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苏家倒霉的开始(三章合一)◎

    某酒吧内的包厢,祁星河正接受着媒体的专访,一同接受采访的还有苏陌和苏任华。

    祁星河作为新晋的人气网红又步入娱乐圈即将发行专辑,媒体自然非常关注。

    而苏家为了给祁星河造势,苏任华和苏陌亲自为祁星河站台宣传,大秀亲情。

    记者:“您今天是为了小儿子特地举办的这场派对吗?祁小先生在家里非常受宠啊。”

    苏任华点头道:“星河是我们家里最小的,受宠点也正常,他哥哥为了他出道的事,忙前忙后了很久,现在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苏陌抚摸着祁星河的头,温和地道:“他啊,最操心了。”

    祁星河抱着苏陌,在他怀里撒娇。

    “一家人真是很有爱啊,非常羡慕。”

    记者询问:“可能大家都注意到了,祁小先生姓祁而不姓苏,是有什么根据吗?”

    苏任华道:“我家小儿子早些年算过命,算命的老先生说他命里有一劫,要连名带姓一起改。”

    “不过给他一个外姓确实不妥,过阵子会让他正式改姓。”

    苏陌一顿,目光转向苏任华。

    苏任华对媒体透露的信息,记者或许听不懂,但苏陌清楚。

    那意思是祁星河在未来会正式入苏家族谱,成为苏家的一员,那也意味着祁星河可以和他一样,共享苏家财产。

    对于苏陌而言,这事对他不是件好事。

    他疼爱祁星河是基于祁星河没有威胁,不会成为他在苏家竞争对手,有用处的条件下。

    以苏任华对祁星河的疼爱,很难不会把苏家的一些重点财产划分到祁星河名下。

    苏陌并不介意有些东西给祁星河,但他介意祁星河的未来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

    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祁星河已经不受控制,对苏陌是个威胁。

    媒体采访结束后,苏陌心中存着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的念头,问苏任华,“爸,您的意思是让祁星河进族谱?”

    苏任华挑着眉,“对,怎么?”

    苏陌心渐渐沉了下去,心思转了几个弯,最终道:“您没有和我商量。”

    作为苏家的继承人,苏任华这个举动确实很有必要向苏陌告知,苏陌是变相提醒苏任华。

    苏任华却不觉得,他下一秒脸色一变,道:“我做决定为什么要和你商量?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周边的气氛瞬时冷凝。

    苏任华确实有小心思在,祁星河是他私生子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道坎。

    他很喜欢祁星河,但祁星河在明面上是他的养子,借着这个时机刚好把祁星河的身份给证实了,那么未来在苏家,祁星河的地位一定比现在更高,更有说话权。

    至于苏陌或者苏家其他孩子,苏任华不管这些。

    在苏任华眼里,苏家其他孩子都没有祁星河听话乖巧,也没有其他孩子可怜。

    他记得祁星河小时候常常在自己房间里看亲子栏目,小嘴扁扁地问自己为什么别人都有亲生父母而自己没有,着实让人心疼。

    苏陌已经是苏家的继承人,苏敏敏也有苏家长女的身份,就连他最看不惯的苏明冉在身份上也是名正言顺。

    只有祁星河不是。

    这一直是苏任华心中的一根刺。

    眼下机会难得,错过了这次机会苏任华再想要找理由会变得十足牵强,因此并不会因为苏陌的不允许而做出改变。

    “我以为你很疼爱星河,一直把星河当成亲弟弟。”苏任华瞥了眼苏陌。

    一旁的祁星河看着苏任华又看着苏陌,飞快地抱住苏陌,委屈地道:“哥哥,难道你没有把我当成弟弟看待吗?你忍心看着我没父没母吗?”

    父子俩站在道德制高点逼迫苏陌同意,完全忽略了祁星河入苏家族谱后划分财产的事。

    苏陌被堵住了话匣子,他维持着哥哥对弟弟表面的关怀道:“当然是把你看成亲弟弟了。”

    “那哥哥为什么不让我进苏家门呢?”

    苏陌只好道:“我没有不让。”

    于是祁星河即将正式入苏家族谱这件事,成了不可更改的事。

    出了包厢,祁星河被人迎着去喝酒,苏任华也在招待其他人,苏陌烦闷地坐在沙发里。

    在这个时候苏陌莫名想起了苏明冉,苏明冉是苏家真正的次子有血缘关系的人,他都没有入族谱,祁星河又凭什么能?

    祁星河可怜?苏明冉不可怜?苏明冉被拐卖后回家,他父亲有待祁星河一样待苏明冉?

    苏陌越想越是烦,连着接电话也是一股怒气。

    他根本没看来电人的名字,接起才发现是苏明冉,顿时更加冒火。

    苏家这一家子习惯了对苏明冉没有一丝好态度,以至于苏陌完全忘了上一秒对苏明冉的维护,下一秒对电话里的苏明冉充满厌恶。

    “哥,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是不是永远都不想见到我。”

    苏陌把无名之火全都洒向苏明冉。

    怪不得苏家人不喜欢苏明冉,苏明冉真没用,祁星河一个外人都能入苏家族谱,苏明冉却不能,还在问关于讨不讨厌的问题。

    如果苏明冉也能一块儿加入,他就能够找到充足的借口和苏任华说,家谱突然加入两个人,财产划分得重新规划,怕有些人意图不轨。

    那么他可以借口他是嫡长子的身份拿到最有利于他的财产,而不是现在,连个财产划分都不能够提,提了祁星河又得说不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

    “对,所以你别再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紧接着苏明冉的声音被风刮得有些模糊。

    “哥,我现在想起来,其实你有过不讨厌我的时候,小时候父亲逼迫你学东西,你不肯学,我拉你一起玩,你没有拒绝,那时候你其实不讨厌我,对吧。”

    苏陌的口气依旧差劲,“收起你无聊的猜测,我一直都很厌恶你,不想看见你。”

    “那你如愿了。”

    电话挂断,苏陌的眼皮一直跳动着,心绪也不太正常。

    他喝了一大口酒,被酒精冲得脑子恍惚忽而记起苏明冉刚刚提到的事。

    苏明冉说小时候的事,苏陌其实有些印象,在他年纪很小时,的确不讨厌苏明冉。

    作为苏家的长子,苏陌被寄予众望是理所当然的事,因此苏陌少不了每天被大人盯着功课学习,能获得自由的时间少之又少。

    相较于苏明冉没人管自由的时间很多。

    那时候的苏明冉喜欢粘着苏陌,想和苏陌一起玩,但苏陌嫌弃苏明冉玩的东西太小孩子,显示不了身份拒绝了,心里却很向往。

    那个时期苏明冉还没有被拐卖,是家里最活泼的小太阳,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见着苏陌成天被关在房间里苦读,会经常逗他开心。

    所以苏陌是非常喜欢被苏明冉打扰的,一天中最期待的是苏明冉找他玩,而他又傲气地拒绝。

    苏陌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不得不承认,那时候他的确想着,有个这么讨人喜的弟弟,很不错。

    但后来为什么又厌恶了?

    苏陌按着发疼的额角。

    大概是从祁星河被父亲带回家,苏明冉被拐卖后,家里的走向发生了改变。

    他们的母亲对儿女向来是不管不问,而祁星河的到来,母亲的态度以及父亲的态度都有所转变。

    母亲会因为他关心祁星河多看他几眼,父亲也会根据祁星河对他视为保护弟弟的哥哥多夸赞几句,在这种环境下,苏陌不得不向祁星河靠拢。

    其实细细思考,苏明冉相比较祁星河而言,更加听话,也更受控制,对于苏陌更没有那么多威胁。

    可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苏明冉已经被他们赶走了。

    苏陌深深叹口气,他看见了匆匆进酒吧的苏敏敏。

    今天是苏家最为重视最为特别的日子,身为苏家唯一的女儿苏敏敏却才来,她一身略显狼狈没有平常精致的模样,神情非常愤怒。

    一进门苏敏敏就找上了苏任华,她质问苏任华:“父亲,为什么今天家里举行派对不通知我?难道祁星河现在成了红人进了娱乐圈,就没有我的功劳?”

    苏敏敏这一段时间受到的委屈非常多,她是家中最忙的付出最多的,却连这种场合都不被通知参加,怎么可能不生气。

    苏任华正与人高兴攀谈,冷不丁被苏敏敏这番话给打断与客人聊天的心情,拽着苏敏敏去了苏陌那片休息的清静地方,跟在身后的是严倩和祁星河。

    苏任华不怎么愉快地道:“忘了,苏陌没通知你?况且不就陪客人喝个酒,有什么大不了。”

    “有什么大不了?”

    苏敏敏满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她算是看明白了,苏明冉一离开苏家,所有倒霉的事都要算在她头上。

    凭什么?

    大家不都讨厌苏明冉?那让苏明冉去做陪客人喝酒被客人吃豆腐,凭什么让她去?

    她为了祁星河为了苏家,被人扇耳光,被人灌到胃出血进急诊没人过问,现在苏家开派对,在媒体露脸的机会都不给她,凭什么!

    苏敏敏深知苏任华重男轻女,她的死活苏任华向来不会管。

    她转头把目光放在一直沉默着给祁星河剥虾的严倩,她的母亲身上。

    都说母亲最心疼女儿,难道她的母亲一丁点都不清楚在她身上发生的事?

    “母亲。”苏敏敏看向严倩的眼中带着点泪花,“为什么您也不告诉我,您难道不知道父亲和哥哥对我都做了什么?”

    严倩连头也不抬,继续为祁星河剥着虾,祁星河拿起一只蘸着酱料吃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苏敏敏被祁星河的目光给刺激到了,说话更加锋利:“您喜欢祁星河,祁星河他只是个养子,为什么您连亲生的儿女都放任不管?是我不够乖,还是苏陌,苏家的长子不够有本事?为什么您也不喜欢他?”

    苏陌的视线同一时间放在严倩身上,他也很想问一问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从小到大不曾与自己亲近过。

    苏敏敏的眼泪滚在脸颊上,她哀求着问严倩,“我一直想问您,我是您亲生的吗?”

    严倩终于抬起头,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是淡漠的,就像儿时每一次看着苏家的这一对儿女一样,“我宁愿没有生下你们。”

    ……

    “我宁愿没有生下你们。”

    这句话的威力对于苏家这对哥姐而言,打击不可能不大。

    几乎所有的教育都在灌输着,父母天生疼爱子女,苏陌和苏敏敏也认定他们的父母疼爱自己,只是有些偏心而已。

    这种错误的认知早在苏明冉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天然的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

    尤其是苏明冉在苏家过得凄惨的情况下,会不自觉和自己做对比。

    看,苏明冉被父亲打骂自己没有。

    看,苏明冉被母亲无视母亲对自己也还好。

    看,苏明冉被赶出了苏家自己还在苏家。

    直到严倩亲自开口打破。

    苏陌不信严倩的话,在他看来父母不喜欢苏敏敏很正常,苏敏敏本身的作风问题很大,得不到父母喜欢理所应当,而他不同。

    他成绩优异,年纪轻轻接手苏家公司,成为父亲最坚固的后盾,严倩没有道理连他也不喜欢。

    苏陌凝视着严倩问着,他想亲自确认,“母亲,这‘你们’里,也包括我?”

    严倩冷漠地道:“对。”

    周围欢庆的声响还在继续,而他们却异常安静,没人注意到苏家这头的不对劲,但苏家的人脸色都很差。

    苏家哥姐俩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不再发言。

    祁星河作为最大的得益者这时候也老实窝在旁边默默吃着虾,心里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苏任华表现得很心虚,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是怎么结的婚,的确有对不起严倩的地方,担心严倩会捅出去。

    苏陌坐回沙发上,灌着酒继续喝。

    苏敏敏在哭。

    这哥姐俩心里清楚,严倩的行为都有迹可循。

    他们从小是被保姆拉扯到大,严倩不过问儿女们的私事,在祁星河没进苏家之前成日待在房间不怎么出去走动,儿女生病受伤她也不管。

    这一切都随着祁星河的到来发生了改变,会在整理祁星河的东西时顺便给苏陌整理,有时候甚至会询问一两句关于苏敏敏的事。

    苏陌顿时有个荒谬的想法,他们的父母其实并不是他们的,是祁星河的,好像一切都要遵照祁星河的想法,他们才能获得些别的关注。

    事实也是如此。

    严倩首先离开这片地方,苏任华也跟了上去。

    祁星河看了眼苏陌,他知道自己得了便宜就该卖点乖,草草说几句宽慰地话:“妈妈今天可能心情不好,怎么可能不喜欢哥哥你?哥哥你是家里的长子,我们未来的依靠,妈妈说胡话了。”

    苏陌喝了一口酒,不动声色地问:“父亲说要把你正式加入族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祁星河从小就在苏家长大,怎么可能不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想说不知道苏陌也不会信,于是点头装傻:“知道,怎么了哥哥?”

    苏陌盯着他,“如果父亲坚决给你继承权,你会怎么做。”

    祁星河的心脏随着苏陌的点破,凸凸跳起。

    成为苏家的继承人,成为整个家族最有权利说话的人,他怎么可能不为此心动。

    其实早在苏任华说出他可以入族谱的时候,苏任华已经给了他暗示。

    爸爸的偏爱他不可能感受不到,但那又怎样,爸爸喜欢他,妈妈喜欢他,这是他的能力,而且他一点儿也不比苏陌差劲,凭什么苏陌每天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管教着他,对他管东管西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

    苏陌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接手了公司,他却要在学校里学习,最近才能正式踏入公司,这不也是爸爸偏心吗?

    能当继承人意味着他可以跳出苏陌的管控,而且苏陌未必真心喜欢他这个弟弟,同父同母的苏明冉都得不到苏陌的喜欢,更何况他这个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弟弟。

    祁星河心中的算盘敲得叮当响,既然爸爸已经开始对外宣布了,代表着计划不会再改变,那他为什么要怕苏陌知道自己这份心?

    苏陌应该习惯,这样未来他正式接手苏家才能压制住苏陌。

    “爸爸非要如此,我也没办法。”祁星河说得非常无奈,“那时候我一定会劝爸爸要多加考量。”

    这话听在苏陌耳里非常刺耳。

    什么叫“非要如此”,什么叫“没办法”,最刺耳的莫过于“多加考量”。

    在苏陌眼里祁星河的确是比苏明冉和苏敏敏在才智上高出很多,但也强不过他。

    苏家所有的业务放在祁星河手里,他能管理得好?父亲真的把公司给祁星河接手,他能制服住公司那几个老顽固?

    苏陌忽然对祁星河产生了种不快的心态,苏敏敏都看出了父母的偏爱,祁星河难道不知道?财产的归属权他不清楚到底该归谁?

    他待祁星河不薄,连句像样的漂亮话都不会说,实在令人不悦。

    祁星河无辜地眨着眼,“哥哥,你该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我最笨你是知道的,要是哪里做得不好,我向你道歉,我一向是很听你的话的。”

    苏陌扯了下嘴角,不说话。

    祁星河明白苏陌这是不计较了,忙道:“哥哥不生我气了?太好了!那我去安慰爸爸妈妈。”

    他起身,扫了眼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哭的苏敏敏,鄙夷地道:“苏敏敏,别哭了,你本来就丑,再哭就更丑啦!”

    祁星河朝着苏敏敏得意地笑,开心地去找他的爸妈。

    苏敏敏紧紧捏着纸巾,对祁星河的恨意越来越汹涌。

    她今天的确不该朝着父母生气发火,这根本不是平常的她,但她今天实在忍不下去了。

    换做是平常,苏敏敏会把心中的怨怼全都发泄在苏明冉身上,反正无论怎么欺负苏明冉都没有问题,可受气包苏明冉不在了,苏敏敏心中的怒意没办法发泄,这才控制不住。

    苏敏敏被祁星河的嘲笑气得抓心挠肝地疼,为什么她再怎么做都比不上一个养子!

    她向唯一的在这儿的苏陌道:“苏陌,我以为你会对我有起码的愧疚,我以为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你不会坑我。你和父亲一起骗我,说把我捧当成大明星,我才任劳任怨陪顾客,但你们从来不告诉我,是这样陪顾客的!”

    苏敏敏在这一段时间才知道柳季青的遭遇,柳季青被人玩弄,被当个物品一样送来送去,最后被苏陌像颗弃子一样抛弃,她苏敏敏走的路就是未来柳季青的路。

    “我是你姐姐,父亲重男轻女让我成为次女,我原本是可以管束你,我忍了,一忍就是这么多年。你知道我被客户灌得烂醉,为了保住清白去厕所抠喉咙吐出来狼狈的模样吗?你知道我不乐意陪他们上床被扇巴掌有多疼吗?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把我当成什么?”

    苏敏敏越哭越凶,她以为的家人竟然还不如苏明冉,起码苏明冉不会这么待她,起码苏明冉曾经关怀过她,起码苏明冉知道她欺负他却没有对她说过重话。

    她和苏陌是有着血脉的亲人啊,因为苏陌她被迫成为妹妹,原本她是苏陌的姐姐,凭什么,凭什么她还要遭受这些?他们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亲人看待!

    苏陌却无动于衷。

    在他看来,苏敏敏的年纪该是早早嫁人替苏家继续光耀门楣,而苏敏敏非但没有,吃穿还是用着苏家的,在工作上也并没有带给苏家利益,不做点别的贡献在苏家享受白吃白喝,是不可能的。

    就连祁星河还在上学都晓得要踏足娱乐圈为苏家做贡献,她苏敏敏却没有这觉悟。

    “陪顾客喝酒又怎样?吃豆腐又怎样?”苏陌扫视着苏敏敏,“你平常在圈内几天换个男友,甚至钓老男人,作风已经败坏,多少个合作商侧面问我,你多丢脸,多丢我的脸,丢苏家的脸,从没想过吗?”

    “长女,你有脸说长女?你清楚苏家的长女要承担什么?”

    苏家历来长女都要承担家族重任嫁给德高望重的人,一生德行都要代表着苏家的门面,绝对不可能像苏敏敏那样,朝三暮四,穿得花里胡哨。

    苏敏敏语塞,心里很堵。

    为什么她不能够像其他姐妹的家一样拥有父母的疼爱,姐弟的关怀?她在苏家牺牲了这么多,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她以为自己和苏明冉不一样,苏明冉不会讨好,攻击性强,她只要柔软一点,嘴甜一些,乖巧一点,她一定不会像苏明冉那样,被厌弃被看不起。

    原来自己和苏明冉一样。

    这样的落差放在苏敏敏身上是受不住的,她嚎啕大哭,哭得鼻涕眼泪都挤在一块儿。

    苏陌受不了女人哭哭啼啼,朝着她大声斥责,“你哭什么,你还有什么脸可以哭?”

    苏敏敏不管不顾继续哭着。

    这天明明是苏家人欢庆的日子,苏家上下除了祁星河外,没有一个是真正高兴的。

    而这天苏家人也都没有回家,在酒吧开设房间住下,直到第二天下午。

    翌日下午,苏家人准备回别墅时被一群记者拦住。

    苏任华以为祁星河的热度超过了平常的热度,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让记者们闻讯赶来,心里正得意,刚要摆出一副家庭和睦的模样,就被记者问话。

    “请问苏家的所有小辈都在这里吗?”

    苏任华点头,“对,怎么了?”

    “您对待家里人是否存在偏心行为?比如更偏爱小的忽略大的?”

    苏任华有些尴尬,他不明白记者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怎么会,我生养的孩子都不会偏心。”

    苏陌和苏敏敏一同瞥向苏任华。

    有位记者插话,“有人向媒体透露,祁星河其实是您家中养子,而真正的次子是前阵子被大众讨伐的苏明冉,祁星河是养子,您却对大众撒谎祁星河是您家里的次子,对苏明冉却不闻不问,这是为什么?”

    “请您回答一下关于昨天所说的祁星河是家里唯一次子的真实性,是否存在欺骗大众行为。”

    “为什么要隐瞒苏明冉是苏家次子的事实?是祁星河身份另有隐情,还是有什么家族秘密?”

    苏家人被记者一连串地问话问得猝不及防,苏任华的面色已经黑如铁锅。

    好在苏陌应付惯了这种场合,三言两语把记者们支开。

    苏家一行人狼狈地坐进车里。

    门外记者闪光灯照个不停,车内苏家一家子挤得不行,不出一会儿,有关祁星河的新闻出现在平台页面上。

    按照祁星河的咖位,讨论的热度远不及当红明星,他只是个网红,没有形成特别忠心的粉丝群体,苏任华和苏陌也只是靠着苏明冉帮他打开热度,后续也只是买买热搜,通过关系蹭一蹭上电视,大部分人对祁星河的印象停留在抄袭事件上。

    【所以祁星河到底是不是豪门?我前阵子刷到他家里贼有钱,又是最小的儿子,今天又说是养子?】

    【既然都是一家子,苏明冉抄袭祁星河也说得过去了,毕竟嘛,一家子的,借用同一个东西很正常,闹成这样彼此见面不尴尬吗?】

    【他爸不是说了祁星河是家里头最小的儿子,还强调是唯一,苏明冉是他儿子吧,怎么这样,特地忽略苏明冉啊!】

    【小道消息,根据认识他们家的人透露,他们家偏心很严重,苏明冉不受重视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据说在苏家受到虐待!】

    【苏明冉本身人品就有问题,他抄袭啊!】

    【我倒是觉得那件事有漏洞,祁星河根本没有拿出关键性的证据,而且苏家人一边倒向着祁星河,很奇怪耶,苏明冉不是亲生的吗?】

    【豪门家室,外人哪里知道那些秘密。】

    苏任华原本是想给祁星河博一个好名声,有助于他未来成为大明星,现在也不知是谁把苏明冉的事捅了出去,害得祁星河的风评变差。

    一伙儿人挤在一辆小车里,苏任华艰难地上网搜着有关祁星河的词条,越看越是心烦。

    车内空间狭小,苏任华来不及叫一辆大车,只能匆匆凑合坐上这辆车,本身因为祁星河的事烦,又热得满头大汗,口气大得让司机开空调,再拿苏陌开刀。

    “苏陌,门口一大堆记者等着我们出去,你一点消息也没有?”

    苏陌确实没有收到消息,他那几个属下这阵子忙着祁星河的事情,忙完给属下们休个假,昨天又都喝高了,收到消息时已经晚了。

    这事着实是苏陌的问题,但苏陌一点愧疚心也没有,一家子为祁星河出道的事忙前忙后,祁星河说句漂亮也不肯。

    “没收到,父亲你不也关注星河的事,你不也没有收到?”

    苏陌的反问倒是让苏任华语塞,好半晌苏任华才回嘴,“我那是喝多了没看见!”

    苏陌扫视着苏任华,“那您不该把火气撒在我头上。”

    “我——”

    祁星河插嘴,“你们不是说外人根本不会知道苏明冉是苏家的吗?为什么现在又都知道了?谁透露的消息!谁想要害我!”

    车里有一秒的安静,苏家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看向苏敏敏。

    苏敏敏刚还看热闹,这会儿被怀疑了,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怀疑我?”

    没人回答,沉默却是最好的回答。

    苏敏敏的眼睛因为昨天哭得太厉害肿成了两个核桃,今天为了避开媒体戴了墨镜绕道走,她出道时也没见苏家人这么努力过,现在祁星河出了事却往她头上扣帽子,心寒得很。

    她把手机甩到车后座,怒道:“我要是联系记者,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你们查,但凡能查出个什么,随你们处置!”

    祁星河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你有没有把记录给删了,这会儿丢过来根本查不出什么。”

    “爸,怎么办啊!我刚看了眼网上,他们都在笑话我,说我没父没母占了苏明冉的位置!”

    严倩拍着祁星河宽慰着,“别急,你爸肯定有办法。”

    苏任华见状给认识的记者媒体打电话,低声下气地说了好一通,要他们来公司一趟,再重新对祁星河采访一番。

    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多钟头才停下。

    “还好我认识一杂志社的老总,乐意给我卖面子,之前谈好了让星河上他们家的杂志封面,虽然是个二线杂志,但已经跨出去一大步,这次访问好好做,还是可以挽回名声,到时候再给你买个热搜。”

    祁星河安静下来,乖顺地粘着苏任华,“爸爸真好。”

    听得苏陌和苏敏敏一阵刺耳的恶心。

    暂时解决了祁星河的事,严倩没有跟着苏家其他人进公司,而是回了别墅,苏敏敏也想回去休息被苏任华叫住。

    “苏敏敏你见完他们杂志社的老总再走,对方老总很喜欢你,你得去接待。”

    苏敏敏面色白了白。

    给祁星河争取到的杂志社资源是苏敏敏一口酒一口酒谈下来的,那老总是个色鬼,苏敏敏很不待见他。

    苏敏敏昨天闹了情绪,今天又被污蔑冤枉,很不愿意,“不去。”

    “反了你!”苏任华冷声斥责,眼神冰凉地瞥着苏敏敏。

    苏敏敏眼睛里涌着泪花,“我不去!这事对我又没有好处,我累死累活是给祁星河得好处,我凭什么——”

    “啪”地一声,苏任华的巴掌甩了下去。

    苏敏敏今天穿得鞋跟很高站不稳,摔了下去倒在了地上,蹭脏了她的裙子。

    “苏敏敏你给我听好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凭什么!”

    苏任华又给了她一巴掌,“凭什么?凭你全身上下穿的名牌全是我给你,我允许的。”

    两巴掌把苏敏敏彻底甩懵了,她呆呆地看向苏陌,可苏陌冷漠地低头回复着信息,祁星河颇为得意朝着苏敏敏做鬼脸。

    这一幕似曾相识。

    苏明冉被苏任华扇巴掌,被苏陌扇巴掌时,她是那个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也和现在一样,没有人帮她说话。

    苏家的男人把苏敏敏扔在地上,朝着公司大楼走去。

    苏敏敏蹲在地上停了几秒,擦掉了眼泪,重新戴上墨镜,绷着一张脸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公司大门,苏陌先把休假的员工叫回来开会,苏任华查看公司近几个月的业绩,祁星河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苏敏敏打电话让她的助理送衣服和化妆品过来。

    一家子看似什么也没有发生,各忙各的,直到杂志社的老总亲临公司。

    苏敏敏一改颓丧模样,勾着一抹笑胳膊缠绕在老总的胳膊上,“您来了,欢迎欢迎,我给您介绍一下公司。”

    那老总年纪比苏任华还年长一些,啤酒肚像是怀了好几个月的孕妇,色眯眯地拍着苏敏敏的手。

    苏敏敏忍着恶心,陪着老总走完了公司。

    参观公司后,开始商讨正事,老总坐在主位道:“我答应的杂志封面肯定是会允诺,只是你们也晓得,即便是个二线杂志也得讲究名声,用的人风评不行,我们也不敢贸然拍人。”

    苏任华立即道:“这个是,今天发生的这种事我们一定会坚决杜绝,一会儿的专访会详细解释。”

    老总又道:“还有,敏敏为什么不拍一个?我一直觉得敏敏身材气质样貌都很好,拍个清凉比基尼和你们家的祁星河搭配,话题度一定很高。”

    苏敏敏刚要说话,被苏任华打断,“您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我们不会有意见。”

    “父亲!”

    “敏敏这是好事,你叔叔为你着想。”

    老总的目光在苏敏敏身上来回扫荡,仿佛在看一件他特别满意的商品,“可惜了,敏敏不是我干女儿,我有几个干女儿,都比不上敏敏。”

    苏任华忙道:“那要不——”

    “爸!”苏敏敏坚决遏制住要点头的苏任华,像是苏任华敢点头,她苏敏敏一定会就地自杀。

    苏任华这才换了句话,“这事我们改日商量。”

    “也成。”

    采访祁星河的摄影棚布置完成,一群人去帮忙了,那老总趁机凑到苏敏敏面前说着些污言秽语的话。

    苏敏敏终于熬到祁星河拍摄完成,苏家一伙人送老总到楼下,亲自送老总上车时,门口又来了一堆记者。

    这群记者比今天下午的人数还要多,明明此时已经到了记者们下班的点,还守在苏家公司门口不肯离开,一个个举着摄像机对着苏家公司猛拍。

    老总脸色不太好看,质问苏任华,“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不能再出现风评不好的事,你们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苏任华忙道:“或许是误会,您别着急,我先去了解情况。”

    他瞥向苏陌,眼神明显,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陌也奇怪,按道理说,下午记者采访后应该不会再找上门,但现在的记者数量比以前多很多,大部分不是娱记。

    记者们见到公司门口出的来人,一拥而上,嘴里的话却不是今天下午那么的温和。

    “请问苏明冉在苏家到底过得什么生活,为什么会住院?”

    “苏先生您为什么要隐瞒大众苏明冉是苏家次子的事实,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祁星河为什么能在苏家的地位如此之高,这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据悉祁星河被人猜测是您的私生子,是否有这件事?”

    “苏明冉到底是被人谋杀还是自杀,请说句话。”

    苏家一家人眼神中都露着迷茫,记者的问题为什么会上升到这个地步?

    很快他们知道了答案。

    在记者的围堵中,一辆警车驶来,下来好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他们拨开人群手里举着证件,“我们是附近派出所的,是苏任华、苏陌、苏敏敏、祁星河吗?”

    苏任华心一沉,“是。”

    “请跟我们走一趟。”

    苏任华:“发生什么事?”

    “苏明冉是你儿子对吗?”

    “对。”

    “有人在贵公司附近河岸上飘着衣物,怀疑有人坠河并报案,经调查是一位叫苏明冉的男人,现在此人是失踪状态,警方正在调查此案。”

    苏陌拧着眉问:“什么意思?”

    “警方初步怀疑苏明冉在昨天疑似从贵公司楼顶上跳下去,至于原因还在查不方便透露,所以想请你们跟警方走一趟。”

    苏敏敏听后脸色苍白,手抖了抖。

    于是在所有媒体的镜头下,苏家一行人坐上了警方的车。

    五分钟后,有关祁星河的标题变成了#祁星河疑似身负凶杀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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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苏家人组团进局子◎

    警局内苏家所有人神经全都紧绷着,严倩是早早被请了进去,一同被警局找上的还有顾沛。

    警方未曾开口,苏任华显得尤为激动,朝着警方大呼小叫,“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老子还没说他因为他的事,毁了老子多少个合作!”

    两位民警做着笔录,其中一个询问,“你儿子生病住院这事你知道吗?”

    苏任华顿了顿,立即更大声地道:“鬼知道他!他什么事也不会和我说!”

    “那你当天在哪儿?”

    “我在KTV,当天晚上我全程都在,有监控,所以他死没死,关我什么事!”

    “苏明冉是你亲生的吗?”

    “这是和案件有关系?是不是亲生重要?”

    警察烦了敲了敲面前的记录本道:“回答。”

    苏任华哼气地道:“拽什么,是,又怎样?”

    苏任华想要嚣张地告诉警察他上头有人,警方下一段话,彻底把苏任华这念头给掐没了。

    “祁星河是你养子还是私生子。”

    警方的眼力一贯毒辣,早看出些不对劲,也烦极了苏任华的吵闹,干脆捅破说出去让人闭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任华忽而心虚,口气渐渐弱了下去,“这事和苏明冉失踪有关系?”

    警方犀利地审视着苏任华,“我们在贵公司顶楼上,发现了推搡的痕迹,当天的监控录像被损坏,所以并不排除人为因素,并且当事人是生是死还在全力搜救当中,不排除家庭矛盾。”

    “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嫌疑人了?!”

    一名警察按了下笔,口气冷淡地道:“你从刚才到现在对自己儿子的失踪从不过问,甚至恨不得他真的死亡,”警察在此处稍顿,他的话没有是说得太过露骨,内里的意思很明显,苏任华这么激动,很难不怀疑苏明冉的失踪和他有关系,中间忽略了大半后,再补充着,“我们也是根据案情进行询问。”

    苏任华不禁吞咽着唾沫,显然被说得有些紧张。

    “另外,根据你家中保姆的口中得知,你经常把苏明冉关在地下室不给他吃饭,两个人一起掉下楼,你却不关心两个人伤势,反而一口咬定苏明冉推他下楼,甚至经常动手打骂他。”

    “当然这是案件的基本调查。”

    “我、我……”苏任华被警察的话给堵得思维混乱,更像是做了什么事心虚的表现。

    “所以基于以上几点,请你配合警方调查。”

    苏任华想狡辩但警方说的大部分是事实无从狡辩,又担心自己挂上一个嫌疑人的身份,咬着牙压下火气,乖顺回答。

    坐在苏任华对面的警察看了眼身边的同事,同事会意再次对苏任华提问:“苏明冉是你亲生儿子?”

    “是。”

    “他和家里的关系很差?”

    “是。”

    “你经常虐待他?”

    苏任华不吭声了。

    “请回答。”

    苏任华重重吐了口气,“是。”

    “具体。”

    “我的确把他关在家里的地下室,直到他饿得受不了才放出来,也在日常生活中故意无视他忽略他,经常打骂他。”

    回答完毕后,周围一阵安静,苏任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警方该不会怀疑他吧?

    正要说什么,两位警察停笔,“可以了。苏明冉的母亲是谁?”

    严倩站了起来,轮换着苏任华做笔录。

    苏任华不甘心地走了下去,不敢再大声吼叫。

    相较于苏任华的激动,严倩表现得出奇平静,时不时看一眼身后的祁星河,导致警方多次把目光落在祁星河身上,看得祁星河满头是汗。

    最后祁星河忍不下去了,道:“妈,你好好回答不行吗?总看我是不是觉得我是嫌疑人?!”

    严倩急了,张着口想要解释,被祁星河烦躁地扭过头。

    没一会儿严倩委屈地道:“妈不是这个意思,妈是怕你——”

    “怕我什么!你很烦啊!”祁星河气得骂人。

    严倩的眼眶红了红,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苏陌对祁星河想出声制止,后又沉默了。

    严倩只看中祁星河,其他儿女在她眼里就是个笑话,他又凭什么上赶子去讨人嫌?

    严倩问完话后,轮到苏陌。

    苏陌和其他苏家人又不同,他镇定得很,一副心中根本没有鬼的模样,开口就是一句表面话,“我弟弟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事?需不需要更多的人手?”

    警察翻了一页,没什么语气地道:“我们在贵公司顶层发现了苏明冉遗落的手机,通话记录中显示他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

    “所以你最后对他说了什么。”

    两句话直接揭开了苏陌伪装的面孔,两名警察一起盯着忽然之间不再开口的苏陌。

    苏陌提起一口气振作精神,现在全家人都很慌乱,如果他再慌乱下去,那么如何去处理外界更加复杂的声音,如何挽救苏家的名声。

    可刚要开口,那晚苏明冉给他电话的内容直接冲进他的脑子里。

    “收起你无聊的猜测,我一直都很厌恶你,不想看见你。”

    “那你如愿了。”

    这些话复述给警察,必定要遭到怀疑,苏家所有人都能够被怀疑,他可以负责后续工作,唯独他不行。

    他被认定了,那么苏家的名声就毁于一旦。

    苏陌脑子里疯狂判断说什么才能够给予最好的回答,才能够快速摆脱掉自身的嫌疑。

    也正因为他想得太多的迟疑,警方的目光再次锁定他。

    “苏陌请你回答,苏明冉最后对你说了什么。”

    苏陌被警察突然提高的音量感到惊慌,他看着面前的警察,还在犹豫着该怎么说,警察的下一句话已经冒了出去。

    “我们初步了解到你和你弟弟的关系紧张,贵公司的员工曾经看到你把已经昏迷中的弟弟丢在办公室内,且是你主动推的,只是对方没有追究。”

    “你和你们家人把苏明冉赶出家门制造舆论攻击,有没有这件事?”

    苏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面对警察的质问他没办法解释,明明他当日从未离开过KTV,他是可以轻而易举洗脱嫌疑,而他之前所做的行为像是个回旋镖,砸中了他自己,以至于轻松地说一句“不是”苡橋都不能说出口。

    “苏陌,请你回答,那天晚上和苏明冉所有的对话,为什么隐瞒。”

    苏陌已经满头大汗,神情慌张,他此时已经没了平常云淡风轻高高在上苏家长子的模样,脑子里充斥着他是怎么对待苏明冉的,怎么把人逼得在他办公室昏迷不醒的,最后又是怎么住院的。

    他反复思考着,如果那时候对苏明冉稍微好一点,眼下是不是能够不这么慌乱?

    但他那天晚上对苏明冉只是说了几句重话,苏明冉不可能因为那几句话跳下去。

    可如果是真的呢?苏明冉真的因为那几句话跳下去,他是不是间接成了害死苏明冉的凶手?

    反复被这几句话给折磨,短短几分钟,苏陌被折磨得不轻,喃喃地道:“不是我,不是我,我那天根本没有离开KTV,我没有说,我没有害死他,不是我,不是我!”

    苏陌脸上全是慌张的神情,他被警察局内的气氛搅得混乱出现了幻觉。

    在他眼前的不是警察而是苏明冉濒临死前的模样,凑在他耳边轻声道:“苏陌,是你害死了我,是你杀了我。”

    他惊声尖叫,呼吸急促地捂着耳朵。

    最后他被其他警察送到了别的地方,做了心理疏导。

    苏陌一走,剩下的苏家人更加紧张,尤其是苏敏敏。

    苏敏敏从警察出现到现在,全身都在颤抖,被警察一提起名字,整个身体战栗地更加明显。

    她这一举动显然被警方给盯上了,被单独带去了别的地方做笔录。

    下一位是祁星河。

    祁星河和苏家其他四位人又是不同,对警察的问题回答得非常流畅。

    “你和苏明冉平常关系怎么样?”

    祁星河不屑地道:“就这样呗,他嫉妒我占了他的位置,平常关系不怎么样。”

    “当日你的行踪能说一下?”

    祁星河全程流利应对,暗自窃喜,他才不像其他人那样,回个话支支吾吾。

    警方一一记下,仿佛顺嘴问了一句:“先前网上疯传的抄袭事件,真实度是多少?”

    祁星河被迫语塞,“这件事跟这个案子有关?”

    “多少带点,因为苏明冉住过院,如果是因为抄袭事件,”警察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多少我们得排查。”

    如果警方进行排查,那么事情的原委必定会败露,说不定警方会查到他进学校其实也是花钱买的,甚至知道他在学校里发生的更多不能告知的事。

    祁星河不怕被警方查出,他怕事情被更多人知道,他的名声、前途将会大打折扣。

    “我……”祁星河还要解释一两句,面部表情没有之前那么的淡然,“其实——”

    “可以了,下一个。”警方没有理会。

    祁星河不想动,但这里毕竟不是他家而是派出所,心情慌乱地站了起来,死死咬住唇。

    最后一位是顾沛。

    顾沛和苏家人又是不同,苏家人对苏明冉的死活淡漠并不关注,而他像是完全不能接受苏明冉的失踪,从被警方带走时,一直反复询问案件进展,直到听见苏家人和警方的问话后,一直沉默着。

    原来苏明冉一直过着这种生活,原来他的朋友一直被家里人忽视甚至受着家里人的折磨,甚至祁星河对他说的话有一大半是假的。

    什么父母偏爱苏明冉,什么苏明冉一直在嫉妒他,祁星河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假话。

    警察翻了一页,询问着顾沛当天的活动。

    顾沛道:“我曾去医院看过他,可那个时候我并不是诚心去看他的病,他最喜欢的狗死了,我竟然没有一丝觉得对不起他。”

    顾沛不是回答问题的,而更像是一个懊悔无助的伤心人,“他是不是真的跳下去了还是被他家里人推下去了?你们想问什么我都可以问,只要能找到他,我真的……真的该死!”

    说到末尾,顾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但他身后的苏家人气愤地道:“顾沛,你别含血喷人!我们和苏明冉的失踪没有关系!”

    “就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当时是怎么护着祁星河,又把苏明冉甩在一边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说不定就是你害他失踪!”

    警方拍着桌子喊道:“都闭嘴!这里是派出所,你们鬼叫什么!”

    末了,对还在伤心的顾沛无情地说着,“据警方了解你和他是朋友,说句私人的话,一点儿不像,你也别在这里演伤心戏码,我这儿不是给你演戏的地方。”

    顾沛红着眼,他理解警察为什么会这么说,就连他自己回忆起都觉得他不配做苏明冉的朋友。

    苏明冉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为什么身上总是有伤,为什么总是那么瘦弱,为什么不愿意提起家里人,为什么非常厌恶祁星河。

    其实早在起初都有迹可循,为什么要真出了事,发生重大变故,他才能够记起这些细节?

    他都干了些什么?

    顾沛重重深呼吸一口气,对警察道:“请您一定好好调查,把我身后的所有人,全抓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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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被毁容了◎

    几人笔录完毕可以离开,祁星河先一步追出去找上顾沛。

    “顾沛,你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和苏明冉是朋友,但你明知道那天我在KTV我没有出去过,为什么迁怒我?”

    顾沛转过头,看了眼祁星河,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见祁星河一样,他忽而问:“我最喜欢喝什么,你知道吗?”

    祁星河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他沉默了几秒,乱猜着:“红酒?”

    顾沛突兀地笑了,他像是在笑但神色和哭没有区别,他终于明白苏明冉为什么要让他问祁星河,为什么说他眼瞎了。

    自己的确有眼无珠,明明事实那么明显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忽略。

    祁星河根本不会画画,也根本不清楚他的喜好,能在他低谷期安慰他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祁星河?

    什么善良纯真,如果真的善良会在自己家人出事后嘲讽,会放任一条恶犬去伤害另一条无辜的狗?

    顾沛哽咽着。

    其实他和苏家的那些人没什么不同,苏家人无视苏明冉,看不起苏明冉,自己也是一样。

    “祁星河,”顾沛轻声开口,“我从前不知道你有这么恶心。”

    祁星河脸色又惊又怒。

    顾沛却什么也不理会,转身就走。

    祁星河追了出去,而此时警局外全是媒体。

    这些媒体并不都是内娱的记者,大部分是财经类的记者,苏家一家子全都进了警局,整个公司的声誉必定受到严重影响。

    他们在门外等了很久,见祁星河出来了,所有媒体的镜头全都对准祁星河猛拍。

    “请问是你害死了苏明冉吗?”

    “苏明冉的失踪是否与你有关?上次的抄袭事件是否另有隐情?”

    “网上有人声称对于您上次抄袭事件的回应有弊端疏漏,请您再次回应抄袭事件。”

    “为什么苏家所有人都进了警局,所以苏明冉是否真的是被苏家所有人害死的?”

    “苏明冉是否在苏家受到过虐待,请你细说。”

    所有记者的问话都把祁星河与杀人犯结合在一起,问得祁星河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被挤得又恼又捂住。

    如果是苏陌在他旁边,或许能够完美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但苏陌不在且苏陌现在的精神状态还不如祁星河。

    祁星河被记者一圈圈地围住,堵得水泄不通,而苏家人全都不敢去救祁星河。

    苏敏敏刚被警察问话回来,现在恨死了祁星河,她巴不得祁星河现在就被警察抓起来带走。

    苏任华则是权衡利弊,他要是出现在公众面前,公司的形象更受损,只能狠心把祁星河一个人丢在外头面对一堆记者。

    严倩想去救祁星河,被苏任华拦住塞进了车里。

    苏陌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一家子战战兢兢坐上车,等着苏陌出来后,苏任华叫着司机把他们先送回去,再派人拯救祁星河。

    等到祁星河被派人的人拉出来时,头发衣服全乱,浑身上下都是汗,脸颊不正常的通红,呼吸急促。

    但他还有力气骂人。

    “你是蠢货?这么晚才来救我?你没看见他们把我当成杀人犯一样对待?”

    “你干什么吃的?我告诉我爸扣你工资知不知道!”

    “我爸呢?我妈呢?他们为什么不管我?他们是想看我死吗?想我做替罪羔羊吗?!”

    祁星河气坏了,尤其是听到一家人把他丢在这里。

    说到后面,什么脏话丑陋的字眼全往外冒。

    苏任华安排的人是个刚进公司的小职员,他头一次见骂得这么脏的人,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一通,还点名道姓的骂他爸妈。

    在外打工受些委屈正常,一旦涉及到父母,就不能了。

    谁不是父母生养的,况且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接到通知把人带出去,带出去时遖鳯獨傢还被人群刮破了手臂,算是工伤。

    面前这位祁小先生不仅不宽慰自己,还羞辱他辱骂他,反正他才刚入职,不干了就不干了,不能受这种窝囊气。

    于是,这位小职员松开一直护着祁星河的手,也没有把他带到附近的车子旁,恶狠狠地盯着他,“道歉。”

    祁星河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他们出来时是小职员拼了命把祁星河护在自己身下,跑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出来,现在只要他招呼一声,周围必定有许多还没走的记者。

    “你向我道歉。”小职员手里甩着他们家车钥匙,“不道歉你完蛋了。”

    祁星河怎么可能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道歉,他连对自己父亲都不曾说过,“你特么是谁,我凭什么要对你道歉?你以为你是哪颗葱?”

    小职员冷笑着,朝着四周大喊,“杀人犯祁星河在这里,大家快来。”把车钥匙扔了出去,跑了。

    周围的媒体迅速发现祁星河,又全都围了过来。

    他们冲过来的速度太快,把祁星河直接给撞倒。

    接着更多的人往这边赶来,祁星河努力爬起却又再次被人撞得起不来。

    几次之后,祁星河为了逃出去,趴在地上,狼狈地学着他养的那只狼犬,爬了出去。

    好不容易脱离了人群,想着大概没人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刚抬头撞上了去而复返的顾沛。

    顾沛冷若冰霜地瞧着他,手里牵着那只狼犬,“祁星河,当杀人犯的滋味不好受吧?你别忘了,你还杀了一条狗。”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声线更是冷得可怖,“祁星河,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做噩梦吗?”

    地上蹲着的祁星河猛地睁大眼睛,他目睹顾沛松开牵引绳,那条张着大嘴“哈”气的狼犬慢慢走近,狼犬在他周围细细闻着他被地面摩擦出血的伤口,口水流了满地。

    “你骗了我这么久,让我丢了最喜欢的人,为什么你还能活得那么自在?”

    “祁星河,你去死吧,去下地狱吧。”

    ……

    一天后,祁星河满头是汗地从床上惊醒,他慌张地望着四周。

    床边的严倩守着他,见他醒来,松了一大口气,眼眶红红的,想抱住祁星河,“宝宝,你要吓死妈妈了,你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昏迷不醒了很久,还好你醒过来了。”

    祁星河脑子里满是他养的那只狼狗张着大嘴朝他扑过来的样子,他被梦魇缠住,还没缓过神,冷不丁被人碰着,吓得猛地推开严倩。

    “别、别碰我!滚!都给我滚!”

    严倩胳膊被撞在桌子尖角,疼得很,一脸委屈地看着祁星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滚!都滚!!你听不懂人话吗!”疯狂向严倩砸着东西。

    之后的几天里,祁星河闭门不出,他像是怕见到光,也害怕听到任何人的声音,任何的风吹草动对他来说都是极为恐惧的。

    严倩非常担忧,苏陌和苏任华处理公司事务去了,苏敏敏也经常不在家,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哄祁星河开心,冒着胆子把祁星河最喜欢的狗给牵了过来。

    这一牵,害了事。

    祁星河见到狼犬的那一刻,更加狂躁不安,他发了疯一般,拼命朝着狼犬扔东西砸东西。

    严倩被惊吓住了,一个不注意让狼犬挣脱了牵引绳,朝着祁星河扑了过去。

    惨叫声充斥着苏家别墅。

    祁星河被咬成了重伤,脸部严重受损。

    苏任华赶到后当场给了严倩一个耳光,让严倩滚回家去,把自己手里头所有的人脉都动用起来,给祁星河请了最好的医生,对外隐瞒了祁星河可能被毁容的事。

    一星期后,祁星河的性命算是保了下来,他的脸被保住了,谁也不敢告诉他,脸被毁了这件事。

    病房内的镜子被收了,尖锐的器物也被别的东西包裹住,怕祁星河想不开。

    病房内,苏任华正告诉祁星河接下来的几场手术,“你最近不要天天熬夜,要好好休息。”

    祁星河敷衍地点头,指着他脸上的绷带,“什么时候能够拆?”

    苏任华道:“快了,再做几场手术就可以了。”

    祁星河揪着床单被套,道:“爸,我这次是失血太多住院?”

    “是啊,你从小到大都不乐意见到血,这次好在是昏迷的时候注射的,要不然你又该闹了。”

    他这个儿子很奇怪,明明没有晕血的症状却总是不想看见自己的血,每次让他抽血都特别的困难。

    “所以你也看了?”祁星河的话问得莫名其妙。

    “没,你进ICU了,我怎么能看得到。”

    “那血库……”

    “医院有充足的,你放心。”

    意思是苏任华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输入的血。

    祁星河安心下来,开始闹:“都怪妈,牵什么不好非要牵个蠢货!还好我没事。”

    苏任华:“你妈也知道错了,她不是故意的。”

    “我能不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总是这样,成天唠叨有的没的,我很讨厌见到她。”

    “我以前就讨厌她,家里人我最讨厌她,现在更是厌恶!”

    祁星河说得很大声,说得非常理直气壮,语气里是明晃晃的嫌恶,被正好做了一堆好吃的来看祁星河的严倩,听了个正着。

    苏敏敏跟在她身后,里头说的话也被她听了去,幸灾乐祸地拍着严倩的肩膀,“母亲,人家说讨厌您呢,您呢就别杵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我去帮您看?”

    严倩身形不稳,把东西全都塞给苏敏敏,“你…你替我给他吧。”低着头,看样子哭着跑远了。

    苏敏敏扯了下嘴角,严倩给的东西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转身踏入病房。

    一进去,苏敏敏开始飙泪假哭,“弟弟,你还好吗?姐姐我担心了你很久!”

    祁星河刚要赶人走,苏敏敏比他还快一步,举着手机道:“我认识一些营养师,瞧你瘦得我都看不过去了呢!现在就找他们过来,为你调理身体!”

    苏敏敏的手机壳中间有一块镜子,祁星河被那块镜子晃了眼,抬手要去抢走苏敏敏的手机,恍惚瞥见了自己的脸。

    那一小块镜子把祁星河的整个脸颊照得一清二楚,脸上满是触目惊心深红色的纹路,一张血肉模糊完全不能看的脸,惊得祁星河尖叫出声。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明天要上夹子,所以得晚上11点更新,今天留评还是有红包哒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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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作者有话说有后续相关内容)

    ◎阿冉看日落吗?(三章合一)◎

    高升买了一堆日用品带着厚厚一叠文件开着车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杨凌煊在那儿住了一周多了,公司上的大小事务都是他把文件搬运过来给杨凌煊处理。

    他抱了一堆东西下车,艰难地坐上了电梯,到了一件套房。

    这家医院是私人医院,国内外最权威的医生通通在这儿,医院病房的布置也很高档。

    病房是个小套房,外边有沙发电视洗浴间,还有一间专门给陪护准备的房间,最里边是给病人住的病房。

    高升轻手轻脚地敲着里间病房的门,隔了会儿门开了,出来的是杨凌煊。

    高升往里头瞄了眼,里头的布置和普通病房没什么两样,所有设施都齐全,只不过这间病房是光线最好的空气最优的,非常的安静。

    里面只躺着一位病人,那病人他非常熟悉,是曾经他送过两次去医院的那位青年。

    杨凌煊关上了门,高升也就收回了视线。

    “杨总,今天需要处理的文件都在这儿,您的秘书已经给您发了行程表,所有会议都和之前一样在线上开,秘书会在会议前十分钟给您打电话通知您开会。”

    杨凌煊“嗯”了一句,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文件,他的眼下一片乌黑显然是没有睡好。

    高升不敢再说话,默默地从套房里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杨凌煊盯着文件看了两个多小时,才处理到一半。

    他站起身活动了会儿脖子,不放心地走向病房。

    打开门,看了眼还躺在床上没有生气的人,杨凌煊靠近,坐在病床旁,轻轻握着病床上的人的手。

    他把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感受着冰冷的温度,眼睛慢慢红了,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懊悔。

    他没有第一眼认出阿冉是他的错。

    杨凌煊这人非常不相命不信缘分,但这一次他想去全世界最灵的寺庙,替苏明冉祈求神灵,保佑苏明冉从此往后再无烦忧,保佑他快点醒过来。

    其实神灵已经在眷顾他了,让他赶上了,救下了苏明冉。

    杨凌煊见过祁星河后的第二天,苏明冉的所有信息都被传送了过来,他控制不住去医院守在苏明冉身边。

    杨凌煊并不是个心急的人,爸爸一向夸他沉稳,他清楚地知道和阿冉的重逢在这个节骨眼并不是好时机。

    万一苏明冉并不愿意和他相认,或者早早忘记了他,那么他的出现是唐突的。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一颗飞奔向阿冉的心。

    到了医院后,苏明冉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守了会儿,细细盯着床上的人很久。

    床上的人和他记忆中的阿冉有了出入,细看还是有小时候的模样。

    记忆中的阿冉很瘦,五官挤在一块儿,现在的阿冉也很瘦,脸蛋全长开了,变白了,是个俊俏的青年。

    杨凌煊控制住自己想要碰触苏明冉的手,直到一通电话把他叫回了家。

    那通电话是他妈妈打来的,他妈妈身体不适,需要送去医院。

    杨凌煊给苏明冉盖上了外套,向护士叮嘱了一番,匆匆走了。

    等到他送妈妈返回医院时,病床上已经没了人。

    杨凌煊从未那么着急过,苏明冉现在生着病无故离开了医院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抖着手给公司上下的人打电话,全体出动找人,好在有人看见苏明冉往苏家公司走去。

    那天晚上的风特别大,大得像是要把一个活人吹倒,杨凌煊找遍了苏家公司上下的楼层,却都没有苏明冉的踪影。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往天台上走去,看见了苏明冉站在围栏上准备跳下去那一幕。

    每每回想杨凌煊的心脏都跳个不停,他总是在后怕,如果他奔跑的速度不够快,如果他的力气不够大,如果再迟那么一秒,他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阿冉了?

    杨凌煊握着苏明冉的手,眼眶的红没有消退,他有点气地捏着苏明冉没什么肉的脸颊。

    “你真的不想我了吗?这么心狠的不想和我见面?”

    “阿冉,我求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受的所有委屈我帮你讨回来。”

    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动静。

    杨凌煊坐了很久,久到他的腿有些发麻才起身出了病房。

    他按开电视,把音量调至静音,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上反复播放着苏家这些天的事。

    苏家他没怎么动手,已经乱成一窝粥,但还不够,一点也不够乱。

    ……

    李安这些日子过得很痛苦,随着苏明冉的失踪,祁星河被记者围堵,苏家名声日益变臭,他的日子举步维艰。

    咖啡店的店长仿佛找到了商机,也开直播爆料。

    李安在无意中刷到店长的直播间,店长一边卖着他们家的咖啡豆,一边说着有关他和苏明冉的事。

    “他们以前可好了,苏明冉偶尔出事请假,都是李安帮着向我请假。”

    “我没有看到他们吵过架,苏明冉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李安会背刺他。”

    “苏明冉人挺好的,工作态度认真,那阵子即便是红了也是认真工作,不像是李安,拍了个视频红了要别人把他当成大明星捧着。”

    “主播说的全是真话,但凡一句假话,我一辈子赚不到大钱!”

    因为店长的这番话,李安视频下的评论全是不堪入目的词汇,嘲讽、辱骂、攻击、替苏明冉叫不平,以至于李安根本不敢再发视频。

    他去学校也不好过,同学们对他指指点点,宿舍里几个舍友都不跟他说话,仿佛他是透明人。

    这些天,他天天联系经纪人小吴,却总是打不通电话。

    李安着急了,去苏家公司门口堵着,蹲守了好几天终于发现了小吴的身影,匆忙跟上。

    看见小吴坐上了一辆车,李安迅速拦下一辆车,让司机跟着。

    小吴在一家医院门口下车,李安觉得有点不对劲,并没有贸然往前去,尾随在他身后。

    最近的新闻很多,苏家常常出现在财经类、新闻类的栏目里。

    李安看了最近网络上的小道消息,有人说祁星河疑似被送进医院,至于什么原因,还不清楚。

    他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祁星河和苏明冉是一家的,这两人联合起来欺骗他这个穷学生,他被耍得团团转。

    根据网络上的消息和现在小吴的行踪,李安很难不怀疑小吴一会儿要去见的人是祁星河。

    他不动声色地尾随着小吴,来到了vip住房区域,他不被允许过去。

    李安在前台忙碌的间隙,悄悄地溜了进去,寻找了好几个病房才发现了坐在病床上,头包得像粽子一样的祁星河。

    李安正疑惑,祁星河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裹得都快看不见脸。

    他看了好一会儿,等到祁星河的脸转到他这个方向时,被吓了一跳。

    祁星河的脸被毁得整个五官走势都变了,脸可怖得很,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好肉。

    李安看了一会儿,随即笑出声,他举着手机,对着祁星河的方向照了一张照片。

    病房内,小吴正在做着祁星河的思想工作。

    苏任华忙着处理公司事务,苏陌根本不想管祁星河的事,这个重任就交到小吴的头上。

    苏任华的意思是让祁星河配合做整容手术,根据医生的说辞,可以给祁星河打造全新的脸,比过去还要精美的脸。

    但祁星河非常抗拒,非常反对,甚至在无理取闹。

    “我要我原来的脸,为什么不能修复?你们找的是庸医?你是不是想害我,你一直想害我当不成明星对不对?”

    “好啊,你既然藏着这么恶毒的心思,我一定要告诉我爸,我要让我爸扣你的钱,让你去喝西北风!”

    “滚!他妈的给我滚!你是蠢驴吗?你有这个功夫为什么不帮我找更好的医生?你嫉妒我过得比你好是吗?!”

    这种话对于小吴来说听习惯了,比这还要糟心的话小吴都听过。

    自从祁星河知道自己被毁容后,整个人处于暴躁易怒的状态,小吴不仅被辱骂,还被祁星河扇巴掌扔东西,这些小吴都忍了,毕竟苏任华给的工资非常可观。

    小吴在心里唾骂着祁星河这个丑八怪怎么还不去自杀,嘴里宽慰着,“您不信我,总得相信您的父亲,他不会害您。”

    “滚!你就是要和我爸爸一起骗我!我要自己的脸,我不要新的脸!”

    又是一番新的辱骂。

    小吴有些烦躁,扫了眼外头,脸顿时一变,“你怎么进来的?!谁允许你进来的?!”

    李安转着手机悠闲自得地走了进去。

    祁星河见到外人,惊叫了一声,发了疯似的把自己的脸藏在被子里。

    小吴跑去叫保安把人赶出去,李安趁着这个功夫对祁星河道:“哎呀呀,祁少爷,祁明星,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了?真够可怜的呢。”

    祁星河听了这话,知道他毁容的事瞒不住了,索性不躲了,直直抬着头恶狠狠地盯着李安,“我用不着你可怜。”

    李安:“哎呀,都这副德性了,还逞强呢。”

    祁星河做不出什么表情,即便成了这副模样,李安这种三脚猫他完全不放在眼里,两三句话就能气得李安跳脚。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成了这副模样,但我始终有钱,我可以花钱给自己再换一张脸,你呢?”

    “苦读了十几年考上大学,还不是得去咖啡店打工,你毕业后能干什么?不都是给老板当牛马使唤?”

    “被我耍得团团转,自以为能成大明星,找张镜子照照你自己,你配吗?”

    李安的脸越来越青。

    祁星河得意地笑了,“你还想当大明星吗?这样,你跪在我面前,学一声狗叫,再给我当一阵子宠物,我可以考虑花钱给你换一张漂亮脸蛋,把你送去娱乐圈当当炮灰。”

    房间内安静一瞬,下一刻,李安扑过去,扯着祁星河衣服,凶恶地道:“脸没了就给我闭上你的臭嘴,你不建议让你的脸,毁得更彻底一点。”

    一拳揍了过去。

    以祁星河现在的情况根本打不过体力充沛的李安,两人厮扭着,保安到了后才把李安给牵制住,但祁星河的脸又开始流血。

    小吴安抚着情绪激动的祁星河。

    祁星河却骂着人:“你怎么做事的?他打我你眼瞎了?不会赶过来帮我?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好!”

    “我要告他,我要把他告进牢里,我要让他跪着向我道歉!”

    小吴怕事情闹太大报了警,李安因殴打被警方带走进行调解,而祁星河拒不调解起诉李安。

    这事苏任华也知道了,为了安抚住祁星河给他拨了一堆律师过去,如果法院判决书下达,李安要支付高昂的赔偿费用。

    李安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从拘留所出来后,他把祁星河毁容的照片高价卖给了媒体。

    隔日祁星河的毁容照被大肆传播,所有人都笑话他。

    【天呐……太恶心了吧!这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好像是被狗咬的,只能说,活该。】

    【所以苏明冉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但八成是冤枉的,可惜了。】

    事情过去的算是有些久,热度平平,认识祁星河的上层圈人士,把这条新闻当成个笑话。

    祁星河彻底不敢出去见人,他的脸到了不得不做手术的地步,一家子全在劝他整容。

    苏陌对待祁星河没有之前那么上心,但这段时间公司受到的打击很大,即便他看祁星河觉得烦,却不能不管他,也来了病房站在一边。

    而苏敏敏完全是把祁星河当成个乐子看待,也只有苏任华耐心劝着。

    苏任华道:“星河啊,爸爸说过的,会帮你捧成大明星,所以即便你现在这样,我也可以,爸爸会用所有的资金能力帮你。”

    “不要把整容想得太可怕,只是换一张样貌,明星都要整容。”

    劝了祁星河快一个多小时,苏陌还有事要和苏任华商讨,不耐烦地丢了句:“你自己养狗怪谁。”

    祁星河完全听不进去,又面对苏陌的冷嘲热讽,心里更加崩溃,想要说些难听的话,苏任华连声阻止。

    “你哥哥为了你这段时间忙碌奔波都瘦了,今天早早的过来陪我看你,还不赶紧对你哥哥说一句‘辛苦了’!”

    现在苏家上下维持住基本盘的是苏陌,苏任华清楚,祁星河也清楚,现在和苏陌关系闹得僵硬,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于是祁星河不得不乖顺地道:“哥哥辛苦了,这一段时间麻烦你了。”

    苏陌扯了下嘴角,“知道麻烦了我,那不快点动手术。”

    祁星河鼓着张脸委屈巴巴的,到底同意了。

    苏任华安排医生的速度很快,和医生商讨了一个礼拜才定下祁星河脸型的改动方案。

    祁星河的脸一旦动了将是大工程,许多项目其实并不适合祁星河做,动脸是个技术活,再好的医生都不能够保证每一次出品都是精品,在脸上添加的材料也需反复加工,时间线一长,后遗症会越来越多。

    医生明确告知了苏任华这些后果,苏□□丁点儿都听不进去,“我儿子是要当大明星的,你按照大明星的脸的思路去做,做得好钱不会少了你。”

    苏家已经快走到绝境了,再不捧出个明星,他们一家子日后的生活该怎么维持?

    这也是苏任华非要祁星河整容的原因。

    所有整容的事项安排妥当,苏任华给祁星河最贵的材料,医生找得也是全球最好的,费了不少的钱。

    对此苏陌不太认同,“父亲,我们苏家现在的生意您也看到了并不好,祁星河的脸医生说过未来需要花费更多的钱,您把手头里所有能动用的资金全砸了进去,不给后路,风险太大。”

    苏任华当然知道风险有多高,苏陌不同意是基于多方面考虑,但他对祁星河非常有信心。

    “我已经全砸了进去,你放心绝对没问题,我们等星河的手术成功后,你奶奶刚好过大寿,到时许多宾客会来,是拉投资的好时机。”

    苏家的祖母在商界是德高望重的贵妇,她的母家殷厚许多人不卖苏家的面子,也会卖祖母的面子。

    苏陌还是颇为担忧,“可是父亲,这个月我们家亏损很多,许多项目无法正常启动,赔款可以择期还,银行那边我去说,但员工的工资得发,这笔钱一大部分卡在项目条款内,发不了工资员工那边无法交待。”

    苏任华依旧一意孤行,挥着手道:“这好说,我们和顾家那小子关系亲密,向他要一笔款很容易。”

    顾家曾经多次帮过苏家,全是因为祁星河的功劳,祁星河只要简单的说上一两句,顾沛掏钱掏得心甘情愿,只是上次在警局他们两家闹得有些不愉快。

    苏陌后来知道顾沛和他们苏家有过争吵,“那次警局……”

    “哎,小孩儿嘛,闹闹情绪非常正常,星河说几句好话,他不又颠颠的送钱来了?”

    在这之前顾沛确实像个送钱的傻小子,只要祁星河软着嗓子对顾沛说几句漂亮话,顾沛立即双手送上钱。

    苏陌略过了顾沛的事,接下来两个人商量着祁星河的名声该如何挽回。

    “祁星河”这三个字在网络上已经是臭名远扬了,相关搜索一直和杀人犯挂钩,而警方那边也搜寻不到有关苏明冉的任何踪迹,所以案件进展一直迟迟未破。

    “苏明冉真是我们苏家的大灾星!早知道就不生他了!”苏任华厌恶地抱怨。

    苏陌沉默了会儿,他突然有感而发,“爸,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无法工作了,你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苏明冉一样的对待我?”

    苏任华声线变大,“怎么会!”

    “你是我们家的长子!而且是嫡长子!”

    苏任华拍着苏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可能对星河进族谱这件事非常反感,但是阿陌,星河毕竟不是我亲生的,我又怎么可能把家族的重要财产给一个外人?”

    “阿陌”这个名字是苏任华小时候对苏陌的爱称,苏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现在用这么亲密的称呼显然是想勾起苏陌那点子亲情。

    而苏陌也很吃这套。

    苏陌一直以来只想要有个保证,保证苏任华在财产上的不偏心,既然苏任华向他郑重保证过了,又念起久违的称呼,他也没有必要继续计较这件事。

    有了苏任华的保证,加上苏任华难得对他的温情,苏陌放下心,“父亲,我知道了。”

    苏任华松了口气,他们把话题给扯了回去,“星河的名声问题,能挽回就挽回,实在挽回不了我还有个办法。”

    “什么?”

    “知道涅槃重生吗?”

    “我要让星河以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陌大概清楚苏任华的意思,他问:“那我们苏家的名声该怎么办?”

    “你说呢?”

    苏任华和苏陌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了答案。

    这天苏家的某个已经完工很久的小项目进行剪彩活动。

    苏陌邀请到两三个媒体,剪彩活动完毕后会有个简短的小采访,采访内容是这一段时间苏家的所有传闻。

    采访共计一个半小时,由苏任华亲自上阵,访谈的内容会在下周放在某个频道的专栏上。

    这件事苏敏敏也十分清楚,她还蛮好奇她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把局势给扭转。

    很快她知道了答案。

    苏敏敏每天的工作除了维持苏家的客户群外,还有娱乐圈方面的工作。

    祁星河的丑闻事件影响了苏家一大部分人,她在这次事件当中,影响是最小的。

    苏敏敏从出道至今很少人去扒她的父母和所在的公司,所以极少部分人知道苏敏敏是祁星河的姐姐。

    所以祁星河出事之后,并没有影响到苏敏敏的日常工作。

    对此,苏敏敏非常的庆幸。

    她没有庆幸多久,苏任华在剪彩活动后接受媒体访问时,对媒体透露了一家六口的情况。

    “我对我的几个儿子教育方式不同,长子是独自教育,他是家里未来的希望,小儿子星河比较任性,所以一般是由长子管教。”

    “明冉……”苏任华对着镜头落泪,“明冉是最不用我操心的,他意外落水谁都没办法料到,可能最近和他姐姐矛盾有点大,才……”

    “她姐姐是圈里的,明冉又想着入圈,星河有他大哥帮衬,他大哥太忙了把明冉的事交给他姐姐,他姐姐能力非常好不比大哥差,但没想到……”

    “我还记得明冉小时候最喜欢和他姐姐一块玩儿,跟在她身后叫着‘敏敏姐姐’,我知道不能怪她,但我……”

    苏任华在镜头面前崩溃大哭,演技一流。

    他把苏明冉的问题全都丢给苏敏敏,包括苏明冉被人指责抄袭,告诉外界是因为苏敏敏疏忽才导致苏明冉跳河,再以一位老父亲的形象卖惨。

    这事儿关注度已经过去了很久,围观群众基本散去,被苏任华提起又迎来新一波的关注。

    圈里本名叫敏敏,姓苏的,只有苏敏敏一个,很快她被媒体堵在各个场合询问她和苏明冉的关系。

    苏敏敏的工作被影响得很彻底,去哪里都有人小声议论着有关她的事,而她的所有合作全都被临时换人,几个广告杂志的拍摄也都被迫推后。

    已经是第二回了,苏敏敏再一次感受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她给苏任华打电话,苏任华却把她给拉黑了,她气得浑身战栗。

    她试了好几次打电话给苏陌,终于打通。

    接通那一刻,苏敏敏朝着电话崩溃道:“苏陌,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牺牲品?”

    苏陌停了几秒才说话:“我知道你委屈,你要从大局考虑。”

    苏敏敏咬着牙,努力维持住声线,“苏陌你今天帮了爸爸,帮了祁星河,把所有的事推给我的头上,我是还能扛,有一天我扛不住了,你猜下一个会是谁?”

    电话里,苏陌迟迟没有回答,最后轻飘飘地道:“你想太多了。”

    他是苏家的长子,未来的继承人,苏家的砥柱,怎么能和苏敏敏相比。

    ……

    杨凌煊抽空回了趟老宅。

    他妈妈夏文秀见着他面颊瘦了一大圈,心疼坏了。

    “怎么搞的,是最近工作太忙了?”说着夏文秀去了厨房,准备帮杨凌煊做些滋补的汤。

    杨凌煊捏着眉心,把他妈妈叫住,“妈,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得走。”

    夏文秀不乐意了,从厨房端出昨晚保姆做的汤,在灶台上加热。

    她忙完了从厨房走出来,对杨凌煊道:“我不管你一会儿谈什么国家级要紧事,必须喝完了汤再走。”

    她对杨凌煊说完后,夏文秀喊着家里头的保姆,让人把大门给堵住。

    杨凌煊想制止,到底没有出声,他的确很久没有回家看望自己的妈妈了。

    汤很快热好,夏文秀把汤端在餐厅,招呼着杨凌煊过来喝。

    杨凌煊放下手机,起身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夏文秀坐在杨凌煊旁边,视线始终温和地注视着他,伸手梳理着杨凌煊并不乱的头发,许久才道:“他还没醒?”

    这个“他”两个人都清楚是谁。

    杨凌煊一顿,眼眸微垂,“嗯。”

    苏明冉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杨凌煊几乎天天都守在他身边。

    “那孩子确实可怜。”夏文秀微微叹息,“我见过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可惜了。”

    从杨凌煊把苏明冉带进自家的私人医院开始,他的父母就知道了苏明冉的事。

    杨家的父母很尊重杨凌煊,不会过于干涉杨凌煊的一切事情,所以对于苏明冉的事,夏文秀是很支持杨凌煊的。

    “什么时候带我们去见见?”

    杨凌煊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着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嘴道:“妈,他还没醒。”

    夏文秀笑他,“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医院藏了个情人。”

    “妈。”

    夏文秀止住笑,“好,不是你的情人,是你的竹马,最珍贵的玩伴,好不好?”

    从老宅出来,杨凌煊直接回了医院。

    他先去看了苏明冉,再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主治医生推着眼镜,低头查看检查结果,语气严肃,“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头部有过重创,也许会突发某些后遗症,但病人一直昏迷,再这样下去,或许永远都可能醒不过来。”

    杨凌煊心脏猛地一缩,“该怎么治疗?”

    “得先让病人醒过来,”医生奇怪地道:“按道理来说该醒过来了,只能是病人没有求生意识才导致无法苏醒。”

    “醒过来后,我们也没办法保证病人的身体能完全康复……”

    剩下的话杨凌煊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谢了医生后出了办公室。

    他一路走着,脚步踏在地面却总觉得踩在云端之上。

    推开病房门,杨凌煊轻脚靠近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的人眼睛始终紧闭着,仿佛下一秒真的能狠心离开这个世界。

    杨凌煊握着苏明冉的手,回忆起医生说过的话“或许永远都醒不过来”,对他道:“阿冉,如果你真的不想继续活着,我……”

    说到一半杨凌煊说不下去。

    或许这个世界对于苏明冉来说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但作为活着的杨凌煊迫切的希望他能醒过来。

    可如果活着给苏明冉的只有痛苦,那么杨凌煊宁愿苏明冉就这么静静地躺下去结束生命的旅途。

    有时候活着并不是件好事。

    “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支持。”杨凌煊牵出一点笑,“我给你唱《虫儿飞》好吗?你听听看,我现在还会不会唱跑调。”

    杨凌煊自言自语着,他轻声哼唱着这首歌,就这么唱了一夜,也不觉得累。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阿冉抱怨蚊虫太多,咬得他睡不着,杨凌煊侧躺在他身边,哼唱着《虫儿飞》,阿冉取笑他唱跑调。

    两个人手牵着手,笑闹着,渐渐沉睡。

    第二天一早,高升抱着一堆文件敲门。

    他在外面等了五分多钟,门才开。

    杨凌煊穿着家居服,头发软趴趴地贴在脑门上。

    高升猜测着杨凌煊早起洗了个澡。

    “杨总,今天有个重要客户您得见上一见,地点已经帮你预约好了。”

    杨凌煊“嗯”了声问,“几点?”

    “上午十点。”高升汇报着,听公司的秘书说这个客户是从国外专程赶过来见杨凌煊,投资的金额很高,要高升盯着杨凌煊别迟到。

    在高升看来,迟到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在杨凌煊身上。

    外界对于杨凌煊的评价很高,不光是杨凌煊的自身能力,杨家在上层圈中处于中心位,而杨凌煊作为新任接班人,待人接物极其绅士。

    迟到这种事在杨凌煊身上很难看到,也正因如此,许多人非常乐意和杨凌煊进行合作,商人讲究诚信,不迟到基本的尊重,也就保证合作不会出错。

    说着话,杨凌煊看了眼手表,还有半个钟头,“等我五分钟,我先去换件衣服。”

    “好的。”

    五分钟后,杨凌煊换了身职业装,头发已经吹干了。

    他离开前先去病房内走一圈,再叮嘱护士一番,才匆匆跟着高升离开。

    路上杨凌煊坐在车内翻看今天的文件,他眼皮总跳,文件内容一个字也没看见去,心不在焉。

    快到目的地,杨凌煊接了一通电话是医院的,告诉他苏明冉醒了。

    电话还没挂断,杨凌煊完全忘了他在哪里,差点打开车门冲出去。

    好在高升猜到了原因,出声安抚住了杨凌煊调转车头回了医院。

    杨凌煊人生中第一份缺席给了苏明冉,这份大单最后因为客户对杨凌煊的缺席恼羞成怒转头送给了对家公司,但杨凌煊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等待了许久的人,终于醒了。

    匆匆赶往医院,在距离病房五米路时,杨凌煊硬生生止住了脚。

    他这么贸贸然去见阿冉,会不会不太合适?

    捏着拳,杨凌煊难免有些紧张,这种情绪在从前从未有过。

    重新过回正常生活后,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他的父母发现杨凌煊不像是其他的同龄人,太过成熟稳重,以至于他爸爸有一段时间天天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告诉他爸爸,他有些情感淡漠,不过不是一种心理疾病,可能是在儿时出现的变故没有及时调节过来才产生的,比同龄人来说缺乏同理心,一些该有的情绪他感知比较低,并不妨碍基本的日常生活。

    为此他父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天天陪着他,却丝毫没有改变。

    杨凌煊清楚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他只是比别的人看得更加通透,也不喜欢和其他人产生过于亲密的关系。

    除了阿冉。

    他每一次的情绪波动都和阿冉有关。

    这种情节大概只有电视上俗烂的爱情剧才有。

    但离开家的那几年里,彼此的相依为命,这样的情感不可能不打动人心,无关情爱。

    近乡情怯,杨凌煊站在病房门前思索着,他要不要去换一身衣服,或者晚一点正式向苏明冉介绍自己。

    而身后医生的话打断了杨凌煊所有的思绪,“病人醒来后目光呆滞,很有可能患上了自闭症,现在病人不说话也完全不吃东西,情况还是很严重。”

    一句话,杨凌煊从天堂直接落入地狱。

    ……

    一周后,高升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前往医院,这些全是日常用品和换洗的衣物。

    自从生病的那位苏先生醒来后,杨凌煊就没离开过。

    高升进套房时,从玻璃窗看见杨总正喂着那位苏先生吃东西。

    苏先生始终呆呆地望着前方,机械地张着嘴,而杨总非常耐心地哄着,一口一口细心吹凉送进嘴里。

    高升叹口气,苏先生的病很复杂,医生说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不愿意面对现实才导致的。

    他了解了一些苏先生的过往,要是换成是他,早该疯了,苏先生能挺这么久的确不容易。

    敲了门,得到杨凌煊的允许,高升才轻手轻脚进去,放完东西后再出来。

    杨凌煊始终看着苏明冉,偶尔细声询问:“今天的饭菜可口吗?喜欢吃这些?”

    无人应答。

    杨凌煊持续问:“吃饱了?还要再吃?还是不吃?”

    始终没人应声。

    杨凌煊不气馁继续说着,“在这里会不会无聊?要不要带你出去走一走?”

    其实医生的建议是可以带苏明冉出去透透风,或者去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杨凌煊担心苏明冉受到刺激,一直不打算带苏明冉出去,可他不能以主观意识替苏明冉决定,才有了刚才的疑问。

    病床上的人丝毫没有生气,呆呆地凝视着前方。

    杨凌煊摸了摸他的脸颊,替他擦去唇边的污渍,望了眼窗外,“你不说我当你答应了。”

    起身吩咐高升准备轮椅,他打算带着苏明冉去医院附近走一走。

    轮椅很快送到,杨凌煊把苏明冉抱起放在椅子中,推着他出了病房。

    今天的天气很好,温度不冷不热,附近也没什么人。

    杨凌煊把带来的毯子盖在苏明冉的腿上,抬起他的手轻轻握住,“这里环境好吗?”

    椅子上的人一动不动。

    杨凌煊有点无奈,“我一个人自说自话很久了,阿冉,你醒过来却不对我说话,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苏明冉依旧呆滞地坐着。

    杨凌煊蹲下身,仰望着苏明冉,“有时候我会在想,你是不是忘了我,我会担心我强行救你是不是错了。”

    他和阿冉中间隔了许多年,杨凌煊没有自信能让阿冉一直记住他。

    可能对于苏明冉来说,宣宣已经是陌生人。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杨凌煊陪着苏明冉看着日落。

    “阿冉,你喜欢这片地方的日落吗?”

    一阵沉寂。

    杨凌煊望着日落,他没有发现苏明冉的手指微微抬了抬。

    作者有话说:

    再次声明文章走向是苏家倒霉-内斗-破产-懊悔,因为这家人太可恶了直接后悔是不可能的,有些事情需要亲自体会了彻头彻尾觉得难受难过,才知道懊悔

    祁星河现在能蹦能跳,但他恶心的对象变成了别人,恶心了苏敏敏苏陌甚至苏家夫妻两个人,因为祁星河变成这样也是这些人惯的

    我知道应该会有读者说祁星河为什么还不遭到些报应,他对于苏家而言是有利用价值,一旦苏家的人落寞了那他的下场不会好过,他的存在就是恶心加迫害其他的人

    内斗和破产也是一起进行的,苏家人为了祁星河能够当上大明星所以送他去整容,但整容是有严重后遗症的,也需要花费大量的钱和资金,而且他也当不上明星只会被群嘲甚至被迫做更多苏敏敏曾经做过的事情(这里可能有人会介意,但整个文章的节奏就是苏家一直在走下坡路)

    而攻受的线是救赎,是给受新生,帮助受走出过去的阴霾,然后获得更多

    这些都是后续的内容,因为实在被骂怕了

    【本文就是篇狗血文,逻辑上也的确不像是其他文那样严谨,主要是我特别爱看狗血文,介意的读者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真的不需要勉强自己,大家都好不是吗,我是觉得也有些读者的确是爱看这种,总要给这部分人一份口粮不是吗?】

    感谢,鞠躬

    感谢在2023-07-22 19:45:05~2023-07-24 21:2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 3个;可怜的苏西小姐2个;咕咕霖、陌离、兔菟子、清香的小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 50瓶;贝壳柏柏12瓶;凌尘风、云梦10瓶;棠吟9瓶;浅香7瓶;陌离、Soft勇敢飞、璇玑湖、33405796 5瓶;黎不若、46955516 2瓶;苗梣、咸鱼翻身大失败、小楼昨夜又东风、芝麻酥玉兔、辞鸠、咕咕霖、仁者无敌、清柒、每文、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质疑◎

    顾沛走在曾经就读过的高中校园里。

    他的母校操场翻了新,新建了一栋教学楼,建筑物多多少少发生了变化。

    顾沛站在操场上,有学生正打着篮球,鞋面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十几岁的少年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他恍然想起从前。

    以前放学后,总喜欢和朋友抢占篮球场与别的年级的同学一块打球。

    篮球一类的活动个高的有优势,顾沛个子出挑其他同学都乐意和他一块儿组队玩儿。

    苏明冉比顾沛矮一头,没有先天优势,所以总是做着替补。

    但顾沛清楚,苏明冉的耐力很强,认真起来谁也拼不过,很会抓机会,是个非常抢眼的前锋。

    那时候的苏明冉经常坐在树下,帮着其他同学看着东西,目光会时不时跟着顾沛。

    顾沛玩累了换人上去,苏明冉本可以替他上却留在一边陪他说话。

    “你最近心情不好?”

    苏明冉递给顾沛一瓶水,顾沛嫌水不够冰,换了瓶更冰的。

    苏明冉:“剧烈运动后还是别喝冰的。”

    顾沛不管,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了下去。

    苏明冉还要说,被顾沛不耐烦地道:“别烦行吗?”

    果然苏明冉不再说话。

    那阵子顾沛和家里的矛盾越来越大,心情非常不好,几乎逮着人不爽就喷,没少和其他人发生冲突。

    他清楚苏明冉不会生他的气,所以对待苏明冉的态度一直是非常差的。

    后来家里人要求他远离苏明冉,他照做。

    苏明冉好几次找上他,张口要对他说话,都被顾沛给躲了过去,也不愿讲原因。

    某一次苏明冉拦住他,“顾沛,你要是不想说话,我可以给你送信,你写下来再递给我,行吗?我很担心你。”

    再次被他无视。

    操场上的笑闹声打断顾沛的回忆,他走到太阳光刺眼的地方,没过一会儿一片乌云挡住。

    他无视苏明冉的次数不止是这一次,顾沛捂着心口难过地想着。

    在他心里默认苏明冉是他的好友,却仗着苏明冉对他的宽容,一次次忽略苏明冉的感受,以至于被祁星河欺骗。

    这种拙劣的伎俩,多问几句多怀疑几次,祁星河一定原形毕露,如果他能够早点相信苏明冉,如果他能够早点耐心倾听苏明冉所说的话,这一切会不会不同?

    天渐渐暗下去看样子要下雨,操场上的学生们陆续离开,顾沛还站在原地。

    不过片刻,雨渐渐落下,砸在顾沛的身上,他像是接受某种惩罚,不避雨就这么淋着,没一会儿全身湿透。

    隔了很久,顾沛才挪动步伐走出了校区。

    校区外是繁华的街道,路过的每一个人打着伞匆匆往前走,唯独他特立鸡群。

    顾沛打算回警局询问苏明冉案件的进展。

    他前几天去过几次,警局的人像是特别避讳提起这件事,每次询问回复的都是“等”。

    他是能等,苏明冉能等?

    那条河的深度高,一旦跳下去生还的可能性极小,但万一呢,万一苏明冉还活着,等待着救援,如果谁都不管他,他该有多绝望。

    顾沛仍旧存着一丝希望,他坚信苏明冉还活着。

    既然警局那边问不出什么,顾沛打算派人下河打捞。

    苏明冉出事的当天夜里下过雨,或许是被雨水冲走也说不定。

    顾沛琢磨着该怎么寻人,手机电话响了,是他父亲给他打的电话。

    顾沛的父亲顾鸿影一直反对顾沛和苏家人走得太近,苏家一直想利用顾家的资金作为自家的后盾。

    顾鸿影觉得苏任华是个不成器的商人,一直吃着老本行,苏家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家的小儿子苏明冉还成。

    奈何苏明冉姓苏,和苏家牵扯很深,只能断了自家儿子和苏明冉的朋友关系。

    一开始顾沛挺听话的,也知道和父母维护关系,顾鸿影非常欣慰。

    但没过多久,他手底下的人发现顾沛和祁星河走得非常近。

    顾鸿影非常生气。

    且不说祁星河的身份只是个苏家养子,连个正式的苏姓也没有,祁星河还被苏家一群人给养坏了。

    顾沛不清楚祁星河在外头做的那些事,顾鸿影清楚。

    于是顾鸿影把顾沛抓回家不让他出去,顾沛反抗得非常激烈,甚至闹到断绝关系的程度。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也老了,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管束。

    顾鸿影很无奈,眼睁睁地看着顾沛和祁星河走得近,也眼睁睁地看着顾沛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苏家一家,气得火冒三丈不再和顾沛说话。

    近段时间顾鸿影在各种新闻媒体上瞧见苏家的事,越看越惊心动魄,不得已给顾沛打电话。

    他这次想好了,无论顾沛怎么反驳,他都不能够让顾沛继续和苏家那个祁星河待在一块儿,顾沛要是敢不答应,他亲自整治祁星河。

    顾鸿影在心里做了一番思想建设,电话拨通时,他脑子里还在思考用什么语气说话。

    结果听到他儿子声线委屈地道:“爸。”

    顾鸿影愣住,特地把手机拿到一边查看是不是他儿子的电话。

    这俩父子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以至于顾鸿影怀疑那头说话的人不是他儿子。

    “还知道我是你爸?”

    顾鸿影刚要训斥几句,顾沛却道:“爸,我错了。”

    顾沛握着手机,哭得像个孩子,“您说我容易冲动,被人骗,我现在才明白您说的是真的。”

    顾鸿影心里咯噔一下,急声问:“你怎么了?谁欺负你?谁敢欺负你!”

    顾沛的泪砸在地面上和雨水混在一块,他望着四周朦胧的景色,熟悉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

    他和苏明冉下课时偶尔会去附近的小店吃东西,苏明冉总是喜欢点最便宜的,顾沛笑他是不是要存钱给小姑娘买礼物。

    偶尔顾沛在外头惹了人,拉着苏明冉一起逃课打架,苏明冉打架非常狠戾,直击敌人痛处,顾沛好奇问他的身手是哪里学来的,苏明冉却不肯说。

    每个寒暑假顾沛约苏明冉出来玩,苏明冉总是有事,开学的时候苏明冉的手上又带着些伤,他笑话苏明冉是不是去工地搬砖了,苏明冉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苏明冉在苏家到底过得怎么样,他身为苏明冉的朋友却对这些反常视而不见……

    买店里最便宜的东西是苏家没给过苏明冉钱,打架狠戾是挨打时练出来的,手上的伤是苏明冉打工时划伤的。

    这些明晃晃的足迹被他无视。

    顾沛扇了自个儿一个巴掌,他找不到人诉说,只能对着自己的父亲发泄,“爸,他一直过得不好,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能忍的人?”

    “你说他会不会原谅我?”

    一个人对着电话倾诉了许久,顾沛站得脚发麻手机信号逐渐不好,才挂断。

    他擦着一脸的水,茫然地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顾沛被人挡住前进的路。

    他抬眼望去,是个陌生的举着伞的男人。

    这男人他没见过非常陌生,脸蛋很漂亮。

    用“漂亮”来形容男人不太合适,但面前的人可以,他有种欺骗一切的美丽。

    顾沛只看了一眼继续抬步走着,那男人挡住他的路。

    “顾沛,不认识我了?”男人露着点笑,“看来我爸给我找的医生非常不错,我是你最喜欢的祁星河啊,顾沛。”

    顾沛感到震惊和恶心。

    自从警局那件事后,他没有主动找过祁星河,听别人说祁星河容貌毁了,他只觉得活该。

    现在祁星河又出现在他面前说着这样一番话,只觉得作呕和自作自受。

    顾沛掠过祁星河往前走去。

    祁星河跟着转身叫住他,“顾沛,你怎么这样,当初喜欢我喜欢得要死要活的,我不就是骗了你,你现在就把我当成空气了?太叫人伤心了。”

    顾沛站住脚,深呼吸一口气回头道:“我认为我和你已经说清楚,我和你就此两清了。”

    “两清?”雨伞外的水滴在祁星河的脸颊上,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镜子,照着镜子小心地擦拭,“我和你可两清不了。”

    祁星河的脸进行了漫长反复多次的手术终于修复成型,手术结束后有着难熬的恢复期,祁星河每天都得挂药水。

    好不容易恢复成另外一个模样,他也非常满意就被苏任华派去找顾沛要钱。

    苏任华并不清楚他和顾沛之间的问题,祁星河也不想说,顾沛在警局那天给他的难堪他到现在都记着,索性出院第一天就去找顾沛。

    祁星河去顾沛公司问了一圈才得知顾沛回了母校,他想笑,顾沛去高中母校为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他笑顾沛人都没了才来怀念才来后悔,真是太讽刺太好笑了。

    “听说你回了高中的学校?你在怀念高中我和你的过去吗?”

    “别让我更恶心你。”顾沛嘴唇紧闭,脸上全是怒意。

    “恶心?”

    祁星河笑了,他的脸不能笑得太过用力,只能牵起一点脸部肌肉,皮笑肉不笑,“顾沛,谁更恶心?苏明冉应该多次跟你提过我吧,说讨厌我,可你完全不思考他为什么讨厌我。现在装深情又给谁看?”

    顾沛被堵住话,语气依旧冷,“说够了?说够了就给我——”

    “顾沛,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是。”祁星河的眼睛整成了上挑的弧度,看着攻击性十足,“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骗你?是你蠢,活该被人骗。”

    “我来是想告诉你,苏家没钱了,你得继续给苏家钱,不想给也可以,你想看苏家一步步衰落?”

    “苏家有苏明冉的亲生父母,有亲兄姐,他就算再恨我,也不会恨自己的亲生父母,你难道不怕他在地底下怪你不帮他的父母?”

    说完祁星河又拿起镜子照着自己,医生告诉他不能做太多的表情,他刚才说话有些激动,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

    放下镜子,面前的顾沛眼中已经冒着火光,祁星河越发觉得他蠢了,“知道了吗顾沛,你再恶心我,你也得帮我。”

    ……

    雨渐渐停了,没过一会儿太阳出来了,祁星河收了伞。

    他那张脸不笑时,唇角弧度也是往上扬,看多了会觉得诡异。

    那张诡异的脸面对顾沛气急败坏的神情,轻飘飘地道:“知道了吗顾沛,你再恶心我,你也得帮我。”

    祁星河加深了唇角的弧度,讥笑看着顾沛失控的神色。

    好戏看得差不多了,祁星河打算回去,他猛然间见顾沛冲了过来,握着拳头砸在祁星河现在最爱的脸上。

    祁星河瞪大眼睛下意识举着手护着自己的脸,他的脸不能受外力,一丁点儿都不行,他也没有料到顾沛会冲过来对他大打出手。

    最后顾沛的拳头打在了祁星河护着脸的手掌上,胸膛起伏加剧,顺势提起祁星河的衣襟,狞笑着:“祁星河,你让我掏出钱可以,一拳一万怎么样?够划算吧。”

    趁着祁星河不备,又是一拳,重重地砸在了祁星河的鼻梁上。

    尖叫声响起,祁星河拼尽全力推开顾沛,他不敢叫得太用力,一直反复摸着他的鼻梁,又拿起小镜子疯狂看着他的脸。

    “我的脸!我的脸!”

    祁星河抖着手给他父亲打电话,而顾沛被路人遏制住。

    不久后苏任华带着一群人匆忙送祁星河去医院。

    祁星河的脸受击面积不算太大,好在祁星河护得严密,鼻梁添加的假体高度不算太高,简单修缮还是能够恢复如初。

    医生摘下口罩对他们道:“以后一定要避免这种撞击,这次是走运,下次可就麻烦了。”

    苏任华松下一口气,“谢谢医生,我们一定会注意。”

    随后祁星河被护士扶了出来,他鼻梁上贴了些奇怪的东西,见到苏任华眼睛里带着泪花:“爸……”

    苏任华心疼坏了,问:“你和顾沛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摔跤了?”

    “爸,是顾沛打的我!”祁星河惯会用撒谎隐瞒真相,“顾沛喜欢的人是苏明冉,接近我也只是为了苏明冉,所以他才在警局替苏明冉说话。”

    “现在他以为是我把苏明冉给害死了,我被狗咬伤,那条狗也是顾沛带来的!”

    苏□□听立时火冒三丈,他的宝贝儿子受到如此欺负,他这个做父亲的忍不了,“我当初让你接近他确实有目的,没想到这小子也有这份心思,我还对他有愧疚!”

    “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小子心思根本不单纯,那我也不必对他有什么愧疚心了!”

    祁星河一边照镜子一边问,“可是爸,我们得向顾家要资金,他打了我,恐怕要不到钱了。”

    “放心。”苏任华拍着祁星河的肩膀,“这些我都想过了,顾家不会不给钱,现在的顾家和当初的顾家可不一样。”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非得顾家帮衬着。”

    祁星河还不懂苏任华说的这话的意思,几天后,他全明白了。

    顾沛当街殴打人的事被苏任华透露给了顾家那群客户,说是顾沛因为痴迷苏家的小儿子苏明冉,苏明冉又发生意外导致顾沛性情大变。

    顾沛是顾家现任的主事人,一切项目都由他接手操办,个人形象尤其重要,这相当于公司总负责人控制不了情绪当众打人。

    合作方会以自身角度考虑,万一项目谈判时双方闹得不愉快,顾沛是不是也会揍人?万一顾沛心情不佳,在项目发展到冲突时突然毁约撤资怎么办?

    即将与顾家的合作方有些犹豫,再加上顾家和苏家向来走得近,苏家乱成一片,连累得顾家也受影响。

    如此一来,顾家最新一个季度的订单量直线下滑。

    顾家公司内部紧急开会,所有高官一致认为现阶段帮助苏家走出困境是当务之急。

    两家在商贸往来牵连太深,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帮了苏家就等于帮了顾家。

    这个决策顾沛不答应,给予否决。

    公司的某位高官指着鼻子骂道:“当初我们劝你时,你信誓旦旦说未来出事你负责,连老顾总都说不要和苏任华那群人牵扯太深,你当初又是怎么保证的?”

    “现在不同意,你当全世界的钱都是你家印的?”

    高官气得当场提交辞呈,他这一走,跟他同一战线的其他人也跟着辞职。

    顾家内忧外患,比苏家还要乱。

    顾鸿影知道了这件事,气得直接住院。

    顾沛去看老爷子都被顾鸿影骂了出去。

    “我说什么来着,苏家就是一摊烂泥,你非要去帮他们,结果呢,害得自家公司成什么样?”

    顾鸿影气得血压飙升,顾沛在他老人家病房门口跪了一整天顾鸿影都不待见他。

    顾家的现状糟糕,也是苏任华在背后使坏造成的。

    这天苏陌替苏任华上门见顾沛,详谈两家融资事宜,这次的条件对顾家公司而言是极其有力的,但顾沛依旧没能点头。

    苏陌劝他,“我知道你对祁星河有点意见,但我给你的条件是有利于你,顾家的现状只能是和苏家联合共同度过难关。”

    顾沛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从苏陌进来到现在,他始终望着办公桌上的相框。

    这张相框在之前一直放着他和祁星河的合照,现在变成了苏明冉。

    “苏陌,我问你一件事。”

    苏陌把合同放在一边,道:“你说。”

    “你和明冉有过合照吗?”

    苏陌顿住。

    顾沛目光柔柔地看着相框里的人,相框中的人笑容是难得的灿烂,唇边的酒窝特别明显。

    他记起当时他举着手机问苏明冉要不要合照,苏明冉非常窘迫地问他,“我可以和你合照?”

    “你说的好像没和其他人合照过……”

    苏明冉揪着裤子,“嗯。”

    顾沛很震惊,“你和你父母还有哥哥姐姐拍过吧!开什么玩笑!”

    顾沛说完这句,苏明冉的目光瞬间黯淡,“他们不想和我合影。”

    这些从前顾沛想不明白的细节,在这一刻全都明白了。

    他盯着苏陌道:“没有过吧?明冉以前和我合照总是别扭局促,苏陌,你们一家都对他做了什么?”

    苏陌被问得没法回答,他恍惚间想起苏明冉来他办公室的寥寥几次,都喜欢盯着他办公室桌上的相框看,相框里是一家人的合照,没有苏明冉的合照。

    “所以他和我们谈的这件事有关?”

    顾沛:“有关,所以请回吧。”

    苏陌皱眉,“你再这样下去,顾家拖不起会破产。”

    顾沛完全不在乎,“我以前犯过的错受些惩罚没什么。顾家拖不起,那你们苏家能拖得起?”

    苏陌明白了顾沛的意思,顾沛是想两家鱼死网破。

    他起身道:“让你失望了,顾沛,我们苏家可不止一张牌。”

    苏陌离开了顾家公司回到苏家,他和苏任华说了顾沛不乐意拿钱投资他们的事。

    苏任华挥着手,“他想要和我们家鱼死网破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他和星河关系好的时候不也被星河牵着鼻子走?顾沛的能耐比不过他老子顾鸿影,先不管他。”

    说着苏任华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跟你们的祖母通过话,她老人家很担心我们说要提早下来过寿,这些天你盯着家里人修整家中环境。”

    “苏明冉那件事过去了一阵子,苏家的名声总算是挽回了些,加上你母亲母家出了点力,寿宴一定不能出岔子,得好好办。这次你们祖母过寿辰我费了点心邀请到了杨氏的老杨总夫妻,记得准点好礼送过去。”

    “老杨总?是杨凌煊的父母?”

    “对。”说到这个,苏任华很是高兴,“以前我总是想法设法和杨凌煊套近乎,但这个杨凌煊油盐不进很是头疼。”

    “最近杨凌煊突然转性,他的助理多次询问最近苏家的项目,我向他发出邀请,他回信说他父母会出席寿宴。”

    “杨氏集团风头太盛了,如果我们能够得到杨家的一点东风,未来根本不用愁,他们家的基业非常厚实,杨凌煊又是个很有本事的,这次一定好好把握!”

    苏陌觉得奇怪,怪异在杨凌煊在前阵子给过他和祁星河难堪,况且这人非常不喜欢他人巴结,为什么一下子接受了自家父亲的邀请?

    “父亲,您是怎么和杨凌煊谈的?杨凌煊好好的又怎么会同意他父母来参加祖母的寿宴?”

    苏任华沉浸在日后和杨凌煊交好的美好幻想里,对于苏陌的警告一点儿也听不进去,“我之前和他攀谈了多次,想来是我三顾茅庐的奇效,他不好拒绝我所以答应他父母来,有问题?”

    苏陌拧着眉,“可您也知道杨凌煊不喜欢这些,还有杨凌煊上次他——”

    苏任华不耐烦了,打断他,“你是觉得他会耍我?我辛苦和他打交道,也没有得罪过他,他有什么理由耍我?”

    “还是你觉得所有功劳都要放在你头上,你才高兴?”

    最近因为苏家的事情,苏陌在前线冲锋陷阵,手底下的人对苏陌赞不绝口,反而苏任华因为过多的宠爱祁星河导致苏家生意搅黄了好几个,被人背地里说他老了。

    苏任华听多了心里难免不痛快。

    之前在公司遗留下来他的那几个心腹,因为苏陌的上任被迫放到边缘的位置,他都没说什么。

    心腹们哭着找他说苏陌待他们很差,他们好歹也是为公司出过力的,有些甚至说苏陌是为了尽快彻底接手苏家才把他们赶出去,将来很有可能把他这个老子给赶走。

    当时他把心腹骂了一通,现在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否则攀上杨凌煊这么大的人物,苏陌为什么不高兴反而一脸拒绝的姿态?

    越是这样想,苏任华越觉得有可能,他盯着苏陌的目光越是充斥着怀疑。

    而苏陌被问得哑口无言,深呼吸一口气道:“父亲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现在就去准备寿宴的事。”

    苏陌这一阵子天天住在公司疲惫得很,揉着眉心退了一步。

    但这些小动作在苏任华眼里,像是苏陌对他这个父亲能力上质疑的表现。

    噌的一下,苏任华的脾气止不住,“苏陌,你搞清楚,现在苏家还不是你的。”

    苏陌愣了愣,微微垂着眼。

    或许是他这段时间太累了,脑子里总是浮现苏敏敏曾经说过的话——

    “苏陌你今天帮了爸爸,帮了祁星河,把所有的事推到我的头上,我是还能扛,有一天我扛不住了,你猜下一个会是谁?”

    他晃着头,父亲应该是这段时间太操劳了脾气不好,现在苏家还要靠他,他不能胡思乱想,也不能生气。

    “父亲您消气,是我口气差,我向您道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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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把它重新养大,好不好◎

    今日的天气有些凉意,杨凌煊出门前特地给苏明冉多加了一件衣服。

    “我们今天还是去常去的公园?”杨凌煊给苏明冉穿外套。

    苏明冉的神色依旧呆滞,偶尔能听得懂杨凌煊说话,会抬手配合杨凌煊穿衣服,会在吃饱的时候闭嘴拒绝进食,只是不曾开口说话。

    医生的建议是亲人多陪伴在苏明冉身边。

    这建议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有用,对于苏明冉来说完全没有用途。

    苏明冉哪还有什么亲人?

    即便如此,杨凌煊仍然坚持不懈地和苏明冉说话。

    苏明冉没了亲人,日后他就是苏明冉的亲人。

    “你今天吃得有些少,是不喜欢今天新的菜色?”

    今天保姆换了种口味做菜,苏明冉没吃几口,大概不合口味。

    杨凌煊蹲在苏明冉面前,为苏明冉系鞋带,准备出去,“你老是不说话,我又怎么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把苏明冉当成正常的普通人看待,会询问苏明冉的意见,比如今天穿的衣服苏明冉喜不喜欢,比如会倾诉周围发生的事。

    对于杨凌煊而言,苏明冉只是不喜欢说话了,他正常人没分别。

    “前几天警方联系了我,问你是不是在我这儿,我说是,他们告诉我那天牵扯到另一桩案子,要我保密。”

    杨凌煊发现苏明冉的头发有点乱,他洗了个手,拿着梳子梳理着苏明冉的头发,“我答应了,告诉警方,你的事慢点公布,他们也有这个打算。”

    梳好了,杨凌煊侧过头看他,笑着道:“嗯,很帅。”

    他把苏明冉抱到轮椅上,往轮椅靠背的地方塞了一个枕头,这样坐得人舒服一些,又往苏明冉的膝盖上放上一个毛毯。

    “不活动的人容易怕冷着凉,要是热了跟我说。”

    得不到回应声杨凌煊也不气馁,他早就习惯了,“我们出发。”

    楼下,高升早早等候着,他见着自家的老板熟练地推着轮椅,发现周围风太大,从轮椅后边放物件的地方拿出围巾,把轮椅上的人围得严严实实。

    “天冷了,特地给你买的,别嫌弃丑,围巾很暖和。”

    高升抽完最后一口烟,按在垃圾桶上,给两个人开门。

    在他的印象里,杨凌煊并不是话多的人,他这个老板寡言少语,显得冷冰冰的,让人猜不透心思。

    高升帮着杨凌煊搭了把手,杨凌煊把人抱进了车内。

    现在高升觉得,得分人,他也从来没想到过,杨凌煊有一天能够自言自语很久,能够对着一个木头似的人笑。

    车子启动,杨凌煊的闹钟响了,到了吃药的时间。

    高升瞥了眼后视镜,杨凌煊从袋子里取了保温杯和一些装好的药。

    他把保温杯拧开倒上热水放在一边等待温度降下去,又拆开包装好的药,轻哄着身旁的人,“我们吃药了。”

    喂药在高升看来是个辛苦活儿,明明这位苏先生神情呆滞,与普通人相比没有思考能力,却抗拒吃药。

    不过,医生说过苏先生是能察觉到外界的事物,只是他是否愿意而已。

    换做其他人,一次性吃十几颗苦涩的药,再对外界感知度的人,也会害怕不乐意。

    高升转动着方向盘,偶尔瞧了眼后视镜,他记得杨凌煊第一次喂药时手忙脚乱,水洒得到处都是,他自己和苏明冉一身都是水,又得换衣服又得重新换新的药继续喂。

    一通忙乱下来,难免疲倦,杨凌煊却依然很有耐心。

    几次下来后,杨凌煊喂习惯了,偶尔杨凌煊忙着工作上的事没有及时赶过来,换成其他人喂苏明冉,苏明冉反而不吃了。

    其他人忙打电话向杨凌煊汇报,杨凌煊知道苏明冉闹情绪,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赶了回来,喂好了哄着苏明冉睡着再回去。

    这么细心的呵护,人还是没能彻底清醒,高升觉得可惜。

    后视镜里,杨凌煊端着保温盖,拿起两颗药顶了顶苏明冉的嘴唇,“吃药了。”

    苏明冉的嘴唇紧闭,不肯张开。

    杨凌煊诱哄着,“我们今天带你去江边坐船,只要你全都吃完了,你想在船上待多久就待多久,可以吗?”

    隔了一分钟,苏明冉张开嘴,乖乖全都吞了下去。

    杨凌煊揉着他的头,“好乖,吃糖。”

    前座的高升转着方向盘思索着,杨凌煊是怎么知道苏明冉的喜好的?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杨凌煊和苏明冉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即便苏明冉不说,他也能够通过细微的观察得知对方的喜好。

    以苏明冉的身体条件是不适合坐船,船上风大,苏明冉又有些晕船,所以杨凌煊只带着苏明冉上过一次船,之后再也不让苏明冉坐船了。

    那次下船后,苏明冉嘴角微微往下撇,晚餐的进食量少了一半,当天晚上杨凌煊复盘今天的事,才得出这个结论。

    到了公园附近,杨凌煊抱着苏明冉下车,又给苏明冉加了一件外套。

    “得加,不加生病了,多吃几片药。”

    高升好奇地问:“苏先生不乐意穿衣服?”

    “嗯。”

    “杨总,您怎么看出来的?”高升舔了舔嘴角,还是问了。

    杨凌煊顿了顿,无奈地握着苏明冉微凉的手,“他刚才用力抓了一下我的衣服。”

    “就这样?”

    “嗯。”

    高升不敢多问,他不可不是苏明冉,给他多少个胆子也不敢一直烦杨凌煊。

    推着苏明冉在公园走了一圈后停下。

    高升看过去,杨凌煊的眼眸冷淡,语气却轻柔地道:“别急,船要一会儿才开过来。”

    高升两只眼睛观察着苏明冉,他看了十来分钟,也没察觉出苏明冉给了杨凌煊什么信息。

    走了快二十分钟,他们抵达岸边,船上下来好几位穿着蓝白色制服的男女,恭敬地对杨凌煊鞠躬,“杨总。”

    “都安排好了?”

    “是的。”

    一排人站在两边,领头的那位想着帮杨凌煊推轮椅被杨凌煊拒绝了,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听着杨凌煊遖峯篜里念叨。

    “江上风大,冷了我们就进包间。”

    “不高兴也没办法,不然今晚得喝一碗姜汤。”

    “行,给你多穿几件,我们待久一点。”

    高升心里想着:杨总神了啊!

    这艘船被杨凌煊包了下来,船上所有人都为杨凌煊一人服务。

    对于整艘船上的人来说,杨凌煊是他们今晚最大的老板。

    领班为了搞清楚杨凌煊的性格和喜好,向高升打听情况。

    “高先生您好,我是今天船上服侍生的领班,您叫我小程就好。我是想问您杨先生的喜好,我们好为其服务。”

    昨天他们的总裁特地过来交待他们,一定要好生招待杨凌煊。

    大老板都如此重视的人物,他们轻易不能怠慢。

    领班说话时,高升正回复着公司信息。

    高升年纪大了,忙起来一个脑子不够用忽略了些细节,只对领班道:“杨总没什么忌口,少说话多做事即可。”

    “感谢高先生。”领班为高升倒了一杯温水,转头忙碌去了。

    江面的风吹得有些大,船上的人忙忙碌碌准备一会儿的点心,他们船只的预约预约时间是提前两个星期,由于杨凌煊是临时约的,许多用品准备匆忙,人也跟着匆匆忙忙。

    领班吩咐人给杨凌煊送茶点,“一会儿小心点伺候,注意下杨总的心情。”

    “是。”那人犹豫片刻,“另外一个呢?”

    “只要伺候好杨总就成,另外那人话都不会说,不用管。”

    “好的,领班。”

    明明是三个人上船,船上的人却自动忽略了苏明冉。

    他们都清楚苏明冉的状况,杨凌煊包下船的时候对他们叮嘱过,但没什么人在意。

    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和一个有着权势的人,自然是后者更是为看重。

    所以领班派去的人自然是忽略了苏明冉。

    据他们所知,轮椅上的人和杨凌煊无亲无故,大约是杨凌煊可怜对方,摆出个亲民的样子做给别人看的,就连他们大老板也不以为意。

    通常而言都是一群人上赶子伺候杨凌煊,从未有人见过杨凌煊伺候别人,理所当然的以为高升才是照顾轮椅上的人,打发高升比打发杨凌煊容易。

    然而……

    高升这头刚接电话还没说完,那头杨凌煊发了大火,吓得高升匆匆挂断电话跑了过去。

    “杨总,怎么了?”高升喘着气下意识吞咽着口水。

    他印象中的杨凌煊不怒自威,很少明面上发火,通常是用语气眼神压制,现在脸上都是怒意着实少见。

    杨凌煊指了指茶水。

    高升上前去看,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上手去摸时,发觉了不对劲。

    茶水是冷的,茶叶明显没有泡开。

    高升也升起一股无名火,这茶明显是给苏明冉倒的,他们这是瞧不起苏明冉,这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

    “你们领班呢?”高升盖上茶杯,茶盖撞得茶杯刺耳的响,“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得,别找领班了,叫你们大老板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大老板是怎么解释这件事!”

    一群人站成一排瑟瑟发抖,“杨总,万分抱歉,是我们没有检查到位,我们端错了茶水。”

    端茶时太匆忙只在乎杨凌煊这份的茶点,苏明冉那份的没有仔细看端错了,他们也没想到杨凌煊会端起茶水检查,毕竟谁也没有想到杨凌煊会亲自伺候人。

    很快船靠岸,他们的大老板很快赶来,杨凌煊却根本没耐心听他们解释,推着苏明冉下船。

    高升连忙开着车过来接他们。

    上车后,杨凌煊的脸始终绷得很紧,他第一次有些无助地握着苏明冉的手,难受地道:“对不起。”

    他以为苏明冉在他身边可以安枕无忧,不受人冷淡欺负,但他没能做到。

    ……

    杨凌煊握着苏明冉的手情绪不佳,开着车的高升自然注意到了。

    高升反思着自己。

    人心复杂,况且苏明冉是个病人,他应该多家关注强调。

    这件事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高升跟在杨凌煊身边久了,见惯了其他人把杨凌煊捧在高台之上,还没有人敢忽视杨凌煊身边的人。

    而现在苏明冉身旁就是杨凌煊,其他人都能明目张胆的无视,要是苏明冉没了杨凌煊的庇护,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

    高升把苏明冉当成了自己人,光是想象就觉得可怕。

    车内的气氛降至冰点,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还在自责的杨凌煊忽而发现手背上多出一双手。

    那双手的小拇指不太自然地往外扒,温度带着一点凉意,无声安慰着杨凌煊。

    杨凌煊猛地抬头,苏明冉的目光还是呆滞,他的手掌放在杨凌煊的手背上,好像刚才的一切是杨凌煊的幻觉。

    “你是在安慰我吗?”杨凌煊嘴边透着一点笑意,用力握住苏明冉的手,“如果能说一句话,我会更开心。”

    苏明冉没有动静。

    “没事,我们慢慢来。”

    回去后,杨凌煊例行给医生打了电话说苏明冉的情况。

    医生听后让杨凌煊稍等片刻,他和其他医生探讨一会儿。

    十分钟后,医生表示,苏明冉的病情正在积极地往好的方向迈进。

    “他还需要多久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个有些困难,病人脑部受到内外刺激,加上没有合理治疗和休息,完全清醒过来得看病人自己的意愿,而且不能保证病人清醒过来后记忆是否完善,智力方面会不会受到影响,这些都是不清楚的后遗症。”

    “按照现状,我的建议是多陪伴,多给病人求生的希望,这种情况一直维持下去对病人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随时恶化。”

    和医生电话交流了快两个多钟头,直到手机烫手,杨凌煊才挂断。

    当晚,杨凌煊在阳台上坐了一晚上。

    第二日,杨凌煊宣布除非必要紧急事务,其余事务一律由副经理代理。

    杨氏上下因为杨凌煊这条通知议论声四起,从杨总是不是生病了到杨氏集团内部是不是有矛盾,猜测声不断。

    而他父亲杨青山收到消息后,亲自去杨凌煊的住处质问,“你才刚坐稳位置,这么当随手掌柜,想过后果?”

    杨氏除了最高决策人外,公司的核心人物并非杨家的人,能力优秀者才能坐稳公司的位置。

    杨凌煊接手公司没多久,副经理是杨凌煊的心腹也是他的大学同学,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够保证在日后会不会与杨凌煊发生矛盾,会不会影响公司大局,甚至杨凌煊回归公司后是否还能掌控公司。

    “爸,阿冉需要我。”

    杨青山叹了口气,“能找到你儿时的玩伴,爸也很高兴,听闻那孩子的遭遇,我也很痛心,但你能护他多久?”

    “万一他永远都醒不过来,你要一直守着他?”

    门外夏文秀走了进来,把杨青山挤开,“去去去,一边去!”

    杨青山无奈地坐到了小沙发上。

    夏文秀占了杨青山的位置,还抢走了杨青山的茶杯,不客气地拆她丈夫的台,“儿子,给我倒一杯茶,我支持你!”

    “你那同学我见过,非常可信,以你同学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创立一家公司,为什么要待在我们这种小公司,肯定是因为同学情意!”

    杨青山反驳,“什么叫我们这种小公司?我们公司小吗,儿子。”

    夏文秀踹了杨青山一脚,“我说小就小!”

    “好好好,小,小。”杨青山无语,干脆刷手机不说话。

    “儿子,我支持你!你的能力我相信!就算公司有一天濒临倒闭,你也能救回来!救不回来还有你爸!再说了,我们家也是一点点起家的,谁能保证公司一辈子安稳无忧?”

    在杨家,俩夫妻教育自家儿子的方式不同。

    杨青山会偏严格一些,把问题症结摆在杨凌煊面前,而夏文秀鼓励支持杨凌煊,无论杨凌煊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谢谢妈。”

    “一家子还用谢?你尽管去做,你妈在你身后为你保驾护航!”

    旁边的杨青山又被夏文秀踹了一脚,举手投降:“我跟你妈想得一样,全力去做,不留遗憾。”

    “谢谢爸妈。”

    杨凌煊处理完剩下的工作事务后,正式进入休假期。

    在高升看来,别人的休假期吃喝玩乐,杨凌煊的休假期依旧有处理不完的公务。

    权利的交接没有那么容易过渡,况且杨凌煊还得把控一个度,有些事情的确得掌握在他自己手上,所以高升每天抱着一堆文件进出杨凌煊的住处。

    下放权利后,杨凌煊不需要外出应酬或者开会,不用离开苏明冉好几个小时,一切能够外出的事务都交给公司的副经理打点。

    这天杨凌煊带着苏明冉外出散步,走到一半被一通电话给叫了回去,有一项目的汇款出了问题,他得回去处理。

    来回不过十五分钟左右,杨凌煊再次返回时,发现了苏明冉情绪上的不对。

    这些天苏明冉的手部活动比以往多了些,心情不好或者不想让杨凌煊离开都会抓紧杨凌煊的衣服。

    刚才杨凌煊回去时,苏明冉表达了不愉快,被杨凌煊哄了几句才松手。

    现在返回来,苏明冉没有什么动作,但杨凌煊察觉出苏明冉心情不佳。

    “我错了,我晚了五分钟才来。”杨凌煊轻柔地握着苏明冉的手,向他道歉,“下次不会了。”

    苏明冉手指动了动像是在气恼,渐渐地被杨凌煊话哄得慢慢不动了。

    杨凌煊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道:“下回你可以试着告诉高升,给我打电话。”

    高升不了解苏明冉细微的情绪,打电话对于现在的苏明冉来说很困难,杨凌煊尝试着用这种方法训练苏明冉与外界的接触。

    但苏明冉抓着杨凌煊的衣角,态度明显,是抗拒。

    杨凌煊对苏明冉的举动有些好笑又有些着急,他轻轻捏着苏明冉最近刚长出的一点脸颊肉,“又生气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早点回来,好不好?”

    苏明冉松开杨凌煊的衣角。

    两人在公园散步,杨凌煊时不时询问苏明冉会不会冷,会不会无聊,直到一条小狗闯入他们的视线。

    那条狗黄色的毛发,被养得膘肥体壮,只有几个月大,撒欢地跑在草坪上打滚,把草都给压坏了。

    苏明冉身子明显动了动,视线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小狗看,是从未有过的举动。

    杨凌煊蹲在他面前,挡住苏明冉的视线,苏明冉挪动身子,杨凌煊又挡住。

    终于苏明冉的目光停留在杨凌煊身上,呆滞的目光里存着一点恼怒。

    “你在看什么?”杨凌煊对周围发生的事像是全然不知情,故意问着苏明冉。

    苏明冉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木讷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些神采。

    “你在看什么?”杨凌煊继续问。

    苏明冉的视线跟着小狗挪动。

    那只狗是杨凌煊早安排好的,他清楚苏明冉从前有一只毛发黄色的小狗,特地找了条非常相似的,性子活泼的。

    原本只是试探,这一试试出了奇效。

    苏明冉又挪了挪身子,再次被杨凌煊挡住。

    “不说?是不喜欢这里的环境?那我们走吧。”

    杨凌煊起身,推着轮椅,小狗离他越来越远。

    突然间,苏明冉伸出手抓住杨凌煊的衣服,很用力。

    杨凌煊握着他的手,弯着腰,视线和他平行,“怎么了?”

    苏明冉眼睛里除了气恼还有着急。

    杨凌煊拍着他的手,“你不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明冉还是不说话,眼里的气恼越盛。

    杨凌煊直起身,当没看见,“今天风很大,我们回去吧。”

    苏明冉抓着杨凌煊的衣角不肯松手。

    杨凌煊微微扯住他的手,再次握住,凝视着他的眼眸,“阿冉,你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不清楚你的意思。”

    苏明冉固执地盯着他,不肯开口。

    “你不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代表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我们回去了?”

    杨凌煊嘴上说着要回去,却没有动。

    两个人僵持了会儿,苏明冉动了动嘴唇张了口。

    杨凌煊的心脏跟着急速跳动。

    许久后,杨凌煊听见了微弱的声音,像是婴儿的牙牙学语,“宣…宣…”

    杨凌煊努力维持着冷静,诱导着他,“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宣、宣…”

    语速比之前快。

    杨凌煊一只手紧张地握拳,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再说一句。”

    “宣宣。”

    清楚的发音。

    “宣宣。”

    苏明冉又叫了一声。

    杨凌煊猛地抱住了苏明冉,他心里感谢着上苍,感谢他曾经拜过的菩萨,甚至动过再给寺庙捐款的心思。

    他怕他此刻的情绪影响苏明冉,硬生生地忍下心绪,松开苏明冉,平静地道:“嗯,我听见了,你想要什么,对我说,无论什么我都给你。”

    “宣宣。”

    苏明冉只会发这个音节。

    “想要什么?”

    苏明冉闭上嘴看着杨凌煊。

    杨凌煊放弃了,捏着苏明冉的脸颊,“好,我知道了,我把狗带回家,你把它重新养大,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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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他们不得好死◎

    苏家上下正繁忙地布置苏家祖母的寿宴。

    这次寿宴安排的地点还是在苏家,苏任华想一雪前耻,对外营造出苏家里外一条心的氛围,让那些圈内看他们笑话的人,狠狠打他们的脸。

    所以苏任华花了不少钱布置寿宴。

    家里的家具全部换新。

    苏任华特地从国外空运过来高档的家具,从著名画师家购买好几千万的画挂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又在拍卖市场上拍下珍贵的古董。

    苏家的那点子剩下的家业全被苏任华添置新的物件花光了,不够的都从银行那儿贷款。

    苏陌多次劝过苏任华,为寿宴重修家里不划算,毕竟那些宾客只来一次。

    但苏任华很反感苏陌的插手。

    “我不把家里布置得妥当点外人怎么看得起我们苏家?怎么看得起我苏任华?又怎么看得起你苏陌。”

    苏任华坐在客厅里点了一根雪茄抽着,他也给自己添置了许多新的礼服,把自己打扮成贵族的模样对苏陌说教,“行头好,人家才会和我们做生意,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好好伺候杨家的人,其他的不用你操这份心。”

    最近苏任华对苏陌说话越发的不客气,苏陌一直都忍着。

    苏陌体谅自己的父亲一把年纪还要为公司操劳,“父亲我的意思是有些东西我们不必买。”

    苏任华完全不理会苏陌的苦心,反而误解苏陌的心思,“你不就是怕自己没有吗?放心,不会亏待你。我给你置办的物件是最多的,你房里那些家具我全换了新的,给你添置了新沙发。”

    “那沙发贵得很,连星河的都没你的贵。”

    苏陌:“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任华吸了口雪茄,朝着苏陌吐着烟雾,“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苏任华挥着手,换了个话题:“得,我不问了。给杨家夫妻送的礼物准备好了?”

    苏陌坐在苏任华旁边,低声道:“备好了,他们家不喜欢奢侈,给他们备了名家的字画。”

    苏□□听,眉毛一横,立即大声反驳,“就只有字画?谁的?字画的主人是活着还是死了?得了,我自己去添置。”

    像是就等着这一刻,苏任华对苏陌所做的事一股脑全盘否认,“果然,你资历还是太浅,字画都是些男人喜欢的,那杨青生什么都不喜,却对妻儿很不错,你买个上回苏明冉偷了的那串手链博他家夫人欢心也好!”

    其实送字画非常显得这家人有深度格局,尤其是杨家不喜奢侈,字画是最保险安全的。

    而苏任华口中说的那条项链是绝版,再有钱也买不着,苏陌又怎么可能买得到?

    苏任华心里清楚得很,偏要和苏陌唱反调,显得他比他儿子有能力。

    按往常他对这个儿子的器重,不该是这样的态度,但最近一段时间苏任华听多了风言风语,对苏陌越发反感。

    前几天苏任华去给祁星河置办物件碰见他们家的老客户。

    那老客户唠了几句家常,询问最近苏家的事。

    苏任华当然说网上的报道全是假的,他们家团结和睦得很,小儿子苏明冉的事他也很痛心难过。

    老客户:“你家小儿子的确可惜,你以前不常带他出来,我都不清楚你还有这个儿子,你小儿子的事我也很难过,如果有需要尽管找我帮忙。”

    苏任华:“您客气了。”

    老客户话锋一转,谈起了苏陌,“你家的长子可真有出息,我记得你还未退下时,那几个被废弃的项目他最近重新恢复开发,我很是看好,投了点钱进去。”

    “那项目好几个人都觉得不错,你有福了,完全可以放开手脚让苏陌去做,真羡慕你有这么能干的儿子。”

    苏□□怔,问:“哪个项目?”

    “之前东华的那个,你有个属下力荐,但你否决了,那属下最后跳槽去了你对家公司,那时候闹得还挺大。”

    这么一说,苏任华想起来了。

    在他管理整个苏家公司,苏陌还没有正式入驻苏家时,招过一高材生。

    那高材生学历极好,又有些在外企工作的经验,刚进公司就做出过成绩。

    这类的员工容易心高气傲不服管教,那高材生尤其是,经常在会议上反驳上级。

    苏任华为了打压他,高材生所有的提案都被他否决。

    某次高材生拿着一份厚厚的提案放在他面前,极力要求他看,说这个项目只要开始做一定能够做成并大赚一笔。

    苏任华看了的确是不错,嘴里还是给予否决。

    高材生彻底不服气,在办公室和苏任华争吵,说苏任华老了,看项目的眼光也变差,这么好的项目也不错,公司迟早黄。

    两人争吵的事情迅速传播到公司上上下下,苏任华为了面子在公司召开大会时直接批评了高材生推荐的项目,把它说得一文不值,气得高材生当场辞职。

    不久后那高材生入职了对家公司,带领那家公司业绩翻倍,狠狠打了苏任华的脸。

    这件事成了苏任华最大的笑柄,被业内人士称嘲笑了很久。

    高材生这件事把苏任华气坏了,认为那高材生早就有异心,全公司上下都不许再提高材生以及他写过的任何项目。

    现在苏陌把这个项目翻出来,这不是明显打他的脸,赞同那跳槽背叛公司的高材生,说他老了就该早早退休吗?!

    这事憋在苏任华心里很久,所以苏陌做什么都得插手管一管,即便苏陌做得大多正确。

    “让你买个礼物都买不好,这件事你别管了。”苏任华扫了苏陌一眼道,“我回头去买东西给杨氏那对夫妻。”

    苏陌张口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好像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

    这种感觉异常的熟悉,熟悉到苏陌不敢往下想。

    到了寿宴这天,苏任华早早安排人去接苏家祖母沈佩兰,一同去接沈兰佩的还有严倩。

    沈兰佩是真正的名门贵女,年纪七十几,身材皮肤保养的相当得体。

    严倩把她送进车里,沈兰佩刚坐稳就对严倩的行头评头论足。

    “你母亲没教过你见客人好好打扮?你这头发为什么不去美容院做好再过来?还有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沈兰佩坐直着身子,目光稍稍往下撇,严倩坐得比沈兰佩还要端正。

    在大多数时候,沈兰佩见到严倩都是一副受教育的小媳妇儿模样,严倩不能反驳,只要反驳,沈兰佩训斥得更加厉害。

    沈兰佩教训严倩快二十分钟了,以“苏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收嘴。

    她缓了口气,开始询问苏家的一些小辈。

    “苏陌和苏敏敏都还好吧?苏陌老大不小了,你身为他的母亲还没替他操办婚姻大事?”

    严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被问得心虚,她的大儿子多少岁了都不甚清楚,心里只有祁星河。

    沈兰佩“啧”了一声,整理着披肩,“得,苏陌的事还是我操心吧,敏敏呢,她是什么个情况,你总得清楚吧?”

    严倩哑然。

    沈兰佩拉这个脸,“明冉呢?他快毕业了吧,又去相亲?”

    严倩低着头,沈兰佩并不清楚苏明冉出了意外。

    这下彻底把沈兰佩给激怒了,“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大儿子小儿子不管,闺女也不管,我们苏家养你这些年,你连个儿子婚姻大事都甩手给我?”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的心根本就不在苏家,指不定外头有人了!”

    严倩抠着手指不说话。

    从她嫁入苏家开始起,她的这个婆婆就极其难以相处,从头到脚看她都不爽,什么话都敢指着她的鼻子说,偏她什么话也不敢反驳,只能受着。

    前头的司机插了句嘴,“沈太太别气,我看您儿媳其实挺不错的,您家不还有个小儿子,叫什么星河的吗?您儿媳把他照顾得很好!可能是小儿子太小,以至于忽略了其他孩子。”

    这司机是沈兰佩朋友的人,平常和沈兰佩关系还算是不错,他并不清楚苏家这头的状况,在外听说了祁星河误以为是苏家的亲生孩子,也并不清楚沈兰佩最讨厌的人就是祁星河。

    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在拱火,往沈兰佩心中添柴加火。

    “祁星河祁星河,”沈兰佩因生气,脸上多出了好几条皱纹,“祁星河是你在外的私生子?你竟然比亲生儿子都要关照他!”

    自从祁星河进苏家后,沈兰佩是处处不乐意处处反对,好好的自家人不养,非要养个外人。

    偏苏任华和严倩极力护着这个小杂种,苏任华她说不得,严倩总说得。

    “说话!”

    严倩这才抬起头,小声地道:“您知道的,他不是我的私生子,不信您可以去验DNA。”

    “他就是个杂种,验不验有这个必要?我看——”

    严倩强行打断沈兰佩的话,抵抗住心中的胆怯道:“他不是杂种!您不要这么说他!”

    车内的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

    沈兰佩眯着眼看着面前历来都是低眉顺眼的儿媳,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严倩的手微微颤栗,掐着手掌心的肉,深呼吸一口气道:“他不是杂种。请您不要这么说他。”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严倩头一次这么强硬反驳沈兰佩的话。

    沈兰佩不怒反笑,“好,很好,停车!”

    车子停在了路边,一分钟后,严倩被赶下了车。

    “既然你那么不愿意和我坐在一趟车里,”沈兰佩整理着并不乱的头发,“那你就自己走回去吧。”

    关上车门,车子扬尘而去。

    从这里到苏家走着过去得要四个多钟头,严倩的手机落在车子上,身上又没有钱,她这人张不开嘴问路人帮忙,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为了迎接沈兰佩,严倩穿得是高跟鞋,走了没几步后脚跟磨破了皮,出了血。

    她脱下高跟鞋,死死咬着唇,躲避着路人的目光,光着脚走了回去。

    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严倩这一路走得艰难,支撑她的是祁星河。

    自从祁星河毁容后,从不跟她说话。

    她想星河是最心疼她的,如果见到她为了他反驳了沈兰佩,又走了四个多小时的路,一定很心疼她,一定会原谅她!

    严倩走回苏家时,太阳已经落山。

    家里的保姆见她苍白这一张脸,摇摇晃晃的快要倒下去,连忙走过去扶着她。

    严倩舔着干裂的嘴唇问:“星河呢?”

    保姆朝着苏家的一个方向指着。

    祁星河正乖巧地站在沈兰佩身边讨好着沈兰佩。

    严倩一进屋,祁星河和沈兰佩同时看见了严倩的模样。

    沈兰佩收回视线,喝着祁星河泡好的茶,嗤笑地道:“怎么,很心疼你的养母?她为了你当场反驳了我,给我难堪,你可得好好谢谢她。”

    祁星河道:“哪里的话,一定是她惹您不高兴了,您消消气。”

    “不问我说了什么,她才反驳我?”

    “您说什么她也不能反驳您啊!”

    沈兰佩笑着,看好戏般地道:“我说你是小杂种,所以她才反驳了我。”

    客厅里,严倩巴巴地望着祁星河,她还在思考祁星河一定会维护她,万一脾气太呛惹怒了沈兰佩,她该怎么办好?

    而祁星河只是垂下了眼,一声不吭地继续倒着茶。

    “她可是为了你走了四个多小时,你不去看看她?”

    “哦。”祁星河轻飘飘地道,像是表示知道了这件事,“她惹您生气了,她活该。”

    严倩听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里都是泪。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无助,仿佛支撑她的基石倒塌了。

    给沈兰佩倒完水后,祁星河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偏厅,拿着一抱枕开始撒气。

    “死老太婆!还不去死!”

    沈兰佩是苏家里最讨厌祁星河的,偏祁星河不得不讨好她。

    苏任华在沈兰佩面前都不敢吱声,更何况是他。

    发泄一通后,祁星河心中还是有气,刚巧严倩进来换衣服,这口气全撒在了严倩身上。

    “你来干什么?”

    尽管严倩对先前祁星河说过的话有些失望,但她还是替祁星河考虑。

    谁被人骂“小杂种”都不会乐意,尤其是自尊心强的祁星河。

    严倩强忍着脚上的伤,一步一步走向祁星河,“星河乖,让妈妈看一看你脸上的伤口有没有缝合好?妈妈很担心你。”

    祁星河做整容手术时,严倩是不被允许进入病房的,原因很简单,祁星河看见严倩就头疼恶心。

    严倩艰难地走在祁星河面前,刚要伸出手臂,就被祁星河给拍掉。

    “别碰我!我的脸到底是被谁毁了,你不知道?”

    严倩眼里的泪花一颗颗滚在了脸上,“妈妈的确对不起你,但妈妈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你养的那条狗的性子,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

    严倩做了很多方法补救,祁星河在医院吃的每一顿东西全是严倩做的,时常守在祁星河病房外,她甚至为了祁星河去山上祈福。

    她真的把祁星河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也不明白祁星河为什么还不能够原谅她。

    为了祁星河她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够不管不顾,还要让她做什么才能够得到原谅?

    祁星河依旧嫌恶地道:“滚啊,我看见你很烦不明白吗?”

    严倩一直在哭。

    坐在正厅里的沈兰佩想去偏厅换一身衣裳一会儿好过寿,还没踏进去就听见祁星河与严倩的争执。

    在暗处听了会儿,叫来了路过的苏敏敏。

    苏敏敏与沈兰佩的关系算得上非常好,沈兰佩很喜欢这位非常会说话的孙女,她向苏敏敏打听这对母子的事。

    “祖母,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家呀,快被祁星河搅合得翻天覆地了!”

    苏敏敏正愁没其他地方对祁星河下手,略过了苏明冉的事,添油加醋的把祁星河整容,害得苏家破费又被嘲笑的事情通通告诉沈兰佩。

    “他整容了?他原先不就长这死样子?”沈兰佩真没注意这么多,惊奇地问。

    “哪儿呢祖母,他现在都不敢做大表情,一天要照好几次镜子。”

    “哦,原来如此。”

    苏敏敏按着手机给沈兰佩看祁星河毁容时的照片,看得沈兰佩连连拍着自己的胸脯。

    “祖母,丑吧?”

    “不是丑,是吓人了。”沈兰佩笑着拉过苏敏敏的手,带着她一起进了偏厅。

    沈兰佩一出现,偏厅里的母子俩不说话了,都站得笔直。

    苏敏敏趾高气昂地挽着沈兰佩的手臂,阴阳怪气地道:“祖母,你走近点看,是不是更丑?”

    沈兰佩的目光在祁星河脸上游移,配合地拍着苏敏敏的手臂,“是哟,还不如不整。”

    祖孙俩笑得非常放肆,严倩始终不敢发言,祁星河气得脸都绿了,一直握着拳。

    沈兰佩走后,祁星河朝着严倩撒气,“我有你这个妈,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

    严倩捂着脸,泣不成声,她哭得喘不上气。

    苏陌从她面前路过,看了她一眼,笔直地往前走。

    这个家没人会心疼她了。

    下午四点,寿宴终于开始。

    沈兰佩穿着几百个工人连夜赶制的旗袍出席。

    宴会上宾客非常多,他们一个个走在沈兰佩面前说着祝福的话送寿礼,最后才轮到苏家的人。

    沈兰佩一共有两个儿子,苏任华是最小的儿子,所以送礼先是由苏家的大伯带着小辈们给沈兰佩送礼,而后是苏任华的儿女。

    因为沈兰佩不想看见严倩,苏任华没有让严倩和祁星河入宴席,苏任华带着苏陌、苏敏敏给自己的母亲送贺礼。

    沈兰佩往外张望:“怎么没看到明冉?”

    无人回应。

    苏任华趁着这个空档强行转移沈兰佩的视线,“妈,您看我给您置办的寿礼,还喜欢吗?”

    苏任华给自家母亲的都是些补品,上好的药材,沈兰佩笑着接下。

    而后轮到苏陌。

    苏陌给沈兰佩的是一块上好的翡翠。

    “祖母,这块翡翠是我亲自挑选亲自打磨而成,祝祖母心想事成,平安万福。”

    沈兰佩赞不绝口,亲自让苏陌帮她挂在脖子上。

    接着是苏敏敏。

    苏敏敏特地拜托了好些人弄来一座玉观音。

    这座观音全身是玉石做的,苏敏敏也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为的是在沈兰佩的寿宴上出彩头。

    她在苏家已经没了先前的地位,好在有个心疼她的祖母。

    怎么着也要讨到祖母欢心。

    玉观音被她装进包装精美的礼盒里,她一路拿得小心翼翼。

    抱着礼盒,苏敏敏对沈兰佩露出甜甜的笑容,“祖母,这是我花了很多心思为您准备的玉做的观音,是给您祈福,祝贺您青春永驻,身体安康的。”

    沈兰佩笑得合不拢嘴,点着苏敏敏的鼻尖,“嘴真甜,有心了。”

    苏敏敏拆开礼盒介绍着:“您知道我没什么钱,这是我打听了很久,费了不少功夫得来的羊脂白玉,出产很稀有,几乎没有什么瑕疵。”

    一群宾客也好奇地往沈兰佩的方向看。

    现如今得到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很是难得,由于出土稀有罕见,再有钱也苦寻无果。

    “羊脂白玉做成的?那很珍贵啊!”

    “沈老太太真是享受齐人之福!”

    “送玉观音正是特别有心,能逢凶化吉,求得平安富贵。”

    被人称赞羡慕沈兰佩很是得意,迫不及待一同拆开礼盒。

    礼盒盖面被打开,里头躺着的的确是玉观音,但玉观音表面有明显的裂痕。

    沈兰佩一惊,礼盒全掉在地上,玉观音应声而碎。

    周围恭贺的声音瞬时熄火,吃惊地望着地上的碎玉。

    玉石做的玩意不易碎,除非是人为的。

    要是在别的场合下也没什么,偏今天是沈兰佩的寿辰,送的偏偏是个不能出事的玉观音。

    观音碎了代表不祥大凶,是一种诅咒。

    诅咒谁?沈兰佩?还是苏家。

    苏敏敏的脸霎时惨白,她拼命回想到底是谁要害她,明明她放进去时,玉观音是好好的!

    一抬头,瞥见祁星河藏在人群中的视线,冲着她笑。

    苏敏敏浑身战栗,捏着拳头,她强行忍下恨意,心中慌得厉害,朝着沈兰佩哭泣地道:“祖母,不是我,是有人想要害我!”

    沈兰佩深呼吸好几口气,身为苏家的祖母,最尊贵的女主人,她在这种场合下绝不能发作,勉强慈爱地道:“哎,没事儿,祖母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责怪你?你是我们苏家这一辈的公主,祖母疼爱你都来不及。”

    后面的几句话,沈兰佩说得咬牙切齿。

    如此好的风度倒是引得在场的宾客连连称赞。

    苏敏敏吸着鼻子细细打量着沈兰佩,低垂着头走到一边,心里荒凉一片。

    宴席继续,宾客们游走着相互打招呼,特别是苏任华和苏陌,父子俩一圈下来搞定了不少的订单,似乎不曾受到过那尊玉观音的影响。

    苏任华回了休息室和苏陌对照着宾客名单一一填写,忽然问:“顾家没有来?”

    苏陌整理着合同,准备一会儿拿去和客户签订,听苏任华这么一说,停下手中动作,“我邀请了,他们没来?”

    苏任华冷笑一声,“不来就不来,我们苏家今天这些订单足够支撑起整个苏家的家业。”

    苏陌没说其他,只是轻轻应声。

    “苏敏敏也不知道干的什么事,好好的玉观音多讨彩头,还能碎了!”苏任华点着一根烟抽着。

    “嗯。”

    苏任华:“今天的寿宴办得可真够出彩的,不过时间还早,杨氏那对夫妻还没来,一会儿来了单子更多。”

    “嗯。”

    苏任华觉得奇怪,自己说了这么多,苏陌只是简单地回复几个字,这不像是平常的苏陌。

    “苏家接了大单,你不高兴?”

    苏陌摇头,“不是,我很高兴。”

    “那你怎么不说话?”

    苏陌静默了会儿,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说什么都会被苏任华反驳,索性不说。

    休息室的门被突然打开,冲进来两人的属下。

    苏任华把烟掐灭了,拧着眉头道:“怎么冒冒失失的。”

    属下喘着粗气,“对、对不起苏总,是、是沈老太太那边出了状况,要您现在过去。”

    苏任华:“什么事?这么要紧。”

    “小苏总给沈老太太的翡翠,弄丢了。”

    “哦,那也不是什么事,我……”

    “不止!苏总您给沈老太太的补品也丢了。”

    “什么!”

    “还有您大哥送来的贺礼!”属下缓了口气,道:“我们发现这些贺礼全都被毁得乱七八糟,丢进了垃圾桶里!”

    “还好发现的及时,如果被其他宾客看见了,麻烦就大了!”

    祁星河进了休息室,顺嘴说了一句:“我刚看见苏敏敏抱着一堆东西贼眉鼠眼往垃圾桶里走了。”

    “把那个孽障叫过来!”

    五分钟后,苏敏敏崩溃地在休息室里朝着苏任华解释:“不是我干的,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苏任华被苏敏敏气得头疼,“星河刚才对我说,看见你偷了东西扔进垃圾桶里。别以我不知道你那点子心思,你自己送的东西碎了,就不想别人送的东西好过!”

    祁星河在旁边照着镜子看好戏,苏陌从外头扶着沈兰佩进休息室里休息。

    沈兰佩被苏敏敏连翻的操作气得血压飙升,现在出来透口气。

    “我没有!”

    苏任华指着苏敏敏的鼻子骂,“你和那个苏明冉一样,都是手脚不干净的!上次苏明冉偷了项链,你也学他是吗?”

    “我、我没有!苏明冉他——”

    苏敏敏骤而止住话。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

    她当时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嬉笑着看苏明冉被冤枉时的场面,嘲讽苏明冉连解释都不曾解释过,和现在的她如出一辙。

    不、不对,苏明冉那时候已经麻木了,他不是不想解释,而是知道自己解释了也没有用。

    苏敏敏忽而不说话了,过去的一切像回旋镖,命中她的眉心。

    渐渐地,她笑出声,跌倒在地上,“原来报应在这儿…原来我还真的能受到报应,哈哈……”

    所有人被她突兀地举动吓得离她两米远。

    沈兰佩捂着胸口最先回神,她问:“说起明冉,我为什么都没看到他?他到底怎么了?”

    苏敏敏目光徒然发狠,“祖母你不知道吧,苏明冉死了,被他们害死了。”

    “他们都是杀人凶手!”

    ……

    “害死了?杀人凶手?”

    沈兰佩以为是姐弟俩开玩笑,刚要训斥苏敏敏大寿宴怎么能说这种话,苏任华抢先一步开口。

    “苏敏敏你怎么能说这种玩笑话?你偷东西还有理由了?你把什么都怪在别人头上,你自己就没有半点过错?”

    苏任华给祁星河使了个眼色。

    祁星河会意,迅速上前捂住苏敏敏的嘴,不让她说话。

    沈兰佩要是知道苏明冉出了事,说不准会提前离开寿宴。

    她要是离开了,一些看在她面子上来的宾客一定也会跟着离开。

    “是啊姐,今天是祖母的大好日子,怎么能够说这种死不死的话?还说什么凶手,我看你就是偷东西的贼人!转移矛盾可不能这么用。”

    “姐,咱们苏家要什么都有,你怎么能拿祖母的东西,还把东西全都扔进垃圾桶里?”

    苏陌给沈兰佩按摩肩膀,觉得奇怪地问:“祖母,项链好好的戴在脖子上,怎么会被人拿走?”

    沈兰佩揉着额头,“链子太长了,我去厕所时摘了放在洗手台,出来时发现已经找不到。”

    痛心疾首地对苏敏敏道:“敏敏啊,这么久不见,你竟然学会偷了,到底是你那个母亲没教好你。”

    祁星河得意洋洋地冲着苏敏敏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之前就是这么冤枉苏明冉的吧,是你给我的好灵感哦。”

    这一阵子因为动手术的事,苏敏敏在他背后做了不少坏事,祁星河无暇顾及,现在时机刚好,他想要惩治苏敏敏轻而易举。

    “对啊,姐,你怎么学坏了,唉。”祁星河装成痛心疾首地道:“祖母,你说我们要不要把姐送去警局,好让她反省反省?”

    苏敏敏挣脱祁星河,“我没有!是祁星河陷害我,是他!他就是苏家的小杂种,凭什么来——”

    后面的话苏敏敏没法开口,苏任华拽着苏敏敏的长发,朝着她的脸颊甩了她一巴掌。

    苏敏敏尖叫着挣脱,苏任华却死死控制住,巴掌落下的狠度与力道一次比一次重。

    休息室内无人开口阻止,即便沈兰佩对苏敏敏这个嘴甜的孙女非常有好感,面对暴怒中的苏任华,依旧坐视不理。

    第七个巴掌再要落下时,沈兰佩出声阻止。

    “任华。”沈兰佩裹着披肩,撑着苏陌的手,“我们走了有一会儿了,该去看看宾客们,别让他们等得太着急。”

    “好的,母亲。”苏任华停下手,微微喘着气。

    苏陌送着沈兰佩出了休息室。

    此时的苏敏敏被苏任华打得两只耳朵根本听不清,脸颊上的痛意火烧火燎得疼,面颊红肿不堪,根本不能看了。

    “苏敏敏,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该知道,你要是识趣就给我老实待着,要不然日后有你好受!”

    “你五分钟再出来,出来前化好妆,别忘了你姓苏,没了苏姓,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苏任华出了休息室。

    祁星河是不允许进沈兰佩的寿宴,所以只能待在休息室。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还没缓过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敏敏,幸灾乐祸地道:“被扇巴掌的滋味很不好受吧,哎可惜哦,苏明冉在的时候这些都是他受的,现在苏明冉走了,自然就是你咯。”

    “苏敏敏我劝你,老老实实地帮苏家帮我做事,别忘了你前阵子帮苏家贿赂的那些证据还在我们手上,那些证据一旦曝光给媒体,你还能活吗?”

    苏敏敏狠狠瞪了一眼祁星河,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朝着门口走去。

    宴厅内,宾客满座,沈兰佩举着酒杯穿梭在席位中间,成了满场贵妇里最风光的存在。

    苏任华侧头低声对苏陌道:“钢琴准备好了?”

    苏陌点头:“准备好了。”

    今天不光是沈兰佩的寿宴,也是祁星河重新进入上层圈的重要日子。

    “祁星河”这个名字在上层圈已经臭名昭著,苏任华想要祁星河重新夺得大众关注就得换一个新的身份,反正谁也不知道祁星河换了张脸,即便知道也不清楚换的是哪张脸。

    他想借用这次的寿宴,为祁星河日后成为大明星铺路,所以准备了钢琴让祁星河在宴会上独奏,亮个相。

    苏任华给祁星河重新打造的人设是海外归来的高材生,生怕宾客看不见祁星河新整的这张脸,特地命人在祁星河弹奏钢琴时多放上几个摄像头,播放在他准备好的大屏幕上。

    计划实施妥当,就等着最重要的宾客杨氏夫妇到场。

    如果他们这次能和杨氏夫妇攀谈顺利,那么苏家的生意可以翻好几倍。

    “就等杨凌煊的父母过来了。”

    八点过五分,杨氏夫妇终于到场,苏任华早早地在门口等待。

    一见到杨青山,苏任华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终于等到您来了。”

    杨青山和苏任华点了下头,扶着他的妻子夏文秀进了宴席。

    苏任华给杨氏夫妇安排的位置是上等座,就坐在沈兰佩旁边。

    入座时,沈兰佩与杨青山攀谈,后者总是稍显冷淡,于是沈兰佩就和夏文秀说说话。

    杨青山这桌的宾客各个很有来头,全是非富即贵的人,也是苏任华巴结的对象。

    沈兰佩见着宴席正前方突然多了一块白色屏幕,还有一台钢琴,很是奇怪。

    苏任华解释道:“一会儿给您备的惊喜。”

    “哦是吗!”沈兰佩笑容满面,对着附近的宾客道:“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能看到惊喜!”

    “还是您享福哟。”

    “是啊儿孙满堂,多好!”

    一直坐在一旁不参与话题的夏文秀忽然问:“怎么没有看见你们家小儿子苏明冉?”

    今天是沈兰佩的寿宴,有眼力见儿的都不会在这种日子提起苏明冉惹得苏家人伤心。

    但其他人不提,夏文秀偏偏要提。

    苏任华扬起的笑容减淡正想着用什么话题给揭过去,沈兰佩却和杨青山换了个位置,拉着夏文秀的手热情地道:“夏太太也知道我们明冉?”

    “当然了,他钢琴弹得很不错,是个很好的孩子。”

    沈兰佩道:“确实啊,我们明冉——”

    “妈,您的蛋糕来了,先切蛋糕。”苏任华强行打断沈兰佩的话。

    “好好好,先切蛋糕。”

    之后没有人再提起苏明冉,苏任华见气氛差不多了,朝着苏陌看了眼。

    苏陌接收到信息去了后台准备操控屏幕。

    路上他碰见了苏敏敏。

    苏敏敏戴着口罩遮住了浮肿不能看的脸颊,微笑着迎接苏陌,“哥,我看你把电脑搬过来了,是要帮星河在宾客面前露面?”

    苏陌对苏敏敏的反应有些古怪,“不是。”

    “我都听到了,别骗我了!我来帮你吧,你知道的,我很会弄这些。”

    苏陌有些警惕,“你怎么突然肯帮星河了?”

    “我想清楚了,我们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争这些没有用,还不如齐心协力为苏家做点事。”

    苏敏敏说得很诚恳,诚恳到眼神都是干净清澈的,“我与其在这里闹,还不如多做点事,爸爸说得没有错,我姓苏,我还得靠着苏家人过一辈子。”

    见苏陌不曾松懈警惕心,苏敏敏又道:“我从出道到现在多少靠着点苏家的关系,没了苏家,我的确什么也不是。”

    说着说着,苏敏敏眼泪一滴滴滚落,浸湿了口罩,“哥,我错了,我一会儿向父亲和星河道歉,我刚才想了很多,我的确该打,能不能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苏陌目光探究了她一会儿,道:“你帮我打下手?”

    “好。”

    两人一起把苏陌的笔记本电脑搬了过来,音响设备一一调适。

    正要把祁星河叫过来时,沈兰佩那头出了点状况着急呼喊苏陌。

    苏陌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沈兰佩那头又催促得紧。

    苏敏敏劝他:“哥,放心,我不会胡来。我知道这场宴会对于苏家,对于我而言意义有多重要。”

    “我还没傻到把苏家毁了,毁了苏家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苏陌还是不放心,又心觉苏敏敏应该干不出什么事,“你先别碰,我很快回来。”

    “好。”

    苏陌一离开,苏敏敏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她从裙子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U盘。

    这U盘里头的内容是前几天有个人匿名邮递过来的,也有一些是苏敏敏收集了很久的东西,是她在苏家生活中偶尔录制的片段,还有一些是苏家公司内部的监控。

    有一段时间,苏敏敏特别喜好拍摄vlog放在网络上,在家里摆弄各种摄像机,但苏任华不允许她拍,她偷偷地把摄像机藏在各种角落里。

    而匿名送她东西的那个人原因未知,她本想着交给苏陌。

    现在这些东西成了她解气的发泄口。

    苏敏敏重重吸了口气,看了眼在沈兰佩身旁的苏任华和苏陌,捂着发疼的脸颊,狠狠地道:“是你们逼我的!”

    苏敏敏走到宴会的正后方,那里摆放着另外一台主机。

    匿名的那人给了她一份信,告诉她苏家寿宴上有放置一台放映机,只要插上U盘按下按钮即可。

    那人好像对苏家了如指掌,也对自己的心思猜得很透。

    苏敏敏盯着U盘,她并不知未来如何,但眼下,她只想出气。

    心一横,把U盘插了上去。

    宴会正前方的屏幕上忽然播放着一段画面,画面中是苏明冉弹奏钢琴的录像。

    也不知是从哪里拷贝过来的,苏明冉穿着高中时的校服,笔直地坐在某个教室里弹奏着。

    宾客们发现正中央的屏幕有画面,还以为是什么惊喜,放下手中的事,耐心地观看。

    钢琴音乐声结束,画面一转是一处阁楼的监控录像。

    阁楼里出现苏家养子祁星河的身影,他正在虐待一只小狗。

    细长的针插在小狗的身体上,小狗不停的挣扎发抖,紧接着是苏家小儿子苏明冉扑过来护住狗的身影。

    随后画面被无限放大,清楚地拍到祁星河把苏明冉推下楼梯。

    画面又是一转,镜头晃动得厉害,似乎是有人举着手机偷拍的,镜头杂乱,但也能清晰地听到巴掌声和说话声。

    “苏明冉,你怎么敢推星河!”

    主人公来自苏陌。

    紧接着,是某个房间内的所有东西全都被丢出去的画面,苏明冉正在地上沉默地捡东西,他被赶出了苏家的住宅。

    “苏明冉滚出去。”

    同一时间,钢琴音乐声响起的瞬间,苏陌已经察觉了不对劲,苏陌和苏任华迅速跑回电脑前,却发现电脑关不了机,画面并不能停止播放。

    “把插头给拔了!”

    “刚拔断了,但放映的主机不是这台。”

    “怎么回事!”

    苏陌没时间分析了,道:“我们需要找到主机投屏。”

    他转了一圈发现了投屏上的一道光,努力拨开人群跑了过去。

    “混账东西!”苏任华骂道。

    屏幕上的画面越来越快。

    苏明冉去苏陌办公室被苏陌砸伤了头部歪斜着倒在办公室,苏陌不允许任何人去扶,周围人起哄嗤笑着。

    苏明冉被彻底赶出家门。

    苏家人聚在一块儿商量着如何用舆论攻击苏明冉。

    祁星河拿着苏明冉所作的曲子,得意洋洋给苏陌打电话。

    祁星河再次虐狗,小狗的血浸湿了那块地。

    一幕幕的镜头,记录着苏明冉在苏家的所有遭遇。

    周围人的目光从轻松逐渐变为惊恐,从沉默到窃窃私语的指点。

    最后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成苏家人的录音。

    录音嘈杂像是被处理过的,不真切,用别的科技恢复了某种场景。

    “苏明冉是你亲生儿子?”

    “是。”

    “他和家里的关系很差?”

    “是。”

    “你经常虐待他?”

    “是。”

    “具体。”

    “我的确把他关在家里的地下室,直到他饿得受不了才放出来,也在日常生活中故意无视他忽略他,经常打骂他。”

    “哥,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是不是永远都不想见到我。”

    “对,所以你别再给我打电话。”

    “哥,你其实不讨厌我,对吧。”

    “收起你无聊的猜测,我一直都很厌恶你,不想看见你。”

    “那你如愿了。”

    屏幕依旧播放着苏明冉弹奏钢琴的声音,画面变成红底黑色,写着——

    【苏家人杀死了苏明冉。】

    【他们不得好死!】

    某个角落里,杨凌煊和苏明冉坐在一起。

    两个人穿着隐蔽,让人看不清面貌,混入宴厅。

    杨凌煊低着头问玩着毛绒玩具的苏明冉,“这出好戏你看得精彩吗?”

    苏明冉懵懂地抬头看杨凌煊,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于是杨凌煊换句话问:“还想留在这里吗?”

    苏明冉摇头,这里位置偏僻人少,加上是苏明冉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杨凌煊又用玩具哄着苏明冉,苏明冉才没那么害怕。

    他依赖地看向杨凌煊,抓着杨凌煊不肯再待下去。

    “那我们回去。”

    两个人渐渐走远,身后是乱成一片的宴会厅,杨凌煊背着苏明冉一步步离开苏家,离开曾经不堪的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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