”
陆迟:“那就离他远一点。”
任子旭:“……”
任子旭觉着这地儿久留不得,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任子旭走后,柒时宜挽着陆迟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陆迟:“你来看夏里的?”
“不是,来看津南的。”陆迟坦诚道。
柒时宜努努嘴,有点失望,“好吧,我还以为你来看夏里的呢。”
“她怎么了?”陆迟问。
“摔了一跤,手和膝盖擦伤的厉害,尤其膝盖,看着吓人。”
陆迟皱了下眉头,他拿出手机给夏里打电话,没人接。
顾津南拿着夏里的药回病房,一路上他给夏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烦躁地闭了闭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陆家的命脉产业。
好巧不巧的,夏里刚要开病房门出去时,门突然被打开,顾津南拿着药进来。
夏里因为门突然被打开,而吓得哆嗦了下,她缓了两秒,看着顾津南说:“我来拿包。”
顾津南伸脚关上了房门,VIP病房内只剩下了顾津南和夏里。
夏里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和顾津南之间的距离。
顾津南靠着门板,低头沉默,他人没站直。
他以前也像没骨头似的,习惯倚靠在哪个地方,或者窝在哪里,走路也不疾不徐的,双手抄兜,懒懒散散的,但那个时候他是快乐的,至少比现在快乐,整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人。
可现在,他每次出现在夏里的视野里时,都一身的疲惫和憔悴,就好像是他现在站不直,是因为肩上挑的担子太重了。
豪门人家为什么要多生孩子,因为有更多选择,每个孩子擅长的点不一样,培养的方向也不一样,这个孩子不适合接管家族,还有另一个可以指望,可顾家这代就只有顾津南这个小辈,迟家老爷子又看不上其他小辈,也把顾津南当成迟家的接班人来培养,两个家族的未来都放下顾津南的手上,夏里不用想也知道他平时有多累。
沉默许久后,顾津南伸手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夏里,“你的药。”
夏里伸手去接塑料袋,可顾津南却没放手,他看着夏里说:“能不能不走?”
夏里还没回答,手机响了,是陆迟的。
顾津南瞥了眼手机屏幕,看到‘陆迟’那两个字后,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他冷着脸抽走夏里的手机,把她的手机扔在了病床上。
夏里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散发着困意,她眼皮沉沉,所以顾津南把她手机扔在床上时,她也没立马去床上拿手机接电话,等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时,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来。
她过于冷静,像暴风雨来之前的前兆,顾津南眼底划过一丝慌张,他反锁了门,走过去对夏里说:“陆迟不是什么好人。”
夏里抬头看顾津南,“那你呢?”
顾津南不吭声。
两人就这么僵着。
夏里那股子倔强劲儿在脸上写的清清楚楚,顾津南不开口,今晚两人只能僵着,过几秒,顾津南说:“陆迟接近你,是因为你和他去世的前女友长得很像。”
“我知道。”夏里脸上没一点儿意外。
“你知道?”顾津南微微皱眉。
“嗯,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和我说了。”夏里看了眼顾津南脚腕上的纹身,继续说:“他说只要我愿意,我们可以立马登记结婚,没有婚前协议的那种。”
夏里说这话时语调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告诉顾津南,她已经长大了,要步入婚姻殿堂了,不会再像以前傻傻地期待一份不可能的爱情了。
那一瞬间,顾津南忽然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夏里真的往前走了,而且走了很远很远。
可在顾津南的心中,两人并未真正的分开,他们只是吵了一场架,他这倔强的小朋友暂时还不想回来,仅此而已。
顾津南低垂着眼,沉默着忍痛,胃部抽痛的厉害,太阳穴是疼的,膝盖是疼的,好像每一寸骨骼都是疼的。
半晌,顾津南带着股狠劲儿说道:“里里,除非我死,否则我不可能把你让给别的男人。”
夏里食指骨节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平静道:“顾津南,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这样的话,那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夏里拿着包包和药要走。
在夏里和顾津南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顾津南扯着她手腕儿,把人给扯进了怀里,他抱的很紧,夏里觉着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儿了。
顾津南沙哑着声音说:“我们再谈一次,这次,我追你好不好?”
夏里忽然冷静了下来,也不在他怀里挣扎了,她睫毛一颤,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砸。
顾津南心一紧,紧忙放开夏里,伸手去给她擦眼泪,他低着头,和夏里平视,哄小孩儿似的,“怎么哭了?”
“顾津南。”夏里只是哽咽地叫了声他的名字,那些顾虑和委屈却一个字也说出来了,嗓子和胸口都是疼的。
他太骄傲,她太倔强,以至于当初分手的时候,两人都过于干脆,这一放手,五年的时光不见了。
现在再谈以前,却找不到任何话题。
“嗯,我在。”顾津南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回应她说的话。
“我好累。”夏里瘦弱的肩膀往下落了落,嘴唇干枯,泪眼朦胧,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过的白玫瑰,“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不想再为了一段没多久就要结束的感情奋不顾身了,太累了。”
和顾津南分手后,夏里的情绪比之前淡的多,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安静,情绪稳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身边没个撑腰的人,所有的委屈,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都要面无表情的往下咽,时间久了,她真的成了个没情绪的人,人比之前更寡淡无趣。
所以,她不知道,这次重逢后,顾津南为什么非要拽着她不放。
夏里泪崩,她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样痛哭过。
许是情绪波动过大的缘故,夏里体力不支,她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顾津南心疼的恨不得捅死自己,他蹲在夏里身边,眼眶通红。
夏里非常讨厌自己在外面哭,她一个人的时候,能忍得住,可在顾津南在这儿,她忍不住。
顾津南单膝跪地,把人圈在怀里,伸手轻轻拍着夏里的后背,他声音温柔到极致,“别哭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成不成?”
夏里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
顾津南眼皮动了下,两滴温热的眼泪从他眼角滑下,“没事儿,你想哭也行。”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到顾津南只能听见夏里的哭泣声,夏里的哭声和哽咽声像把钝刀,架在顾津南的心尖上来回磨着,她一哭,他就慌了,顾津南整个人手足无措,脸上除了自责就是心疼。
夏里哭了几分钟后,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接过顾津南递过来的纸巾,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后,重重地呼了口气,哑声说:“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里里,对不起。”顾津南蔫了吧唧的,人憔悴的很,眼底满是心疼。
夏里吸了下鼻子,垂着眼皮,不去看顾津南,她见不得顾津南这凌乱的样子,可她确确实实不想也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堵了,她没有家人,没有退路。
顾津南声音低低的,他怕自己声音高了会惹哭眼前的人儿,他说:“我追你好不好?你什么时候同意都行,就是别不搭理我,好不好?”
夏里鼻尖又猛地发酸,她视线定在顾津南脚腕的纹身上,哽咽道:“顾津南,你没必要这样。”
“我自愿的。”顾津南说。
追人的话题进行到这儿,对顾津南来说就足够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怕夏里说出来拒绝他的话。
顾津南握着夏里的手腕,拉她起来,语气温柔,“先起来,好不好?一会儿腿麻了。”
夏里借着他的劲儿起身,她小腿和脚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了。
因为哭过的原因,夏里眼睛肿肿的,神情有些呆滞,她坐在椅子上,拿化妆镜子看自己的眼睛。
顾津南打电话让人送冰袋上来。
护士不仅拿了冰袋,还拿了顾津南要用的输液瓶。来的护士是个小姑娘,应该刚大学毕业没两年,她见顾津南和夏里的表情都怎么好,眼睛也红红的,她叫了声顾先生后,很有眼色的往夏里身边走去了。
夏里接过冰袋,低声道谢。
护士拿着输液瓶,犹豫地问顾津南,“顾先生,要输液了,您现在时间方便吗?”
顾津南:“拿回去了,不用输了。”
护士有些为难,她看向夏里,想问下夏里的意思。
夏里没问顾津南的意思,直接和护士说:“他现在就可以输液。”
顾津南扯了下嘴角,脸色稍缓和了些,“那现在输吧。”
“……”
小护士到底是年轻,她忍不住笑了笑,只觉着顾津南和夏里这对情侣好甜。
她这一笑,夏里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说的话有点太硬气了,不过还好顾津南乖乖输液了,没有任何抵抗情绪。
护士输完液后,和两人说了声就离开了病房。
顾津南看了眼手机屏幕,已经凌晨两点了,他实在不放心夏里一个人回去,便指了指里面的房间说:“那里面有床,你凑合一晚?”
夏里迟疑,她想回去,明天还要早起录节目,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脏了,明天肯定是要换掉的,但她衣服都在酒店里。
但她又不是很放心顾津南一个人在这。
“算了吧。”夏里起身,想要把用完的冰袋扔进垃圾桶里。
顾津南以为她要走,便慌张地从病床上下来,针头被他挣脱掉,他手背上不断往外渗小血珠。
“那我送你。”顾津南横在夏里面前,光着脚,话说的也有点急。
夏里内心最深处忽然疼了一下,她把冰袋扔进垃圾桶,温吞道:“算了吧,我怕你再晕车上。”
“不会的。”顾津南弯腰穿鞋子。
夏里看着他好看的肩胛骨说:“要不我陪你把吊瓶打完吧?”
顾津南的身子僵住,像是在确定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夏里说的,几秒后,他抬头,苍白地笑了笑,声音带着笑,“好。”
夏里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按病床上按钮,让护士重新来给顾津南输液。
护士来的很快。
顾津南在床上输液,后背靠着床头,嘴角上扬着,带笑的眸子深深地锁着夏里。
夏里觉着自己像个犯人一样,被顾津南盯着,她有些不自在,扬了扬手机,说道:“我去旁边买点东西。”
医院旁边有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夏里没什么东西要买的,她只是想出来透口气。
顾津南指了指一旁的柜子,说道:“里面有女士拖鞋,新的,你穿拖鞋去吧,高跟鞋不方便。”
夏里照做。
“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在夏里要出门时,顾津南提醒她。
夏里温吞地嗯了声,他看了眼顾津南,觉着顾津南有些啰嗦,不过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夏里走后,顾津南给任子旭打了个电话。
任子旭刚睡下,对顾津南总是不分时间点的给他打电话这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怎么了?”
任子旭声音里困意浓厚。
“你给导演打个电话,全员休息三天,夏里腿录节目不方便。”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任子旭思考完顾津南说的话,开始炸毛,“什么玩意?全员休息?你知道停三天得陪进去多少钱吗?”
“我出。”
“……”
任子旭:“直接让夏里请假不就行了,她镜头后面补录,何必全员休息?”
“这样她会自责的,觉着自己连累了节目录制进度。”
“……”任子旭叹了口气,“狗粮真他妈不值钱。”
顾津南嗤笑声,“嗯,和嘉艺娱乐一样的价格。”
“滚啊,你别打嘉艺娱乐的主意,我刚接手不久,要是丢了,我爸会弄死我的。”
“那就让节目组放三天假。”顾津南语气有点小得意,像以往他给任子旭打赌赢了那样,有点幼稚。
“听你这语气,把夏里追回来了?”
顾津南没回答任子旭,而是犯个了贱:“反正我肯定比你先结婚。”
任子旭彻底无语,他觉着他那桀骜不驯的兄弟,已经彻底变成了天天开屏的孔雀了,他无奈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恋爱脑?”
“以前夏里又不在。”
“……”
顾津南这狗粮撒的很丝滑。
任子旭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津南把手机扔在一边,哼笑了声,愉悦地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
夏里在便利店收银台结账时,手机微信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她点进去看,是节目组大群的消息,群主艾特全体成员,通知节目停录三天。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夏里忽然笑了,她调出二维码,喜滋滋地付了款。
到顾津南病房时,夏里脸上还挂着笑。
顾津南也跟着乐,他问夏里:“什么事这么高兴?”
夏里故意气顾津南:“便利店收银的小哥哥长得挺帅的。”
顾津南笑容忽然凝固,他闷闷道:“我生病了,你就别气我了。”
“行吧。“夏里拿出盒牛奶去加热。
顾津南接牛奶时,问夏里:“老子帅还是收银的帅?”
“……”
夏里没想到顾津南还会继续这个话题,她认真地盯着顾津南的俊脸看,看了许久后,夏里也没给出答案,好像很难抉择的样子。
顾津南脸色沉沉,“这么难决定?”
夏里点点头,“有点儿。”
顾津南气好不容易顺了点,这会儿被夏里这句话噎的胃又疼了起来,他伸手去揉胃部。
夏里:“你把牛奶喝了,胃应该好受点。”
“嗯。”顾津南声音沉沉。
夏里扭头,在顾津南看不到的地方她嘴角微微上扬,她忽然想到第一次和顾津南吃饭时,柒时宜问她顾津南帅不帅,夏里那个时候很怕别人看出来她暗恋顾津南,就敷衍地说了句还行,结果顾津南在她身后把她这话听了个正着,任子旭起哄,打开手机电筒照着顾津南的脸,让夏里好好看看顾津南帅不帅,顾津南也没反抗,就站在那里,随任子旭用手机电筒照他,就那一瞬间,夏里觉着顾津南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凶,他有很小奶狗的一面,幼稚,也有点可爱。
顾津南不爽归不爽,老老实实地把热牛奶给喝完了。
他喝完后,还特得意地发了条朋友圈。
朋友圈文案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温的,配图是他拍的牛奶盒的图片。
他这一条图片炸出来很多夜猫子,没一会儿,评论长的都可以滑好几页了。
任子旭:护士给你热的?
陈顺:护士?哥,你住院了?你咋了呀哥?
……
刘安:这该不会是官宣脱单吧?
顾津南回了刘安的评论:嗯。
一个嗯字,把评论区炸开了锅,满屏的问号。
顾津南挑了下眉头,伸手把牛奶盒精准的投到了垃圾箱里,以往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儿又回来了些。
里面的这张床是双人床,床垫也挺舒服的,但夏里有点认床,她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也没睡着,凌晨三点,她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趴在窗户边看黑夜,繁星满天,月亮皎洁,她仰头看着月亮,放空自己。
顾津南也没睡,夏里进屋后,他去洗了个澡,释放完欲望后,穿了套居家睡又重新躺回了病床上,睡衣是他打电话叫人送的,一块送过来的还有夏里的衣服。
夏里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过去试顾津南的额头的温度。
门口墙边有只地灯是亮着的,暖色系的,把这房间照的亮了些,夏里便没开灯,轻轻地往顾津南床边走去。
顾津南穿着睡衣大刺刺地躺在病床上,他长得高,两条大长腿放在这病床上显得有些憋屈。
夏里柔软白皙的手轻轻搭在顾津南额头上,她感受了几秒顾津南额头的温度后,拿开了手,顾津南额头不烫。
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随手,她又轻轻地摸了下顾津南的胳膊,看看他冷不冷。
男女晚上睡觉对温度的要求不一样,夏里之前和顾津南在一块的时候,被子的厚度明明刚好,可顾津南非觉着热,把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所以这会儿,夏里分不清顾津南是觉着热不盖被子,还是忘记盖被子了。
顾津南的手臂温度有些凉,夏里弯腰想要拿顾津南左侧的被子时,猝不及防地,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扯到了床上,顾津南翻了个身,沉声道:“发烧了吗?”
第79章
顾津南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往夏里身上砸, 夏里呼吸声不由自主地放慢,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
顾津南手撑着床,目光紧紧锁着夏里, 他低声问夏里:“怎么不睡觉?失眠?”
“我来看看你发烧了没有?”夏里小声陈述着。
“关心我?”顾津南问, 他认认真真地瞧着面前的人儿,尽管房间内光线暗,但夏里的那张小脸儿早已经刻在顾津南脑海里了, 他甚至知道他现在盯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
夏里没吭声,慢慢的呼吸着。
顾津南握着夏里的手往下,夏里碰到他身体的某处后,立马缩回了手,顾津南贴在夏里耳边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会儿紧张了?”
“……”
那个恶劣、混不吝的顾津南好像又回来了。
顾津南声音低沉, 气息也有些不稳, 他动了下身体,执拗地问夏里:“是不是关心我?”
夏里轻轻的嗯了声。
顾津南又笑, 他得到了他渴望的答案。
“……”
夏里伸手推顾津南, “这是医院,你别乱来。”
小姑娘手软,这会儿身体又轻飘飘的,她推顾津南没用多大劲儿, 在顾津南那里,夏里这动作像小猫咪在扒拉他胸膛,那股儿欲望彻底在顾津南体内炸开, 直冲头顶,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把身下的人弄哭。
夏里怕顾津南乱来,颤抖着声提醒他:“顾津南,我们还没和好。”
顾津南小腹猛地收紧,他后背崩的笔直,额头血管凸起。
夏里清醒了几分,躺在床上不敢再乱动。
随后,顾津南重重地呼了口气,他说:“放心,不上你,我发烧,会传染给你的,老子舍不得你生病。”
他话落,夏里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顾津南动了下身子,想要起身,身下的人儿皱眉头嘶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夏里的膝盖上还有伤。
“碰到你膝盖了?疼不疼?”顾津南起身,按亮了床头的灯,低头检查夏里的膝盖,她膝盖已经慢慢结痂了。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让给房间增添了一层安静温暖的美感。
夏里躺在床上有些茫然,她没立即起来,有些尴尬的说:“我腿抽筋了,我起不来。”
顾津南问:“哪只腿?”
夏里疼的直冒冷汗,她攥紧被单,小幅度地动了下抽筋的腿,“这个。”
顾津南坐在床边,把夏里抽筋的腿放在自己大腿上,耐心地给她揉腿。
他手很热,揉捏的力度也刚刚好,夏里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
过几秒,顾津南说:“之前你腿也不怎么抽筋啊,什么时候频繁抽筋的?”
“这两年。”夏里轻声细语的说,“可能是这两年高跟鞋穿的太多了。”
顾津南说话间,手游走至夏里的脚腕,帮夏里揉捏脚腕,他说:“那你以后少穿点高跟鞋,多穿平底鞋子。”
可能是这夜太安静,灯光太温暖,眼前的人也温柔,夏里有了些倾诉的意愿,她说:“穿高跟鞋气势会足一些。”
顾津南嗤笑了声,“那你在办公室放几双平底鞋,公司办公的时候穿。”
夏里有些困意,她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些慵懒,“也行。”
顾津南轻咳了声,半眯着眸子看夏里,“明天找个医生给你看下。”
“不用麻烦了。”夏里轻声细语道。
她少穿高跟鞋,睡前用热水泡泡脚,定期再补点钙,腿就不怎么抽筋了,而且,她刚刚小腿儿抽筋儿也有点紧张的成分在,顾津南忽然把她压在身下,她整个人身体都是紧绷的。
“不麻烦。”顾津南嘴角勾着坏笑,吊儿郎当地说,“我记得你以前还挺能坚持的。”
“嗯?什么?”夏里有些茫然。
顾津南慢悠悠地提醒她:“不会这么紧张,至少坚持一个小时才哭。”
“……”
他再说以前的房事。
夏里刷的一下脸颊通红,她抽回腿,气鼓鼓地下床了。
顾津南懒懒散散地笑了两声,“真生气了?这不就我们俩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夏里没搭理他,关了门,躺床上睡觉去了。
许是腿部放松过的缘故,夏里躺床上后很快进入梦乡,这一觉睡的也格外长。
翌日,夏里起床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了,她坐在床上清醒了会儿大脑,然后开门去看顾津南。
顾津南衬衫长裤,正坐在书桌前办公呢,他状态比之前好,脸上带了些早起的清爽。
夏里见状,拐个弯去洗手间了。
顾津南抬头看了眼夏里,勾唇笑了下,他正在开视频会议,气氛正紧张呢,他这一笑,让对面的人松弛了不少。
夏里慢吞吞地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去,去衣帽架上拿自己的包,路过顾津南的时候,夏里抬头看了眼他的电脑屏幕,才发现他正在开视频会议,而尴尬的是,她看屏幕的时候,视频里的人也在看她,她加快脚步,快速路过顾津南。
夏里从包里拿出化妆品,对着镜子画了个淡妆后,便窝在一旁的沙发里用平板看新闻时事,回复邮件,她等顾津南忙完后给他说一声就走人。
顾津南偏头看了眼穿着拖鞋的夏里,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些,他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听对面的子公司负责人汇报项目的进度。
这一幕,他期待了许久,他办公,他的小朋友在一旁乖乖地摆弄自己的事情。
因为顾津南心情好的缘故,今天的会议比平时早结束了二十分钟,开会时气氛比以往都要轻松。
顾津南合上电脑,拿着昨天秘书送过来的衣服递给夏里,“赔你的衣服。”
夏里低头看了眼白裙子上的几块污渍,温声地说道:“不用了,你这衣服太贵了,我一会儿就走了,打车回酒店,这裙子脏点也没关系。”
顾津南简单粗暴地扯掉衣服上的吊牌,看着夏里认真道:“里里,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下五年前的遗憾,还有……小时候的错误。”
夏里身体怔住,好几秒后,她动了下眼皮,“顾津南,我爸爸救你是他自愿的,即使那天的小男孩不是你,他也会冲过去救人的,你好好的就算对得起他了,不用对我愧疚。”
“嗯。”顾津南点点头,极其认真地说:“我现在对你做的任何事情,也是自愿的。”
顾津南怕自己的话说的不够直白,他又补充道:“即使我不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我这辈子也认定你了。”
‘认定’两个字过于直白,夏里有些脸红,昨天她情绪比较激动,人也疲惫,顾津南说追她的时候,她没分太多的精力想这件事,今天在明亮的房间里,夏里听这情话总觉着别扭。
她没吭声,也没穿顾津南买的昂贵衣服。
门外有人敲门,是柒时宜,她来接夏里。
柒时宜一进门看见顾津南手上拿着的裙子,摇头砸了声,“顾津南,你有没有审美啊,这裙子也太难看了吧。”
柒时宜说完,豪横地把手上的购物袋递给夏里,“宝贝儿,穿这个。”
“……”
夏里看柒时宜的眼睛亮亮的,她笑着说:“谢谢。”
柒时宜搂着夏里的肩膀,笑嘻嘻道:“亲爱的,不用谢,快去换衣服去吧。”
“……”
顾津南阴沉着脸睨了柒时宜一眼,随手把秘书送过来的裙子扔一边了。
柒时宜冲顾津南撇撇嘴,一脸不屑道:“你别想用这点烂招把夏里骗走!我这个亲闺蜜,不会看着夏里二次跳火坑的。”
顾津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润嗓子,他另一只手食指关节慢悠悠地敲打着书桌,似是在思考什么。
好几秒后,顾津南郑重道:“我会让她幸福的。”
柒时宜见顾津南这样子,态度软了下来,但话说的仍旧硬邦邦的,“别在这放狗屁。”
柒时宜说完,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说的有多嚣张,她有些心虚,柒老爷子已经好几次提醒过她,让她别去招惹顾津南,顾迟两家这几年发展的势头太快了,快的让很多人自愿俯首称臣。
顾津南不咸不淡地睨了柒时宜一眼。
柒时宜笑容褪去,她白了一眼顾津南,故作镇定的宣示自己在夏里那的地位,“你对我客气点,我可是里里的娘家人。”
顾津南勾唇说道:“放心,我和夏里结婚的时候,把你和你路痴哥都安排到娘家那桌。”
“……”
柒时宜后知后觉地发现中了顾津南的圈套,她不爽地咬了咬后槽牙,“你才路痴!”
这时,夏里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
柒时宜哭兮兮的去夏里那儿告状,“里里,你前男友欺负我。”
夏里伸手捏了下柒时宜的脸蛋儿,“怎么回事?”
柒时宜一本正经地扯谎,“他说你最近胖了,让我别给你买这样的裙子,你穿着不好看。”
柒时宜拉着夏里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下夏里,“但是我觉着你穿上超好看,像个糯叽叽的小公主。”
顾津南彻底无语,他环抱双手,身子靠着桌沿,对着柒时宜冷哼了一声,“你和任子旭真他妈绝配。”
夏里拍了拍柒时宜的后背,“你别听他乱说,我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顾津南上前一步,拦住夏里,语气极度无奈,“不是,你真信她说的啊?”
“嗯,她是我最好的闺蜜。”夏里一脸无辜道。
顾津南:“……”
柒时宜拉着夏里往外走,没给顾津南说话的机会。
出了电梯,柒时宜还在笑。
夏里推她,“别笑了,11公主。”
柒时宜揽着夏里的脖子,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我突然找到了顾津南的命门了。”
夏里一脸疑惑:“什么?”
柒时宜:“你啊。”
“……”
柒时宜因为最近要跟沪市这边的项目,便搬来沪市住一段时间,夏里从酒店搬过去和她一块儿住,她的行李少,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柒时宜拉着夏里没多少重量的行李箱说:“你可真自由死了,一个人想去哪就去哪。”
夏里笑笑,“是吧,我也觉着自己挺酷的。”
“对,酷酷的小大人。”柒时宜说:“我先把行李箱放车里。”
夏里点点头,笑着把房卡递给了前台小姐姐,“你好,退房。”
小姐姐拿着房卡看了看,“只退这一间吗?”
夏里被前台小姐姐说的有些懵,“嗯,我就定了这一间。”
前台小姐姐弯腰晃了晃鼠标,查看酒店的入住信息,几秒后,她说:“那您男朋友定的房间要退吗?”
“男朋友?”夏里问。
“嗯,顾津南先生,他把11、12、13楼的房间都定了,还有下面的一些空房间他也定了。”
“……”夏里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家酒店晚上这么安静,顾津南的功劳,她不禁感慨,有钱就是任性,同时,她心里还有点感动。
“要一块退吗?”前台小姐姐又问了句。
“我把这间房退了,其余的你问他就好。”夏里温吞道。
“好的。”
柒时宜的这套公寓在外滩附近,大平层,站在窗边可以俯瞰整个外滩,纸迷金醉的沪市夜景也尽收眼眸。
夏里和顾津南在这附近住过酒店,那个时候,她来沪市从参加ICC比赛,来之前和顾津南闹了点矛盾,后来,顾津南拿着两百纸币来找她,折腾了她一晚上。
柒时宜拎着一堆外卖过来,“想什么呢?”
夏里回头笑笑,“没想什么。”
柒时宜把外卖放在茶几上,夏里和她一块坐在地毯上吃外卖。
俩姑娘喝了很多酒,柒时宜借着酒劲儿对夏里说:“我也想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你都不知道,我听到那些孩子说自己在他们国家长不大时的心情,我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人捏碎了一样,我特别想把命拼在那里,也特想飞过来抱抱任子旭。”
夏里叹了口气,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烈酒,原来,再清醒的人在感情里也会恍惚。
夏里离开后,顾津南在病房里开了个会,处理了些紧急文件后,就过来果岛酒店找人了,他进酒店大厅后,前台小姐姐问他:“顾先生,您女朋友的房间已经退了,您这边的房间要退吗?”
高考季,周围的酒店都在涨价,果岛酒店怕顾津南在高考那两天突然退房,他们这空房租不出去。
顾津南停住脚步,问前台,“12楼的房间退了?”
“是的,今天中午退的。”
顾津南烦躁地捏了下眉心,淡淡地说道:“房间全退,谢谢。”
顾津南给夏里打电话,想问她在哪,但没打通。
第80章
一杯烈酒下肚, 夏里脸颊发烫,眼角泛红,她盘腿坐着, 后背靠着沙发, 望着地面失神。
每次喝醉后,她身体里就莫名涌出一股强烈的想念感,想夏景安, 也想顾津南。
柒时宜喝了许多的酒,好像醉了,现在躺在地毯上,抱着夏里的腿傻笑。
夏里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下柒时宜的小脸儿,她问:“11, 你是不是因为任子旭才喝这么多酒?”
柒时宜沉默了片刻, 然后呆滞地嗯了声, 声音懒懒散散的。
“不考虑和他在一起吗?”夏里问柒时宜。
“考虑啊,但也仅仅是考虑。”柒时宜翻了个身, 趴在夏里腿上, “如果顾津南最后娶了你,我就相信世间是有真爱的。”
夏里早就习惯了柒时宜的直言直语,她对柒时宜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她沉默了几秒, 问柒时宜:“因为我不是谁家的女儿吗?”
“对。”柒时宜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线头,慢悠悠地在夏里无名指上系戒指,她说:“顾家和迟家现在都握在顾津南手里, 整个东洲不知道有多少家族盯着他呢,都想要自己的女儿和顾津南联姻, 为家族输入新鲜血液,壮大家族势力。”
柒时宜无奈地笑了下,“所以我俩高中一毕业,就被安排见面了。”
夏里也弯唇笑了笑,自嘲的笑,她早该看清自己和顾津南之间的距离的。
“我就你这么一个傻闺蜜,我怕你跳的不是蜜罐,是火坑。”
在豪门里长大的柒时宜,太清楚这个圈里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了,爱情是这个圈子里最奢侈的东西。
“不怕,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夏里安慰柒时宜。
“有,眼泪。”柒时宜说。
夏里咽了下嗓子,心底泛起一阵酸意,她苦涩的笑了笑。
柒时宜食指指着夏里,用大人的口吻教育夏里,“我告诉你啊,女孩子的眼泪很值钱的,你不要动不动就哭。”
“好。”夏里依着柒时宜的话说,“这么多年,你好像只因为两件事哭过,任子旭和战争。”
柒时宜没哼声,蔫蔫的趴在夏里腿上。
好一会儿,柒时宜说:“我和任子旭不是强强联合,他也没有非我不可,所以还是算了吧。”
“但我感觉他挺喜欢你的。”夏里说。
柒时宜忽然抬头,眼睛亮亮的,“是吗?”
“嗯。”夏里点头。
没几秒,柒时宜眼神又暗淡下去,“但我没感觉到。”
夏里醉意上来,头昏昏沉沉的,但她神经没有被酒精彻底麻醉,脑海里仍旧能想到过去的事情,甚至还能分精力去想刚刚柒时宜说的话,她有些烦躁,又给自己倒了杯烈酒,茫然的喝着,喝到最后,她嘴巴已经感受不到酒的烈了。
柒时宜陪她喝。
等顾津南赶来的时候,俩姑娘喝的烂醉。
柒时宜抱着酒瓶坐在地毯上不知疲倦地胡言乱语,夏里抱着抱枕,躺在地毯上,身子蜷缩在一起,轻轻抖着,像是受惊的小猫咪。
顾津南来的时候,叫上了任子旭,他白了一眼任子旭,非常不爽道:“你他妈能不能看好柒时宜,别让他霍霍老子女人,她膝盖上还有伤,不能喝酒!”
“我他妈管不了。”任子旭语气也不怎么好,柒时宜不是那种贪酒的人,她平时顶多小酌一下,今天喝成这样,指定是又有什么心结了。
顾津南小心翼翼地把夏里抱起来,他看了眼她膝盖上的伤,还好,没有肿起来。
“走了。”顾津南看着任子旭怀里的柒时宜,语气缓了几分,“忽然觉着咱俩挺窝囊的。”
任子旭无奈地哼了一声,沉着脸说:“可不是吗,但你比我强,我他妈更窝囊。”
连自己喜欢女孩都保护不好。
顾津南抱着夏里离开柒时宜的公寓,电梯内,他低垂着眼看夏里,眉头紧紧锁着,他在想,夏里在国外的那些年,伤心时是不是也会这样躲在房间里偷偷喝的烂醉。
在漆黑的房间,一个人宿醉,等到再次醒来时,周围寂静一片,只剩下孤独的声音,那样的感觉太难捱了,他不想夏里经历那样的感受。
出了公寓电梯,顾津南迎面撞上徐清麦。
徐清麦看着顾津南怀里抱了个女孩,一脸震惊,等她看清顾津南怀里女孩的脸庞后,人又傲慢了起来,“前女友啊?”
顾津南手臂用了点力,把夏里的脸朝向自己,不让旁人看到夏里的模样,然后像没听到徐清麦的话似的,径直往他车子的方向走去。
徐清麦快步追上顾津南,“顾津南,你不会连女生的这点小把戏都看不明白吧?”
顾津南顿住脚步,沉着眸子睨了徐清麦一眼,语气含着凉意,“小声点,吵到我媳妇了。”
“媳妇儿?”徐清麦一脸错愕,眼睛瞪的老大,她没控制好声音的高度,说话时像是在大喊,“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这时,夏里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眼顾津南,似是对有人吵她睡觉这事产生了不满,她吸了下鼻子,小脸蹭了下顾津南的衬衫,然后把头往下埋了埋,又安心的睡去。
顾津南伸手轻轻拍了下夏里的后背,极其温柔的说:“乖,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
徐清麦看着顾津南的背影,一脸凌乱,直到顾津南的背影消失,她才想起来给顾谦打电话,问顾津南结婚的事儿。
顾津南拉开车后门,慢慢地把夏里放在车里,他要抽身去前面开车时,袖口上的纽扣忽然被人扯住,夏里扯着她的袖口,怔怔地看着他,好像在确认她眼前的人是谁。
顾津南温柔地笑了笑,他伸手理了理夏里额头上的碎发,低声说:“是我,顾津南。”
“狗男人。”夏里及其费劲地说了这三个字。
“……”
顾津南脸黑了两秒后,忽地乐了,他笑了笑,食指蹭了下夏里的鼻尖,宠溺道:“嗯,狗男人。”
夏里胸口起伏了下,她说:“我想吐。”
话落,夏里翻了个身哇哇吐起来,完全没给顾津南反应的时间。
顾津南把她的长发拢在一起,握在手里,另一手去拍夏里的后背,“挺行,和你捡的那条丑狗一样,喜欢在迈巴赫里吐。”
夏里吐了很久,最后都吐出苦水了。
顾津南耐心地等她吐完后,把她抱出车外,给她喂水,让她漱口。
夏里漱完口后,顾津南又贴心地递给她一瓶新拆开的水,耐心道:“喝两口,润润嗓子。”
夏里照做,她缓缓地喝了几口水后,胃里比之前好受了些,她仰着通红的小脸儿看顾津南,一脸呆萌。
顾津南轻声问她:“怎么了?”
夏里愣了很久后说:“那条狗不丑。”
“……”
顾津南觉着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在了夏里这里,要命的是,他还觉着挺好。
“嗯,不丑。”顾津南上扬着尾音说。
夏里挣扎着起身,顾津南放开她,夏里踉踉跄跄地站在路边,疲惫地呼了口气,“我想回家。”
“嗯,我送你。”顾津南一只手虚虚地揽着夏里,怕她摔倒。
夏里忽然哭了,“可是我没有家。”
顾津南俯身,和夏里平视,耐心地哄她,他拇指擦去夏里眼角的泪,“那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他语气认真郑重。
夏里没吭声,只低着头哭泣。
好一会儿,夏里断断续续地说:“在国外的时候,我们一块去聚餐,他们喝醉了都有人接,我没有。”
顾津南心尖猛地一疼,他低声说:“那以后你喝醉了,我都来接你好不好?”
夏里仍旧没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说着,“所以,他那次在酒吧喝多的时候,我去接他了,我怕他没人接。”
“他是谁?”顾津南问。
“他是顾津南。”夏里这话说的很顺,不像前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我以后也去接你,成不成?”顾津南又问了句。
夏里还是没回答。
顾津南眼底沉沉,眉眼间都是心疼,面前的小人儿到底是多没安全感,连喝醉了也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忽地想到昨天他说要去追她时,她也没有立即回答,顾津南觉着胸膛里布满了细针,一呼吸,整个人都是疼的,从内到外的疼。
“现在回去好不好?”顾津南问夏里,这街边的风有些大,顾津南怕夏里醉酒吹风后生病,想赶紧带她回去。
夏里摇摇头,声音疲倦,“我好累,走不动。”
顾津南弯腰,扭头牵着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我背你好不好?”
夏里反应有些呆滞,顾津南往后退了下,一手拉着夏里的手,一会走拖着夏里的屁股,把人给背起来了,没给夏里回答的机会。
顾津南的公寓,距离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不到两公里,他背着夏里也背着他的全世界,缓慢的走着,他尽量走的平稳,不让夏里难受。
夏里趴在顾津南后背上,呼吸声逐渐平稳,就在顾津南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夏里忽然开口喊他:“顾津南。”
“嗯,我在。”
“杨衍去世了。”
顾津南脚步顿住。
夏里又说:“他是沈昀的男朋友,沈昀很爱他。”
“你怎么知道他去世了?”顾津南问。
“沈昀告诉我的,飞机失事。”夏里声音哽咽,“我有点难过。”
“所以今天才喝这么多酒?”顾津南慢慢往前走。
“嗯,你以后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夏里说累了,重重地呼吸了下,“我希望你好好的。”
“好。”顾津南郑重道。
走了一段距离后,顾津南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问夏里:“里里,杨衍乘坐的那架飞机,是不是前年三月份失事那架?”
夏里伸手揉了揉头,她头痛的厉害,想不出来顾津南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顾津南又说:“你前年三月份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嗯。”夏里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我怕你坐了那架飞机。”
顾津南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路灯,灯光太亮,刺的他一动眼皮,掉了两滴滚烫的眼泪。
顾津南心痛到不敢重呼吸,嗓子眼和胸口都闷疼,胃部也一直往外冒凉气,当年分手,夏里说了狠话,他信了,这么多年,他只能偷偷地跟在夏里身边,发了疯地找她还在乎自己的痕迹,他真是蠢透了,他在一个姑娘面前骄傲个什么劲儿呢,当初夏里不也是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她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边来的吗?
他一大老爷们,非得在这事儿上较真儿,非得确定他家小朋友还在乎自己,才去追人。
顾津南闭了闭眼睛,他们错过了五年。
这五年,他无数次往返中国和M国,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夏里眼前。
“里里。”顾津南哑着嗓子喊她。
“嗯。”夏里声音很轻,像是马上就要睡着了。
“对不起。”顾津南脸上像是染了风霜,沧桑也疲倦,为那些他无法弥补的时光。
“我原谅你了。”夏里说。
“原谅我什么?”顾津南又慢慢地往前走,这一路走走停停,他以前从未有这样的耐心,也从未有这样背着他的全世界走走停停的机会。
“原谅你的对不起。”夏里说。
顾津南笑了笑,像是从困他许久的深渊里走出来后,发自肺腑的愉悦的笑。
到了公寓后,顾津南小心地把夏里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子,用毛巾擦了脸。
等配送员把蜂蜜送过来后,顾津南烧水给夏里冲蜂蜜,蜂蜜水冲好后,他端着蜂蜜水去卧室喊夏里,夏里被他喊的烦了,挥了挥手臂,不悦道:“别吵了,我好困。”
她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
顾津南看着夏里柔软的头发,勾唇笑了笑,他没坚持叫夏里喝蜂蜜,想着等她清醒了点再给她冲蜂蜜水喝。
顾津南坐在床边给夏里的膝盖涂药,他内心极为满足,眉眼间都是笑意,连呼吸都是愉悦的。
没多久,夏里翻了个身,她伸脚踢开被子,哼唧了声,又缓缓睡去。
顾津南等她睡稳后,轻轻地给夏里盖好被子,隐忍又克制地亲了下夏里的脸颊后,才离开房间。
顾津南洗完澡,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他习惯性地去冰箱拿冷饮,拉环刚拉开,顾津南忽地想到夏里刚刚趴在他背上说的话,他勾唇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干净利索地把冷饮扔进了垃圾桶。
与1此同时,他手机响起来,顾谦的电话。
顾津南接通,散漫地问了句:“有事?”
顾谦语气不怎么好,“你结婚了?”
顾津南懒散地哼了下,“有别的事吗?”
顾谦:“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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