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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夏里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 头隐隐作痛,像是被千万根银针扎着,她酒量不怎么好, 在外面从来不敢放任自己乱喝酒, 能让她放心喝成这样的,也只有柒时宜了。

    夏里艰难地起身,耸拉着眼皮给自己揉太阳穴, 她视野一片朦胧,等她眸子聚焦后,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床上的用品不是柒时宜的风格,她抬头打量了一眼卧室的装修,极简冷色系装修,是顾津南喜欢的装修风格。

    夏里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身上穿的是昨天柒时宜给她买的那条裙子, 也就是说, 昨晚大概率没发生什么,她只是在这屋里睡了一觉。

    夏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 拉开一条缝,露出个小脑袋看外面那人是不是顾津南。

    顾津南坐在客厅正处理文件,夏里开卧室门的那刻,他若有所感地偏头看了一眼, 恰巧对上夏里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他阴沉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明朗的笑容,问:“醒了?”

    他声音有点哑, 眼底有浅浅的乌青,好像通宵了。

    夏里拉开门, 光脚走出卧室,犹豫地问顾津南:“我记得我昨天是在柒时宜家喝的酒。”

    “嗯,你俩都喝多了,我不放心,把你带过来了。”顾津南起身给夏里拿了双新拖鞋,放在她脚边。

    夏里有些不自在地穿上了拖鞋。

    顾津南往厨房走去,几秒后,他端着杯温热的蜂蜜水出来,走到夏里身边,温声说道:“蜂蜜水。”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夏里漆黑的睫毛比平时上翘的弧度大了些,小脸上带着刚睡醒的红润感,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有一种洋娃娃的既视感,尤其含着杯子喝水的时候,那张小脸更乖。

    顾津南心尖突然痒了起来,体内有股无名火在躁动。

    他舌尖抵着脸颊,嘴角勾着坏笑,幽幽地看着夏里。

    诺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夏里吞水的声音。

    顾津南懒笑一声,语气带着狠劲儿,“迟早死在你身上?”

    夏里把头从杯子里抬起来,茫然地看着顾津南。

    顾津南彻底失火,他抽走夏里手里的杯子,直接去了浴室,夏里提醒他:“厨房在左边。”

    顾津南毫不避讳地说:“老子解决下生理反应。”

    “……”

    夏里被他这话弄的羞红了脸,他趁着顾津南去浴室的时间,给柒时宜打了个电话,问柒时宜昨天的情况,结果柒时宜一问三不知,还反问夏里什么时候走的,夏里拍着脑门反思自己,以后和柒时宜在一起也不能喝的烂醉,否则被卖了也不知道。

    顾津南洗了个凉水澡,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头发梢上还低着水,他一边懒懒散散地擦头发,一边问夏里:“吃早饭?”

    “嗯。”夏里看了眼客厅桌子上摆放的文件和电脑,对顾津南说:“我手机上订餐吧。”

    顾津南把毛巾扔在一边,“不用,我煮好了。”

    “你煮好了?”夏里有点不敢相信,顾津南在她这里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竟然还会煮粥,实在稀罕。

    顾津南看着夏里这震惊的模样,挑眉笑了下,“有问题吗?”

    “没。”夏里心虚地摇摇头。

    早餐挺丰盛的,一大桌子,三明治和小米南瓜粥是顾津南做的,其余的是顾津南一早定的,放在锅里温着呢。

    夏里看着这一桌子早餐,人有些恍惚,她上次和顾津南这样一块悠闲的吃早餐,还是五年前,那个时候他生病,她照顾他,早上他们会一块儿吃饭。

    顾津南盛了小半碗粥递给夏里,“试试想喝不?”

    “好,谢谢。”夏里接粥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顾津南的指尖,他手冰凉。

    夏里抬头看他,“你手怎么这么凉?”

    顾津南扯着嘴角笑了笑,狭长的眸子里像撒了清早的阳光,亮亮的,看的人忍不住心跳加速,他另一只手盖在夏里手背上,“刚刚那只手碰凉水了。”

    他盖着夏里手背的那只手确实不是很凉。

    两人端着一碗粥,手还交叠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暧昧,空气里漾着几丝甜。

    顾津南眯着眸子笑着看夏里。

    夏里忙接过粥,低头,捏着瓷白的勺子喝粥,她有些慌乱。

    这一顿早餐,顾津南接了三个电话,两个外国的电话,一个国内的电话,他说英语很好听,声音清朗,带着点磁性。

    夏里喝完粥,顾津南电话也接完了,他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后顿住,顾津南低头看了眼三明治里面的馅料,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吃起来。

    三明治里面有西红柿切面,他不喜欢吃生的西红柿,夏里很喜欢,今早顾津南做三明治的时候,特意照顾了夏里的口味。

    夏里动了动眼睫,伸手拿了一个三明治,低头咬了一口,她在想昨天的事情,昨天醉厉害,记忆断片,但她能想起来柒时宜和自己的说的话,她和顾津南的差距。

    她这些年拼命往前跑,走到了很多普通人羡慕的位置,但和顾津南这样的天之骄子比,她还是太弱了,甚至说她根本就没资格和他比。

    而且,除了距离,有些东西也是难以改变的,比如顾津南不喜欢吃生的西红柿,比如顾津南之前不怎么喜欢她。

    那种漫不经心的喜欢,夏里再也不想要了。

    因为体内残留酒精的缘故,夏里没想几个问题,头就疼的不行,到最后,甚至连牙齿都在疼,她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勉强地扯了一个话题,“顾津南,你工作很忙吗?”

    “嗯。”顾津南应了一声。

    可没过两秒,顾津南又说:“你找我,我随时有空。”

    夏里淡淡地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某个记忆片段忽然闪现在她脑海里,她记得来东洲大学后,她和顾津南第一次单独出去是去买相机去了,那天,她过于紧张,紧张她的长相,紧张她的服装,紧张她的妆容,以至于最后她去学校北门见顾津南的时候,迟了几分钟,顾津南随口问她是不是很忙,夏里老实地罗列着最近在做的事情,说到最后,夏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给顾津南传递了自己很忙没空社交的信息,就紧忙给自己找补。

    现在,顾津南做了同样的事情。

    夏里视线有些模糊,她发现顾津南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后,果断提出了分手,那顾津南发现她比之前还寡淡无趣后,会不会也提分手?

    而且,他们已经分开了五年了,先不说五年前的心结没解开,就单单分开的这五年,彼此也改变了很多。

    夏里忽然想到回国后第一次在明柿见到顾津南的场景,他西装衬衫,是他在校园里少有的穿着,发型也变了,可他第二次再出现时,发型又变成了贴头皮寸头,现在想来,顾津南是为了让她减少对他的陌生感,而特意把发型搞回原来的样子?

    周围的空气好像薄弱了些,夏里呼吸有点困难,胸口闷闷的,眼角也不自觉的垂下来。

    她不是一个纠结犹豫的人,可每每遇到有关于顾津南的事情,她总会举棋不定,小心翼翼地下完棋,最后也落得个惨输的结局。

    越往下想,夏里越沉默。

    顾津南食指敲了敲桌面,拉回夏里的思绪,看着蔫蔫的夏里说:“头疼?”

    夏里咬了下唇,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她抬头看顾津南,慢条斯理地说:“顾津南,我挺喜欢律师这个职业的,如果幸运的话,我以后可能会去一家还不错的律所去上班,没有朝九晚五,频繁出差,频繁通宵。”

    “嗯,律师确实挺忙的。”顾津南点头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太合适。”

    她像五年前放浪形骸的顾津南那样,云淡风轻却又干净利索地拒绝着明知道走不到头的人。

    顾津南顿住,他把那个吃了很久都没吃完的三明治撂在盘子里,正经地问夏里:“哪不合适?”

    “对你没感觉了。”夏里言简意赅,她想说陈清的,可话到嘴边,夏里硬生生地咽下去了,自尊心不允许她再输一次。

    顾津南眸色沉沉的看着夏里,他轻嗤了声,自嘲似的重复了句:“感觉。”

    对你对没感觉。

    这是顾津南以前常用的拒绝女生的话术。

    夏里说完,眼神飘向其他地方,她不敢看顾津南的眼神。

    “嗯,我知道了。”顾津南说完,拿起瓷勺继续喝粥。

    夏里心底酸涩,眼尾有几丝潮红,明明是她拒绝他的,可此刻,她好像比被拒绝更难过。

    “那也不影响老子追你。”

    半晌后,顾津南忽然这么说,他直勾勾地看着夏里,声音哑的不像话,“你也舍不得,不是吗?”

    夏里眼眶又红了几分,是感动,从始到终,她都希望顾津南能够坚定的选她。

    她站在十字路口,望着顾津南在的方向,犹豫不前,她怕顾津南这次的招手又是一时兴起。

    顾津南彻底没了胃口,他走过去,拉出一旁的凳子,坐在夏里身边耐心的解释:“因为小时候的事情,我挺没安全感的,在和你谈恋爱之前,我不相信爱情。”

    夏里手抖了一下,这么骄傲的顾津南,此刻正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疤痕撕开给她看。

    “我父母离婚早,我不讨家里人喜欢,他们两边都不要我。”顾津南轻咳了声,自嘲地笑了笑,“没人管我,我从小就浑,什么都豁得出去,我当初以为你喜欢我,是因为一时新鲜,毕竟你太乖了,你周围没我这样的人。”

    顾津南低声诉说着曾经的自卑和不安,他漆黑的眼睛有些空洞,从窗外投过来的光线把顾津南切割成无数面,每一面都带着夏里不敢直视的疤痕。

    夏里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后,开口安慰顾津南,“不是一时新鲜,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很久。”

    “嗯,我感受到了。”顾津南说,“所以我想和你有个家。”

    夏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砸,眼泪掉在瓷白的碗里,和里面的粥融为一体。

    顾津南心疼坏了,他扯着夏里的手腕,把人抱在怀里,给她擦眼泪。

    “又把你惹哭了。”顾津南语气自责也无奈。

    夏里哭的更凶了。

    顾津南温柔地吻了下夏里的眼角,低声道:“别哭了,老子心疼。”

    夏里平复好情绪后,低头看着顾津南的脚腕上的纹身说:“顾津南,你很好,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很多的人爱你。”

    “那你呢?”顾津南说,“我只想要你爱我。”

    夏里整个身子都是抖的,哽咽道:“我觉着我们走不到最后。”

    顾津南两手按着夏里的肩旁,他侧头和夏里平视,语气坚定,“我活到什么时候,我们就走到什么时候。”

    “别担心,老子奔着结婚去的,”顾津南说。

    他之前最不愿被婚姻束缚,可他现在,极其渴望和夏里扯证,他太想和夏里有个家了。

    夏里被顾津南这番话搅的乱了思绪,她现在很想抱一下顾津南。

    心有灵犀似的,顾津南把夏里扯到怀里,温柔的揉她的头顶,他低头看着夏里藕节似的手腕,说道:“周教授给你的镯子还在东洲的家里呢。”

    夏里抬头看顾津南,“周教授还好吧?”

    顾津南敛了下眼角,他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退休了,身体不太好,那个叔叔去世了。”

    顾津南口中的那个叔叔,是周教授的对象,他们年轻的时候在外国领的结婚证。

    “那我有空去看看他吧。”夏里温吞道。

    顾津南粗粝的拇指肚摩擦着夏里的手背,“嗯,他等着你回国看他呢。”

    夏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些年,她没怎么主动联系过周教授,当初,在东洲大学的时候,周教授很是照顾她,她和顾津南闹别扭时,周教授不问缘由地护着她。

    这顿早餐结束后,夏里拿着包要离开顾津南家,她一开门,就看到了刚出电梯的顾谦,顾谦脸色不太好,表情有点凶狠,夏里看着顾谦哆嗦了下,她下意识地回头看顾津南,顾津南淡淡地扫了顾谦一眼,然后拉着夏里的手腕把人给送进电梯,等电梯关门后,顾津南才往回走。

    顾谦来之前已经给顾津南打了好几个电话了,顾津南都没接,他知道顾谦找他什么事情,因为昨天的股东会。

    顾谦开门见山,“架空我就是为了那女孩?”

    顾津南语气懒懒散散的,“我喜欢自己做决定。”

    顾谦在航空基地项目上面动了些手脚,他想让顾家的利益最大化。

    顾谦:“生意人,忌讳慈悲心肠。”

    顾津南:“我会走好自己的路。”

    顾谦仔细地瞧着顾津南的五官,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眉眼间的不耐消失了几分,顾谦动了动嘴角,想要和顾津南说说小时候的事情,可他怎么样都拉不下面子,去承认之前犯下的错误。

    顾津南耐心耗尽,他转身回屋,顾谦被隔绝在大门之外。

    公寓门口,顾谦对管家说:“明天陪我去一趟墓园吧。”

    管家颔首,“您这是要去看谁?”

    顾谦握着拐棍的手紧了紧,“夏景安。”-

    夏里从顾津南家出来后,心情一直很低落,因为顾谦的表情,那表情太凶狠了,她一个经常和各种难缠的客户打交道的成年人都发怵,更何况小时候的顾津南呢,她又想到了那张图片,顾津南被铁链子拴在地下室的图片,她忽然很想很想知道顾津南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她想到了哑巴叔叔。

    夏里只按了下门铃,柒时宜就过来开门了,她脸色不怎么好。

    夏里关心地问:“怎么了?11小公主。”

    柒时宜闭眼叹了口气,特无奈地对夏里说:“任子旭把我厨房炸了。”

    “啊?”夏里忽闪着大眼睛看柒时宜,一脸疑惑。

    柒时宜扯着夏里的手腕去厨房,厨房半个墙面都是黑黝黝的,有几个盘子碎在地上,夏里看着地上的陶瓷碎片,认出来那是柒时宜废了老大劲儿从国外弄过来的盘子,灶台上的锅也黑了好几个,锅盖子横七竖八地乱躺在琉璃台上。

    “这怎么回事啊?”夏里问柒时宜。

    “任子旭那个狗男人,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大早上偷偷起来做早餐,没做好,把厨房炸了。”

    夏里无情补刀,“这不是没做好,这是不会做吧?”

    “……”柒时宜脸又青了一圈,她气哄哄地走到浴室门前,把浴室门拍的咚咚响,大喊:“任子旭,你洗好了没有?”

    任子旭哪敢出来,在浴室硬生生地洗了一个小时的澡,人都快洗发了。

    夏里失笑了声,她手机响了下,有微信消息进来,最新进来的是顾津南的消息,除此之外,周教授还有江少禹也给她发了微信消息。

    夏里没任何迟疑的先点开了顾津南的消息,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

    顾津南:【离家暴现场远一点,别伤着自己。】

    顾津南:【我抗造,你不开心了可以随时家暴我,我不会怂的躲在浴室不出来。】

    顾津南的第三条消息是一张图片,他的健身照,他光着上身,肌肉块状分明,人鱼线清晰可见。

    夏里脸唰一下红起来。

    夏里被顾津南这幼稚行为弄的失笑了声,她垂眼看了几秒屏幕后,犹豫着发了条消息:【你没事吧?】

    顾津南秒回:【什么?】

    夏里:【刚刚他不是来找你了吗?】

    顾津南:【没事,你老公会保护好自己的。】

    夏里只觉着脸发烫,她盯着屏幕小声地嘟囔了句:“又没有结婚。”

    任子旭躲在洗手间不肯出来。

    柒时宜气的就差找人把门卸掉了。

    “11。”夏里走过去找柒时宜,“等你收拾厨房的时候,叫我帮忙,我先回房间补个觉。”

    柒时宜换脸很快,她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夏里的后脑勺,“去吧,厨房的事情你不用管。”

    夏里笑笑,转身要走。

    这时,浴室门开了,任子旭从里面出来,他脸被水蒸气蒸的发红,像是醉酒了一样。任子旭求生欲满满,他绕到夏里身后,笑着说:“夏里回来了。”

    “嗯。”夏里点头,“你们继续,不打扰你们。”

    任子旭拦住夏里的去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夏里:“津南今天朋友圈发的早餐,是你做的吧?”

    夏里愣了片刻,大概猜出任子旭的意思了,男人之间争强好胜的无聊较真罢了,她解释道:“早餐是顾津南做的,不过他只做了个小米粥和三明治,其余都是叫人送的。”

    第82章

    “我靠!”任子旭一脸失算的表情, “真他妈狗!”

    柒时宜也隐隐约约猜出来夏里和任子旭聊的什么了,她刚刚叫嚣着要揍任子旭的那股劲儿顷刻间全泻下去了,脸上明显可见的失望, 柒时宜手一松, 勺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夏里和任子旭闻声去看柒时宜。

    柒时宜没吭声,沉着脸去了卧室,卧室门被她关的震天响。

    “又怎么了?”任子旭弯腰捡起来勺子, 对着柒时宜的卧室门嘟囔了句。

    夏里看着任子旭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夏里问任子旭:“你喜欢柒时宜吗?”

    任子旭顿住,他怔了几秒,抬头看了眼柒时宜的卧室,低声道:“你看出来了啊。”

    能不喜欢吗, 喜欢到上瘾。

    “那……你为什么不追11呢?”

    夏里一只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任子旭为什么不去追柒时宜, 在她看来,只要任子旭对柒时宜的爱意再明显一点, 两个人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

    任子旭苦笑了下,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懒懒散散地拿出一根被水潮湿的烟,慢慢剥着,“我不是任家指定的继承人。”

    “仅仅是因为这个吗?”夏里很是费解。

    任子旭毕业后去了外交部工作, 和柒时宜一个国家,外交官是他喜欢的职业,可柒时宜回来后, 任子旭也跟着回来了。

    “之前大学的时候,大家都小, 谈谈玩玩的没什么,可现在长大了,要考虑以后了,我给不了她很好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才算是很好的生活?”

    “让她风光无限的好生活,像她站在拳击台上拿冠军奖牌那样风光。”

    夏里垂眸,沉思,有时候竭尽所能的爱意,却恰恰是对方最不喜欢的。

    任子旭又说:“她爷爷最近给她介绍的人都挺好的。”

    “可她不喜欢。”夏里说,“11不喜欢哭,但她因为你哭了许多次。”

    任子旭皱眉,神色复杂地看着夏里。

    夏里笑了笑,“以后你俩结婚,我一定要抢个红包沾沾喜气。”

    夏里往卧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如果你今天早上是发自内心的想给11做早餐,而不是为了赢顾津南才给11做早餐,她这会儿不会把自己关卧室的。”-

    夏里和任子旭聊完天后,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卧室休息了,这些天录综艺搞的她身心俱惫,好不容易有了三天假期,她只想窝在卧室里睡个饱。

    夏里睡醒后,外面天已经黑了,夏里胡乱地摸到窗帘遥控器,把窗帘完全打开,她视线聚焦后,懒懒散散地往窗外看去,外面高楼灯火通明。

    夏里倦怠地翻了个身,她打开手机去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微信新进来的消息有几十条。

    柒时宜微信和夏里说她出去办事去了,晚点回来给她带好吃的。

    上午周教授给夏里发的消息,夏里没回,周教授又发了条消息,嘱咐她注意身体,别光顾着忙工作。

    江少禹问夏里要不要一块去看画展,夏里也忘了回。

    顾津南两个小时前发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夏里把手机拍在被单上,闭了闭眼,然后起身,她在房间里慢悠悠地走着,挨个回微信消息。

    等微信消息回完,夏里把卧室的灯和窗户都打开,她慵懒地趴在窗边,看沪市的外滩夜景。

    没两秒,夏里的手机响了,是顾津南的电话。

    夏里看着屏幕上‘顾津南’这三个字,恍惚了一下,她没立即接电话,而是先抬头环顾了四周,刚去国外的那段日子,她什么都不适应,还老是生病,好多个周末的白天,她都是在浑浑噩噩的睡眠中度过的,每次醒来一睁眼,房间里一片漆黑,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听的清清楚楚,那个时候,她极其孤独,也非常想念顾津南,经常幻想着顾津南能在那个时候给自己打个电话,哪怕是打错了不小心打到他手机上的也行,她想听听他的声音。

    电话快要挂断的时候,夏里才接。

    “刚睡醒?”电话一接通,顾津南便这样问。

    “你怎么知道?”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她声音比平时更软,奶声奶气的。

    “开灯了。”顾津南笑了声。

    夏里微怔,然后往下面看去,顾津南一身休闲装,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正仰头朝她这边看呢,他指尖夹了根烟,烟头随风忽明忽灭。

    款式最简单的运动装,在顾津南身上却穿出了桀骜不驯的意味,外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无论在哪,他总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个,这么多年了,一如既往。

    两人都举着电话看彼此,视线越过人群黏在一起。

    半晌,顾津南隔着电话说:“想约你吃个饭。”

    夏里心尖像是被绒毛扫了一下,忽然有点痒,她说:“你等我下,我换个衣服。”

    “嗯,不急。”顾津南说。

    夏里没耽搁多久,她换好衣服,涂了个口红,带着鸭舌帽就出门了。

    顾津南看着往这边走的夏里,笑着摇头啧了声,“真乖。”

    夏里今天穿的也休闲,蓝色牛仔裤加吊带,搭配上鸭舌帽,俏皮可爱,像刚入校的大学生。

    “你笑什么?”夏里走到顾津南身边问。

    “笑我媳妇儿漂亮。”顾津南挑眉说道。

    夏里微微红了脸,低声说道:“你说话注意点,还没在一起呢。”

    顾津南忽然俯身凑近夏里,“你迟早是老子的媳妇儿。”

    夏里故意和他对着干,气他:“那可不一定。”

    顾津南仰头笑了笑,“柒时宜真没少教你东西,气人的本领上涨了不少。”

    顾津南说话间,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夏里小白鞋鞋带松了,走不了几步鞋带就会彻底散开,他很自然的蹲在夏里脚边,给她系鞋带,系完松开的鞋带,顾津南又顺手把夏里另外一直鞋带解开,重新给她绑了一下。

    恰巧,有对情侣路过,女孩看着夏里笑嘻嘻地说道:“美女,你男朋友好贴心啊?”

    女孩的男朋友一把搂过她,“我不贴心?”

    女孩笑的更灿烂了,“贴心贴心。”

    夏里看着他们笑了笑,眸子里流转着羡慕。

    顾津南系完鞋带起身,他看着夏里肩上细细的肩带,散漫道:“女朋友,你是不是穿的太少了?”

    “还好,我不冷。”夏里很认真地回复。

    顾津南咬了下后槽牙,语气里带着醋劲儿:“露的太多了。”

    夏里动了动眼珠,又气他:“我不是你女朋友,你管不着。”

    “……”

    顾津南点点头,“成,以后别后悔。”

    “什么?”夏里有些不解看着顾津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顾津南嘴角带着坏笑,狭长的眸子低垂着,玩味似的直勾勾地睨着夏里。

    夏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顾津南这幅表情,有点像想要把她吃干抹净的意味。

    “我大伯今天在沪市,要不要一块吃个饭?”顾津南说。

    夏里垂眸思考。

    顾津南怕夏里有压力,勾嘴角说道:“不想去就不去,别勉强自己。”

    夏里点头,“去吧,不过我得上去换件衣服。”

    顾津南嗤笑了声,“知道这衣服太暴露了?”

    “周教授是老师。”

    “要不去旁边买一件?”顾津南指了指旁边的商场说道。

    夏里点头,“也行。”

    商场内,夏里站在某家品牌店内挑衣服,销售员走过来笑着问:“您想买哪方面的衣服?”

    “外套。”夏里说。

    顾津南双手抄兜,慢悠悠地跟在夏里身后。

    两人很像饭后过来闲逛的小情侣。

    销售员看了眼顾津南,拿了件条纹衬衫,问夏里:“您看这件怎么样呢?情侣款,新上的。”

    夏里接过销售员里的衣服,摸了两下,布料软软的,很舒服,款式也不错,她说:“我去试下。”

    销售员又拿起另一件衬衫,“先生要试试吗?”

    顾津南没试衣服,他拿了件自己平时穿的号,和夏里的那件一款付了钱。

    夏里穿着衬衫出来,走到外面的镜子前去看效果,顾津南站在一旁,拎着购物袋闲闲地看着她。

    夏里被顾津南看的不好意思,便和销售员说就这件了,她去付款时,被销售员告知顾津南已经结过账了。

    夏里抿了下嘴唇,没多说什么。

    两人进电梯后,夏里看了眼顾津南手里的购物袋,问顾津南:“你买的什么?”

    顾津南慢条斯理地把条纹衬衫拿出来,散漫道:“衬衫。”

    他当着夏里的把衬衫穿上了。

    电梯箱内干净的镜面映着两人的模样,两人穿着情侣衬衫,一前一后的站着,顾津南啧了声,说道:“真般配。”

    顾津南的衣柜里都是黑色的衣服,他没怎么穿过这样鲜艳颜色的衬衫,但这条纹衬衫穿在他身上着实好看,他又顶着个贴皮寸头,整一个混不吝的刺头模样。

    夏里弯唇笑了笑。

    顾津南扯嘴角问:“笑什么?”

    夏里毫不吝啬地夸赞顾津南,“你穿这样的衬衫还挺好看的。”

    顾津南对着电梯镜面理了下领子,特欠揍地说道:“老子穿什么不好看?”

    “……”

    也是,夏里从认识他的那刻起,就没见过他不好看的模样,他高瘦,五官又惊艳,活脱脱行走的衣服架子。

    出电梯时,顾津南小拇指蹭了下夏里的手背,“可以牵手吗?”

    夏里的手掌心里像是有微弱电流经过,有点麻麻的,她仰着纯白的小脸对顾津南说:“这也太快了吧。”

    “什么太快了?”顾津南故意问。

    “这不是你追我的第一天吗?”夏里声音低地的。

    “不是。”顾津南伸手牵夏里的手,被夏里躲开。

    “撒谎。”夏里面不改色的说道。

    “没撒谎,我从你回国第一天就开始追你了。”顾津南懒散道:“只不过你现在才同意我追你。”

    夏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顿住脚步。

    顾津南偏头看她:“怎么了?”

    “我回国的第一天,你和别的女孩子买家具去了。”夏里仰头故作思考,“哦,好像要去买床是吧?”

    “……”

    顾津南手指骨节蹭了下鼻尖,勾嘴角说道:“吃醋了?”

    夏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冷清,“没有。”

    “徐清麦有男朋友,我们两家有项目上的合作,那天是两家人一块吃了个饭,饭后长辈让我们出来逛逛,我就和她来家具店打发时间,你没看我都没怎么搭理她?”

    “但她倒是挺想搭理你的。”夏里说。

    顾津南忽地俯身看着夏里:“别吃醋了,老子只让你睡。”

    她稍微往前倾一点,就能碰到他的薄唇。

    夏里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眼周围,确定周围人没听到顾津南说的话后,她说:“你能不能正经点?”

    “对你正经不了。”顾津南说:“还有,我身边都是些大老爷们,徐清麦外公和我外公是战友,那天外公生日,我不好驳他面子,才跟着进明柿的,我本来想踩到明柿的门槛后就撤的,可没曾想遇到了你,老子就在那待了一下午。”

    第83章

    周教授定的饭店就在外滩附近, 夏里和顾津南走着过去的。

    “大伯在门口等我们呢。”顾津南抬头目视前方说。

    夏里抬头看过去,望了许久才找到周教授,饭店门口站着的人, 和夏里记忆里的那个健朗的周教授模样完全不同。

    到底是上了年纪了, 周教授变化很大,个头更低了,头发也全白了, 人也消瘦,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带走。

    夏里眼底一阵酸涩。

    周教授看到夏里和顾津南往这边走,笑着冲他们摆摆手。

    夏里走过去,喊了声:“周教授。”

    周教授慈祥地笑了笑,应声:“哎,夏里。”

    接下来就是沉默, 谁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寒暄。

    夏里甚至不敢看周教授的眼睛, 目光一直忽然不定, 周教授脸上的沟沟壑壑比之前多、也比之前深,他那双慈祥的眼睛已经发黄, 有些浑浊, 岁月果真不饶人。

    当初,夏里走的匆忙,没正儿八经地跟周教授打招呼说自己出国念书了,她是故意的, 她那个时候小,因为顾津南的原因,她和所有跟顾津南相关的人赌气, 包括周教授。

    后来,夏里不经意间得知, 周教授在她上初高中时就一直默默地帮她时,她更惭愧了,夏景安的事情怎么算也算不到周教授头上,可夏里却在周教授这里做了白眼狼。

    “比之前瘦了。”周教授隔着老花镜镜片看夏里。

    夏里笑笑,“嗯,比之前瘦了点。”

    “让津南给你养回来。”周教授乐呵呵道。

    夏里眼角泛红。

    顾津南见状,开口说:“进去吃饭吧,我都被晾凉了。”

    三人一块进去吃饭。

    包厢内,周教授把菜单递给夏里,“随便点,大伯请客。”

    比起老师,周教授更愿意当夏里的大伯。

    夏里接过菜单,低头在菜单上勾勾画画。

    面前的两个男人都在等她点菜,夏里知道不能用点菜这事来托磨时间,便随便勾了几个菜,把菜单递到对面了。

    周教授看了眼菜单,皱眉头说道:“怎么就点这么几个,怕大伯的退休金不够啊?”

    夏里生硬的笑笑,没吭声。

    饭桌上聊的话题很愉快,但三人谁都不曾因为愉快的话题轻松半分,尤其夏里,她心不在焉地往嘴巴里送菜,有时候饭菜嚼到一半了,才发现吃到姜丝了。

    期间,顾津南去了趟洗手间。

    周教授说:“夏里,还恨大伯吗?”

    夏里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片刻后,她抬头看周教授,“我没恨过您。”

    “我当初觉着津南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们俩可以先处处,要是合适的话,就让他照顾你一辈子,我也省的担心你以后过的不好了,顾家对不起你。”周教授说到最后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那只是场意外。”夏里轻声说。

    “可这场意外搅乱了你的命运,我当初知道这事时,你已经上初中了,我想把你接过来养在身边,又怕被人传一些对你不好的言论,再加上我本身就是同性。”周教授叹了口气,又说:“总之,你别把这事算到津南头上,这孩子是真的在乎你,你回来了,他活的也像个人了。”

    “他之前过的不好吗?”夏里下意识的问。

    “你刚走的时候,他经常发高烧,昏迷着喊你的名字,后来身体健康了些,又三天两头的往你那边跑,顾家和迟家又离不开他,他经常24小时连轴转,累的人没一点生气。”

    夏里低头抿了口茶,茶泡的太久了,苦了她一身。

    “你们刚分手那会儿,他来找过我,给我说等你没那么恨他了他再过去找你,可你分手后没多久就出国了,做项目,当交换生,读研,一走就是六七年,他在后面默默地跟了六七年,他拿不准你是不是还没原谅他,也不敢轻易地出现在你面前,怕你赌气,跑到更远的地方。”

    明知道杯子里的茶水苦,夏里面不改色地给自己灌完了。

    分手的这些年,夏里一直以为只有她还念着两人的陈年旧事,她怎么也没想到,一身反顾、钟爱自由的顾津南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在她和他的陈年旧事里。

    夏里哑然良久,漆黑的睫毛染上了一层薄雾。

    周教授从包里拿出来个红包递给夏里,“这些年的生日红包,都在里面了,我按照老家的习俗给你包的,孩子过生日收到长辈的红包,会有好运的。”

    红包很厚,夏里看着白发苍苍的周教授,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接周教授递过来的红包。

    周教授按着桌子起身,把厚厚的红包放到夏里面前,“拿着吧,孩子。”

    夏里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心底抽疼,夏景安离开的这些年,她只在周教授身上感受过父爱般的温暖。

    这时,顾津南回来,他看夏里哭了,一边给夏里擦泪,一边问周教授,“大伯,我人怎么哭了?”

    夏里紧忙抽了张纸巾把眼泪擦去,她温吞道:“不小心吃到辣椒了。”

    顾津南给夏里到了杯水,“喝点水,去去辣。”

    周教授眯眼看着两人身上的情侣装,心情渐渐晴朗了起来,他这回笃定,眼前这两个小年轻是走不散了。

    “挺好的。”周教授低声自言自语。

    这段饭结束,夏里心里依旧空落落的,身体密密麻麻的疼,也不知道是被周教授的哪一句话哪一个词亦或是哪一个动作扎到了身体的哪个痛点,反正身体就是疼,四肢百骸的疼。

    顾津南见夏里心情不佳,便开口问:“吃个饭怎么吃的蔫蔫的?”

    夏里随便扯了个理由,“吃到了姜丝儿。”

    “抱歉,下次我会和服务员提前说不放姜。”顾津南语气诚恳。

    两人谁也没主动说去哪,沿着铺满昏黄灯光的小道一直往前走,走了好久后,夏里忽然问顾津南:“当初分开的时候,你不是让我好好的吗?”

    “嗯。”顾津南低声应了声。

    “那你这些年过的好吗?”夏里问完,顿时就后悔了,她的记忆里有五年的空白,关于顾津南的,回国之后,从这个那个了解顾津南的人口中得知了他这些年生活的边边角角,一些不好的边边角角,可现在,她怕顾津南的答案给她这空白中留下最浓墨重彩也最扎人的一笔。

    “不好。”顾津南垂着眼角,“你都不在。”

    夏里忽然心安,视线却更朦胧。

    两人过完红绿灯路口,人群中忽然跑出个男孩,他脸一脸兴奋看着夏里说:“夏里姐姐,你回来了?”

    夏里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恍然了两秒,她显然认不出眼前的小男孩是谁。

    顾津南提醒她:“方林,方舟叔的儿子。”

    夏里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她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呢,现在个头都快赶上她了,夏里惊讶:“你都长这么高了?”

    方林点点头,“对,马上比夏里姐姐高了。”

    夏里看着方林肩上鼓囊囊的书包,问他:“你这是刚下课?”

    方林:“算是吧,我在做兼职,给一年级的小屁孩补课呢,夏里姐姐,你都不知道,他闹腾的我头疼。”

    夏里毫不留情的补刀:“我之前给你补课,你也挺闹腾的。”

    方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那会儿小。”

    顾津南搭话,“怎么出去补课了?店里生意不好?”

    方林摇摇头,“也不是,我打算靠自己的劳动攒点钱,点给你们买新婚礼物。”

    “……”夏里竟然被一小屁孩说脸红了。

    顾津南偏头看了夏里一眼,忽地乐了,他挑眉给方林比了个大拇指,“没白疼你。”

    方林电话手表震动了两下,夏里瞥了眼他的电话手表屏幕,他爸爸的电话,方林接通电话,贼激动地和爸爸说:“我和夏里姐姐津南哥哥在一起呢。”

    “问他们有空没,让他们来店里吃面。”方舟扯着嗓子说。

    夏里听到吃的,下意识的咽了咽嗓子,刚刚吃的太饱,她这会儿觉着嗓子眼里都是食物。

    “可以吗”方林问夏里。

    “改天吧,我一会还有点事要忙。”夏里说。

    “爸爸,哥哥姐姐没空。”方林压根没问顾津南的意见,直接回复方舟。

    夏里和方林聊了会儿,就让他回家去了,太晚了不安全,而且方舟叔的腿也不方便出来接人。

    顾津南因为方林的新婚礼物心情明朗了不少,他一路上嘴角都勾着笑。

    夏里不知道是今天接收的消息太多了,还是刚吃的太撑了,她脑子和胃都有点消化不过来,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顾津南把夏里送到柒时宜的公寓门口。

    夏里抬头望着顾津南说:“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了。”

    猝不及防地,顾津南俯身抱了下夏里,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在撒娇,“晚安。”

    “晚安。”夏里说的不太走心,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很是敷衍。

    她的晚安仅仅像是聊天结束的标志词。

    顾津南看着冰冷的门动了下眼尾,心里瞬间空了下来,漫不经心的回应原来这样扎人。

    他之前和夏里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夏里的问题,有时候夏里亮亮的眼睛充满期望地等他答案时,他却因为不上心只能回:“你刚说的什么?”

    第84章

    夏里回去的时候, 屋子里没人,客厅只亮着一盏壁灯,柒时宜还在公司忙项目, 夏里把包放在玄关处的衣架上, 换了拖鞋后,去沙发躺了一会儿才去洗澡。

    夏里洗完澡出来,拿手机给柒时宜发了条微信消息, 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柒时宜没回消息,夏里看着满屏的红气泡,挑挑拣拣地回了些消息后,把手机扔在了一边,然后慢吞吞的在客厅来回走着, 擦头发, 消食。

    夏里在客厅走了两圈后, 无意间扫到茶几上红烟盒,她忽地想到周教授给的红包, 于是, 她把红包从包包里拿出来,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拆红包。

    红包里面有六个小红包,每一个红包都塞了几张人民币和一个小金饰, 夏里缓缓地拆着红包,拆到最后,她眼底又涩又酸。

    她呆呆地看着地毯上被她拆的横七竖八的红包, 任凭大脑胡思乱想,时间接近零点, 夏里才去卧室睡觉。

    翌日清晨,夏里跟着生物钟起床,她头天只要没过分熬夜,第二天六点过一点准会醒,当天工作多的话,她就先处理一部分工作,当天工作不多的话,她会跑跑步、做个早餐什么的。

    休息了三天,夏里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综艺节目没录完,她穿着拖鞋去冰箱里找吃的,柒时宜冰箱里吃的喝的一大堆,就是不怎么适合早晨吃,夏里关上冰箱,画了个淡妆换套衣服就出发录综艺节目了。

    她刚出小区,就看到顾津南车了。

    顾津南的车很多,夏里单是看车是认不出来哪辆车是顾津南的,但他车牌嚣张,连号车牌,各种连号数字,他也不避讳像4这样的字眼,顾津南有个车牌是4连号的,他之前挺喜欢开那辆车出去飙车,后来不知道谁把这事捅给了迟家老爷子,迟家老爷子严厉训了顾津南,训完后还把那车牌给他没收了。

    夏里看着不远处的那辆车犹豫不前,她不知道顾津南是不是来接她的。

    顾津南放下车窗,偏头看夏里,他眼尾上扬,嘴角勾着笑,他身上穿了件白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没扣,松松垮垮的,整个人又痞又帅。

    眼前的顾津南,和夏里刚回国那天在明柿见到的顾津南完全不同,他此刻是鲜活的,带着朝气的。

    顾津南懒懒散散的下车,走到夏里身边,冲夏里打了个响指,“愣什么呢?

    “你怎么在这儿?”夏里问。

    顾津南挑了下眉头,“送女朋友去上班。”

    夏里不自觉地弯了下嘴角,“你等了多久?”

    顾津南偏头,平视看着夏里漆黑上翘的睫毛,“等的久了,可以亲一下吗?”

    他像个讨奖励的顽皮孩子。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已经挂在天边按时上班了,金灿灿的光线洒满人间,可夏里却觉着,顾津南的眼睛比任何一缕光辉都要亮,她扛不住他炽热的眼神,只要移开视线,胡乱地看向前方的某个点,问她:“你今天怎么穿了白衬衫?”

    他一靠近,她还是会紧张,会脸红,会乱了心跳。

    “我刚来没几分钟,一会儿去机场接个人,有点重要。”顾津南挨个回答夏里提出来的问题。

    原来事事有回应,不止被回应的人会安心,主动回应的人也安心,顾津南想。

    “嗯。”夏里往后退了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温吞道:“你以后不用来接我。”

    “嗯,等我不和你一个城市了就不接了。”

    夏里恍然抬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忽闪了下眼睛,问他:“你要去哪?”

    顾津南极其满意夏里刚刚紧张的反应,他嗤笑了声,“不想我走?”

    “不是,随便问问。”夏里忽然觉着自己刚刚的反应太紧张了,紧张到忘记带脑子了。

    “过几天去国外一趟,”顾津南说,“待一个周,你要是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顾津南三言两语把夏里撩拨的脸颊发红。

    夏里真真觉着顾津南这人天生带蛊,让人一碰就上瘾,她平复了几秒情绪,故作淡定,“走吧,要迟到了。”

    车内,顾津南把一份热腾腾的早餐递给夏里,“早饭。”

    夏里接过来看了看,沪市特色生煎,还有她喜欢的三明治和牛奶,早餐是双份的,夏里拿出来一个三明治慢腾腾地吃着,眼前的这幕有点像梦,让她觉着不真实。

    红绿灯路口,顾津南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他偏头看着夏里,嘴角上扬,像是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骄傲和得意。

    夏里也抬头看他,两个腮帮子被饭撑的鼓鼓的,“怎么了?”

    “好饿。”顾津南说。

    夏里把另一份早餐递给顾津南,他没接,吊儿郎当地说道:“开车,不方便吃。”

    夏里犹豫了两秒,鼓足勇气拿了个生煎递到顾津南嘴边。

    她明明只捏着生煎的一点边边,可顾津南吃生煎的时候,嘴巴还是扫到了她的指尖,夏里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

    顾津南漫不经心地嚼着生煎包,视线紧紧锁着夏里,他这模样,好像要把人吸进他眸子里。

    夏里有点害羞,偏头往窗外看去,她一转头,不偏不倚的对上了江少禹的视线,江少禹的车和顾津南的车并排停着等绿灯,夏里怔住,她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江少禹,她和顾津南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瞥呢,而且这一瞥能不能画出来都是个问题,所以她现在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她和顾津南的感情往前进了点。

    江少禹表情僵硬了片刻,随后,他点头对夏里笑笑,算是打招呼。

    夏里也对江少禹笑了笑,她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交通灯变绿,顾津南一踩油门,把江少禹的车甩在了后面。

    过了红绿灯路口,江少禹把车子停到一边,下车大喘了几口气,他是不需要来录制这个综艺节目的,因为夏里在,所以他来录了。

    良久,江少禹从兜里摸出来那枚定制的戒指,他盯着戒指看了几秒后,扬了扬手,把戒指扔在了不远处的湖里。

    江少禹扔戒指的时候,被迫抬了下头,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他生疼,他手背横在额头上,两行温热的眼泪顺着手背滑下来,砸在了地上,他总是在等,总是在犹豫,犹豫到最后,只能狼狈的把戒指扔在湖中。

    那天,他告诉夏里选前程的时候,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如果夏里愿意,他会站在夏里前程里的,他甚至都决定好和夏里一块深耕律师行业了。

    写字楼下,顾津南一手搭在副驾驶座椅的后背上,把夏里圈在他和车门之前,他扬着眼尾问夏里:“晚上几点收工?”

    “不确定。”夏里温吞道。

    “行,收工了打电话,来接你。”顾津南伸手,帮夏里解开了安全带。

    夏里进了写字楼后,顾津南才发动车子离开。

    几天没来,办公桌上积了一层灰尘,夏里从包里拿出包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办公桌上的物件。

    没几分钟,化妆师和服装师走过来,笑嘻嘻地问夏里,“刚刚送你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夏里坦诚道。

    化妆师和服装师相互看了一眼,凑近夏里,小声嘀咕着,“你是不是怕影响你单身人设?”

    这种综艺节目,节目组和实习生为了博流量,有时候会故意立单身人设。

    夏里放下湿巾,一脸真诚:“真不是。”

    “那就是他还没追上你?”化妆师小姐姐挽着夏里的胳膊往化妆间走去,“走走走,先给你化。”

    夏里跟着她们走,低声回:“算是吧。”

    “好帅啊,在哪找的?”化妆师小姐姐问,“你身边还有这种货色吗?求介绍呀。”

    “我们是大学同学。”夏里想了几秒说:“等我遇到合适你的,给你介绍。”

    “行,不过话说你们东州大学的学生颜值真不低。”化妆师感慨道。

    “那是。”江少禹走过来,接了化妆师的话。

    化妆师抬头看了眼江少禹,说:“我记得你也是东洲大学的吧?”

    “是的。”

    “那你有没有找个高颜值的校友当女朋友呀?”化妆师问江少禹。

    江少禹的背景节目组的人都心知肚明,他来录综艺的第一天,节目组的人都绷着神经围着他转,后来,相处了几天后,同组的人发现江少禹性格温和、为人谦逊,慢慢的也就不怎么紧张江少禹了,不录制综艺节目的时候,他们私下里也会和江少禹聊聊天、开开玩笑什么的。

    江少禹看着夏里说:“有个喜欢的,但被别的系撬走了。”

    “这么说那女孩还是你们系的啊?那你怎么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江少禹失神,像是喃喃自语,“是啊,怎么就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夏里低头,动了两下眼珠。

    化妆师捧着夏里的小脸儿,说:“别动别动,正画眼线呢。”

    化妆师拿着眼线笔对着夏里的眼尾似有若无地勾勒了两下,便画出来一条漂亮的眼尾,她满意的叹了口气,精细活终于结束了,化妆师抬头,见江少禹有些失落,便安慰他:“没事儿,大学的恋爱都长不了,你联系联系人家,没准人姑娘现在还是单身呢。”

    服装师拎着衣服过来搭话,“这话我赞同,江少禹,追到你那月光后别忘记发朋友圈啊,我等着吃喜糖。”

    江少禹苦笑了声,他认认真真地瞧着夏里的眉眼,缓缓说道:“夏里,下次单身了告诉我。”

    化妆间里瞬间安静了,化妆师和服装师一脸我草的表情盯着江少禹,她俩都忘了江少禹和夏里的校友,同一个系,同一个辅导员。

    江少禹视线自始至终都定在夏里身上,他想要她开心,想要她幸福,更想要夏里和他在一起是快乐幸福的,可事实证明,这些不能同时兼得。

    夏里扯嘴角笑了笑,她说:“你就别开玩笑了,看把她俩吓的。”

    化妆师闻声,拍了拍胸口,“妈呀,是玩笑啊。”

    服装师也跟着叹了口气,好像因为江少禹没有爱而不得而彻底放松了下来。

    江少禹动了下眼珠,视线从夏里身上收回,再盯着人家看就不礼貌了,他在内心提醒自己,江少禹努力地眨下眼底的失落,他劝说自己,以后要加入柒时宜的行列了,当夏里的娘家人也挺好的,至少可以正大光明的护着她,以校友、同门师兄的身份。

    只能如此,也仅能如此。

    他不是不可以表白,可他怕表白后连加入她娘家人行列的资格都没有了。

    没一会儿,来录制节目的实习生都来齐了。

    李贝神秘兮兮地说道:“要来新人了。”

    袁斯晔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对李贝传过来的军情不相信,他说:“李贝,这话你上次可是说过了啊。”

    李贝捂着嘴小声说道:“这次是真的。”

    其余的实习生半信半疑地凑到一起,和李贝一块讨论要来的实习生,讨论到最后,她们开始煽情,一边说自己要走了,一边又竖着耳朵听别人分析自己要走的原因,谁都不想走。

    夏里低低的笑了声,她有点想走了,原因很简单,不想把大量的时间用来背剧本,也不想配合导演的要求和某位实习生炒CP。

    整个办公室,就数夏里和江少禹这片区域最安静。

    半晌,副导演走过来,拍了拍手,说道:“好,各位,我们开录了。”

    所有实习生神经立马紧绷起来,他们和节目组签订的合同上有一条规定,导演通知开机后到通知收工的这一段时间内,机位都会开着,那么,这期间录制的所有内容,节目组可以随意的剪辑和发布。

    所以,副导演一通知开机,所有的实习生们立马紧张起来,恨不得让自己的每根汗毛都是百分之百的认真工作状态。

    夏里指尖快速地敲击着键盘,她今天收工前要交个案件陈诉,下去要约当事人细聊,所以她想快快的写好案件陈述,然后找带教律师看下,省的下午和当事人聊的时候太尴尬,虽说下午的当事人是节目组花钱请来的素人客串。

    大家都在忙手头上的事情,氛围正安静时,其中一位带教律师走过来,笑着说:“大家都停一下手头上的工作,给大家介绍两位新加入的实习生。”

    所有的实习生抬头看过去。

    带教律师身后站着两位新人,一个女生,一个男生。

    夏里认识那女生,陈清。

    第85章

    “严行之, 陈清。”徐律笑着说,“你们可要小心哦,他们俩是来给你们抢offer的。”

    这片的氛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各位实习生们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陈清丝毫不怯场, 她嘴角带着得体的假笑,冲各位实习生挥了挥手,“大家好, 我是陈清,请多关照。”

    “言行之,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录剩下的节目。”

    新来的两位实习生三言两语把氛围搅紧张了,原来的实习生们下意识地吸了口凉气。

    “你们俩坐那里吧。”徐律指了指夏里后面空着的办公桌。

    陈清伸手拨了拨耳边的头发,往徐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视线和夏里的视线撞在一起, 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夏里缓缓地收回视线, 低头继续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 像是出于礼貌抬头看了眼新来的同事,更像是她压根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同事。

    陈清见夏里这反应, 她松了口气, 经过夏里走向后面的办公桌。

    案件陈述还有两行就结束了,夏里葱白的指尖在键盘上敲打了好久,却怎么也敲不出来自己刚刚在脑子里组织好的陈述,她盯屏幕盯的忘记眨眼睛, 手和眼睛好像被两套不同的系统操控着,她看不清电脑屏幕上的字是什么,只觉着那是一串密密麻麻的乱码, 而且重影严重,重影晃得她胃里直犯恶心。

    大脑是空白的, 耳朵边嗡嗡声很重。

    半晌,夏里轻轻地眨了下眼睛,因为很久没有动眼珠的缘故,她一动眼睫,眼角就滑下了了两滴酸涩的泪,紧接着,她眼底布满红血丝,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仅几分钟的时间,夏里好像走完了夏冬两个季节。

    江少禹偏头想和夏里对一下下午的话术,他看着夏里面色憔悴,忍不住关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怎么看着这么疲惫?”

    江少禹说话声音不大,可办公室这会儿太安静,以至于大家都抬头看夏里。

    夏里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清醒点,她说:“我眼睛容易疲劳。”

    “我也是,眼药水你用吗?”后面的严行之主动搭话。

    夏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回头,浅笑了下,“不用了,我也带眼药水了,谢谢。”

    言行之笑笑,“客气了。”

    夏里回过头,从包里拿眼药水给自己润眼睛,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手一直抖,一管眼药水大半都滴在了脸上,还有一滴眼药水顺着她的眼角流在了嘴边,她尝到了眼药水的味道,是苦的,和泪水一样。

    新来的实习生言行之性格开朗,人又会来事,因为他挑起的话题,办公室的氛围比之前活跃了点,小话痨李贝伸着头问言行之:“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言行之:“民大的,你呢?”

    李贝:“好厉害,我江大的。”

    言行之大拇指指了指陈清,“她才厉害呢,她本科学的美术。”

    话落,大家纷纷抬头,把视线投向陈清。

    陈清淡淡的笑了笑,“对,我本科学的美术。”

    “厉害厉害。”

    “……”

    江少禹没加入他们的聊天,他低声问夏里:“你没事儿吧?”

    “没。”夏里边揉眼睛边叹了口气,“我眼睛太容易疲劳了,好耽误事儿。”

    江少禹余光睨了眼陈清,动了动嘴角,最终没说什么。

    上午综艺,夏里表现的并不怎么好,甚至副导演都过来提醒她兴奋点,别蔫蔫的,现在不需要蔫蔫的状态,夏里温声说好,可人仍旧提不起来精气神。

    她低头深深地呼了口气,这时,一旁的手机亮起来,是柒时宜的微信,她说:【我去京市一趟,明天回。】

    夏里回了个嗯了。

    柒时宜:【我刚刚在机场见到顾津南了,这狗男人穿西装还挺帅的。】

    柒时宜:【我问了他一嘴,他好像是来接人,不知道谁那么架子,需要顾津南亲自去接。】

    夏里视线锁着机场两字,她想到了他今天早上说去机场接个人,有点重要的人。

    办公室门口放着绿色的行李箱,是陈清带过来的,上面贴的还有航空公司的行李托运标签。

    半晌,夏里回复柒时宜:【我先录节目,晚点聊,你注意安全。】

    发完消息,夏里拿着水杯去了洗手间。

    陈清起身,言行之问他:“是要去给带教律师要任务吗?”

    陈清怔了片刻,嗯了声。

    “那一块儿吧。”言行之拿着笔和本起身。

    陈清和言行之走后,剩余的实习生们纷纷感慨好卷。

    上午,带教律师公布了淘汰的实习生,

    是李贝。

    李贝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和大家分别,她先走过去抱的夏里,因为夏里安静善良,也热心,和她的脾气很对,所以她很喜欢夏里,有时候来的早了,她就拉着夏里八卦这八卦那的,夏里常常因为她早上所讲的某个笑话而心情愉悦一整天,收工早的时候,她喜欢拉着夏里去附近好玩的店里打卡,渐渐地,两个人从社恐搭子变成了小姐妹。

    夏里摸着李贝的后脑勺,安慰她:“你在我心里是超厉害的。”

    李贝红着眼眶笑了笑,“你要走到最后。”

    夏里的心猛地一紧,“我努力。”

    李贝走后,夏里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工位,心底像铺满了刀片,一呼吸浑身都痛,她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五年前买饭团的那个小巷子里。

    中午,夏里收到了顾津南的微信消息:【吃饭了吗?】

    夏里垂眼看了几秒手机屏幕,随后把顾津南的微信设为了消息免打扰。

    陈清走过来,想要给夏里说什么,她还没开口,导演站在那边喊,“陈清,过来对剧本!”

    导演的语气算不上好。

    陈清回:“好的。”

    她是跑着去导演的房间,很是服从。

    夏里缓缓抬头看了眼陈清的背影,眼底不禁生出几丝疑惑,陈清是个骄傲的性子,心高于天,怎么会因为这档不知道能不能火起来的综艺忍气吞声?

    陈清从导演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眼眶也有些红,许是觉着面子上挂不住,她没再找夏里说话,一个人去工位上坐着翻剧本。

    最先来录制综艺的这些实习生们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围坐在一起吃饭,继续着他们刚刚聊起来的话题,言行之也加入了他们。

    “打扰一下,请问夏里是哪位?”外卖员站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嘴。

    夏里抽回思绪,走过去,“是我。”

    “您点的东西到了,您看我给您放哪?”外卖员小哥哥弯腰从拖拉车上抱起来一个大箱子,地面上还有好几个大箱子。

    夏里有些懵,她认真地回忆了两秒,确定没叫外卖后,夏里问外卖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点外卖啊。”

    “顾津南是你什么人。”外卖员说,“这是他点的,收货人是夏里。”

    夏里不好意思让外卖员大热天的抱着重箱子站在外面,她哦了声,说道:“放里面吧,谢谢。”

    外卖员把几个大箱子都给夏里放到了办公室里。

    与此同时,夏里的手机响起来,是顾津南的电话。

    “奶茶和咖啡收到了没?”顾津南问。

    夏里看着一旁的外卖箱,说:“收到了。”

    “嗯,给你们节目组点的,让他们照顾好我家小朋友。”顾津南语气慵懒。

    夏里缓了片刻,嗯了声。

    顾津南问:“吃饭了没?”

    夏里:“吃了,我有点忙,先挂了。”

    夏里没给顾津南回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清的脸有些苍白。

    夏里把箱子打开,转身和办公室里的人说:“我请大家喝下午茶。”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眼底一亮,笑着往这边走来。

    江燕搂着夏里说:“男朋友送的?”

    恰巧化妆师走过来,“肯定的呀,而且她男朋友还是一大帅逼。”

    江燕:“这样啊,怪不得夏里平时冷冷清清的,合着是金屋藏娇,晚上回去热闹啊。”

    夏里轻怕了下江燕的胳膊,“别乱说。”

    江燕指了指腰部的麦,“关了关了。”

    化妆师拿了咖啡和糕点,凑在夏里耳边说:“又帅又有钱,要是我,我晚上都舍不得睡。”

    夏里被调侃的红了脸,同时又觉着讽刺至极,她们调侃的那些,在她这里压根不存在,她想到顾津南和陈清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画面,依然心有余悸。

    言行之过来拿下午茶的时候,顺带给陈清拿了一份。

    因为这昂贵的下午茶,夏里收到了不少声谢谢,可这每一声带着笑意的谢谢,都似锋利的刀片一般,无声的插在夏里心脏里最深处的血管上,以至于陈清举着咖啡和夏里说谢谢时,夏里张口还未发出音,就从嗓子眼里闻到了铁锈味。

    因为休息了三天的缘故,节目组今天的拍摄进程明显快的多,甚至副导演还在旁边直接告诉实习生们他们要怎么表演。

    夏里今天的重点,是接待当事人,当事人是一位40出头的男人,头发白了一半,脸上尽是沧桑,如果夏里没提前看过他的资料,这会儿指定把当事人的年龄猜成50岁以上。他是外地人,在沪市送外卖,前些天下雨的时候被车撞了,摔断了腿,撞他的那个司机让他找保险公司,外卖员找保险公司,被告知资料不全,无法报销医药费和误工费,他回公司开证明,却被公司变相裁员,家里老的小的都指望他这份工资呢,无奈之下,才来申请法律援助。

    夏里和江少禹很有耐心地和外卖员交谈,去充分了解整个事件的经过,慢慢的,夏里进入到了工作状态,整个人也明朗了些。

    等夏里和江少禹忙完,办公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工作人员边收镜头边笑着说:“我都听困了,你俩可真有耐心。”

    “有耐心的是下面那位。”另一外靠窗的工作人员抬下巴指了指楼下,说:“这车六点多就在下面了,一直打着双闪,好像在等人,我刚用望远镜看了下,车牌还是连号的呢,真他妈牛逼。”

    夏里顺势看过去,好巧不巧的,那辆打着双闪的车门突然开了,顾津南从驾驶座上下来,他慢悠悠地从兜里拿出烟盒,敲出跟烟,拢着打火机火苗燃烟,烟燃着后,他抽了口,一边吐烟雾,一边把打火机往半空中抛,然后接住,整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模样。

    夏里要收回视线的前一秒,陈清闯进了她的视野,她手里拎着行李箱,往顾津南所在的方向走去,夏里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陈清和顾津南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

    靠窗的工作人员把镜头收好,看着窗外说了句:“哎我去,下面这女孩不是陈清吗?”

    另一外工作人员往窗外看了眼,“是。”

    “她男朋友这么有钱?连号保时捷,那她经济人还一个劲儿地找导演卖惨,死乞白赖地把人往组里送。”

    江少禹淡淡问:“怎么回事?”

    两位工作人员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讪讪地说:“哎呀,忘了你俩还在了,那什么,这陈清,好像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各种捞钱呢,她经济人更是各种手段把她往娱乐圈里送。”

    夏里没怎么听工作人员的这番闲聊,她静静地看着楼下,好像在拼凑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清拉着行李箱在顾津南面前定住。

    休闲装,寸头,指尖燃着的烟,身旁的陈清……

    好像所有元素都在慢慢和五年前巷子里的那幕重合。

    江少禹紧握了下拳头,他扯着夏里的手腕,把她拉到一旁,说:“走了,别耽误他们回家。”

    别耽误他们回家。

    夏里在心里莫名地重复了这句话。

    第86章

    夏里此刻的心情, 难以用语言形容,她的心像是被火和冰同时泡着,散着凉意, 却又被火烤的生疼, 她想哭,但哭不出来。

    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从心底慢慢涌上来,她不该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江少禹接了个电话就匆匆下楼了, 他家里人打电话通知他外婆脑出血,现在在医院抢救,他着急忙慌地去了医院。

    现在,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夏里一个人,夏里慢腾腾地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 她现在及其抗拒下楼, 她不想撞见顾津南和陈清, 不想去触她心底的恐惧。

    江少禹出去没两分钟,办公室前门又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夏里以为江少禹忘记落什么东西了折回来拿, 她抬头看, 是顾津南,夏里第一反应就是躲开,她悄声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了转角处的角落里, 紧贴柜子站着。

    “夏里。”顾津南呼吸有些喘,像是跑着上来的。

    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顾津南这一嗓子下去, 回声更显得办公室空旷了。

    “里里。”顾津南不死心地又喊了一遍。

    还是没人回应。

    顾津南失神落魄地往回走。

    夏里身体发软,她顺着柜子往下滑, 蹲在地上虚虚地呼吸着。

    十几分钟后,夏里一手按着地面起身,她坐在办公椅上,慢条斯理地继续收拾包包,可包包里东西被她越收拾越乱,耳机缠成一团。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顾津南的电话、消息不断弹出。

    夏里解开手机,恰巧,顾津南的电话又进来,她静静地看着电话自动挂断,然后打开微信,顾津南给她发微信消息问她在哪。

    夏里内心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她给顾津南回了条消息:【我决定和陆迟交往了,所以,祝你幸福。】

    发完消息,夏里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她走到窗户旁边看了眼,顾津南的车子已经不在楼下了,夏里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忽地觉着一身轻松,只是心底隐隐作痛,没关系,时间久了就好了,她安慰自己。

    夏里因为膝盖受伤的缘故,今天录制节目穿的是平底鞋,鞋底很软,她一上午都穿的非常舒服,可这会儿不知怎么了,下脚走路的时候,总觉着一脚重一脚轻的,走路有点不稳,人也轻飘飘的。

    夏里出了写字楼,抬头扫了眼周围,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远处的小吃街依旧热闹,夏里心里胃里都泛着苦意,她不想经过小吃街去坐公交,她选择了写字楼背面的那条巷子,那条巷子尽头有个地铁口,她想乘地铁随便到个地方安静一会儿。

    夏里刚拐进巷子里,手腕忽然被扯住,她身上凉了一瞬,国外各种抢劫案在她脑海里闪过,等她看清堵她的人是顾津南后,她人彻底松下来。

    “和好,要不要?”顾津南把夏里抵在墙角,声音嘶哑。

    夏里没想到顾津南会来堵她,她心中闪过一丝的惊喜,但转瞬即逝,代替这惊喜的是恐慌,她没那个自信能留顾津南一辈子。

    夏里苦笑,“顾津南,你想给自己立什么牌坊都行,别拉上我。”

    她眼泪像不要钱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掉。

    顾津南擦去夏里眼角的泪,声音颤抖:“对不起,以后你拉着我,我只跟你走,当你的狗。”

    夏里心紧了一下,因为地下室的那段经历,顾津南非常讨厌狗这种动物,准确的说,他讨厌任何被挂着铁链子的动物,他能养那条黑狗,夏里已经意外至极,现在,他说给她当狗,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顾津南不可能说出来这样的话的,他的脆弱,别人从未见到过。

    顾津南咽了咽干涩的嗓子,说:“我不知道陈清来了这个节目。”

    夏里双手自然垂着,像是放弃了挣扎,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情绪,淡淡地对着顾津南嗯了声,脸上净是失望和憔悴。

    顾津南心疼的不知所措,话说的也毫无逻辑。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事,她明天不会出现在这里了。”顾津南缓了口气,又说:“我在楼下等你,她出来的时候,给我打招呼,我才知道她来这个节目了。”

    顾津南伸手去碰夏里的脸,被夏里躲开。

    夏里耸了下肩膀,故作轻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她坦诚道:“顾津南,如果五年前的事情你解决妥当了,我今天应该不会难过。”

    因为五年前的委屈没有被彻底化解,所以现在有丁点关于陈清的风吹草动,夏里都会条件反射地的把外壳罩上来,把顾津南阻隔在外。

    “我跟她早就没什么联系了。”顾津南把手机递给夏里,“密码你生日,你可以随便翻。”

    夏里舌尖碰了下嘴巴里还未好的溃疡,抬头,水灵灵的眸子平静无澜地看着顾津南,她还未开口,顾津南忽地把她拥入怀里,“只要不分手,其他的都行。”

    顾津南害怕夏里这冷冷清清的模样,她可以随便闹,随便作,怎么着都成,就是别不搭理他,她一沉默,他就怕了。

    “可是你当初说,你打算要追她呢。”

    夏里声音有些颤,她本来是想说‘算了’‘到此为止’的话,可顾津南把她涌入怀里,她胸膛贴着他胸膛的时候,两颗跳动的心脏,像是铁碰到了吸铁石,莫名的连在了一起,那些拒绝顾津南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委屈的申诉。

    顾津南松开夏里,他两手按着夏里的肩膀,狭长的眸子紧紧锁着夏里,哄小孩似的:“别哭,我给你解释。”

    “我和她小时候有些共同的经历,就地下室那些不好的经历,然后我们就一起堕落。”顾津南咽了下嗓子,继续说:“我本来想着这辈子和她这样堕落下去就算了,可有一天我看到她在碰一些违禁品,我忽然明白了,这份堕落应该到此为止了,后来,她去了戒毒所,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高三我喝很多酒,不是因为她走了,是我觉着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带着满身的伤痕去给顾家和迟家卖命。”

    “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说话都比较糙,那天,陈清给我说她瘾犯了,她在那边伤害自己,神志也有点不正常,一直说自己缺点,我为了稳住她,说她很好,才说我还打算去追她呢。”

    “不管怎么样,我承认我不该说这句,对不起,五年了,你再换种惩罚方式吧,别跑了。”

    夏里嗓子干痛。

    顾津南自嘲又心酸地笑了笑,“其实,我没多少生命力的,生命力都用来补偿童年的不幸了。”

    “所以,我很感谢,你一个人把自己照顾的这么好。”

    他自愧不如。

    “我也很抱歉,没早点遇到你,对不起。”

    夏里视野一片朦胧,她透过泪水看顾津南,隐约觉着顾津南此刻脆弱的像个她伸手一碰就能横躺在地上的打火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是个极度没安全感的少年。

    夏里所有的委屈,此刻像开了闸的洪流,一股脑地往外泄,她哽咽道:“我今天在楼上看到她朝你走过去了,我以为,你和她走了。”

    顾津南大手贴在夏里的侧脸上,拇指肚温柔地摩擦着夏里的眼底,“怎么会呢,你在哪我就去哪。”

    “陈清今天就坐在我后面,我……”夏里哽咽地说不出来话。

    顾津南理解她的委屈,轻声哄着她:“嗯,难过了吗?”

    “有点。”夏里说。

    “我会给节目组打招呼,她明天不会再出现了。”

    顾津南没有带纸巾的习惯,他粗暴地脱掉昂贵的衣装外套,代替纸巾给夏里擦眼泪和鼻涕。

    夏里思考了两秒后,对顾津南说:“她好像过的不太好,欠债了。”

    “嗯,咎由自取,我和任子旭都帮她还过债,但她本性不改,我们俩也都不管了。”

    顾津南今天说了好多的话,夏里积压在心里的浓厚乌云终于散了些。

    夏里想到陈清拉着行李箱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禁回忆起自己刚到国外时难处,她拽了下顾津南的衣角,说:“要不然你还是别插手综艺的事情了,我自己能解决好。”

    既然顾津南会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而且,她也该释怀五年前的事情了,她不该躲陈清,而应该特自信耀眼地站在陈清面前。

    “我怕你偷偷委屈。”顾津南说。

    “不会的。”夏里说,“我对我的专业能力挺自信的,我可是周教授的学生。”

    顾津南知道,他这小朋友在安慰他,他低笑了声,“你还知道自己是周教授的学生啊,出个国,把我俩都拉黑,我差点被你周教授打断腿。”

    夏里弯了下嘴角。

    顾津南借着陈旧路灯散出来的光,瞧见了夏里嘴角边那两个浅浅的梨涡,他贴近夏里,“不生气了?”

    “还好吧。”夏里温吞道。

    “那让老子亲下?”

    夏里推顾津南,“你别乱来,这是外面。”

    顾津南隐忍又克制地吻了下夏里的嘴角,“外面怎么了,老子从六点就在这等你,推了两个会议,还有和沪市市长的饭局。”

    夏里惊了下,顾迟两家的产业根基真的很深,旁人外面真是瞧不出来一星半点。

    “你为什么知道我还在办公室啊?”

    顾津南舌尖抵了脸颊点了点头,他意味深长地睨着夏里,重复了一个词:“还在?”

    夏里心虚,不去和顾津南对视。

    顾津南温热的大手推了下夏里的小脸儿,让她看自己,“所以我刚刚累的像狗一样跑上去找你,你是在的,故意躲我?”

    夏里忽然明白顾津南喊她的时候为什么那样喘,原来是跑上去的,那可是18楼,这样算来,他今天确实没和陈清说几句话。

    “没有。”夏里说。

    “行。”顾津南凑近夏里,“这笔账往床上算。”

    “……”

    夏里弯腰,从顾津南胳膊下溜出来,因为刚哭过的缘故,她眼睛有些红肿,顾津南咽了咽喉结,他特别想让夏里的眼睛更红点儿,但他不敢,这小朋友溜得太快,当初,刚分手时,他还没接受分手的事实,这小朋友就溜到国外做项目去了,这不,他就一会儿没注意,小朋友就从他怀里溜走了。

    顾津南走过去,强势地牵起夏里的手,“跑的挺快。”

    说完,顾津南又想起来夏里给他发的消息,又补了句:“自己都是路痴,还往路痴那里跑。”

    “……”

    不愧是南哥,真会骂人,夏里心里感慨,她趁着顾津南不注意的时候,抽回了自己的手,“你都没好好追我。”

    “行,老子追你一辈子。”

    路过垃圾桶,顾津南定住,他把西装外套团成一团,给扔进了垃圾桶。

    他说:“别哭了啊,再哭老子只能光着上半身了。”

    夏里忽地乐了,他觉着顾津南极其非常幼稚,还挺好玩的。

    她说:“我包里有纸巾。”

    顾津南:“我不用,你再哭老子就脱衬衫给你擦眼泪。”

    两人穿过巷子,走到亮处,顾津南指了指拐角处的便利店,说:“进去买个冰袋,敷一下眼睛。”

    “好。”夏里点点头。

    买完冰袋,两人很默契地去旁边的小店吃饭,小店布置简单,里面只摆放了六张桌子,桌子上还泛着油光,夏里看着顾津南身上价值不菲的衬衫,忍不住说:“你不觉着寸头不太配西装吗?”

    顾津南也不生气夏里吐槽他的发型,他扬了下眼尾,说:“是谁回国后说不认识我?”

    所以他才跑去换回大学里的发型。

    是她。

    夏里低头拌面,不再吭声。

    顾津南简单粗暴地往碗里加了勺辣椒,慢慢搅着面,“这么一想,床上要算的账还挺多的。”

    第87章

    夏里面吃到一半, 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顾津南:“你怎么知道我没离开写字楼啊?”

    夏里觉着自己刚刚藏的很好。

    顾津南言简意赅,“物业监控。”

    “……”

    夏里觉着自己的智商有被自己的提的问题侮辱到, 她不再多问, 低头吃面。

    顾津南食指骨节敲了敲桌前,他说:“既然同意和好了,就离陆迟、江少禹、袁斯晔, 严行之,以及其他男人远一点。”

    严行之都知道了,消息还挺快!

    夏里脸色有点绿,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交往过许多前任一样。

    “我尽量吧。”夏里温吞道。

    顾津南嘿了声,“尽量?”

    夏里叫嚣顾津南,“嗯, 我之前追你的时候, 你身边的女生还挺多的, 男女平等。”

    顾津南乐了下,“行, 老子自己清理。”

    夏里有些急了, 她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说:“你别乱来啊,我跟他们都没什么。”

    “看情况吧。”顾津南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拌嘴,顾津南也不生气, 处处顺着夏里的话说,夏里不知不觉间把一碗分量很足的拌面吃完了,放下筷子, 她才感觉到撑。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傍,夏里心情很是放松。

    半晌, 顾津南说:“陈清这事真不用我管?”

    “不用。”夏里定住,思考了两秒,“而且,我觉着她也不怎么愿意搭理我,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吧。”

    顾津南脸沉了沉,这小朋友之前坚持分手,顾津南是觉着因为夏景安的原因,后来才明白,是因为陈清,陈清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了夏里心里,所以,这会儿,顾津南不想让陈清这俩字来破坏刚刚好的氛围,他没顺着夏里的话往下说,用难得正经的口吻说:“你不觉着委屈就行。”

    “嗯。”夏里看了眼前方,温吞道:“不然就在这分别吧,我要回去了。”

    顾津南幽幽地睨着夏里,散漫道:“帮个忙?”

    “什么?”夏里有些疑惑。

    “任子旭在追11,他现在拿着行李赖在11家呢,所以,你给那狗留点追人的空间?”

    夏里明白了,合着她要当电灯泡了,她转动了下眼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留11和任子旭俩人在家,会不会出事啊?”

    顾津南说的直接,“怀孕了就结婚。”

    “……”

    夏里:“那柒时宜的哥哥们,会不会打死任子旭啊?”

    “陆迟一个人就能搞死任子旭。”

    夏里咽了咽嗓子,忽然觉着陆迟的笑容有点恐怖,她一直以为陆迟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也是个难搞的反骨公子哥。

    “嗯,我住酒店。”

    “不用,11那栋楼顶层是我的公寓。”

    夏里抿了下嘴,所以,从她离开学校后,她住哪,顾津南就跟到哪吗?

    她忍不住问了嘴,“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住在我附近?”

    顾也不遮掩,懒懒散散地嗯了声,“你经常一个人去附近的公园坐,看到狗就眼里泛起亮光,有时候会因为摸到人家的狗狗了,开心好久。”

    夏里陷入回忆,她嘴角挂着笑,“嗯,我之前经常和一条黑狗——”

    说到这,夏里似是明白了什么,她怔怔地问顾津南:“经常在我学校附近公园里溜达的那条黑狗,不会就是豆豆吧?”

    “终于认出来了?”

    夏里忽地红了眼眶,全身酸涩,她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看着顾津南黑亮的眼珠张口忘言。

    顾津南低头看夏里,“不是,你真让老子在大街上光膀子啊?”

    “我一会儿回家光给你看。”顾津南说,“别哭,成不?”

    “……”

    夏里低低地叹了口气,伸手无奈地揉了揉眼睛,她当初真是太倔强了,顾津南又顾忌他知道夏景安的事情,一个跑,一个默默追,就这样错了好多年。

    “你不是不喜欢狗吗?”夏里瞥了眼顾津南脚腕上的纹身,低声问他。

    “你不是喜欢吗?”顾津南颇为无奈,“看到狗就走不动。”

    所以,他在堵她的时候,说给她当狗。

    “豆豆难养吗?”夏里问他。

    “比伺候爹难。”

    夏里好像从顾津南这张游戏人间的俊脸上读出了些心酸,老父亲拿逆子无奈的心酸。

    她噗嗤笑出来。

    顾津南舌尖扫了下牙关,点头哼了声。

    他还记得自己晚上出去遛狗的糗事,他住的是高价别墅,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养的宠物也是些名贵物种,打扮的花花绿绿的,就他家的逆子,什么都不穿,一黑到底,还丑的很,圈子里的那帮公子哥刚开始见顾津南的狗时,都怀疑他养的是条价值不菲的品种狗,等他们查了一圈,了解真相后,动不动就拿顾津南的黑狗当话后聊天话题,任子旭那个狗还做了一堆黑狗的表情包,时不时地给顾津南发个黑狗的表情包犯贱,顾津南为此没少拉黑任子旭。

    想到此,他眯了眯眸子,对夏里说:“你把黑狗给11送过去养几天。”

    夏里:“11最近有点忙。”

    顾津南:“任子旭不在11家?让他养。”

    “你是想让豆豆去加深一下他俩的感情是吧?”

    “对。”顾津南给夏里竖了个大拇指。

    夏里总感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顾津南陪夏里去柒时宜家拿行李,任子旭开的门。

    任子旭脑门上都是汗,左眼角还有一小块淤青,带着拳击手套的手搂着脱掉的另一只拳击手套。

    夏里往客厅走,见柒时宜带着拳击手套穿着拳击服,在客厅站着,客厅的布置和夏里早上离开的时候不同,沙发茶几全被挪开了,地上铺了防震垫。

    “你们……在打比赛啊?”夏里问。

    顾津南闲闲地看了任子旭一眼,“任子旭单方面挨打呢。”

    任子旭把手套砸向顾津南,“滚。”

    顾津南推了下夏里的后背,“赶紧收拾东西走。”

    任子旭舌头打结,“不是,夏里你要走啊?”

    “不然呢,看你被家暴啊?”

    夏里觉着自己在这着实多余,麻溜地去卧室收拾行李了。

    柒时宜摘了手套过来,她对顾津南没什么好表情,“让我照顾夏里,我照顾了五年,怎么感谢我?”

    顾津南抬下巴指了指任子旭,“任子旭送你了。”

    柒时宜呵呵两声。

    顾津南又说:“还有夏里的那条黑狗。”

    柒时宜一脸兴奋,“就是我和夏里之前在学校投喂的流浪狗?”

    顾津南点点头,“对,一会人有人给你送过来。”

    柒时宜打了个响指,“可以。”

    任子旭脸绿了一圈。

    顾津南特欠揍地和任子旭说:“别忘记给自己做表情包。”

    “……”

    自食其果,任子旭一想到自己要养那条丑狗,要和它天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夏里拎着行李箱从卧室出来,顾津南上前接过行李箱,得意地看着任子旭,“你们继续,我们先走了。”

    任子旭:“……”

    夏里握着柒时宜的手,“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柒时宜点点头,对夏里说:“别委屈自己,我们有十几个哥哥呢。”

    顾津南:“……”

    他没好气地领着夏里上了顶层。

    夏里进屋走了一圈,屋子里家具一尘不染,冷基调装修,窗帘紧闭,东西规规整整的,好像没人住过,她问:“你没在这住过吗?”

    顾津南把拖鞋扔在夏里脚边,“嗯。”

    “那你为什么要买这里的房子啊?”

    “因为你闺蜜11买了这里的房子。”

    他不知道他家小朋友会在哪落脚,所以他在她能落脚的地方的周围全都买上了房子。

    夏里温吞地哦了声,脸上不禁生出几丝惭愧,为她之前的倔强。

    顾津南走过去抱着夏里,“睡一起?”

    夏里摇摇头,“不要。”

    她明天还想正常走路。

    顾津南极不情愿地嗯了声,但他也没亏着自己,发疯似的吻了夏里十几分钟-

    翌日清晨,夏里跟着生物钟起来的时候,顾津南已经在客厅坐着了,他面前放了台笔记本电脑,正沉着脸盯着屏幕,好像在开会,见夏里起床了,顾津南面无表情地对屏幕说了句:“先这样吧。”

    然后就合上了电脑。

    夏里内心感慨顾津南精力真的好,昨天她睡觉的时候,顾津南还在阳台上打电话呢,她今天还没起,顾津南已经起来开会了。

    夏里温吞地说了句:“我本来以为我挺忙的了,但看到你,我觉着我工作可以更拼。”

    顾津南端起杯子抿了口水,“别瞎学,我有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休息间,可以随时休息。”

    夏里咽了咽干涩的嗓子,这倒也是!

    顾津南倒了杯温水,递给夏里:“喝点水,一会儿下楼吃早餐,然后送你上班。”

    夏里吞了半杯水后,舒了口气,对顾津南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顾津南坚持要去,他说:“明天可以不去,今天必须去。”

    夏里刚睡醒,没怎么明白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去给自己撑腰的。

    顾津南直接跟着夏里上了写字楼,江少禹已经在工位上了,他看见顾津南和夏里一块儿进来,抬头,温和地笑了笑,说:“开始撒狗粮了?”

    江少禹在医院用一夜的时间劝说自己加入夏里娘家人的队列,她幸福就好。

    这时,恰巧陈清走过来。

    顾津南动了下眼珠,没看见似的继续好江少禹闲聊,他勾着嘴角散漫道:“江学长,忙什么呢?”

    “西郊的项目。”

    顾津南轻嗤了声,幽幽地说道:“这次你下手挺快。”

    江少禹扶了扶眼睛,“你忙着追人,就显得我下手快了。”

    夏里看着顾津南和江少禹能这么和谐地聊天,突然有一种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回头看窗,却先看到身后的陈清,陈清正忙着看剧本,夏里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她刚刚已经忽略了陈清的存在,她心底的那根刺,顾津南已经帮她拔出来了。

    夏里从窗外看到带教律师徐律正开着车往这边过来,她紧忙推着顾津南往外走,“你赶紧回去吧。”

    “怕我给你丢人?”

    “不是不是,我不想让节目里的人知道咱俩的关系,这样显得我是靠关系进来的。”

    陈清握着笔写字的手忽然顿住,这一刻,她才明白,不是因为顾津南偏爱夏里她才输的,是单单和夏里比,她就已经输了。

    是她先遇到顾津南的,可她想带着顾津南往下坠,想让顾津南和她一样,满身污泥地浑浑噩噩的游荡在人间,夏里却亲手把顾津南从黑暗里拉出来了,谁不向往光呢,不是后来者居上,是命中注定。

    她终究是走错了路。

    顾津南走后,夏里问江少禹:“你外婆怎么样了?”

    “还行,抢救的及时,人已经没事儿了,也清醒了,老人家独立惯了,生怕耽误我们晚辈的工作,坚持不让我陪护,硬是把我从医院里赶出来了。”

    “嗯,外婆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她还得给你做牛肉干呢。”

    江少禹耸耸肩,说道:“谢谢。”

    几分钟后,江燕过来,她贼兴奋地趴在夏里工位上,说:“我刚刚在电梯里,遇到了个大帅逼,人挺高冷的,我冒死拍了张照片,唔,帅不帅?”

    江燕把偷拍的照片调出来让夏里看,夏里看了,是顾津南。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

    江燕因为夏里没像她一样兴奋而有些失落,她瞥了瞥嘴,对夏里说:“哼,看你的案件去吧。”

    下午,节目组要录制户外的镜头,给夏里江少禹、陈清和严行之录。

    夏里和陈清一辆车,她俩一上车,司机就锁上车门,发动了车子,全然不顾跟拍导演没上车。

    夏里提醒:“师傅,我们跟拍导演没还上车呢?”

    司机伸手摘掉行车记录仪,□□了声,“美女,不好意思啊,把你牵扯进来。”

    陈清闻声猛地抬头,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司机:“是你们。”

    司机点点头,“对,是我们,以为跑到国内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陈清吓得脸色惨白,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我已经在尽力筹钱了,等我收到节目组的尾款,马上把钱转给你们。”

    司机甩了甩手臂,给了陈清一记响亮的耳光,“太他妈慢了。”

    夏里明白过来这是被人挟持了,她伸手开车门,发现车门已经被锁死了,夏里伸手去包里摸小刀,她拿着刀的手刚从包里抽出来,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不想我在这上了你,就别乱动。”

    夏里扭头看过去,后备箱里还躺了男人。

    男人一脸横刀肉,脸上有好几道疤痕,他说:“刀,包,高跟鞋,都扔过来。”

    第88章

    夏里和陈清身有点重量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两个面相凶残的男人一前一后地看着她俩,因为挨了一巴掌的缘故,陈清嘴角往外渗血, 她视线越过前面的玻璃, 往前看去,眼神呆滞,命运的终点正在向她招手, 她这二十几年,风光也悲惨,但她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她曾经拉着一位极其渴望光的少年拼命往深渊里坠。

    夏里静静地看着前方,内心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她看着路边的标志性建筑, 想辨别这辆车往哪开。

    车子拐了个弯, 离开川流不息的主街道, 往偏僻的小路上开。

    陈清惶恐地四处看了一圈,然后搂着司机的胳膊央求道:“我求你了, 别送我出境, 钱我会马上还。”

    “闭嘴!臭婊子!”

    出境!

    夏里脸色刹那间惨白,情绪过于激动,她被口水呛了下,猛地咳嗽起来。

    陈清回头看了眼夏里, 整个人开始抖起来,她求车上的男人,“我可以出境, 但是你能不能放了她,她是无辜的。”

    陈清比谁都清楚, 没了夏里,顾津南会亲手把自己埋在深渊里。

    男人哼了声,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夏里,“放了?别他妈痴心妄想了,你也知道老大喜欢清纯的,这次运气不错。”

    后面的男人跟着□□起来。

    夏里大脑翁地一声空白,她把指尖插进手心里,提醒自己要冷静,顾津南的脸在夏里脑海里闪过,她今天和他分别时应该好好抱抱他的。

    黑色SUV从平坦的大路上转弯,沿着崎岖的的小路继续往前开,他们所要去的地方离市中心越来越远。

    后面熟悉的手机铃声打破死亡一般的静谧,夏里的手机一直在响,顾津南的电话,江少禹的电话,带教律师的电话,节目组的电话……

    “顾津南。”后面的男人拿着夏里的手,看着屏幕一字字的往外蹦。

    夏里不敢应声,这帮人要钱不要命,顾家和迟早已经把顾津南推到明面上了,他们只要稍微查一下,就能查到顾津南的背景,到时候,她和陈清就是威胁顾津南最有利的砝码,她不想让顾津南来涉险。

    “名字听着有点熟悉。”前面开车的男人说。

    夏里屏住呼吸,保持沉默。

    后面的男人用手机拍了拍夏里的后背,“他是你什么人?”

    夏里:“我的客户。”

    “哟。”男人兴奋了起来,“哪方面的客户啊?”

    “我是他案件的代理人。”

    男人不屑地哼了声,“我还以为是床上的客户呢。”

    前面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夏里缓了两秒情绪,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问男人:“她欠了你们多少钱?”

    男人:“几个亿。”

    夏里瞳孔微微缩了下,几个亿,怪不得陈清跑回来,忍气吞声地参加各种综艺。

    陈清神情有些不正常,说话也近乎咆哮,她为自己辩解,“你们胡说,我只借了两百万!”

    “加上利息呢?”

    男人简单粗暴地把夏里的手机卡抽取来,掰成碎片,然后连带着手机一块儿扔在了高速路口。

    车窗打开的一瞬间,陈清发了疯似的伸手压车窗,试图把车窗降下来,跳窗逃跑。

    男人一把抓过陈清的头发,按着她的头去砸窗户,一边说:“我他妈让你跑。”

    陈清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被后面的大手操控着往车上砸,一下,两下……,最后,陈清再无反抗的力气,男人放开她,她的脸顺着染满鲜血车窗滑下,整个人像一团软肉一样堆在车窗旁。

    因为在国外亲眼目击过街边抢劫的枪战,还不止一次,夏里表现的比歹徒想象中的冷静,她余光看着陈清,不清楚她是否还活着,恐惧在她心里无尽的蔓延。

    车里蔓延着血腥味,夏里觉着自己嗓子眼里和牙关里都是血,她忍不住犯恶心,低头干呕了几声。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她,夏里主动开口说:“我有点晕车。”

    男人扭头看了眼陈清,对着夏里眯了眯瞳孔,“你比她识相。”

    车子越往前开,地方越偏僻,七拐八转后,车子从一条小路上了高速,高速路上的车子不多,很久才能看到一辆车,围栏两旁是荒芜峭壁,目光所及之处净是荒凉,天有些阴沉,山雨欲来,开车的人提快了车速,风把车窗拍的呼呼响。

    夏里低头看着□□的床脚,决定静观其变,只有有机会,她就逃,不管怎么样,她这条命是大概率要交代在这的,跑出去算是赚了。

    她想死后,和夏景安葬在一起,她想去看看这么些年,夏景安过的好不好,她还想她走后,顾津南不要伤心难过太久。

    夏里的一颗心起起伏伏,她终究无法坦然的面对死亡。

    她听到了死亡的声音,是最有一次心跳声音,心跳疯狂加速,生命进入急促的倒计时。

    十几分钟后,前面开车的男人嚯了一声,他看着后视镜说:“后面那辆车不错。”

    后备箱里的男人偏头往后看了一眼,“还他妈是连号的!”

    夏里心尖猛地颤动了下,她嘴角猛烈地抽动了下,随后扭头去看男人口中那辆连号的车,是顾津南的车。

    顾津南的车开的很快,车轮似乎都没怎么触地,他目标明确,是冲夏里所在的这辆车来的。

    夏里眼角发红,‘别过来’这三个字卡在她嗓子眼里,好像一下秒就能自己蹦出来,她伸手捂住嘴巴,怕自己不受控的乱说话。

    一旁的陈清虚弱的咳嗽了一声,她缓缓睁眼,似乎在努力辨别自己在哪个地方。

    顾津南的车追上绑匪的车后,他立马打开了主驾驶座的窗户,他侧目看了眼夏里,极其宠溺地对夏里笑了笑,对口吻说道:“别怕。”

    顾津南的车和绑匪的车并排开着,陈清缓缓抬头往车窗外看去,在他看到顾津南的前一秒,顾津南合上了车窗,他拿不准陈清看到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夏里的性命在他这里经不起一丝一毫的赌注,用他的命也不行。

    两辆车并排开了几分钟,经过一个岔路口时,顾津南打了转向灯,但他并没有转方向,他车忽然往右驶去,就好像新手司机认错了高速路标,临转向时,忽然发现看错路口了,于是紧急扶正方向盘,然后往前开去。

    两辆车发生了摩擦。

    男人我操了一声,紧忙往右边打方向盘。可他的这番操作,并没有拉开两辆车的距离,反而把自己逼到了角落里。

    绑匪的车和顾津南的车,价格差了两个量级,他不敢给顾津南的车硬碰硬,毕竟车里还有他们回去保命的人质。

    俩绑匪对峙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后面的绑匪立马拿出锋利的刀,放在了陈清脖颈上那条大动脉上,他脸上的肥肉一颤,咬牙恶狠狠地爆了句粗口:“妈的!”

    前面的男人掏出手机摇人。

    两辆车就这样僵持在一起,顾津南车的右侧和绑匪车的左侧紧紧贴合在一起,夏里偏头看向窗外的风景,余光扫着顾津南的车,等待着他的进一步动作。

    沉默了五分钟后,顾津南从副驾驶座里下来,一手夹着烟,悠哉地去车后面,他打开后车门,去拿三角警示标志,他往后走了数十米,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他不敢再往前走了,他怕自己一回头,夏里所在的车就彻底消失了,顾津南把三角警示标志扔在那里就回来了。

    两个绑匪摸不清楚什么情况,也不敢轻易行动。

    夏里假装漫不经心地看到了顾津南,她缓缓地说了句:“好帅!”

    她这一句话,让车内僵硬的氛围裂开了几分,主驾驶座的绑匪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和□□,推门下车了。

    他一下车,顾津南就说:“不好意思啊,刚拿的驾照,走保险。”

    男人看着顾津南的那辆豪车眯了眯眼睛,他一拳砸在顾津南的侧脸上,恶狠狠地说:“毛都没长齐,开你妈的什么车。”

    顾津南手背擦了下嘴角的血,勾嘴角笑了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他一拳招呼在男人脸上,“你他妈谁啊,说了走保险。”

    顾津南的后背、大腿肌肉都是紧绷状态,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砸在男人脸上的每一拳,都用尽了全身力气,拳拳带血,他脸上甚至沾染了几分嗜血后的快感。

    男人嗓子眼里灌满了鲜血,他伸手摸了腰间的匕首,直直地冲顾津南身上捅,顾津南测身躲,但没完全躲开,匕首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刀,他穿的是黑色衬衫,血顺着他的衬衫口往外流。

    夏里捂着嘴巴不敢吭声。

    后背箱的男人见情况不对,掏出□□想简单粗暴地解决了顾津南后,继续赶路,他摇下车窗,枪口对准顾津南后脑勺的时候,夏里大喊了一声顾津南。

    千钧一发之际,顾津南把面前的男人转了个身,子弹不偏不倚穿进了他同伴的身体里,刚刚还在主驾驶座爆粗口的男人,已然成了顾津南的肉/体盾牌。

    车上的男人迅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枪尾狠狠地砸了下夏里的头顶,骂了句:“臭婊子。”

    陈清摇了摇头,逼迫自己清醒,她两手抱着男人的手臂,让把枪支抱在自己的怀里。

    夏里见状,立马去解开车窗,推门下车。

    顾津南看见夏里跑过来,眼底的慌乱再也掩盖不住,他嘴唇刹那间惨白,他颤抖着声音问:“没事儿吧?”

    “我没事,陈清在里面,那人有枪。”

    顾津南拽着夏里的手腕,把他塞进车里,他从副驾驶座跨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准备带夏里走。

    可顾津南的车子还没发动,前面后面、以及右边的高速岔路口上的黑色车子,像失了控似的往顾津南这边驶过来。

    “抓稳。”顾津南提醒夏里,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车子来回漂移了几圈后,勉强地撞出来了条道路,顾津南飞速地往前开。车子没行驶多久,前面的路被三辆大型送货车堵住出口,顾津南往后看了眼,后面的车子已然快追上他们,无奈之下,顾津南停了车子。

    他扯嘴角笑了笑,因为手臂受伤失血的缘故,顾津南这一笑,显得他脸色更惨白了,有点接近灰白,他伸手揉了揉夏里的头顶,安稳她:“别怕,东洲别墅的保险箱里,有份协议,你有空了去签个字。”

    那是他给她准备的退路。

    “顾津南,你别丢下我。”夏里反手扣住顾津南的大手。

    顾津南抬眼看后面,那群人已经下车了,手里拎着钢管,除此之外,他们的后腰上也应该有凶器,一股无边的失望感和无力感从顾津南心底涌上来,他约好了婚纱设计师,但他可能看不到夏里穿婚纱的样子了,还挺遗憾的,夏景安没看到,他也没看到。

    “我尽量。”顾津南说。

    顾津南发动车子,往后倒车,那群人没想到都这会儿了,顾津南还在挣扎,子弹在顾津南车窗上乱飞,车子在顾津南的操作下来回漂移,车轮摩擦地面的刺啦声刺耳,阴风呼啸,那群人笑着往这边冲,就好像是在庆祝即将嗜到血的快感,前面的大卡车,有一辆正在往这边驶过来。

    路全部被围死,顾津南把车开到告诉公路一旁,他打开车门,对夏里严厉道:“跳车。”

    “顾津南,一块儿。”

    “好,我数到三,往灌木丛里跳。”顾津南说:“一、二、三,跳!”

    夏里跳下去了,顾津南没跳。

    夏里跳车后,顾津南还未来得及加速,后面驶过来辆黑色SUV,碰地一声撞在顾津南车尾声,顾津南的车被迫往前冲了点距离,夏里被撞出去了老远,在冰冷的高速路上滚了十数米后,躺在了一片鲜血之中。

    顾津南紧张到忘记停车,他跳车去抱夏里,后面的绑匪们兴奋地围过来,顾津南眼底一片猩红,这些年他不敢释放出来的戾气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他硬生生地把自己逼成了亡命之徒,顾津南把匕首捅进围过来的人身上,然后连血带肉的拔出,他腰腹被捅了一刀,可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冰冷狠戾地对抗着围过来的人。

    陈清从车里出来,手里握着枪,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帮顾津南杀出重围。

    警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

    “警察来了!”有人喊。

    寡不敌众,顾津南腰腹部被捅了一刀,右肩膀被钢管刺穿。

    夏里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顾津南温暖的笑容,他浑身是血,笑着朝自己走过来,他的身后,躺了很多人,陈清也在其中,可他在一直往前走,走向自己,夏里浑身发冷,她想等顾津南走过来,但是她没等到。

    第89章

    顾津南拖着千斤重的身体, 用最后的意志力强撑着身体缓缓走向夏里,他的脸苍白发透,脚上踩着的大地好像在结冰, 从上往下, 将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冻住,他身体的温度迅速下降,顾津南倒在夏里身边, 他弯了下嘴角,声音低到像是在用气音说话:“我说了会把命给你。”

    给你的承诺,从来都是用行动来履行的。

    他的世界彻底安静。

    江少禹和警方一同到达现场,他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夏里和顾津南,张口说不出来话,瞳孔里铺满震惊, 夏里出事后, 江少禹给顾津南打了个电话后, 就一直在协同警方查那辆车的信息,他以为他赶来的速度已经是最快的了, 没想到顾津南来的更快, 快的几乎连命都要搭在这里了,他肩膀那块,衬衫被钢管划成好几块,皮肉翻张, 江少禹一个男人看着都触目惊心。

    救护车上,江少禹垂眼看着带着呼吸机的夏里,一度泪崩, 她脸上没有任何血色,侧脸擦伤一片, 额头上都是血,江少禹摘下自己带了多年的护身符,放在夏里手中,他说:“快点醒来,顾津南在等你呢。”

    急救室里,柒时宜坐立不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两只手交替着去擦眼泪,视线一直落在急救室上面的那盏等上,她以前在国外当战地记者的时候,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病人被推到急救室里,然后转向太平间,几天后,成了一把骨灰。

    任子旭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他没见过柒时宜这样崩溃过,他一边给柒时宜擦眼泪,一边安抚她:“都会没事的。”

    柒时宜闭了眼点点头。

    江少禹弓着身体坐在长椅上,两只手臂抵在地盖上,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头低的几乎快要夹在两个膝盖中间了。

    沈昀和周教授一块儿来的,周教授一到,就抓着柒时宜问:“夏里和津南怎么样了?”

    柒时宜哽咽道:“还在里面抢救呢。”

    “好,好,抢救呢,抢救呢,没事的没事的。”周教授双手颤抖,喃喃自语,人一瞬间好老了十岁。

    沈昀搀着周教授,“别担心,一定没事的。”

    走廊内一片沉默,谁都不敢往深处想,周教授内心一个劲儿地像神明祈祷,把俩孩子平安留在人间,哪怕用他的这条老命换也可以。

    过一会儿,走廊里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皮鞋和高跟鞋踩地的声音,顾家和迟家来了很多人。

    他们脸上神情个个严肃,但大多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顾谦脸上两道泪痕。

    任子旭对他们微微颔首后,视线又落回柒时宜身上,他把西装脱下,披到柒时宜身上,柒时宜侧目看了眼身上的西装,片刻后,她把手放在了任子旭的长掌心里,下滑,和他十指相扣。

    医院门口众多豪车,记者被保镖拦在门外,方林牵着方舟站在医院门口,额头上都是汗珠,他焦急地看着医院的某个亮着光的窗户。

    节目组的导演上来后,看着走廊里站的人,大气不敢喘。

    夏里先从急救室推出来的,急救室的门一开,医生问:“哪位是家属?”

    柒时宜和周教授同时走过去,周教授指了指自己,“我是我是,孩子怎么样了?”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具体情况需要住院进一步观察。”

    “好好好。”周教授一个劲儿地点头,“谢谢。”

    柒时宜和周教授陪着夏里去了住院部,周教授回头看了眼,还有另一个孩子没出来呢,沈昀摆摆手说:“我在这呢。”

    周教授欣慰地点了点头,安心地陪着夏里去了住院部。

    江少禹去给夏里办住院的手续。

    顾津南在急救室抢救了许久,他失血过多,小腹被捅了一刀,肩膀被钢管穿透了两次,肩膀伤口的位置再往下一厘米,就到心脏的位置了。抢救的过程中,顾津南血压一直往下降,心跳越来越弱,医生接到病人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顾津南什么来头,沪市最优秀的医生顶着压力,多次抢救后,把顾津南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夏里这边是柒时宜在照顾,江少禹和沈昀每天会过来坐会儿。

    顾津南则是任子旭在尽心尽力地照顾,眼下这样的情况,他不放心把顾津南交给任何人。

    两天后,夏里缓缓睁眼,她眼皮掀开了一秒,只觉着光线格外刺眼,她轻轻地闭上眼睛,过几秒后,她又重新睁开,她动了下眼珠,看到了在一旁洗毛巾的柒时宜,夏里小声喊她:“11。”

    柒时宜闻声怔住,片刻后,她回头看病床上的人,确定夏里醒了后,柒时宜又哭又笑,“里里,你醒了?”

    “嗯。”夏里说,“顾津南呢?”

    柒时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他在隔壁呢,还没醒。”

    夏里手按着床,艰难起身,“我去看看他。”

    她已经顾不了身上的疼了。

    柒时宜把夏里扶着坐起来,“你别激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在夏里执拗的坚持下,柒时宜带夏里去了顾津南所在的病房,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个高档的重症监护室,顾津南的身上插满了管子,人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周围高档的医疗仪器把顾津南衬的也格外冰冷。

    苏棠就躺在这样的环境里,然后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医生告诉夏里说苏棠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

    夏里看着顾津南,眉眼间全是心疼,原来他说把命给她,是真的啊,可是她明明告诉过他,让他好好的,他怎么就没听呢。

    “怎么就没听呢。”夏里缓缓地说出来这句话,她现在哭都显得费力,身体太过于虚弱。

    “什么?”柒时宜问夏里。

    夏里没吭声。

    一个星期后,顾津南醒过来,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的病房,夏里和他一个病房。

    顾津南醒来后,身体虚弱,安静的病房里,两人常常会聊很久的天,多数是夏里在说,有时候两人说着说着就笑了,也有时候两人说着说着就沉默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后,有次,夏里忽然想起来什么,她从病床上坐起来,问顾津南:“陈清怎么样了?”

    陈清,这场事故的导火索,现在却人遗忘的一干二净,像被风带走的灰尘一样。

    顾津南敛了下眼角,双手伸开,对夏里说:“过来抱一下。”

    夏里走过去,弯下腰去抱顾津南,她身体不敢挨顾津南的胸膛,怕碰到顾津南身上的伤口。

    可顾津南偏不怕疼似的,夏里一凑过去,顾津南没受伤的那只手扣着夏里的后脑勺,逼迫着她的身子往下,然后,他极其珍贵地吻了下夏里的嘴唇,说:“她怎样都没关系了,你好好的站在老子面前就行。”

    这一瞬间,夏里忽然觉着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在她和顾津南中间了,他们注定携手走一辈子,也必定要携手走一辈子,前途,必定是明亮而又鼎沸的。

    夏里眨了眨眼睛,有些自责地说:“顾津南,对不起,我以前不应该那么倔的。”

    顾津南眼尾上扬了下,摇摇头,感慨道:“啧,难得。”

    夏里被他这不正经的表情调侃的红了脸,她哼唧道:“那陈清,不是和你以前的女朋友类型相同嘛,我以为……”

    她越往下说,越心虚,声音也越低,最后直接禁声。

    顾津南:“老子不说了这条命是你的。”

    夏里眨了眨眼睛,看着顾津南心房上的纹身沉默了两秒,那个纹身是个展翅高飞的鹰,旁边有她名字的缩写,夏里伸手摸了下那个纹身。

    顾津南忽然动了下身体。

    夏里以为碰到了他的伤口,紧忙收手,她紧张地问:“弄疼你了吗?”

    “痒。”顾津南散漫道。

    夏里扭头看了眼顾津南脚腕上的纹身,眼底酸酸的,他把他的自由纹在了脚腕,把她的自由纹在了心房。

    顾津南看夏里情绪不对,伸手用骨节蹭了下她的鼻尖,轻声问:“不好看?”

    “不是。”夏里说,“纹的时候是不是挺疼的?”

    “不是。”顾津南缓了两秒,像是在回忆纹身时的场景,他说:“挺苦的。”

    “苦?”夏里加重语气重复了这个字。

    “你不在,能不苦吗?”顾津南直勾勾地盯着夏里,他那个时候,最最想的事情就是每天一睁开眼能看到夏里,就像这次,他从阴曹地府走了一圈后,一睁眼就看到了夏里,还是健健康康的夏里,这事对他来说比自由都重要。

    夏里坐在顾津南旁边的椅子上,一边玩他手上的青筋,一边说:“我们错过了好久。”

    顾津南反手扣住夏里的手,大拇指摩擦她的虎口,“那以后别跑了?”

    夏里噗嗤笑了出来,郑重地嗯了声。

    这时,门外响起来敲门声,顾津南和夏里同时看过去。

    柒时宜推开病房门,探进来个脑袋,笑嘻嘻地说:“可以进来打扰一下吗?”

    顾津南先开口,“不能。”

    柒时宜身后的任子旭推门进来,“我们说完事就走。”

    夏里看他俩这兴奋样,忍不住问:“什么事啊?”

    第90章

    柒时宜和任子旭相互对视了一眼, 两人笑了笑,然后同时开口。

    柒时宜:“surprise!”

    任子旭:“当当当!”

    柒时宜和任子旭胸口前都举着一本结婚证,这俩人今天早上扯证去了, 昨天连夜偷的户口本。

    柒时宜白了任子旭一眼, 直接上脚踢任子旭,“有没有点默契?”

    任子旭笑的嘴角都快弯到后脑勺了,他揉了揉柒时宜的后脑勺, 帮她顺毛,“你平时兴奋的时候不经常说这句,我以为今天你也会说这句。”

    柒时宜:“那你还是外语学院的呢,谁知道你要说中文。”

    “乖,我记住了,下次说surprise。”

    “……”

    前段日子还在任子旭面前牛逼哄哄地说他会比人先扯证的顾津南, 这次彻底被打脸, 他酸酸地看着任子旭手上的红本本, 欠了吧唧地说道:“别秀了,老子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柒时宜指了指他旁边的垃圾桶, “吐那里面就好。”

    “……”

    夏里走过去, 抽走柒时宜手里的红本本,笑呵呵地看了好久,眼睛恨不得贴在红本本上,漆黑的眸子里因为带了笑意而亮晶晶的, 她抬头问柒时宜:“真领证了?”

    柒时宜指尖点了点红本本上的钢印,一脸得意地说道:“当然,这都有钢印。”

    夏里乐呵呵地笑着,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柒时宜一把揽过里的肩膀,大拇指冲内指了指自己, 一身江湖义气地说:“怎么样?姐姐给力不给力。”

    夏里合上结婚证,“给力是给力,不过你是怎么说服你爸妈不订婚就直接扯证的?”

    任子旭和柒时宜很默契地看了一眼,然后又分开视线,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夏里和顾津南在这俩人的精心照料下,身体恢复的很快,昨天晚上两人好不容易得空了,就去天水喝了点酒,柒时宜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借着酒劲儿问任子旭:“领证,你敢吗?”

    任子旭把酒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跟着叫嚣柒时宜,“跟你,我没有什么不敢的!”

    柒时宜喝完酒杯里的酒:“那明天民政局见,谁不来谁是狗!”

    昨天晚上俩人谁也没睡,一夜的时间就干了三件事:偷户口本,抱着户口本瞎激动,怀疑对方天亮了后不会去民政局。

    柒时宜看着夏里明显心虚,她微微咳嗽了声,“我俩领证这事,现在只有你和顾津南知道。”

    夏里瞳孔微微放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柒时宜,“这也可以?”

    柒时宜硬挺自己的洒脱人设,她大手一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大不了最后再离。”

    顾津南脑仁疼,夏里跟着柒时宜迟早学坏。

    “我不离。”任子旭走过去抽走柒时宜的结婚证,“没收了。”

    俩姑娘站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婚礼的事情。

    任子旭拿着两个红本本,走过来贱嗖嗖地刺激顾津南,他把红本本在顾津南眼前晃了晃,“某些狗还大言不惭地说会比我结婚早呢。”

    顾津南脸黑了几分,他扯着嘴角,讥讽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柒时宜的哥哥吧,据我所知,陆迟不怎么待见你。”

    果然是亲兄弟,话里话外都往任子旭心口上扎,饶是这样,任子旭也一身喜悦,他用红本本拍了拍掌心说道:“大不了脱层皮,反正不可能比你惨。”

    顾津南轻嗤了声。

    任子旭看了眼顾津南肩膀上的伤口,冷声说道:“妈的,幸亏那帮劫匪都落网了,不然老子肯定找人干他。”

    顾津南锤了下任子旭的胳膊,男人之间无声的安慰方式。

    任子旭叹了口气,自嘲道:“你伤成那个样子,我推着你进急救室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妈的,现在想想真他妈傻逼。”

    顾津南懒懒散散地笑了声,“来,再给爹哭一个,爹把新城的项目让给陆迟,帮你嫁入柒家。”

    柒时宜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她气哄哄地走到顾津南身边,说道:“顾津南,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我现在可是夏里的娘家人,按辈分,你还得叫我声小妈呢。”

    “……”

    任子旭起身,无任何原则地帮柒时宜:“就是,谁是爹不你论清楚了。”

    顾津南忽然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感觉,他没理会这俩刚在民政局抽完风的新婚夫妇,他视线落在夏里脸上,直勾勾地看着夏里那双亮亮的眸子,一副帮你闺蜜还是帮我的表情。

    夏里看着顾津南那委屈巴巴地模样,忍不住低笑了声,她拽了拽柒时宜的衣角说:“11,你陪我去下面走一走吧,好久没下去了,想呼吸呼外面的新鲜空气。”

    “好。”柒时宜点点头。

    因为身体还没恢复好,夏里走的缓慢,她人本就单薄,宽大的住院服套在身上,在阳光的照耀下,人更显得虚弱了,柒时宜看着夏里,心疼的不行,她牵着夏里的手说:“你要快点好起来,然后美美地的给我当伴娘。”

    夏里弯了下嘴角,“好呀。”

    她顿了几秒后,问柒时宜,“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和任子旭扯证啊?”

    柒时宜耸耸肩,握着夏里的手紧了紧,“你和顾津南当时伤的很严重,我看着急救室紧闭的门,那一瞬间就觉着,这辈子就任子旭了。”

    夏里长长地呼吸了口外面的空气,说道:“挺好的。”

    病房内,任子旭对顾津南说:“陈清没抢救过来,走了。”

    顾津南搭把玩着手机的手顿住,他眼底急促地跳了两下,那段和陈清在一起堕落、享受着肤浅快乐的回忆在顾津南脑海里快速地闪了一遍,他怔怔地看着前方,努力地想回想起某个他曾经认为非常快乐的场景,没有,他记忆里最清楚的片段,是他那天在网吧里打游戏,陈清被一群小混混围堵,他被吵的不耐烦,出手教训了那些小混混,在他的记忆里,陈清的面容和那些小混混的面容,变的一样模糊了。

    顾津南动了下眼珠,恰巧看了旁边床上搭着的针织衫外套,那是夏里衣服,白色的,在这冰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柔软和温暖,顾津南甚至能想起来她衣服上的味道,这个柔软且坚定的女孩,笨拙地闯进他的生活,极其温柔地将他内心的冰渣一点点地拿出去,尽管天一冷时,她手脚就格外冰凉。

    顾津南想起来他在医院抢救时的场景,周围一片黑暗,处处都是被冰封住的物件,他每往前走一步,脚底下的冰凉就会加深几分,那触感,就像小时候他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脚腕被挂上了冰冷的铁链一样,他越往前走天越黑,天空下起暴雨,他被困在一片黑暗之前,他很累,也很冷,在他彻底走不动的时候,夏里忽然出现前方,她笑着说:“顾津南,抱抱。”

    顾津南走过去抱她。

    如果不是夏里,那么抢救室里被推出来的,将是他冰冷的尸体,是被暴雨浇透了的尸体。

    见顾津南许久不吭声,任子旭问他:“你没事儿吧。”

    “没事。”顾津南挑了下眉头,神色恢复以往的散漫,“我挺幸运的,如果没遇见夏里,我应该比陈清好不到哪里去。”

    夏里和柒时宜在楼下花园逛了没几分钟就上来了,柒时宜公司有事先走了,夏里担心顾津南一个人在病房里行动不方便,也没怎么在楼下转,就上来了。

    顾津南和任子旭关于陈清的聊天,她站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顾津南最后那句话说完时,她手不受控地抖了下,牛奶顺势啪一声地砸在地上。

    这动静一出,顾津南和任子旭同时往门外看,顾津南冲门外喊:“怎么了?”

    夏里弯腰捡牛奶,“没事,牛奶掉了。”

    任子旭把虚掩的门打开,他站在夏里面前开玩笑似的说:“对我兄弟好点啊,别再考验他的坚定性了,他除了你没别的女人。”

    夏里笑了笑,点头,“好的。”

    任子旭:“柒时宜呢?”

    夏里:“回公司了。”

    任子旭走后,顾津南伸手冲夏里摆了摆,“过来让老子抱抱。”

    夏里走过去抱顾津南,片刻后,她微微抬起头,主动亲了下顾津南,认真道:“顾津南,即使没有我,你也会成长的很好,因为你骨子里就是个善良的人。”

    顾津南黑漆漆的眸子比刚刚亮了几分,他盯着夏里眼角旁那道小小的、还未痊愈的疤痕,不怎么有底气地说:“或许吧。”

    “是一定。”夏里语气坚定,“因为我爸爸看人挺准的。”

    顾津南清朗地笑了两声,他搭在夏里腰间的手,探进夏里的上衣内,一路往上,感受着那柔滑无比的触感,哑声道:“你一说好听的,老子就想死在你身上。”

    夏里后背被顾津南撩拨的紧绷,她含着胸部,伸手去扯顾津南的手,“这是医院。”

    “那我们回家?”顾津南按着夏里单薄的后背,让她主动亲吻自己,他说:“任子旭证领的早,孩子不能比我们出生的早。”

    “……”

    无聊的胜负欲。

    夏里被顾津南圈在怀里。

    两人忘我地吻着彼此。

    直到顾津南牵着夏里的手往下时,夏里才猛然反应过来顾津南身上还有伤,她起身,害羞地拢了拢头发后,说道:“等你好了后再说。”

    顾津南:“……”

    “自己亲爽了,不管老子了?”顾津南哀怨地看着夏里的背影。

    夏里站在茶几边摆弄牛奶,以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羞耻的事情。

    顾津南认命似的点点头,“行,夏里,到时候别哭。”

    夏里吸了口牛奶,用最软的语气挑衅躺在病床上的顾津南,“你先站起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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