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可以对他的一生负责◎
宴会内非常混乱,屏幕迟迟关不掉,苏任华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命人把正中央的屏幕无论用什么法子,全都砸了。
厅内的客人有的早已坐不住想要离开,苏任华费劲地一个个解释。
“全都是误会,怎么能够信这种人的话?”
“一定是有人想要害我们苏家!”
“苏明冉是我亲生的儿子,我又怎么可能这么对待他?”
现场闹哄哄的,宾客们的脸色各异,谁也想不到,在外狂秀家庭和睦的苏任华对自己亲儿子下手如此狠毒。
一片混乱中,夏文秀朝着苏任华走去,开口道:“请问苏先生,您的儿子苏明冉现在在何处?苏明冉发生意外到现在,你去警局询问你儿子的下落有机会?你说有人想要害苏家,意思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想害苏家,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你现在那点子苏家的资产?”
“我……”
夏文秀的连环问,苏任华根本无法反驳。
“就是!夏太太说得对!我们看得上你这点子家底?笑死人了!”
“还记得某些人可怜巴巴求我来参加沈老太太的寿宴。”
“真恶心,早知道今天我就不来了。”
实在没辙,苏任华抹了把脸,哀伤地道:“夏太太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儿子没了,我当然非常关心警方正在寻找,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关心我的儿子。”
夏文秀:“照你这么说,刚才播放的监控录像以及录音是否真实?”
苏任华:“我、我……”
“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夏文秀处处紧逼。
“不、不是!”
“可以。”杨青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夏文秀身旁,他把自己的妻子护在身后,“我刚才录了像,现在送去鉴定应该来得及。”
杨青山故意这么说,这类的鉴定相当困难,他只是想吓唬苏任华。
他和夏文秀今天来的目的是受杨凌煊委托,替苏明冉讨个公道。
果然苏任华害怕了,“也、也不用这么认真吧?”
杨青山:“我们杨氏历来和品行端正的合作方合作,虐待儿女这种行为属于私德有亏,我们杨氏坚决不能容忍。大家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孩子做错了什么要受到如此对待?”
杨青山一出口,周围人立刻声援。
“是!合作方讲究诚信,品行不端又怎么能认真操办项目?”
“我看得太心痛了,那孩子我见过一次,难得的好孩子啊!”
“都说虎毒不食子,苏明冉失踪的消息前阵子报纸上已经报道了,现在儿子还没找回来就举办寿宴,良心不痛吗?”
“我一直尊敬沈老太太,这次实在让人失望,没想到沈老太太竟然会教出这样的儿子!”
“前阵子我看网上报道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苏总,刚才说的订单退了,反正只是拟定。”
“还有我们家的,我是看在沈老太太一贯言出必行的份上,现在你们让我怎么完成这笔单子?”
“还有我的!”
“我的也是!”
“太恐怖了,谁敢和他们家合作,都把自己儿子给害死了!”
杨青山走在宴会厅的正中央,对着一众宾客鞠躬,“大伙都是做生意的,合作对象的人品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我们杨氏对合作方的人品为人极其看重。”
“今天苏家不给一个确切的说法,不说清楚他儿子苏明冉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在失踪前又遭受到什么,我,杨青山代表杨氏,永生拒绝和苏家的一切合作以及相关联的合作。”
一时间宴会厅上静默一瞬,而后热烈鼓掌。
“好!”
“我也是!”
“加我一个!”
苏任华脚一软差点又要倒在地上,苏陌扶起了他。
“父亲!你还好吗?”
苏任华脑门全是汗,他慌乱无助中,对上苏陌关心的视线,心思一转,把苏陌推到他前面。
“是是苏陌!他、他干的!苏陌害死了苏明冉!”
苏陌僵住,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苏陌非常看中祁星河,是他对我说,能把祁星河培养成大明星!所以对苏明冉的舆论攻击全是苏陌做的!”
“我是个父亲,错就错在听信苏陌的一面之词,以为苏明冉是坏孩子。”
苏任华前言不搭后语,说出去的话全都在推卸责任,也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儿啊,是爸爸误会了你!儿啊,你走后爸爸很想你,是爸爸的错!”
“都怪你哥哥,你哥哥打你,怕你和他争夺家产,就连你打的最后一通求救电话也被你哥哥痛骂了一通!”
苏任华哭得鼻涕眼泪一块儿流,硬生生完成了这场独角戏。
没有人再相信苏任华的说辞。
杨青山没等苏任华哭完,带着他妻子先一步走了,“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态度依旧未变。
其他宾客也都陆续离开,苏家刚谈下的好订单,一个都没有落成。
宴会厅里,除了苏家的人,其他宾客全都走光。
沈兰佩坐在高凳上,吞了降压药,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苏任华,“你你你,看你做的好事!怪不得你始终不肯告诉我明冉去哪儿了,明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他到底怎么了!”
沈兰佩的大儿子苏慈安抚着沈兰佩,“妈,消消气,消消气。”
“消气?让我怎么消气!今天是我的大寿宴,却被这个逆子给毁了!”
沈兰佩难受地很,她这个最小的孙子本来在苏家就不受宠爱,她又不能经常来,现在倒好,人彻底没了,全家上下还都瞒着她!
苏任华站在沈兰佩面前,低着头道:“妈,这事又不能全是我的错,苏明冉刚开始好好的,最后出事前给苏陌打了电话,您要怪就怪苏陌,您的好孙子。”
“爸!”苏陌觉得荒唐,“您现在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
“不然呢?”苏任华怒斥,“让你去弄屏幕,你弄出个什么东西来了!现在弄成一团乱,都是你干出来的好事!”
“发生这种意外怎么能怪我?您怎么不去怪苏敏敏,是她弄出来的事。”
苏陌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父亲现在只会推卸责任。
害死人这样大的名头安在苏陌头上,苏陌绝不允许。
苏陌看向苏任华的眼神没了刚才的关心,这一段时间里他被苏任华压抑的情绪,在这个瞬间全被激发,“是您刚才把苏敏敏扇得两颊肿胀,苏敏敏就是想要报复您报复整个苏家,况且您一直看我和苏敏敏不爽,我是知道的。”
“父亲,我体谅您近一段时间的不易,但今日您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寒,我做错了什么要被您这么污蔑?”
“我污蔑你?我怎么污蔑你了?刚才的事你敢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这件事并不是我从头到尾操办,您想要捧祁星河我没话说,但您不能把所有的风险都让我承担。”
父子俩一来一回吵得不可开交,听得沈兰佩越发头痛。
“好了!”
没人理会沈兰佩这声“好了”,相互间对对方的不满越积越多。
“我一早就想说了,您喜爱祁星河喜爱到疯魔的地步,他到底是您什么人?是您在外的私生子?”
“苏陌,你敢这么对你老子说话?!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
“好了!”
沈兰佩拿起苏慈准备递给她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闹够了?!有完没完?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我这个祖母!”
苏家父子俩相互对视一眼,全都沉默。
“现在争论对错有用?”沈兰佩胸膛起伏得厉害,苏慈一直拍着沈兰佩的背板,被沈兰佩甩开,“我这么大把年纪,该是颐享天年的时候,你们偏让我来搞什么寿宴。”
“我来了,也给你们家带来了人脉,现在呢?我一个老太婆,名声被你们搞臭了!”
沈兰佩一口气快接不上,好半晌才往下道:“明冉的事,一会儿再说,先说公司。今天过后,圈子里的人怎么说我们苏家,会给苏家安个什么罪名,都清楚,眼下保住公司要紧。都想办法!”
“哦。”
“知道了。”
不情不愿的几句应答声。
苏慈提议:“现在公司已经到了危机关头,我们得从中找出一个人来背这个罪名。”
沈兰佩也赞成,“任华,你怎么看?”
苏任华扫了眼苏陌,“我可不敢说话,我这个当老子的,现在都不能教训做儿子了,恐怕我说什么都不能够信服。”
“你好好说话!”
苏慈见着谁也不曾开口,咳嗽了一声发言,“我倒是觉得……”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苏任华瞪了对方一眼。
苏慈虽说也是苏任华的大哥,但他和苏任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早年苏任华的父亲在娶沈兰佩前和其他女人搞上了,沈兰佩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对苏慈一家子没什么好脸色。
苏任华更是看苏慈不顺眼。
苏慈低眉顺眼地住嘴,站得离他们远了点。
“苏陌,你说。”沈兰佩揉着头道。
苏陌也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我也不敢说,怕父亲生气。”
“你还好意思怕我生气?”
“嗯,是,我说什么您都反驳,我的确害怕。”
“你以为我治不了你?!”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祁星河闯了进来。
“祖母,既然爸爸和哥哥都不说,我能不能替您想个办法?”
沈兰佩是极其讨厌祁星河的,但在这个时候她得把个人感情放在一边,“说。”
“现在是要拉出一个人来顶罪,这个人一定得有说话权,不能让人看出来是顶罪的,也要承担一定的心理压力。”
祁星河乖巧地道:“我觉得我哥哥是个不错的人选,爸爸年纪大了,再加上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出岔子,我觉得最合适的人选是我哥哥。”
“祁星河,你在说什么!”苏陌叫道。
“哥哥,没有办法了呀,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家就这么倒了,我们还有一屁股的债务要还。”
苏任华拍着手道:“的确很好!苏陌你不用担心,你的位置先由祁星河替你坐一会儿,等到风头过去再还给你,爸爸对刚才的行为很生气,但你也知道我在气头上,我们毕竟是父子。”
苏陌想出声拒绝,沈兰佩拍着桌子一锤定音,“就这么办!”
苏陌的手抖了抖,他心中荒诞一片,脑子里不停地闪过苏敏敏对他说过的话。
“有一天我扛不住了,你猜下一个会是谁?”
下一个人,真的轮到他了吗?
……
苏明冉可以说简单的话后,杨凌煊立马联系了医生,带着苏明冉去医院检查身体。
一些常规的检查杨凌煊可以陪在苏明冉身边,轮到特殊类的,杨凌煊得离开。
苏明冉揪着杨凌煊的衣服不肯撒手,嘴里念着“宣宣”,对杨凌煊很依赖。
主治医生对此产生好奇,杨凌煊是什么样的人医生很清楚,位高权重,手底下的人没有人不敢尊重杨凌煊,从未有谁敢叫杨凌煊“宣宣”的。
既然谁都没有叫过,病人下意识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杨凌煊解释,“他小时候这么叫过我,大概认出了我。”
杨凌煊说得平静,内心却一点都不平静。
苏明冉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他的名字,代表着这一长段时间里,苏明冉是知道他的存在,知道杨凌煊是宣宣。
“那很神奇,说明在病人心里你的位置很重要。”
杨凌煊冰块的脸上有了融化的趋势,对着医生礼貌的笑,“大概是,这一段时间辛苦您了医生。”
医生戴着口罩的眼睛弯了弯,“我可不敢居功,是你细心照顾,他才能有这么迅猛的进展。”
两人说着话苏明冉被忽视了,不满地喊人:“宣宣!”
杨凌煊捏着他的脸,语气放缓,“嗯,我在,怎么了?”
苏明冉不说话,两双明亮清澈的眼眸一直盯着杨凌煊。
“他对你很依赖。”医生评价道。
“是好是坏?”
“对你还是对他?”
杨凌煊不太懂医生这句话。
医生道:“对他而言有个很依赖的人对病情进展很有帮助,但你能不能受得了?”
“虽然还没有进行特别精细的检查,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苏先生的症状受到脑部撞击的影响较大,记忆会不完善,心智也回到了三四岁的年纪,所以会显得特别依赖人。”
杨凌煊想说话被医生制止。
“你先听我说完。”
“目前不清楚病情症状到哪一步,可以肯定的是,他这种情况离不开人,并不是离开身边隔几分钟都离不了,而是病人会全身心把你看成世界的中心。”
“就像养个五六岁的孩子,你不光照顾他的身体,还得照顾他的情绪,重新教会他生活起居,有时候受到药物影响也得忍受他的暴脾气。”
“据我了解,你和他只是小时候的玩伴,他这种情况维持的时间很长,多长也说不准。还有他受伤的手得在他心智恢复到一定程度后进行手术,未来还有手部的复健,你能有多少的耐心和责任心,照顾他的往后余生?”
“你现在是单身,未来结婚生子,你的妻子愿意照顾这样一个废人,你的家人能够容忍你花费大量的精力去照顾他?”
医生说了很多,作为一名医生,他必须负责的告诉病人家属未来将会发生的事,他并不想看到病人治疗到一半,家属失去了耐心,家属可以解脱,那病人呢?
更何况,杨凌煊在血缘上和苏明冉没有关系,在法律上更是没有。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如果改变想法,我们可以换一种治疗方式,对你对病人都有好处。”
主治医生拿着单子,他下意识认为杨凌煊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但出乎他的意料,杨凌煊很快给出答案。
“不用考虑,我可以对他的一生负责。”
……
检查继续,护士见苏明冉的情绪放松了很多,拿着别的东西吸引他的注意力,和医生以及杨凌煊眼神对视后,推着苏明冉进了房。
杨凌煊站在门边守着。
进去没过五分钟,杨凌煊隔着门都能听见里头苏明冉的大喊大叫嚎啕大哭。
杨凌煊急忙破门而入,他看见苏明冉跌落在地上,抱着头,躬起身子,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瑟瑟发抖。
护士想上前去扶住他,被苏明冉狠狠推开。
杨凌煊快步走上前,抬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触碰苏明冉,生怕苏明冉再次受到惊吓,只能轻声叫着他的名字:“阿冉。”
苏明冉顿了顿,头慢慢抬起,见到杨凌煊的那一刻,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了杨凌煊。
苏明冉还在哭,仿佛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要哭完,浑身还在颤抖,嘴里不停地念着:“宣宣,宣宣。”是在责怪。
杨凌煊的手掌按在苏明冉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臂搂着苏明冉的腰,是个守护的姿势,一声声安抚着,“我在,我在,对不起,对不起。”
体检被迫中断,苏明冉的情绪非常差,整个人窝在杨凌煊怀里不肯离开,这种情况□□检没办法再做。
杨凌煊抱起苏明冉去了走廊外的长椅上坐着。
苏明冉浑身都是汗,紧紧抓着杨凌煊的衣服,还在一抽一抽地止不住地哭。
“怎么哭了?是很害怕?”
“这些都是医生护士,我也在门外,不怕。”
苏明冉根本听不进去,揪着杨凌煊的衣服,缩在杨凌煊怀里,头也不肯抬起来。
两个人相互依偎地靠在一块,杨凌煊轻声细语地安抚着怀里的人,怀里的那个红着眼睛和鼻子,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只有杨凌煊一个人可以依靠。
最后杨凌煊在医生的安排下,破例让杨凌煊站在距离苏明冉不远处,这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
而苏明冉的眼神一直放在杨凌煊的身上。
检查终于结束,医生松了口气。
杨凌煊先去了外头换隔离服。
就这会儿空挡苏明冉又闹了起来。
苏明冉被护士推到医生办公室,见不到杨凌煊的人,苏明冉在里头乱丢东西发脾气。
等杨凌煊回来的时候,医生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都丢在了地上。
他慌忙说了句“抱歉”,匆匆进去安抚着苏明冉,再收拾地上的狼藉。
医生捡起地上的纸,对着收拾满地狼藉的杨凌煊道:“这种情况在未来你的日常生活中非常常见,他一直会这样。他的头部因为药物的原因会持续性的疼,导致他的性情很差,现在是砸东西,未来可能打人,甚至会不明原因的打你。”
“你也能够忍受?”
办公室内的东西清理干净,杨凌煊拒绝了护士的帮忙,他自己抱起苏明冉,淡漠平常地道:“可以,这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他们小时候遇到的苦难比现在大得多,那时候他们都熬过来了,眼下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医生有点佩服他了。
“还有一些……”医生扫了眼杨凌煊的脸色,把话说了下去:“一些生理上的问题。”
杨凌煊疑惑不解,“生理上的问题?”
医生不好多说,想拍着杨凌煊的肩膀,又觉得对方的身份不好和他称兄道弟,尴尬地放下,“我还是觉得你多考虑,一周后可以回复我,我们再商量别的治疗方案。”
杨凌煊几乎下意识地道:“不用,我可以负责。”
医生再想开口,苏明冉又开始闹情绪,嘴里喊着“宣宣”谈话只能作罢。
从医院出来后,杨凌煊带着苏明冉回去。
原先他的住所不太适合苏明冉居住,杨凌煊特地换了一处新的住所。
地方很大空间很多,适合两个人一条狗居住。
他们是刚搬进来,许多东西还没有放置好,杨凌煊把苏明冉先带到他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苏明冉事先熟悉过多次,偶尔杨凌煊离开一小会儿苏明冉也不会害怕。
“阿冉,我要离开一会儿,给我五分钟好吗?”
公司的副总有秘密文件要交给他,他还有几句话需叮嘱,得去一趟。
苏明冉低着头玩着手里的毛绒玩具,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杨凌煊决定快去快回,叫上自家的保姆在门口帮忙看着苏明冉,迅速下楼。
来回不过三分钟,苏明冉发现没有杨凌煊的身影在房间内嚎啕大哭,还愤怒地砸东西,把保姆吓得不敢靠近。
杨凌煊回来后苏明冉却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手里头举着杯子就要砸在杨凌煊身上。
眼见着苏明冉就要砸了过去,杨凌煊毫不惧怕,疾步上前拥住了苏明冉。
怀里的人剧烈反抗着,杨凌煊仍旧抱着他不松开。
许久后,杨凌煊发现苏明冉的下身湿漉漉的。
苏明冉像是才回过神松开手,杯子掉在地上碎了满地,他害怕无助地喊着:“宣宣,宣宣…”
一声比一声低沉难过。
杨凌煊抱着他,“不怕,不怕。”
他侧眼瞥了眼一旁的保姆,眼神冷冽。
保姆哆嗦了一下,低着头全当什么也没看见。
杨凌煊不允许第二个人看见苏明冉的难堪,扶着苏明冉,头贴着头,道:“不怕,没人看见。”
苏明冉抓着杨凌煊的衣服,重复着呼喊杨凌煊的名字“宣宣,宣宣”。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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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过期药◎
杨凌煊把苏明冉抱进浴室脱了衣服帮苏明冉洗澡。
泡泡堆满了整个浴缸,刚还有些不耐烦的苏明冉起了玩心,欢快的拍打着浴缸里的水,激起更多的泡泡。
没一会儿,杨凌煊满身都是水和泡泡。
“你三四岁的时候也是这么皮?”
杨凌煊点着苏明冉的鼻子,苏明冉鼻子上沾上泡泡张嘴就要咬杨凌煊的手。
最后玩累了,苏明冉乖乖地任由杨凌煊折腾。
把人洗干净,杨凌煊迅速冲了个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浴缸里的人捞了出来,擦干。
大毛巾盖在了苏明冉的脑门上,杨凌煊擦着他的头发,苏明冉被头上的力道拉扯得来回摇晃,末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心没肺的。
杨凌煊笑得无奈,倒像是真的养了个半大点的孩子。
到了睡觉时间,杨凌煊为了方便是睡在一间屋子里,床是分开的,两个人各占着一张床。
杨凌煊给苏明冉换了睡衣,按着人躺下。
他像往常一样,拍着苏明冉的后背板哄睡,等到床上的人闭上眼睛后,伸手关掉灯再回到自己床上。
刚关掉灯躺下,旁边躺着的人忽然坐起身,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在黑夜里有点吓人。
“……怎么了?”
“宣宣。”苏明冉顿了几秒,张着口好一会儿才喊出声,“抱。”
杨凌煊凑过去捏着他的脸颊,“很晚了,你不睡吗?不睡觉明天早起头疼又要多吃一片药。”
苏明冉撅着嘴很不满,“宣宣。”
杨凌煊没有回应。
“宣宣,抱。”
见杨凌煊没有动,坐在床上的人张开手臂是个拥抱的姿势,“抱。”
杨凌煊彻底被打败了,起床走过去抱了下苏明冉,“可以了?”
“嗯。”
多了个新词。
杨凌煊笑出声,转身回去,刚躺下,苏明冉又道:“抱。”
“……”
“抱。”
杨凌煊准备无视,医生说过,有些事不能妥协,就好比现在,一旦妥协他整晚都别睡了。
但杨凌煊的无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苏明冉抱着枕头上了杨凌煊的床,软糯糯地喊了声:“抱。”
杨凌煊的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地挠了下两下,“好,抱你。”
苏明冉成功霸占了杨凌煊的床,并且求杨凌煊一直抱着他,一晚上睡得特别香甜。
杨凌煊深深叹气,他睡觉不喜欢和人睡在一起,可现在他拿怀里的人没什么办法。
第二日一早,杨氏夫妇听闻苏明冉的病有了好转,买了一大堆东西去探望。
刚进去就见到他们家儿子举着一只黄色小鸭子,陪着苏明冉玩。
家里头到处是三四岁孩子的玩具还有一些简单的图片卡,两个人仿佛来到了幼儿园。
“儿子,你背着我偷偷生了孩子?”夏文秀语出惊人。
杨青山配合道:“既然生了就带回来。”
“爸。”杨凌煊没空理会他父亲的取笑,“您替我看一会儿,我去看看粥有没有好。”
家里的佣人今天临时有事外出了,只有杨凌煊一个人照顾苏明冉。
苏明冉今天早上对早餐很不满意,大发脾气,杨凌煊正给他煮粥。
客厅里,杨氏夫妻盯着苏明冉看,苏明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喊着“宣宣,玩”。
杨氏夫妻待到傍晚才走,临走时杨青山把杨凌煊叫去阳台说话。
“你能受得住?”杨青生问。
他没有细说,杨凌煊知道杨青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凌煊点头。
“很辛苦,既然你清楚我也不多说,熬不住了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谢谢爸。”
杨青山换了一件事和杨凌煊商量,“苏家那边,跟你预料的一样,现在他们把苏陌换了下来,上了祁星河。”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谈起这件事,杨凌煊的脸色冷凝,嗤笑一声,“先给他点好处,再让他失去更多,不过这种事不用我们插手,他们自然会斗。”
……
祁星河接替苏陌上班的第一天,苏任华亲自送祁星河进公司。
苏陌比他们早一步来公司处理交接工作。
苏家现在是没什么重要工作可交接的了,只是些细枝末节还需要苏陌去处理。
处理完成后,苏陌收拾自己的东西给祁星河腾位子,而此时苏任华带着祁星河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掌声很热烈,办公室外的几名员工往那头张望,自然吸引了苏陌的注意。
苏陌抱着一堆文件放在前台,走到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里,苏任华祁星河父子俩并排站在一起,与苏任华熟稔的那几个属下连声夸赞祁星河。
“祁少爷一看就是能力非凡的!将来的成就一定很高!”
“他是我打小看着他长大的,星河的能力一直不错,我眼光很好的!”
“苏总亲自培养的孩子,还能有差的?”
苏任华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我这个儿子是从小宠到大的,有时候脾气犟得很,还希望你们多担待。”
“会的,您放心。”
会议室里和睦得很,气氛一好,几个年纪大的主管越说越过。
“要我说祁少爷的日后的成就定是能比苏陌高的!”
“话可不能乱讲,祁少爷是代替苏陌的职位,日后是要归还的。”
“我就要讲!”
一位被苏陌压了很久的高管痛声骂道:“苏陌刚接手公司时的确带出过成绩,后来呢?现在公司变成这副模样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话引起了另外一位的共鸣,“苏总,您来评评理!我们这群老家伙虽说体力不如年轻人,熬不了夜,但我们经验人脉到底是比得上一些年轻人,再者说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苏陌凭什么要把我们裁掉?”
公司亏损愈发严重,这种情况下大部分公司会选择裁员,苏陌也例外。
首先开刀的就是一些年纪大拿着固定高额工资不干活的老顽固。
苏陌安排了这些人的养老问题,那群人却一点也不理会苏陌的用心,在苏陌办公室闹了很久,后来苏陌不打算理会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他们也不愿在辞职信里签名,一直赖在公司。
眼下祁星河占了苏陌的位置,自然得讨好新主,让他们一直留在公司混吃等死。
大家对苏陌的怨气积怨已久,现在有人起了个头,会议室的气氛也跟着逐渐变得浮躁。
“谁不是二十来岁进公司的?我年轻的时候多少个公司来挖我,开的工资比这儿好上几倍,我为什么没走?我是信苏总信苏家能够护我一辈子!现在……心凉了。”
“你们是单人在苏家打拼,我是带着我儿子一起在苏家。我儿子高材生进公司三年,勤勤恳恳费心费力为苏家,结果只是犯了一件小错误,就被苏陌给开除了!”
“我年轻时苏总多次夸赞我的方案,自诩老了也能够带领新的一批年轻人为苏家提供新鲜血液,小苏总似乎对我很有意见,我的方案他看也没看,直接毙了。”
苏任华还在公司时,公司员工总体的年龄结构一直维持在三十五岁左右,常年被这群老家伙的亲戚霸占重要职位,没能有新鲜血液注入公司,已经跟不上其他公司的发展。
苏陌正式上任后,大刀阔斧的改革,总算是把一些高官家属带来的腐朽气息驱逐出去一部分,这当然损害到了某些群体的利益,他们厌恶苏陌理所当然。
苏陌一直在会议室外听着,他清楚那群人对他的厌恶,那群人不理解自己,自个儿的父亲应该会理解。
还没等苏任华安抚这一帮人,祁星河忽而上前道:“我非常理解大家,但现在公司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哥哥实在没有办法才做出这个决定,我相信我哥哥也是不愿意的!我替我哥哥向你们道歉。”
说着祁星河向会议室的众人鞠躬。
祁星河的这一番话说到几个老顽固心坎儿里了。
有几个老顽固当成感动到落泪,“我就说这孩子好,将来必有出息!”
“好孩子好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你办妥。”
“瞧瞧这格局,和某些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会议室内,众人表忠心说得差不多了,往会议室出口走去。
拉开门正好撞上了苏陌,众人面面相觑。
即便苏陌现在的职位被撤下,他在公司的余威还在。
这群人只敢在苏任华面前说三道四,在苏陌面前显得特别老实。
双方打了个面罩,一群老家伙灰头土脸地溜走。
苏陌的眼神落在还在会议室说话的两个身影上。
苏任华对祁星河刚才的表现很满意,“谁教你的,做得很棒!”
祁星河瞥见门外的影子,乖巧地道:“当然是哥哥教我的了,哥哥一直都是我的榜样。”
祁星河深知现在还离不开苏陌的帮助。
苏陌从过去到现在,在苏家的地位仅次于苏任华,祁星河也一直被压在苏陌之下。
在祁星河看来,苏陌的确很宠爱他,但这种宠爱有些畸形,是上位者对弱势者的宠爱,把祁星河当做一只乖巧的宠物,如果不听他的话,那么所有的宠爱都会被收回。
祁星河可以一直伪装成苏陌最听话,可他的身世注定成为一颗雷。
眼下机会难得,他必须好好把控住,该讨好的人得讨好,该维持的关系得维持。
他讨好苏任华之前的部下是想在公司立足树立威信,维持和苏陌的关系是因为公司现在还需要靠他。
一旦这几层关系逐渐化为灰烬,那他,祁星河,将再也不需要看人脸色过活。
“爸,我刚了解到哥哥为了公司发展很辛苦,哥哥太了不起了!”
苏任华却没有对着这句话表示赞同,他道:“你现在刚进公司,有许多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或者问刚才的那些叔叔们,不要怕,大胆问。”
还要再叮嘱几句时,苏陌走了进来,“父亲您对星河这么在意,要不要我的位置直接让给他坐?”
寿宴的事苏陌看透了苏任华。
苏任华为了推卸责任把脏水全泼在他身上,自己之前为了苏任华隐忍忍耐,顾忌苏任华年事高身体逐渐变差而承担下来的压力,全都成了笑话。
难道苏任华从小花费心思培养他长大,就只是为了在方便的时候推卸责任?
苏任华今天不想和苏陌产生争执,道:“你是知道的,只是暂替你的位置。”
苏陌拉开凳子坐下,“对,暂替,谁知道以后的事?”
“我当初进公司时,您有过今天这样为我说过话?”
“星河年纪小。”
“我上任时年纪也不大。”
父子一来一回的争执,祁星河出面劝架,“哎呀,都是一家人!”
“爸爸,你区别对待我和哥哥,哥哥当然吃醋了!哥哥,不用担心,我的能力是比不过你的,况且我还是个外姓,怎么可能接手公司的事务?”
“你们两个不要为了苏敏敏吵架,寿宴的事情都是苏敏敏干的,等到找到苏敏敏教训她一顿就可以啦。”
父子俩的面色稍好了些,苏任华想着祁星河还得苏陌多帮衬,拉下脸面给苏陌一个台阶下,“寿宴的事,是爸不对,阿陌你原谅爸行不行?”
苏陌坐在凳子上不理睬。
苏任华叹口气道:“你也清楚你们的祖母有多严格,那天寿宴后,我被你们祖母罚跪在祠堂,跪了一个晚上,我也是为人儿子,下意识害怕你们祖母,这才口不择言。”
祁星河帮衬着苏任华道:“爸爸我非常理解你,祖母的寿宴我不能上场,心里难怪却也知道不能为难爸爸。哥,你就原谅爸爸这次吧,他也是想为整个家好。”
苏任华与祁星河一唱一和的,倒是把苏陌心里那点子火气给消退了。
“行了,星河跟我过来吧,我教你公司的日常事务。”
祁星河乖巧地跟在苏陌身后,“谢谢哥哥!”
一上午苏陌都在教祁星河怎么处理公司的基本事务,但祁星河一心只想接订单。
“哥,咱们苏家现在真的接不到单子了吗?这会不会影响到我后面进入娱乐圈啊?”
“我可以学的哥。”
由于苏任华不停地向银行借贷,苏家上下的资金濒临匮乏,打进娱乐圈需要花费大量金钱疏通关系,资金链一断原本在下周送祁星河出道的计划流产,祁星河自然是关心他的未来发展。
苏陌扫了眼祁星河,教了祁星河一上午的东西,祁星河什么都没学明白,现在竟然还想着接订单,订单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谈下来的?
“你先把公司基本事务学会,再跟着财务那边学会看账,然后在学习公司的整体人员管理。这些都摸清楚了,再谈订单。”
祁星河苦恼着,“啊,这么多啊!”
苏陌敲着桌子,“这还算多?我刚接手时,公司一团乱麻,我说过什么了?别一口气就想吃成大胖子。”
在苏陌眼里,祁星河比起苏明冉是强点,跟自己比差了很多。
苏陌为人高傲,除了对待自己的父亲会放下点面子外,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所以祁星河接替他的位置,苏陌答应得很痛快,他猜测要不了一周时间,祁星河会把公司经营得一塌涂地,到时候还得他去处理。
祁星河多少才知道苏陌的心思,他装作无意地问,“哥,如果我试着帮家里接到了订单,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怎么会?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那就好。”
之后几天,苏陌偶尔会回公司一趟,剩下的时间都在想方设法挽救公司。
苏任华欠银行的债务有些多,如此下去公司亏损会越来越严重,苏陌得想法子挽救。
寿宴的事影响太大,以至于苏陌对外的人品都受到严重影响,一些平常与苏陌关系较好的朋友都远离苏陌,苏陌只能另求他路另外搭关系。
建立新的合作关系非常困难,尤其是得避开杨家的势力范围,苏陌每天喝得烂醉如泥地回去,每次回去家里全都睡着了,灯也熄了,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
家里的保姆陆续辞职,没人给他递蜂蜜水,苏陌吐了口气,摇晃着身子回了房间。
一头栽进被子里,苏陌抱着被子恍惚察觉衣服口袋里掉出东西。
他迷糊地拿起,是一板醒酒的药片。
不记得他买过这种东西,拆了一片丢进嘴里培养睡意。
快要睡着时,苏陌猛地惊坐起,这东西好像是苏明冉放在他兜里的。
这件衣服苏陌很久没有穿过了,里头的一板药恐怕早就过期了。
苏陌脑子里一边思考吃了过期的药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一边回忆这板药所发生的事。
那年苏陌刚接手公司,平常处理公司事务已经够繁琐,下班后还得和一群酒鬼喝酒,早已身心俱疲。
他记得每次回去都是凌晨三四点,客厅里有一盏灯始终为他亮着。
头几次,苏陌以为是保姆,后来才发现是苏明冉。
苏明冉坐在客厅里拿着一本作业本,犯着困等他回家。
见到他回家,苏明冉的瞌睡也跑走了,惊喜地道:“哥!你回来了!”
他忙站起来为苏陌脱去外套,“哥你又喝这么多的酒!我给你的醒酒药吃了吗?”
“哥,你穿了我送给你的衣服啊!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苏陌只觉得他废话多,他并不觉得苏明冉是好心的。
家里头的人知晓了他接手公司后,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恭敬顺从,尤其是祁星河,变着法子向他要东西。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苏明冉是在讨好他,向他索取东西。
“我的事,不用你管。”苏陌摇摇晃晃起身。
苏明冉去扶他,被苏陌推开,苏明冉没法子只能塞了一板新的药给他。
“哥,你喝醉了得吃解酒药,否则第二天头会疼。”
那板药被他胡乱地塞进衣兜里直到现在。
苏陌坐在床上,他没有开灯,揉着发痛的额角,目光呆滞地望着那板过期的药。
他想着的确要吃解救的药片,刚吃了过期的药该是没有效果,如果不吃,明天怕是起不来了,他还有重要的客人没见。
从床上起身,苏陌跌跌撞撞敲着隔壁祁星河的门,“星河,星河!”
他对苏明冉那样苏明冉都会守着他,他对祁星河如此只好,祁星河肯定会更加关爱他。
敲了十多分钟,祁星河才被苏陌给叫起。
祁星河揉着没睡醒的眼睛开门,有些生气地道:“哥,你干嘛!”
苏陌打了个酒嗝:“我喝醉了。”
祁星河更生气了,骂道:“你喝醉了就喝醉了,为什么要敲我的门?你不知道我每天一大早就要去公司开会吗?大晚上吵醒我就为了这点事?”
苏陌道:“我想要解救的药片。”
“那你自己去买啊?大晚上敲我的门有病吗?!”
祁星河地把门重重关上,不再理会外面的酒鬼。
苏陌始终敲着门,“祁星河你还是不是我弟弟?我现在难受得很,去给我买药!去给我买药!”
苏陌敲了很久,祁星河也没有开门,他坐在祁星河房间门口,忽而发出笑声,不知道是因为祁星河没有帮他买药,还是因为衣服口袋里那板过期的药。
在祁星河门口坐了一晚上,直到天亮了苏陌才回去。
他睡了两个小时就得起来,去浴室匆匆清洗了会儿,出来时碰见了严倩。
家里的佣人都被清走了总要有人做家务,这个人自然落在了清闲不用出去工作的严倩身上。
严倩怀里抱着一堆脏衣服,指着地上苏陌刚换洗的衣服,问:“这些都要洗的?”
最上边是苏陌的外套,这件外套苏陌隐约记得是苏明冉送给他的,昨天他出门时合适的衣服都没有干,只能套这件。
他穿上后才发现衣服小了点,但面料很不错,也不知苏明冉哪来的钱。
苏陌把外套拿起小心地拍了拍,放在一边,“这件不用,其他的要。”
严倩不满地道:“你每天都换衣服有没有考虑过我一天要洗多少衣服?”
苏陌挑了挑眉,“没有。”
严倩脸往下拉,口气不佳地道:“苏陌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
苏陌走到衣柜,严倩洗东西慢又不会用烘干机,他柜子里的衣服大部分都拿去清洗,每天只能重复着穿着穿过的外套。
他拿起前天没来得及丢给严倩清洗的外套抖了抖穿上身。
“你不是说宁愿没生过我?我为什么还要把你当成母亲看?”
“苏陌你……”
“你跟我说这会儿话的功夫,家务事早干完了,”苏陌淡漠地瞧着严倩,“你现在就只是苏家的一米虫,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叫嚣?”
他把苏明冉送他的衣服套上防尘罩挂在衣柜里,又戴上一块手表,出了苏家,完全没顾忌一旁的严倩。
严倩把衣服全都扔在地上发泄。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陌每天早出晚归谈投资维护苏家与杨家的关系,试图挽救公司,祁星河则是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处理着繁琐的日常事务,还要安抚着那帮老家伙。
苏家的经营状况日渐下滑,每天都是入不敷出。
祁星河这些天和公司财务打交道的次数多,他每天见着公司的财务账单也很愁。
苏家欠银行的债务越来越多,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公司的经营状况会愈来愈困难。
现在苏家急需一笔资金解决现状。
虽知道问题症结所在,但实施起来却有难度,苏家的生意被杨家那头阻断了,要想绕过杨家自行和其他合作方签约,难度极大。
祁星河敲着笔在神游,底下人正讨论着七嘴八舌讨论着公司的经营状况。
“我记得苏敏敏之前谈下了好几个单子,只除了签订合同了,有几个草拟了合同过去,这些还能继续签约吗?”
“不清楚,你也知道苏敏敏的单子和其他的订单不一样,她那种算是权色交易,柳季青还在的时候咱们也得罪过不少人,但有些喜欢柳季青的人会瞒着上头私自达成合作。”
“那会不会有些人瞒着杨家偷偷地和我们达成合作?”
“不好说,那阵子柳季青陪了他们好一阵子,什么花样都来,苏敏敏能同意?”
祁星河的手一顿,找了个借口先一步回了办公室,尝试着联系之前苏敏敏谈下的单子。
祁星河试着打了一通电话,并没有多费口舌很快对方汇了款。
“敏敏的电话最近为什么打不通了?我还以为你们不和我合作了,我可是瞒着杨家瞒着公司上下给你们汇款。”
“你们交货的时候换个牌子贴标签,别让人看出来。”
祁星河在电话里笑得灿烂,“好的放心,我们一定照办。苏敏敏最近生病了所以才没有接电话,等她病好了,我让她陪您喝酒。”
“那让她好好休息,这笔单子我冒着高风险单独和她签订,等她好了,陪我喝个几个晚上。就这样,挂了。”
一共打了三通电话,只成交了一笔订单,这对于苏家来说是件大好事!
祁星河很是得意,他发给苏任华,得到了苏任华的高度赞赏。
后来几天,祁星河拨通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成交的生意也逐渐增多,原本是苏敏敏的功劳现在全成了祁星河的,公司上下都对祁星河另眼相看。
“小苏总的弟弟真够了不起的,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还能谈成合作,替公司缓了口气啊!”
“确实是!我还以为只是个草包!”
“你别乱讲话,小心被人听去了,你还要不要你的工作了?!现在是裁员的危险关头!”
随着订单的增多,祁星河在公司里的威信越来越大,尤其是公司的那几个老顽固,把祁星河吹上了天。
从祁星河进公司开始,他们就围在祁星河的身后像个忠心的护卫。
祁星河的办公室被他们又装修一番,布置得相当奢华,之前那些只听苏陌吩咐的员工被老顽固们集体排挤,现在公司上下都没有人不敢听祁星河的话。
甚至祁星河做得稀烂的账本,都被老顽固们当成珍宝,给公司上下的员工欣赏。
祁星河在公司的日子是冷了有人递毯子,饿了有人早早备好饭,所有的决策全都被夸赞,就算是喝一口水都被人赞美。
渐渐的,以往只有苏陌才有的待遇,现在全成了祁星河的。
而祁星河所做的一切苏陌并不清楚。
某天,苏陌费了不少口舌终于拿下十来万的小单子,回公司开发票时,发现前台对他说话非常不耐烦,甚至根本不认识他。
他不明所以。
自己天天喝到吐厕所才拿下的单子,对于公司而言是不起眼,但眼下公司困难,这算是开门红了,为什么自己回个公司都不能受尊重?
苏陌拧着眉头,拍着桌子,“你主管是谁,叫他下来,我才半个月没回公司,你就不认识我了?谁把你招过来的,叫他过来!”
前台对着镜子补妆,得意洋洋地道:“祁总把我招来的,你算是哪根葱,敢这么跟我说话!”
苏陌在大厅大发雷霆,隔了好久人事部主管才慢悠悠下来,“哎呀我当时谁来了,原来是小苏总来了,您有什么事吗?”
苏陌指着前台道:“把她给我开除了。”
“那可不行。”人事主管摆动着刚做好的指甲,“她是我们祁总亲自放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家帮着祁总谈了好多生意,可不能把她开了。”
“您都被革职了,就好好待在家里休息,别到处乱晃招人烦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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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别怕,我会保护你”◎
从没有人敢在公司内与苏陌叫板,自苏陌接手公司后,他上任第一天的确有个别几个老顽固当面刺过他,他一一回礼,后来再也没有人对他说过重话。
苏陌在公司是绝对威严的存在,就连苏任华也没有这样的待遇,但他才离开公司满打满算一个月,彻底每回公司才半个月,连个前台都能不尊重他,这是要造反?
苏陌从上至下打量着前台以及人事主管,他不想争执太累了,对于犯蠢的人他一贯没有耐心,挥着手道:“关于工资的事,明天联系小吴,你们现在就可以滚了。”
那两个人倒是一丁点儿也不怕,“我说小苏总,我尊称您一句小苏总是看在过去的面子上,现在您并不是总经理,在苏家也没有担任什么重要职位,人是您说滚就可以滚的?”
苏陌不理会他们俩,拿起手机给祁星河打电话。
电话隔了很久才被祁星河接通,“哥?你有什么事?”
电话里祁星河的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傲慢,听得苏陌有些不舒服。
“你在哪儿。”
“办公室。”
“我去找你。”
苏陌挂断电话,最后看了那两人一眼,坐上了电梯。
他的电梯并不是以往的专属电梯,电梯里一起上楼的员工很多,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把他当做不存在,没有人和他打招呼。
通常他坐普通电梯遇上员工,其他人都会和他亲切打招呼或者拍马屁,现在却把他当成不认识的陌生人。
苏陌压着火,走进祁星河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祁星河正找着镜子比对角度观察他的脸。
最近有一款新的技术,他想去试试,把他的鼻子弄得更加尖翘一些,以目前公司的订单量,再过不久苏任华应该可以考虑把他送进娱乐圈内了,他得重视起来。
正观摩他的鼻子,苏陌直接推开办公室的门。
苏陌刚进他曾经的办公室,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向四周望了望,心里一直压着的这口恶气,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哪里来的钱布置装修?你不清楚现在家里头困难,还到处乱花钱?”
苏陌的口气不算特别冲,但声音大,还沉浸在要不要去动鼻子的祁星河被吓了一跳。
“哥,你进门前不懂先敲门?我秘书呢?怎么没人向我告知你来了?”祁星河收起镜子靠在靠椅上,姿态十足高傲。
苏陌在公司时,每次祁星河进公司都会由属下通知给苏陌,再放祁星河进来。
后来祁星河来的次数多了,他没耐心等属下通知直接闯了进来,苏陌也没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疼爱的弟弟。
现在,祁星河竟然告诉他,他需要通报才能进来,祁星河是忘了总经理的位置是暂替的吗,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对他说话。
“你是翅膀硬了还是觉得你在公司能够坐稳了?”苏陌站得笔挺,说话时胸膛剧烈的起伏出卖了他此刻糟糕的情绪。
祁星河仍旧坐在靠椅上,他翘着二郎腿姿态闲适,“哥,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公司上下都得按照规矩行事,进门前先敲门这是礼貌,况且你之前也是这么教育我的。”
苏陌闭上眼强行压下心中怒火,他重新睁开眼,眼中的情绪只剩下对祁星河的质疑,“办公室的布局,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确实管不着,但你是怎么管理员工的?我刚进公司,她竟然能不认得我。”
祁星河按着桌面上的呼叫机,这是苏陌在时没有的东西,是那群老顽固专门送给祁星河的,办公室内需要什么,祁星河按着相应的按钮,办公室外自然有人送进来。
没一会儿,秘书端着两杯水进了办公室。
这位秘书是新提拔上来的,原先苏陌的秘书被调职了。
秘书放在茶几上后,上前在祁星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祁星河点头,大致了解苏陌因为什么事而发怒。
“哥,坐吧,先喝口水。”
苏陌手一挥,坐在长沙发中间的位置,他倒要看看祁星河能给出个什么理由。
“事情我了解清楚了,我倒是认为他们俩没有错。”
“你什么意思。”
苏陌眼神扫视着祁星河,祁星河一点儿也不惧怕。
“人事主管说的也没有错,哥,你现在在公司没有职位,确实管不着他们,况且你说把人家开除了,话也太重了些。”
苏陌冷声问:“太重了?”
祁星河像是对他这个哥哥无奈,叹息地道:“前台是我特地请来的门面,之前那个长得太丑,调动不起公司的积极性,人家刚来不认识你太正常不过,你好好跟人家说,她也不会冲着你发脾气。”
“我好好跟她说?我凭什么要跟她说?公司培训时没有跟她说明我是谁?”
祁星河喝了一口水,不急不缓地道:“现在公司培训改了,我认为之前的制度太过庸俗就改了,所……”
不等祁星河说话,苏陌额角的青筋已经凸起,他深呼吸口气质问:“谁让你改的?我不是说过,你好好做公司日常事务,其余的不用管?”
祁星河反问他,“哥,我也是苏家的人,虽然我不姓苏,但我现在好歹是苏家的总经理,我连个小小的公司制度都改不了,那我还当得有什么意思。”
“谁逼你当了。”
像是被苏陌这句话给伤着了,祁星河眼眸低垂,眼眶里蕴含着泪水,他吸了吸鼻子道:“好,那我把位置让回给哥哥。”
转身拿着自己一些零散的东西,出了办公室的门。
苏陌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任由祁星河出去,他倒要看看祁星河能闹出什么事。
祁星河一出去,所有员工的视线齐刷刷放在他身上。
门外的秘书和助理们慌忙地问到:“祁总,您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祁星河眼眶很红,那张被修复的漂亮诡异的脸蛋上满是委屈,“我哥回来了,这个位置该归还给我哥哥了,我一直占着我哥哥的位置,他该不高兴了。”
他这么一说,那些老顽固第一时间为他冲锋陷阵。
“凭什么!祁总进公司就是为了公司大局着想,小苏总自己犯了错退让的位置,现在风头过去了,把祁总利用完了一脚踹开他,这还算什么好哥哥!”
“就是!况且这段时间祁总的能力大家都能看到,之前公司经营都成了问题,现在在祁总的带领下,公司总算是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现在把位置要回去,算什么!”
一瞬间,所有员工都发出强烈不满。
“小苏总太过分了!”
“哪有人这样当哥哥的!”
“就算是换成了小苏总,我们也不会为小苏总效力,誓死追随祁总!”
“对!就算是要我辞职,我也愿意!”
闹哄哄的,这种场面就连苏陌也没见过,出来一看,当场愣在原地。
闹到最后,他们把苏任华请了过来。
苏任华刚进门,祁星河就朝着苏任华扑了过去,“爸,我们把位置还给哥哥好不好?他今天向我发了很大的火,我有点害怕。”
苏任华拍了拍祁星河的背板,安抚他,“没关系,爸爸来了。”
他把祁星河护在身后。
那架势像是祁星河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明明受委屈的是他苏陌。
苏陌心中的不快再加一分。
苏陌要说话被苏任华抬手制止,“你来说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任华点了一位不起眼的员工。
那员工偷偷看了眼身旁的那些个主管,主管眼神也看向他。
员工想了想,道:“是这样的,今天小苏总说要开发票回了公司,前台不认识他,他就大发雷霆迁怒于祁总。”
“祁总一气之下就说要把总经理的位置还给小苏总,这才闹的事。”
苏陌皱着眉,“你怎么说话的?我迁怒祁星河?”
员工不卑不亢地道:“您刚才在办公室内是不是对祁总说话很大声。”
苏陌顿住,不禁张口辩驳,“对,但那是——”
“苏总,我说完了,您自行判断吧。”那员工对着苏任华鞠了一躬,走在了一边。
苏陌脸色一变,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对方的套,他想解释清楚,苏任华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苏任华点头,先一步道:“我都清楚了,你们都回去上班吧。”
“你们俩跟我进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苏任华坐着,苏陌和祁星河站着。
“你想要回总经理的位置?”苏任华问苏陌。
苏陌现在脑子里有些混乱。
他来公司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原因,他来找祁星河也只是想让祁星河把那两个人开除,替自己解气,但事态的发展朝着脱轨的速度运作着,他想扭转,却根本无法扭转。
原本苏陌的预想是祁星河把公司弄成一团乱,他可以顺势接手替祁星河擦屁股,回到原来的位置名正言顺。
可谁知祁星河竟然能在短时间内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
“我——”
“我知道这原本是你的位置,无缘无故拉你下台,你的确会有所不甘。这样,你们俩凭实力说话,这阵子都接了多少单了?”
两个人一阵沉默,苏陌先开口:“刚接下一笔单子,是家小公司刚起步需要靠我们的人脉打通关系,起初由于怕得罪杨家迟迟不接,我劝了很久说这笔单子会秘密进行,他才同意。”
苏任华点头,看向祁星河。
祁星河瞥了眼苏陌,转身去办公室抽屉下拿了一大沓合同,“就这些。”
祁星河说得轻巧,手中的合同有十多份,苏陌难以相信,“都是你接的?”
祁星河:“哥哥,说得我好像接不到这些一样,我也是有点本事的。”
苏任华露着点笑,很快压了下去,“好!苏陌都看到了吧,你弟弟比你有本事,这些单子够我们公司缓和一阵子。他挽救了整个公司,这个位置理应由他来做。”
“父亲,我——”
苏任华打断他,“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这样,销售部那边缺个副主管,你先过去做做吧。”
苏陌不说话不应答,脸色绷得很紧。
“不愿意?”
苏陌脸上全是屈辱。
……
苏陌可以拒绝苏任华的要求,他一向高傲怎么可能甘愿屈居人下。
但苏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确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他没有把控好全局,他得负责,他也相信这只是一时的,祁星河不可能照理好公司上下,也担任不了这个位置。
现在唯有等待时机,不让自己脱离公司事务太久,以免到时回归公司后更加棘手。
即便对于他来说是屈辱,苏陌还是答应了。
“愿意。”苏陌把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苏任华瞧了他一眼,“行,明天正式来上班,可以吧?”
“好。”
很快苏陌降职为销售部副主管的事情传遍了公司上下,许多人都想看苏陌的笑话。
“笑死了,苏陌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使唤苏陌了?哈哈哈!”
“咱们还是悠着点好,万一苏陌重新当回总经理,我们岂不是很惨?”
“怕什么,你以为从那个位置下来有那么容易能再上去?”
“我倒是好奇苏总为什么自己亲儿子不爱,喜欢一个养子。”
“嘘小声点,我猜是私生子!”
第二日,苏陌迟了半个小时到达公司。
他昨夜又去谈单子了谈到了很晚,今早起晚了,即便他喝了一夜的酒还是以失败告终,所以苏陌很奇怪祁星河是从哪里得来的订单,那群人都不怕杨家找上门吗?
苏陌正琢磨着,昨天和苏陌起冲突的人事主管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你迟到了,迟到半小时扣今天一半的工资。”
苏陌思绪被打断,盯着人事部主管。
人事主管自动无视苏陌的眼神,用力敲着门,“你位置坐错了没发现?你现在的位置是销售部主管的位置,你位置在外头。”
苏陌的眼神逐渐锋利,他轻笑一声,“我怎么从前没看出来,你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女人。”
这位人事主管是苏陌一手提拔上来的,原先在公司内处于中立地位,苏陌就需要这样的人。
但他离开公司才不到一个月,这人转头成了祁星河的人,苏陌不能理解,他以前给的工资少吗?
苏陌不理解,他一直处于高位,不懂普通其他员工的顾虑。
人事主管年纪三十六岁,这个年纪被公司辞退后再想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非常困难,而她并不是特别优秀,她的职位也不是非她不可,很有可能被代替。
所以一向不曾站位的她,也必须做出选择,她选择了在公司初露锋芒的祁星河。
经过昨天的事苏任华的态度很明确,苏陌在公司里的地位不如从前。
她做人事主管很多年,刚进公司的时候也是个小年轻,后来见证公司的人员变动,见证苏陌的上位,见证苏陌的退位让贤,再到现在,她很了解苏家的每一位人。
苏任华是个管控欲非常强的人,其他人或许很好奇为什么苏任华宁愿扶持养子也不愿扶持亲生的儿子。
她是个外人看得很清楚,苏任华喜欢祁星河是有理由的,祁星河比起苏陌更容易控制。
祁星河无论经验还是资历都比不上苏陌,凭苏任华对于自己儿子的了解,会不知道祁星河接到如此多的大单子的原因?
但苏任华放任祁星河,甚至允许祁星河压苏陌一头。
苏陌锋芒太盛,刚进公司力挽狂澜做出过相当出色的成绩,太过显眼。
从前苏任华没有意识到,自以为是给苏陌的底子好,前阵子苏家刚落难时,苏陌的表现太过突眼,让苏任华不好受。
苏陌越是优秀,证明苏任华越是能力不足,才心生芥蒂。
苏任华放手让苏陌上位的原因其他人不清楚,她很清楚。
那时候苏任华接手两家公司忙不过来,时常出了问题,他的母亲沈兰佩知晓亲自赶过来。
沈兰佩清楚他这个儿子的能力,要求苏陌进公司接管其中一家公司,那时候她刚好给沈兰佩送茶水听到了。
“我让你从小培养苏陌,现在苏陌大了,可以接管公司上的事,你得放手让苏陌去做。”
苏任华向来对这个母亲言听计从,就算苏任华不同意也没有办法,沈兰佩手上握着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权。
所以苏陌才正式进入公司。
而她,身为公司内的人事主管,在被裁员的位置上岌岌可危,自然要放亮眼光审视夺度。
现在她需要做的是站位,不想被裁员,那么她就得坚定的站在祁星河的立场上做事,越是打压苏陌,她得到的重用就越高。
起码在公司倒闭之前,她得拿出一份亮眼的履历,前往下一家公司。
面对苏陌的眼神威胁,她根本不怕,“过奖,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苏总变成了销售的副主管。”
“好了,请你坐回你的工位。”
办公室外,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苏陌身上。
双方僵持了很久,苏陌起身挪动身子坐在了外头的大办公室外,他把手机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看什么看?”
所有人收回视线。
销售部的工作需要外勤,不管外出多久,一天下来总要回公司打下班卡,这点苏陌清楚,因为是他制定的规则。
但轮到他实施的时候,觉得这个制度太过不合理并没有按照要求打卡,以至于他好几天的考勤都是空缺的,甚至连上班卡也不曾打过。
人事部负责考勤的员工实在忍不了,向人事主管发了牢骚。
人事主管借着开会的名义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祁星河。
祁星河又借着这个借口把苏陌叫上办公室。
一同在办公室的还有苏任华。
苏任华向来不去这边的公司,一般都在另外一家公司待着,今天是祁星河特地把苏任华给叫了过来。
办公室内,祁星河先开口,“哥,你总不打卡让我很为难,人事部那边需要你的考勤,你会妨碍其他人的工作。”
苏任华点头赞同祁星河的观点,“苏陌,别让你弟弟为难。”
苏陌觉得好笑,“考勤是给其他员工看的,我还需要被考勤?我一天到晚忙什么,你们都看不见?”
祁星河反驳他,“话是这样说,但我对员工向来一视同仁,你这么做我怎么服众?”
苏任华赞同,“对。”
苏陌被这对父子俩一唱一和说得有些烦,“行,还有什么一块说了。”
祁星河就等着他这句话,“听说你见到比你高一级别的主管不向他打招呼问好?”
苏陌皱着眉,“我为什么向他们打招呼。”
“为什么不能?我之前来公司的时候,你告诉过我,需要尊重公司前辈,需要有礼貌。哥,怎么轮到你就不行了?”
“我……”苏陌语塞。
让他给曾经的属下打招呼,他做不到。
“哥,你不能这样,我发现公司上下有一部分的问题是你带来的,所以你得先做好表率。”
苏任华点头,“对。”
“我凭什么——”
“爸!”祁星河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苏任华。
苏任华把手中的财务报表扔给了苏陌,“苏陌你自己看看吧,你把公司搞成这样,你弟弟才接手一个月,公司的营收是你的几倍。”
苏陌接过,粗略看了眼财务报表,这一看发现问题很大。
整个公司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公司的运作,即便光看财务报表也能够窥探出一二。
现在整个苏家上下并不是往好的方向运作,而是偏向极端。
苏陌询问过其他人,祁星河手里的订单是苏敏敏在时谈下来的,但现在苏家并没有太多的储货量,所以必定会加购,而这些都需要钱,又必须向银行借贷。
以目前苏敏敏仅存的订单量来看,新增的量快要到头了,还是不能够彻底解决公司根本问题。
再者,这些订单的不决定性因素很多,祁星河为了成交量把违约金降到最低,违约的风险很高。
一旦那些客户收到杨家的影响违约,苏家准备好的货物出不来货,这些堆放在仓库卖不出去,银行的贷款又该谁还?
苏陌不清楚苏任华知不知道这件事,他想提又被苏任华接下去的话给堵了回去。
“好好听你弟弟的,你一个当哥哥的,还需要弟弟教你这些道理?”
“父亲,我很有必要——”
“好了,我今天难得来这里一趟,一会儿我还有应酬,先走了,你有其他的话直接和祁星河说。”
苏任华挥了挥手,离开了公司。
苏任华前脚刚走,后脚祁星河开始赶人,“哥,我还有事,就先不留你坐了。”
把苏陌赶了出去。
苏陌站在祁星河办公室门口神色呆了呆,深呼吸一口气回到了办公室。
快下班时,所有员工成群结队的往外走,像是说好了要去哪里一起吃东西,就连销售部的主管都被邀请在列,却没人邀请苏陌。
所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只有苏陌一个人坐在位置上。
“哎,我们要不要把苏主管叫上?”
“叫他干嘛!我可记得他还是总经理的时候,对我劈头盖脸一顿骂,我现在见到他那张脸就烦!”
“我也是……他那人向来是有利用价值的才会多看你一眼,要是没有,理都不会理你!”
“他是那样的人?”
“对啊,要不然他落魄的时候,你看公司里谁为他说过话!”
“我记得他当初把他的亲弟弟丢在公司不管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心肠够毒的!”
“对对对,我也觉得!那时候他弟弟好惨啊,说真的我当时特别想把他扶起来,我信佛的,见不到这种场面,但我害怕丢了工作。”
一群人越走越远,最后一个人顺手关了灯,像是根本不知道苏陌还在办公室内。
苏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一个人独自坐了很久,黑暗遮住了他的面颊,看不清情绪。
隔了很久,苏陌起身,去了天台。
他有公司天台的钥匙,自从苏明冉从天台上失踪后,门被他上了锁。
推开门,天台的风很大,吹得苏陌的头发凌乱。
苏陌找了块干净的位置坐下,望着河面。
他不明白,自己的家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疼爱的弟弟为什么不替他出头。
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两个弟弟、苏敏敏还有他坐在一起。
那天家里停电,祁星河和苏敏敏都很害怕,苏明冉看着他的脸色加入了他们几个小群体。
晚上外头的风非常大,把窗户吹开发出阵阵声响,祁星河和苏敏敏吓得到处跑躲了起来,唯独苏明冉牵着他的手。
明明苏明冉自己怕得要死,还鼓起勇气对他道:“哥,我带你跑到别的地方去,那里很安全,就算、就算是鬼来了也找不到我们!”
苏明冉的手比他小了很多,却非常有力量。
他当时厌烦这个小乞丐,甩开了苏明冉的手。
苏明冉怔愣了几秒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也害怕,别怕,我会保护你,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
天台上的风一阵阵吹着,比那个夜晚的风还要大。
风呼呼地吹,苏陌心里生出一股寒意,他想有个人握着他的手给他一些鼓励,可是身边再也没有那个小身影了。
天空中吹来一片黄叶,大抵是隔壁楼顶上养的发财树,落下的叶子吹在了苏陌的脸颊上。
苏陌把它拿下,很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同一片天空下,苏明冉躺在后院里,他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脸颊上有一片叶子。
旁边陪着他的杨凌煊见着,替他拿走。
“怎么了?”杨凌煊问,“会不会冷?要不要进里头睡?”
苏明冉今天兴致很好,非要在院子里睡觉,醒来后神色倒是有些恍惚,杨凌煊有些担心。
苏明冉不说话,抱着杨凌煊的腰不撒手,忽然他拿起杨凌煊捏在手里的落叶,丢在地上。
“对它生什么气?”杨凌煊有点好笑。
苏明冉鼓着脸颊,说了句“抱”。
杨凌煊一把把他抱起。
两个人走近向客厅,那片落叶被踩得细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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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苏陌,你这个逆子!◎
苏明冉不知道多少次进医院检查身体了,他依旧抗拒去医院,抱着杨凌煊不撒手。
身体逐步恢复后苏明冉不需要坐轮椅,喜欢像个孩子一样,粘着杨凌煊,对外界处于封闭状态只有对杨凌煊,是依赖的。
他们的主治医生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举动,瞧着杨凌煊耐心地向苏明冉解释为什么要去做体检,苏明冉像是不肯听,牢牢抓着杨凌霄的手,杨凌煊任然轻声劝他。
“不检查以后和小黄一起玩,你跑不过它了。”
苏明冉恢复体力后很喜欢和小黄一起玩闹,他不怎么活动只看着小黄在他身边乱跑乱跳,然后孩子气地看向杨凌煊。
那模样像是在说,看小黄更喜欢我!
“我们去检查,可以快点回去和小黄一起玩。”
苏明冉甩开杨凌煊的手,又有点害怕陌生的环境,只好挨着杨凌煊独自生着闷气。
“好了,快去做检查,我一直陪着你。”
这才哄好苏明冉。
杨凌煊带着苏明冉去做检查,依旧不肯放杨凌煊离开,好在医生习惯了,允许杨凌煊陪同。
有些项目苏明冉不能一直牵着苏明冉的手,苏明冉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杨凌煊。
医生趁着这点间隙和杨凌煊说话,“他最近身体状况如何?”
杨凌煊回答地很认真,“说话有点费劲只说几个字,吃饭偶尔碰见不喜欢吃的东西会放在一边,被我看到说了他后也会藏起来。”
“睡觉需要人陪着,不陪着闹情绪,睡眠倒是还可以。”
“有时候总会走神,长时间盯着某个地方看,除了我有点害怕其他人,也害怕陌生的环境。”
杨凌煊还要说得再仔细一点,他甚至想把每一天发现的一点事都告诉医生。
医生及时打住他。
“大概明白他目前的情况。”
杨凌煊问:“他这种状况还需要多久?需要吃多久的药?是药三分毒,能不能减轻一点,他吃药总是吞不进去干呕,有没有办法能够让他顺利吞进去?为什么他只能说几个字,会对后来有影响吗?他的手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问了一连串,医生已经不知道该回哪一个。
“依我看,有你这么一位‘家长’在,他恢复是迟早的事。”医生回他。
“我怕做不好。”杨凌煊难得在这件事上没有自信,对于照顾苏明冉,他很多事是第一次做,担心弄疼苏明冉,担心做得不够好。
“你做得够好了。”医生诚心地道:“以他现在的恢复能力,完全康复是迟早的事。”
检查在两个小时后完成。
刚完成,苏明冉跑到杨凌煊身边,紧紧抱着杨凌煊的手臂,瞪着这些医生和护士,软软地道:“坏!”
医生被逗笑了,假装凶巴巴地吓唬他,“我怎么坏了!你检查的时候不听话,到时候我天天把你抓来做检查!”
苏明冉“嗷呜”一声,整个身体藏在杨凌煊身后,不停地喊:“坏!坏!坏!”
周围笑了一片,杨凌煊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按在胸膛上,也笑得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苏明冉一直都在说“坏”,偶尔会冒出两个词“坏人”。
医生说苏明冉恢复得不错,各项检查都很合格没有出现别的状况。
但恢复是分阶段,苏明冉逐渐接触外界事物越来越多,心智逐步恢复后,或许会发生抗拒外界事物的反应,需要杨凌煊做好心理准备。
杨凌煊想着医生的话,一个不注意有些走神马路上闯出一辆逆行的电动车,他下意识踩下刹车。
车子停靠在路边熄了火,副驾驶上苏明冉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杨凌煊心疼坏了,他急忙解开安全带把人抱在怀里。
苏明冉在同一时间张开手臂抱住他。
“坏!”
也不知道是说车子坏,还是杨凌煊坏。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杨凌煊安抚着他。
苏明冉鼻子一抽一抽的,吓坏了,一直在反复念着:“坏!坏!”
两个人在驾驶室上抱了很久,苏明冉才被安抚好。
松开怀抱,苏明冉哭得脸蛋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还不肯让杨凌煊擦掉。
“你不擦等着晚饭吃光吗?”杨凌煊点着他的鼻尖笑话他。
车里的纸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杨凌煊用袖子擦掉苏明冉的鼻涕眼泪,一点也不嫌弃脏。
“坏!宣宣坏!”苏明冉鼓着张脸叫着。
“好,我坏,再坏也要擦眼泪,一会儿眼泪干了,脸上干巴巴的。”
苏明冉不服气地继续说:“坏!坏蛋!”
杨凌煊捏着他的脸颊,“学会了新词了?”
“坏蛋!”苏明冉嘟嘟嚷嚷的。
他们回了家,保姆已经做好了饭菜,杨凌煊喂着苏明冉吃掉。
晚餐后,苏明冉在客厅玩弄着玩具,小黄时不时跑过来捣乱,客厅里偶尔响起苏明冉骂小黄“坏蛋”的声音。
热闹又温馨。
杨凌煊在他的书房处理着事情。
关于苏家的事,他参与的内容不多,轮不到他来操控,局内已经乱成一团,他作为一个局外人一直在旁观,偶尔插手,只等待致命一击。
现在苏陌已经被拖下水,没了苏陌的苏家,已经摇摇欲坠,但还不够。
按着笔思索着,房门被人打开,杨凌煊的眉头一紧,他最厌恶不敲门随意进出他书房的人。
看到来人的瞬间,紧皱的眉头松开,换成温和的神情。
“宣宣!”苏明冉举着他拼好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炫耀地给杨凌煊看,“看!看!”
杨凌煊放下笔,揽着苏明冉,“嗯,我在看。你做的是什么?”
“宣宣!”
意思是做的东西是杨凌煊本人。
杨凌煊静默了会儿,点头,“嗯,好看。”
苏明冉更加得意,高兴地在杨凌煊怀里蹦蹦跳跳。
房间内一条小黄狗摇着尾巴跑了过来,试图加入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苏明冉又举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炫耀给小黄狗看,“宣宣!”
小黄:“汪汪!”
杨凌煊彻底被逗笑了。
书房内欢声笑语,杨凌煊的手机响了,他翻看着,是有关顾家的消息,提到了顾沛和苏明冉地过去。
好半天杨凌煊放下手机,抬着苏明冉的下巴。
苏明冉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眸眨着眼,“宣宣?”
杨凌煊问:“你和顾沛是什么关系。”
“嗯?”
杨凌煊看了他一阵子,拧着他的鼻尖,不说话。
……
苏敏敏这一段时间过得喜忧参半。
离开苏家前她交过一男友,这男的比她大十岁,很有钱,逃离苏家后苏敏敏去投奔他。
苏敏敏不想被苏家人找到,行踪一直很隐蔽,在男友的公寓里住了好几周没有出去过。
后来某一天,她男友气冲冲地回到家,质问她的行踪。
苏敏敏很委屈,“冯立德,你怀疑我?我一天到晚呆在家里连门也没有出去过,为你洗衣做饭,伺候你吃穿,你竟然怀疑我!”
冯立德把手机扔给她,“你跟我在一起之前说得倒是好听,什么和你在一起之前交往的男友连嘴也没亲过,现在我才发现全都是谎话!”
苏敏敏这个男友有个怪癖,不喜欢自己的女友有前科,要求女友的初恋对象是自己。
当时苏敏敏觉得这男的有毛病,挑女人又不是挑裤衩,还不允许别人穿过,奈何对方特别有钱,她又急需一个依靠勉强凑合过,就骗对方自己没和别人交往过。
两人在一起前,冯立德四处打听她过往的情况,苏敏敏全都打点好了冯立德打听不出什么,两个人顺理成章成了情侣。
冯立德虽是有这个臭毛病,但两人相处还算是愉快,冯立德对她很大方,生活上的事也尽力满足她。
苏敏敏期待着两个人正式成为夫妻后的生活,只要她和冯立德结婚,她就不用惧怕回家了,甚至可以高苏陌一头,说不定全家人都得哭着求她原谅。
眼见着冯立德似乎发现了什么,苏敏敏娇俏着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你撒谎。”
她拿起手机一看。
手机里头的内容触目惊心。
祁星河以她的名义和她曾经的顾客签署订单,这些顾客签下单子后四处找她,为了找她好几次去找祁星河那边闹,苏家人又找不到她,于是把她的私人物品全都给了那群色老头。
那群老头用完了后再打着她的名头进行售卖,被冯立德看个正着。
苏敏敏对祁星河恨得咬牙切齿,她慌乱地解释,“立德你先别气,听我说,我……”
冯立德此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指着苏敏敏的鼻子骂:“贱人!你还想骗我?我去你家公司找你弟弟了,你弟弟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
“你前阵子还和一些老男人不三不四,你们家那些单子全都是你喝酒陪那群老男人睡才得来的,什么没交过男友,什么第一次谈恋爱,都是骗我的!”
苏敏敏手微微颤抖,她双手握拳竭力忍住,闭上眼咬着牙,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吞下,再次睁眼时,眼里闪动着泪光,很是楚楚可怜。
“立德,你难道不清楚我们家和我的关系吗?他们在外头造谣我,所以我才从家里逃出来,你不是知道吗?”
冯立德甩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她在酒局里穿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和男人喝着交杯酒。
看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细看却有问题。
苏敏敏是坐在一男人的腿上,她左手边的男人摸着她的大腿,右手边的男人摸着她的腰,和正对面的男人喝花酒。
这张照片气得冯立德脸都绿了,“你怎么好意思又用这一招来骗我?”
“苏敏敏,我待你不薄啊,你就是这样伤我的?”
当天晚上,苏敏敏被赶出了门,她和冯立德正式分手了。
苏敏敏抱着自己的衣物敲着冯立德的门,她很害怕冯立德就这么把她赶出去。
冯立德去找了祁星河,祁星河一定知道她在这儿,祁星河知道代表着苏家已经知道,她那个父亲必定把她抓回去,扒她一层皮。
苏敏敏哭着求男友:“立德,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先把门打开,等我找到房子我再搬出去。看在我们两个交往一场的份上,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她敲了很久的门,冯立德始终没有回应。
在门后待到后半夜,苏敏敏抱着一堆东西从冯立德的小区里出去。
她一路左顾右看生怕被苏家的人发现把她抓回去,可惜出小区大门的时候还是被人拦下了。
苏陌身边的小吴逮住了她,对她笑着道:“苏大小姐,回家吧,我们苏总想你很久了呢。”
苏敏敏退后两步,猛地转身就跑。
小吴见苏敏敏跑进了小区,而这小区保密性很高,门口的保安不认识小吴根本不放他进去。
苏敏敏就此躲过了一劫。
第二日上午,苏敏敏在小区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钻了出去。
她四处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猫着身子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一路奔驰着在一栋大厦前停下。
苏敏敏交了钱下车。
她一身臭烘烘地去找了顾沛。
据她所知,顾沛这一阵子每天都泡在酒吧里喝酒买醉。
苏明冉的死,他很痛苦,天天活得醉生梦死的,白天就派一大堆的人去河里捞人,什么也捞不着。
苏敏敏不懂了,苏明冉在的时候也没见顾沛对苏明冉有好脸色,现在人不在了开始怀念上了。
进了顾家公司被门口的人拦了下来,苏敏敏早有准备对保安道:“告诉你们顾总,我是苏明冉的姐姐,我知道苏明冉的消息,让他赶紧下来见我。”
半小时后,顾沛一身酒味地进了公司的接待室,发了疯般抓住苏敏敏的肩膀不停地问:“苏明冉在哪儿?他在哪儿!”
苏敏敏推开他,“你先带我去找个房子,把我安顿下来,我就告诉你。”
很快顾沛领着苏敏敏去附近的一家酒店,苏敏敏怕酒店不安全强烈拒绝,顾沛只好把她带到顾家名下的一房产住下。
苏敏敏又吩咐顾沛给她准备生活用品,在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出来。
顾沛等了她一个多钟头,好不容易等到苏敏敏才出来,问起苏明冉,苏敏敏左顾而言他。
“你知道苏明冉在苏家到底是怎么过活吗?他们把他关在地下室,又用各种语言侮辱他,不把他当成人看。”
苏敏敏喝了一大口水,又在嘴里塞了些点心,语速很快,像是早就备好了话术,“他……”
“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在哪儿?”顾沛低沉着声音开口。
苏敏敏还想着找别的话弥补,但她的动机很快被顾沛拆穿。
“你来找我另有其他事,对不对。”
苏敏敏擦了擦嘴,倒是承认了,“顾沛你从前喜欢祁星河,是因为苏明冉是吗?”
顾沛昨夜喝得烂醉,今天还没醒就被公司的人叫了过来,他按着额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一口气喝下,“你到底来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我说苏明冉其实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你会帮苏明冉对付苏家吗?”
顾沛握住水杯的手瞬间握紧,“你在说什么。”语气严厉。
“每次你来到我们家,苏明冉都很高兴,苏明冉说过你是他唯一的朋友。在苏家他根本没有零用钱,会为了你外出打工赚钱和你一起出去玩,请你吃东西,怕被你看不起从来不说苏家是怎么对他的。”
“这些都是他喜欢你的证明。”
顾沛没有说话,只是出神地望着前方某个地方。
苏敏敏见状,趁机道:“你高中毕业的时候,那天刚好我去接祁星河,看见苏明冉望着你的背影看了很久。”
“顾沛,他喜欢你,在他眼里你一直都是特别的,现在他下落不明一切都是祁星河作祟,你要帮他报仇。”
顾沛的思绪随着苏敏敏尾声所说的“帮他报仇”骤而拉回。
他放下水杯,瞥了眼苏敏敏,“你这是想借刀杀人?”
苏敏敏笑了,“被你看出来了?我不信你不恨祁星河,不信你对苏明冉没有一点感觉。”
顾沛站起身,既然没有苏明冉的下落,他也不想和苏敏敏多废话,递给苏敏敏一张名片,“我不好出面,你有什么想做的告诉他,他是我三叔,外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会帮你。”
苏敏敏连忙接过,她看了眼名片上的内容,再抬头时,顾沛已经走到门口。
“房子你可以继续住下,我不会告诉你的家人,但是日常生活之类,我不负责。”
苏敏敏把他叫住,“顾沛,你为什么帮我?”
顾沛停下脚,背对着苏敏敏道:“你说的,他喜欢我。”
“只因为这个?”
“对。”顾沛转过身,眼神渐冷凝视着苏敏敏,“所以如果让我知道你对我说了谎,苏敏敏,你清楚你的下场。”
门被关上,苏敏敏回过神发现自己浑身冒着冷汗。
……
几天后,苏敏敏躲进顾沛名下公寓的事很快被祁星河知道了。
祁星河劈头盖脸地骂下头的人,“你们怎么做事的?苏敏敏是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的都能抓不到,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属下们接连推卸责任,“天太黑了,我们也不好扰民。”
“保安不让进,我们也不能强行进。”
“都是一群废物!”
属下们低着头仍由祁星河骂人。
其中一名属下舔着脸递上来一张企划案道:“祁总,您消消火,苏敏敏迟早都会被抓到,您先看这个。”
“我今天下午碰见张总了,他拉着我非常想和我们合作,这个是项目的企划案。”
祁星河扬扬眉,“他不怕杨氏那边的人了?”
“您不知道,张总有个宝贝女儿,一心仰慕杨凌煊,但被杨凌煊拒绝了,他女儿闹自杀得了抑郁症。张总求了杨凌煊很久要他去看他女儿,杨凌煊根本不理会,张总因此恨上了杨凌煊,现在公开叫板要和杨凌煊作对。”
祁星河来了兴趣,“什么项目,给我看看。”
“我看过了,这项目只要都完工了,必定能够赚钱,还不是一笔小数目,只是需要您投资入股。”
“多少钱?”
“不多,就两百万。”
这两百万是目前苏家能够挪动的全部资金,数目不算小,但这是苏家维持一个月公司基本经营的资金和现存的一些订单的结款。
动用这笔资金按照目前的情况需要召开上层会议。
祁星河问:“你确定能够赚到钱?”
“您仔细看看,张总的眼光不会错的!张总看好的项目没有一个是出过差错的,况且两家还没闹得那么僵硬时,杨凌煊总爱和张总合作,外头许多人说张总完全可以脱离杨家的庇护自立门户,可见张总眼光之高。”
“您不信可以去调查,也可以把人都叫过来查看这个项目的可行性。”
祁星河一直想再干一笔出色的业绩,完全坐稳总经理这个位置,只要他坐稳了,公司往后的恢复经营,他可以不需要再进入娱乐圈拼命工作,每天使唤其他人干活,这多快活!
但为了确保项目万无一失,祁星河还是把所有主管叫了过来开了个小会,共同商量项目的可行性。
苏家公司内各部门主管都聚集在一块儿,会议快开始了,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苏陌不请自来。
苏陌一来,会议室上的人都有意见。
“他怎么来了?不是说只有主管才能投票?他一个副主管怎么也进来开会?”
“人家好歹是苏家的人,是上面那位的哥哥,你们说话还是得注意一下。”
“需要注意个什么劲儿!左右我都在他的裁员名单上,他要是哪天再次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我都是第一个被裁掉的,我才不怕!”
“我也不怕!好不容易能够落井下石一回,还不能让我出出气?”
“反正他要是再次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我头一个递交辞呈。”
“我也是!”
大伙对苏陌的怨气随着祁星河总经理的位置越坐越稳,怨气越聚越多。
吵吵闹闹的,祁星河敲了敲桌面道:“是我让苏陌来的,我父亲说了,决策的参与要带上他,你们有什么不满,会议后来找我。”
祁星河这么一说底下彻底安静,他很满意公司上下的人害怕他,心情非常好地瞥了眼苏陌,开始说这次的项目。
会议室上播放着这次项目企划案的幻灯片,大伙围观了十分钟,都表示赞同。
“我看不错!西边那块地方是个宝地,只要上头通过,我们再派些人手去盯,开业时一定能火红!”
“负责项目动工的那头公司怎么说?不会拿到项款就跑路吧?”
“张总带头投资的,动工的是一海外公司,听说张总合作了很久信得过。”
“那就成,我投赞成票。”
“我也投。”
会议室里有十多位人,赞同的票数就有九个已经超过半数。
苏陌是被祁星河特地邀请过来的,他并不是主管而是副主管,没有赞同票。
苏陌从祁星河展示项目到最后的投票,眉目全程拧紧。
祁星河自动忽略苏陌的意见,自信拍板,“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散会吧。”
众人收拾着面前的东西,祁星河先一步离开会议室,苏陌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还没等苏陌开口,祁星河道:“哥,你又不敲门。”
苏陌停下,回身敲了下门再踏进办公室,“我可以说了?”
祁星河按着鼠标处理公司事务,视线根本没有放在苏陌身上,“嗯,你说。”
“这项目你不能砸钱去接。”
祁星河唇角勾起个嘲弄的表情,很快消失,“为什么。”
“我调查过那家动工的公司,那公司来历不明总公司在海外,国内这家是刚落地的分公司。刚落地时,有几家公司和他们合作过,但之后再也没有合作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家公司一定做出过什么事,人家才不愿意继续合作,这类的公司我们不能贸然砸钱进去。”
圈内人对于合作方是很看重,比如杨氏公司他看重合作方的人品,一旦合作愉快会继续合作甚至深入合作。
寻找各方面都满意的合作方很难,苏陌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才觉得那家公司有问题。
祁星河是个初入门的管理者,对于公司与公司之间的关系尚处于起步阶段,他听不懂,甚至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在他看来苏陌是嫉妒他,嫉妒他能力比苏陌优秀,嫉妒他在公司内越来越有威严。
“哦。”
祁星河装着沉着思考,四两拨千斤地道:“好的哥,我会慎重考虑。”随便几句打发了苏陌。
在苏陌看来,他以为祁星河真的听进去了,再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一周之后苏陌才收到项目已经拨款的消息。
公司上下仿佛约定好了,全都没有告知过苏陌,苏陌这时候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心里默念但愿这笔项款不会出现问题。
在其他人眼里,公司内已经恢复了整体运营工作,这笔钱落在项目上是能够及时收回来,足够安全。
其实并不是。
公司内部亏损的地方太多,想要彻底完全恢复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行,这也是苏陌劝告祁星河的理由之一。
如果一旦出现问题,资金无法回收,其他项目无法支付结款,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么前阵子苏家缓的那口气会成为推入更深的深渊。
他想告知公司的人,却发现谁也没有理会他。
就这样苏陌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月,项目已经开始动工,他也去工地看过几次后逐渐放下心。
应该是他多虑了。
苏陌这口气还没顺下来,工地上出了事。
昨晚凌晨,工地上的工人因为过度加班而出了车祸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死者的家属和大量的工人聚集在工地门口,高呼着负责人出来说话。
三家关联公司全当了缩头乌龟,工人全体罢工。
苏家和张总只是负责项目投资,并不会参与项目的运作,运作都由第三方公司管理也就是张总合作过好几次的外国公司。
苏家这边联系张总让外国公司处理这件事,尽快进行安抚工作,但张总那边回复,外国公司卷款跑路了。
这一下两家亏大了。
苏任华带着他的人杀气腾腾冲到张总的公司讨要说法。
张总,也就是张宁,开始踢皮球。
“你们怪我又有什么用?没看到这件事我也很无辜?”张宁在他的办公室哀嚎,“我亏损了五百万啊!你们才区区二百万,有我亏损的大?!”
苏任华气极骂道:“你自己说的,那公司靠谱,靠谱就是让工人连续加班让人劳死?”
张宁反驳他,“两家都可以去监工,你家大儿子去了好几趟,他们又不是第一天加班,这都是知道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反而怪起了我?”
说着说着,张宁越发生气,“我看中这个项目才拉你们入伙,现在我也亏损了,你们反而不想办法在这里怪起了人。呸!果然杨氏那边不愿意和你们合作!”
“你!你简直狗咬吕洞宾!”
双方争吵不断,张宁彻底不管了,“才亏了五百万,老子有的是钱!就当老子花钱买了个教训!看清了你们苏家是什么人!”
“现在距离完工就差一周的时间,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对!你要干你去干!老子再也不和你们苏家的人扯在一块儿了!”
“谁想和你在一块儿?你说不管就不管了?怎么着,弄死了人你们就不负责了?”
在张宁和苏任华准备破口大骂大打出手时,苏任华接到了祁星河的电话。
电话里祁星河带着哭腔道:“爸,你快回来吧!公司其他订单的顾客知道我们家拿不出结不了货款尾单,拿不出货款,挤在公司门口,说要和我们解约,要我们赔钱。”
“我说我拿不出钱,他们就用鸡蛋砸我。”
苏任华急声道:“你脸没事吧?!”
祁星河吸了吸鼻子,“没事,我用手挡着了,你快点回来吧!”
苏任华挂断电话,飞奔回了公司。
公司外早就一片混乱,一堆人堵在门口要求苏家快点拿出货款,否则就要解约。
有些订单出货的确在这几天,如果没有出这种事,按照和张总那边的项目进度刚好卡在这几天就能够拿到第一步回笼资金,偏偏在这几天出了事。
外头那群人像是一早知道张总那个项目会出现问题,早早打听到消息,一出事蜂拥而来。
苏陌正努力维持着秩序,但没有人听他解释。
祁星河坐在公司里头休息,见到他的爸爸从偏门溜了进来,立刻起身,“爸,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接那个单子。”
苏任华叹口气,他对这个小儿子是打不得骂不得,谁让这儿子是他费劲巴力弄进来的,况且这件事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你先上楼休息吧,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目送祁星河上了楼后,苏任华打算去正门口看看,公司里头的人小跑过来悄声对苏任华道:“苏总,苏陌那边好像是安抚得差不多了。”
苏任华意外地扬眉,“他安抚好了?怎么安抚的?”
那人道:“给您打电话之前,苏陌已经从银行那边出来了,他把您家里的那套房子抵押了出去。”
苏□□开始没听清,外头闹哄哄的,他又问了一遍,“把什么抵押出去了?”
“房子!您在金水湾那边的大别墅,您不知道吗?”
苏任华脚一软,旁边人及时扶住,“您还好吗?”
苏任华抖着手,胸膛起伏剧烈,指着苏陌的背影道:“把苏陌给我叫过来!”
“可是他现在一时半会儿可能叫不过来。”
“你废什么话!我让你叫过来就叫过来!”
“好!好!”
半个小时后,苏陌拖着疲惫的身体近了曾经属于他的办公室。
迎接他的不是苏任华的关怀,也不是祁星河的担忧,而是苏任华的文件夹和祁星河的白眼。
文件夹的尖角砸在苏陌的额头上,瞬间见血,疼得钻心。
“苏陌,你这个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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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报应◎
苏陌的额角磕破了个口子,口子有些深,血珠冒着不大不小的泡一点点挤出。
他伸手碰了碰,看了眼手上的血迹望着自己的父亲。
“苏陌,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看在眼里?抵押房产的事,你一点也不和我商量,还是说在你眼里,我这个父亲已经不配告知任何事了?”
祁星河坐在老板椅子上,一字不言,正在看热闹。
苏陌看了眼祁星河,又把视线放在苏任华身上,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苏任华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嚣,“苏陌,我从小培养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的?还是说你一直对我对星河有意见!不告诉我就算了,连星河都不曾告知!”
苏陌望着苏任华,眼前浮现曾经发生过的画面,那时候苏明冉把祁星河推下楼,苏任华也曾这般对苏明冉说过。
“苏明冉,你从回家起你就对星河看不爽,我以为你只是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却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大,敢把星河推下去!”
曾几何时苏陌坚信,祁星河嫉妒苏明冉所以把祁星河推下楼,被抓现行后,苏明冉不曾开口解释过,是心虚的表现。
位置一换,撇开真相不谈,自己站在相同的立场上,他才有些明白,当时苏明冉和现在的自己一样,面对狂躁的父亲,想开口解释,却无从下口,甚至觉得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是吗?真的开口解释,自己的父亲会相信自己吗?
苏陌心中依旧存有疑问,或者是种侥幸的心态,毕竟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和苏明冉完全不同。
他张开嘴道:“我——”
刚吐出一句话,招来更多的骂声。
“你有脸解释?你把公司经营成这样,我容忍你继续留在公司已经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面子上,你去问问,谁家像你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蠢货,早把你撵出去了,哪里能让你继续待着?!”
“一向心高气傲,我和星河处处忍着你,没想到你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过!苏陌,你以为你今天得来的所有成就靠的全是你自己?没了苏家没了我苏任华,我看你在外头就是个讨饭的!”
苏陌闭上嘴,刚升起的侥幸心被浇灭。
原来他的父亲只需要一个出气筒,苏明冉是他这群儿女中最好的出气筒。
回想着苏明冉一贯以来的性格,他一直认为苏明冉的脾气差,像只刺猬,但自己刚承受了一段时间,从压抑到爆发再回归压抑,不也和苏明冉一样吗?
苏陌的心荒凉一片。
祁星河在这时候开口:“哥,你听听爸爸的话吧,他也是为了你好。”
看似帮腔实则说着风凉话。
这一刻他身边好似站着曾经的苏明冉,面对苏任华的责难他闭口不言,而祁星河是曾经的他,漠视着眼前发生的事,不曾开口帮忙说过一句话,甚至添油加醋。
他好像遭到了报应,迟来的报应。
祁星河的“帮腔”反而让苏任华找到苏陌更多的错处,越说越气,越说越过,好一会儿才终于说累了。
“我没想到苏家竟然出了两个逆子!你们都不如星河!”
苏陌的思绪回笼,他心里还是存着点气,也存着对苏任华的极致失望,语气没有起伏地道:“房产抵押最迟明天下午审核通过,我现在还可以打电话告诉银行取消。你这么有意见,干脆现在就取消。”
苏任华愣住了,语气倒是没刚才那么冲,“这是通不通过的问题?”
苏陌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擦着额角,“那你说是什么问题?”
“如果不申请房产抵押,外头那群人我们怎么安抚?你能有把握在这件事上全身而退?”
“你办寿宴那些钱,每个月还款的数额极高,我们损失了现存的挪用资金,银行那边你拿什么还?公司尾款没有结清,追尾款的厂家倒时找上门来,你怎么解释?还有员工工资,公司水电费,税务等等,你还有钱拿出来?”
一字一句都是当下苏家所面对的困境,都是苏陌认为最合理的解决方法。
这些话堵得苏任华无法辩驳。
苏任华历来不管财务上的事,他只会花钱,管账一塌糊涂,从前是沈兰佩派来可信赖的人管账,后来苏陌接手后,全权都交由苏陌打点。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苏任华只有个粗浅的概念,并不深刻,再加上他早些年就是个扶不上位的花花公子。
如果祁星河没有砸钱投资,一周后其他订单的尾款也到了,足够支付起这些开支,就算没有到,苏陌可以向银行宽限两天,都有法子度过。
但没有如果。
苏家的产权已经被苏任华消耗得差不多了,有些不动产名下是沈兰佩娘家那头的,那人家的不动产是得对方解释,得到对方的同意。
一番解释下来,来回的时间就得三天左右,沈家一家子搬迁国外,那头同意后,手续流程更加繁琐。
最快拿出钱的只有苏家现居的房子,套现数额大,审核通过快,其他房产的房子面积小,风景相对差,最快可挪用的资金有限,虽说现在银行能够迅速拨款下来的资金也就几百万,但刚好能弥补费用。
后续银行才能吐露更多的钱,可时间长短不一。
苏陌原以为苏任华经营公司多年,是知道这套流程,不曾想苏任华就是个草包,最基本的规则都摸不透,脾气倒是越发渐涨。
他本是可以生气发火,可这些天见了太多令人生气、失望的事,他的高傲气恼像是被抽光了,只剩下疲倦。
每天不停歇地去约见曾经的顾客,曾经的一些朋友,说尽了好话,喝不完的酒,每天忙到夜里三四点,第二天又早起。
他太累了,昨夜又一夜没睡,处理抵押房产的事,今天火急火燎安抚着一堆人。
忙完这些,他的父亲,他曾经疼爱过的弟弟,一个把他当成发泄的工具,一个冷眼旁观。
想到这儿,苏陌又念起苏明冉,他曾经也是这样的吗?这漫长的日子,他又是怎么熬下去的?
面对苏陌一连串质疑,苏任华根本没有解决方法,支支吾吾地道:“你、你…总之,抵押房产这件事,凭什么不和我商议?”
苏陌按着额头,“您在我十八岁时,把家里的房产加上我的名字,对我说过,必要时可以拿去抵押,都忘了?”
苏任华失语了,好半晌才找回存在感般,强词夺理道:“那也不能说抵押就抵押!你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星河能砸钱投资,现在对方卷款跑了,那也都是你的问题!”
苏陌深呼吸着,尽量平和地道:“所以我并不赞同投资,遇上这种事,第一步该是查清对方现在在哪里,或者锁定对方的账户,如果账户是假的,再向银行反馈,报警,能追回多少算多少。”
“而不是找上合作人,和合作人一起相互推诿。”
这教训的口气苏任华越听越不爽,“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做过?对方出手不露马甲,人家早早把钱挪出去了!”
“星河第一次接手这件事,你劝了,有认真劝?还是等着他出错你冲锋陷阵,好凸显你的功劳把位置要回去?”
苏陌不想说什么,他把手里沾着血的纸,扔进垃圾桶里,离开了办公室。
公司上下因为这次的事件闹得人心惶惶,全都担心公司能不能够经营下去,甚至开始了大规模写辞职信。
“这个月工资还能不能拿到手啊?万一倒闭了,我找谁要钱去!”
“你问我做什么!你去问苏陌去!他在那边。”
苏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胃部很疼,脸色惨白一片,捂着肚子靠在桌子上。
周围的员工瞧着他的桌面,开始七嘴八舌说话。
“喂,你们家到底还能不能发工资了?不发工资我去劳动局告你们去!”
“别装死啊!你摆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说句话苏陌!”
附近再闹腾苏陌也没有抬起头,他太累了,累到整个人都是虚脱的状态,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休息,脑袋一阵阵抽搐的疼。
“都成这副样子了,还那么傲气。”
“他一直都那样,对他亲弟弟都那样,更何况对我们。”
“那我们还辞不辞职了?”
“辞吧,我还可以提前去找下家。”
“我等等看吧,能熬一点是一点。”
“万一他们不给公司?”
“不给工资,我就把办公室所有的电脑拿去卖了!”
“好主意!”
渐渐地人群散去,各做各的。
苏陌头太疼了,浑身冒着冷汗,他想喝水,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去茶水间接水。
起身的速度太快,一阵晕厥,连人带椅子直接摔在了地面上,后脑勺重重撞在墙面上,动静很响。
周围的员工看了眼继续手里头的事情,漠不关心。
苏陌疼得起不来,他强行撑起身,又倒在地上。
胃部火烧火燎地痛着,他嘴里的唾液增多,泛着恶心,眼前的视线模糊,窝在这个角落很久。
隔了很久,恍惚听见附近的动静。
“他怎么了?我们要不要把他扶起来?”
“别吧,万一碰了他,到时候说我们推了他,就说不清了。”
“你心眼够坏的,不过这时候晕倒确实有点奇怪,不会是故意装死不发工资吧?”
“我哪里有他坏,他当初就是这么对待他亲弟弟的,亲生的弟弟耶,我看着就害怕。”
“那还管不管了?”
“不管了,管什么管!”
“到点下班了!”
办公室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把灯关上,苏陌静静躺在地上,没有人理会。
他挣扎着起身,想拨通急救电话。
艰难找了一圈,手机不知所踪,尝试着呼唤其他人,可这层楼哪里还有其他的人?
外头的天越来越黑,苏陌疼得动不了,静静听着这层楼的动静。
原来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是难受的,是绝望的。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苏明冉那时候躺在办公室的样子。
……
夜幕已深,办公室的走廊上有轻缓的脚步声,一步步向苏陌靠近。
苏陌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浑身动弹不得,渴望有个人来救他,但也害怕突然出现的人。
夜深露重来的人是敌是友,苏陌根本不清楚。
脚步声在最后进办公时加快前行着,苏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办公室内的灯猛地打开,苏陌的眼睛长时间浸在黑夜里,不禁眯起了眼。
他心脏凸凸跳动,强行睁大双眼,依稀辨认出来的人,是他们这层楼的清洁工。
清洁工阿姨看见地上躺着的人也吓了一跳,急忙把苏陌扶起。
“苏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陌的心脏恢复跳动,他按住阿姨的手用尽可能最大的声音喊着:“叫、叫救护…救护车!”
阿姨连声点头,“好好好!”颤抖着手,费了半天劲打开手机拨电话。
电话拨通后,阿姨从没有打过这种电话,汇报给急救电话的信息说得支支吾吾,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冒汗。
苏陌没有力气根本帮不了她,好在电话那头的引导专业,急救电话收到地址和苏陌的情况表示会立刻赶来。
电话挂断,办公室内恢复了安静,阿姨也没有走一直守在苏陌身边哆哆嗦嗦的,似乎比苏陌还要害怕。
苏陌艰难呼吸着,他怕身旁的阿姨丢下他不管,忍着疼痛安抚着阿姨,“你别怕。”
阿姨带着哭腔道:“为什么每次我都能遇上这样的事?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我真的不想被开除。”
她不清楚苏陌为什么会躺在这儿没人管,上一次苏明冉躺在办公室也是这副模样,把她吓坏了。
苏陌向阿姨要了一杯水,温吞地喝了两口,他怕喝太多会吐出来,喘着气道:“每次?”
阿姨年龄大了,眼角全是皱纹,一双眼满是沧桑,操着一口浓重的家乡语音,“苏总忘了上次你的亲弟弟倒在办公室的事了?那天也是和今天一样,他一个人躺在那里把我吓了一跳。”
“我过去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我很担心,又碍于你的面子没有帮他。后来我去倒垃圾的时候看他下楼一头栽在地上,天爷菩萨哟。”
“苏总,一家子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把人害成这样?”
阿姨嘴里一直念叨着,苏陌越听心里头越是沉重。
窗户外急救车的鸣笛终于响起,苏陌彻底松了口气,对着阿姨道:“我知道错了。”
阿姨也放松下来,深深叹息着,“知道错了就好,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直接说,你们身上流着同一条血,从同一个人的肚子里出来,再大的仇怨也能化解。”
“和你弟弟好好地道个歉,多关心你的弟弟,他会原谅你。”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冲进来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
“他是病人对吧?”
“嗯对对对,你们终于来了,快快看看他怎么样了!”
医生上前查探环顾一周,“没有给他的家人打电话通知赶紧过来?”
阿姨沉默,苏陌的目光则是放在了办公桌上。
他被革职后重新回到公司,原先的一些东西都放在这张小办公桌上。
其他的东西在苏陌眼里已经模糊看不清,视线焦距在那张缺了苏明冉的家庭合照上,耳边是医生的话:“他家人呢?联系他的家人一起去医院。”
苏陌望了眼桌子上他摆放着唯独缺了苏明冉的家庭合照,他静静牵起嘴角一抹苍凉地笑。
苏陌被送往医院,苏任华和祁星河第二天下午才来看他。
祁星河提着一筐没有几个的水果摆在病房的床头柜上。
苏任华嫌弃消毒水混杂着苏陌身上的药味,捂着鼻子靠近苏陌。
一旁的祁星河在催促,“爸爸,你别忘了一会儿要去别家医院看看我的鼻子,我鼻子要做最新的手术!”
“好好好。”苏任华被祁星河催促的不耐烦,看了眼苏陌的医药费,“啧”了声,“那么贵?你身体一向好,说生病就生病了?你这不是唬人玩的吧?”
苏陌闭上眼不理会苏任华的无理取闹。
“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少爷!真是晦气。”苏任华有些厌恶地道:“你既然病了就在家里头好好养着,父子一场不会让你吃亏,至于公司的事,以后不用你管了。”
苏陌仍然躺在病床上不吱声。
“说话。”苏任华扫了苏陌一眼,“不知情的以为床上躺着个死人。”
苏陌闭目养神。
苏任华继续待着徒增生气,看苏陌没什么事,带着祁星河去别的医院整鼻子。
最近祁星河的鼻子越长越是奇怪,得好好注意。
苏陌一个人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身体才逐渐恢复,医生建议他以后千万别再喝酒了。
浑浑噩噩出了医院,苏陌望着四周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他去了派出所询问苏明冉的下落。
这是他第一次询问苏明冉的事,到了派出所后有些局促地张望着,就连开口说“苏明冉”这三个字,都像是卡在咽喉里,发不出声。
派出所的人很忙,电话响个不停,人也来去匆匆,问不出什么,失败而归。
准备离开时,派出所的一名警察叫住了他。
“你是苏明冉的哥哥,苏陌?”
苏陌停顿一秒,回答地艰涩,“是。”
“现在你们的企业还是你在经营?”
“不是。”
“那你认识柳季青吗?”
“柳季青”这三个字一经说出,苏陌明显愣住,“认识。为什么要提起他?他和我弟弟的失踪案有关系?”
警察却不说了,眼神紧紧锁住他,“你和柳季青是上下级的关系?”
“对……”
警察问了很多关于柳季青的事,这对于苏陌来说一头雾水。
盘问了快半个小时,警察才放他离开。
苏陌回到苏家时,沈兰佩也在苏家。
前阵子沈兰佩过完寿宴后被气个半死,她娘家一些人把她接走带她出去散散心。
还没缓过神来,苏任华又出了这档子的事,好好的散心时间再次被打搅,回了苏家开始教训起苏任华。
“我把公司交给你,不是让你乱来,你看看公司被你经营成什么模样了?!是不是又想在祠堂罚跪?!”
沈兰佩穿着一身华服坐在客厅正中央,她按着被气晕的头,眼神盯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
沈兰佩旁边是苏慈,她丈夫在外的私生子。
原本苏家这档子事,以苏慈外子的身份绝对不能参与,况且苏任华历来对苏慈没个好脸色。
那次寿宴过后,苏慈花费重金请沈兰佩游玩,沈兰佩身上穿着的墨绿色旗袍价格不菲也是苏慈在沈兰佩身上的花销。
几次下来后,沈兰佩对苏慈的态度改善了些,也在苏家混上了点职位。
自家儿子把公司折腾成这样,现在沦落到抵押房子还债的地步,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可能不对苏任华失望,干脆把苏慈弄进去,替她看着点。
相比之下,苏慈就省心多了。
苏任华对沈兰佩的话是敢怒不敢言,又碍于苏慈在这儿,只能替自己找补挽回颜面,“都是苏陌干出来的好事!”
这话好被回来的苏陌听个正着,他没什么表情地对着沈兰佩鞠躬,“祖母,我从医院回来很累,我想先回房间。”
祖母心疼自己的大外孙,挥了挥手,“去吧。”随后又教育着自己的儿子。
“我可听说了,是那个祁星河的主意,他呢?见到我来也不来问好,心虚了?”
祁星河鼻子动了手术还没有恢复不敢出去见人。
苏任华心里清楚,替祁星河找借口:“他身体不舒服,休息去了。”
沈兰佩冷哼一声,“动不动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你们俩夫妻供着他是为了什么。苏明冉呢,我那个小孙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样没人说句话?”
苏任华眼神飘忽着,“您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理。”
沈兰佩气笑了,当初宴会结束后她也问过苏明冉的情况,却回答得支支吾吾的,她一查发现自己孙子失踪了,当场气得晕过去,又时常向人打听苏明冉的下落。
“人你务必给我找到,找不到,你也别想在公司待着!”
说到这里,沈兰佩把话题给扯了回来,“公司上的事我不懂,但我不懂其他人一定比我懂,如果你管理不好公司,我就替人帮你管,到时候你就退位让贤吧。”
苏任华只能怯懦地点头。
苏任华心里一紧,“放心吧母亲,公司现在由我接手不会再出现什么差错,您放心。”
他扫了眼沈兰佩旁边的苏慈,“也请某些人也省了动别人蛋糕的心思。”
苏慈不做声,一直默默在沈兰佩身边站着。
一周后,苏家公司的经营权又重新归还给苏任华,苏任华重新上任的第一天收到了员工大量的辞职信,把苏任华气个半死。
“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公司又不是拿不出钱养他们!”
苏任华在办公室里发火,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扔在地上。
祁星河也在办公室,他现在的职务是公司的副经理。
他刚做完手术脸部还在恢复期有些肿胀,到底是能见人。
面对苏任华的暴怒,祁星河拿着镜子不停地照着自己这张脸,“怕什么,人再招过,现在大学生那么多,还怕没人上岗?”
苏任华还在发脾气。
祁星河无语地道:“爸,你在这里发脾气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挽救公司,现在公司债务很多,房子又被抵押出去,我才不想住进小房子里。”
苏任华想对祁星河发火,到底是强压了下去,现在确实还有个法子可以拯救公司。
“你音乐学得怎么样?”苏任华问。
“就这样啊。”祁星河开始上网购置一些列的护肤品。
“成!”苏任华脑子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你哥直接为你打造的人设还可以再用,我们换个名字继续在网上造热度,反正你的脸也换了。”
“嗯,然后?”
苏任华手指敲着桌面似乎是在思考,“你哥那阵子的为你制造的热度很高,我们可以复制,你再写首曲子发歌。”
“写歌?”祁星河停下购买护肤品的手。
“你上回写得不是挺好的吗?”
祁星河眼神游移,而苏任华完全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兴致勃勃地道:“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一炮而红。他苏陌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
杨氏集团高层今天聚集在某高级公寓外,等待大门打开。
公寓内的管家朝着他们鞠躬,“各位请往里走。”
这住处虽叫公寓,面积却很大。
有个中式庭院,穿过拱形小桥,经过一段十字路才到正厅。
正厅的正中央是一块屏风,上面画着一幅山水画。
杨氏的高层个个年薪百万千万,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也都见过,这么一幅画挂在这儿对于一企业的总裁来说太过低调。
管家见高层们都在看画,笑着道:“这画是我家先生闲来无事画的,让大家见笑了。”
“杨总自己画的?真不看出,他还有这种雅兴。”
“你当你自己下班泡吧这么俗气?外头那布置足够彰显杨总平日里的习性。”
确实,外头的院落是偏传统的中式风,客厅内的布置大概也和院落差不多,低调又奢华。
管家笑着道:“里头请。”
管家把高层们带到二楼的会客室,为高层们端茶上点心后,才道:“各位稍等,我去请先生。”
对着众人微鞠躬,就着这个姿势退到门边,再转身出去。
众人倒是对这管家颇为满意,“哎,你们谁和杨总关系好,能不能帮我问下,他哪里找来的这管家?”
“我记得杨总家里之前没有管家,都是保姆打扫,现在怎么有了?”
“不清楚,杨总的事,我们又怎么会熟?”
后院内,杨凌煊正拿着工具为苏明冉做秋千。
他从外头带回来几块晒干的大木头,划着尺寸标注,一会儿拿工具锯断打磨。
而苏明冉举着水管欢快地跑来跑去浇花。
管家来的时候,苏明冉正使坏往杨凌煊那儿泼水,被杨凌煊发现后又笑得跑开了。
杨凌煊浑身是水非常无奈。
他们身边跟着一条黄色的小狗,摇着尾巴围着苏明冉跑来跑去。
这种场面时江见得多了,每次看见都觉得温馨。
时江几乎是从小看着杨凌煊长大的。
在杨凌煊小时候杨青山和夏文秀都很忙,陪在杨凌煊的人一直都是他这个管家。
后来家中有事请假一段时日,后来回了杨家才知道,杨凌煊被人贩子拐走了。
那阵子杨氏夫妻俩都在自责拼命寻找杨凌煊的下落,终于把人找到了,杨凌煊却变得更加不爱笑。
再后来杨凌煊出国深造再回国,时江没有收到继续回杨凌煊身边工作的通知,他以为他的小主人不需要他了,一直跟在杨青山那边做事,直到某日杨凌煊回了老宅,亲自把他请回去。
杨凌煊的父母生养出来的儿子从不娇惯着,该做什么放手让自个儿的孩子去做,所以时江觉得杨凌煊不需要自己了,也很正常,一直到杨凌煊接管整个杨氏企业。
突然把他叫回去,这倒是不正常。
怀揣着疑惑的心思,时江来到杨凌煊置办的新住处,发现里头藏着一个青年。
时江初次见到苏明冉的时候,苏明冉正哭着嘴里喊着“宣宣”。
而一向严肃话不多的杨凌煊,竟然大步走向他,非常着急地抱着苏明冉。
时江有些震惊。
直到杨凌煊向他解释苏明冉的情况,时江才明白杨凌煊要他回去不是照顾他,而是要照顾另外一个人。
照顾苏明冉对于时江而言,难又不难。
苏明冉的心智慢慢恢复到八岁孩童时的样子,好玩,捣蛋,惹事。
在杨凌煊身边时,苏明冉是活泼的,无论他再闹腾,再把整个家翻得不成样子,杨凌煊都不会生气,反而会陪着苏明冉一起玩闹。
但杨凌煊不在,苏明冉会紧张无措甚至害怕,他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警惕着四周的动静,直到杨凌煊把他叫出来。
所以每次杨凌煊有事不得不出去时,时江都会头疼。
苏明冉太依赖杨凌煊了,仿佛整个世界全是杨凌煊。
这样的情况时江很担忧,因为谁也没办法保证会陪伴一个人一辈子,杨凌煊总会觉得累的时候。
当然时江也有欣慰的时候,每次看到苏明冉捣蛋,杨凌煊的嘴角总是微微上扬,比起以前的状况好了很多。
或许杨凌煊对于苏明冉的现状而言是他的整个世界,苏明冉之于杨凌煊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先生,高层的人都到了。”时江打断他们的玩闹。
杨凌煊擦了把脸,对时江点头,“我换了衣服就来。”
杨凌煊刚抬起脚,苏明冉扔了水管跑了过来,仰着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依赖,“你要去哪?”
杨凌煊帮着苏明冉擦去脸上的水珠,“刚才不是说了,我要去开会。”
苏明冉揪着杨凌煊的衣摆不愿松开,“就在这里?”
“对,就在这里。”
苏明冉眼巴巴地望着杨凌煊,隔了会儿才松开手,“哦。”
杨凌煊察觉到了他情绪不高,弯着腰和他眼神对视,“我很快,十分钟,你在客厅看到分钟走过两个格子,我就出来了。”
苏明冉低着头,“嗯,那你快去快回。”
杨凌煊轻叹口气,捏了捏他的脸颊,回了房间换衣服。
换做是其他八岁的孩子,这么被人宠着早就肆无忌惮了,可苏明冉不是。
苏明冉想要他陪着,却怎么也不肯说,像是怕惹他生气。
杨凌煊快速换好衣服,从窗户往外望看见了站在院子里发呆的苏明冉。
苏明冉的过度依赖是因为心理创伤,他渴望别人爱着,害怕被抛弃。
医生说这类的情况难以治愈,得让他多出去见见,拥有舒适的交际圈,也要适当的和杨凌煊保持一定距离,让他习惯性一个人。
杨凌煊想带他多出去走走,可苏明冉很害怕碰见陌生人,只能接着开会的由头离开一会儿。
一切只能慢慢来。
杨凌煊最后看了眼,进了会议室。
这次的高层会议是每月一次,是他的副总特别要求的,用来汇报一月内公司的各类项目便于杨凌煊掌握公司方向。
会议时间很短,杨凌煊不能离苏明冉太久,所有高层尽可能用最短的时间汇报工作。
“本月运营部那边……”
会议室上,高层们汇报着,杨凌煊一心二用,时不时看眼手机上的时间。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这次的会议有些超时,还有三位高层没有汇报完毕,但杨凌煊坐不住了。
他先是对所有人说“抱歉”,急匆匆开门出去,把在客厅里望着时钟发呆的人带到了会议室。
期间两个人的手一直紧紧牵着。
会议室的人共有十几位,一个个眼神观察着苏明冉。
苏明冉躲在杨凌煊身后,害怕地揪着杨凌煊的衣服。
杨凌煊带着他,把他按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察觉到苏明冉的手心出了汗,递给他手机转移他的注意力,“玩游戏?”
最近苏明冉迷上一款游戏,天天都要玩,杨凌煊怕他玩得太入迷伤眼睛,强行告诉他一天只能玩三个小时。
今天的三个小时花光了,不能玩了,苏明冉沮丧了好一会儿求了杨凌煊很久,现在又能玩了,忘记了紧张感,一双漂亮的眼眸瞬间亮晶晶的,高兴地点头。
“好啊好啊!”
于是严肃的会议室里头时不时传来一些细小的游戏声。
高层们面面相觑。
杨凌煊的会议手机必须静音,这是杨凌煊的规矩,现在规矩被一个陌生的青年给打破了……
杨凌煊再次道:“抱歉,需要声音再小一点吗?”
高层们摇头,这青年玩游戏专注,声音不算刺耳,并不受影响,只是看起来脑子不正常。
五分钟后,会议结束,杨凌煊对会议室的人道:“辛苦大家了,没有其他事可以去隔壁用餐再走。”
高层们正要回答,一道特别的声音首先响起。
“我还要玩,不饿!”苏明冉对着手机嘀咕着,他以为杨凌煊和他说话。
杨凌煊笑了下,捏着苏明冉的脸颊,“还要玩?”
这声音柔和的能滴出水来,听得一众人头皮发麻。
“嗯,要玩!”
“还没有玩够?”
“没有!”
“那今天玩了,明天就不能玩了。”
杨凌煊想逗他,只有八岁智商的苏明冉却信了,抬头望着杨凌煊眼里头全是委屈的泪花,要掉不掉的。
杨凌煊被他吓了一跳,只好哄着他,“骗你的,明天也可以玩,不哭了。”
苏明冉生气地拍到杨凌煊想替他擦眼泪的手,专注地继续玩游戏。
那群准备要出去的高层看得目瞪口呆,眼里全是——“这特么是杨总?、“杨总脾气这么好了?”、“这人谁啊?能让杨总亲自哄!”的表情。
他们的杨总,做事滴水不漏,情绪永远不外露,前阵子他们吞并了最大的对头公司汇报给杨凌煊时,杨凌煊神情淡然地点头表示知道了,再给他们发奖金,从来没见过他愉悦开心的笑。
就连杨凌煊的秘书团,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犯了错杨凌煊还是该责骂就责骂,平常说话也没有那么温柔过。
高层们突然就不想走了,各个找理由磨蹭着不肯离开,试图窥探杨凌煊的私生活。
然后他们看见杨凌煊把那人带到了后院里,杨凌煊折起袖子锯木头,那人蹦蹦跳跳地在杨凌煊身边转圈,时不时把木头碎屑放在杨凌煊的头发上,再跑开。
而他们的杨总完全没有生气,还笑,笑得很开心。
真是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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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没有,但我有宣宣◎
秋千被杨凌煊做好了,漆还没干透,苏明冉迫不及待就要坐上去玩儿,被杨凌煊拉了下来。
“一会儿粘在身上臭烘烘的,你不嫌脏了?”
苏明冉往秋千上瞥了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杨凌煊,“可我想坐上去玩。”
杨凌煊很无奈地道:“湿哒哒的,你要怎么坐上去?”
苏明冉不说话了,把头扭到一边有点生闷气的意思。
在杨凌煊看来这不是生气反倒像是在撒娇,是需要人哄的意思。
而杨凌煊乐意这么做。
他拉着苏明冉的手轻轻揉捏,“别生气了,我们去公园的秋千那边玩,好不好?”
苏明冉挣脱杨凌煊的手,把身子转到一边脸颊微鼓。
杨凌煊就把他的身子转过来,头抵着他的额头,摇晃着他的身子,“好不好?”
一旁的小黄在草坪上翻滚着身子,瞧见它的主人不开心,立刻起身飞奔过去蹭着苏明冉的小腿。
苏明冉被蹭得很痒,杨凌煊一直在问“好不好”,到底是同意了。
他们收拾着自己出门。
但出门第一步就遇上了麻烦,苏明冉抓着他的手一直躲在身后,对周围的环境很警惕。
苏明冉现在还是对陌生的环境有些敏感,医院和家是他最常去的地方,而这个公园是苏明冉第一次来。
他像受惊的小猫,躲在杨凌煊身后。
刚才在会议室内,苏明冉已经有了抗拒的表现,心慌手心冒汗,眼睛不敢看向其他的人,好在杨凌煊用游戏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加上周围的环境并不陌生。
现在不太一样。
杨凌煊走一步,苏明冉紧紧跟着再走一步,两个人的脚撞在一块,走路踉踉跄跄,到后来苏明冉紧紧抱着杨凌煊的腰,把头埋在杨凌煊的背板上。
“你这样,我们都没办法走路。”杨凌煊叹气,把人带到自己面前。
苏明冉一下子没了依靠吓得从正面抱住杨凌煊,头使劲蹭着杨凌煊的胸膛,怎么拉也拉不开。
“我们这样走路会摔跤。”杨凌煊的手上揉着苏明冉的头发,轻轻地问:“松开,手牵着手一起走好不好?这里没有什么人。”
苏明冉依旧不肯挪动,杨凌煊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
许久后,苏明冉才抬起头,眼神警惕地往四周看。
这个公园的确没什么人,几分钟才遇见一两个路人,奇怪地朝他们这个方向看。
苏明冉看了一圈,撞见人就躲着对方的视线。
杨凌煊一直陪着他,等待着苏明冉的下一步动作。
苏明冉看了一圈又一圈,刚开始紧紧抱着杨凌煊的腰,现在却松了松,仰着头有些讨好地道:“可不可以回去?”
杨凌煊捏着他的鼻子,“那我们不做秋千了?”
“要!”苏明冉回答得很快,后半句小声地补充着,“我不熟悉这里。”
“这里很安全也很安静。”杨凌煊的声音低沉,像是细砂,挠得人心痒,“回去坐不了秋千,油漆得第二天才干。”
苏明冉不说话,在思考是回去等第二天油漆干透了,还是现在在这儿玩儿。
思索了很久,苏明冉瞪了杨凌煊一眼,责怪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的智商没有对方高,思考问题比起一般人慢些。
杨凌煊被逗笑了,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一下子点亮,像是漆黑的夜里唯一一盏灯,“变聪明了,最近吃核桃很有效。”
苏明冉的补品一直很多,杨凌煊近一段时间的开销全花在购置各种强身健体的食物上,把苏明冉养得白白胖胖的是他的目标。
但苏明冉的体质注定吃不成大胖子,儿时身体亏空太多,一直都是瘦瘦的。
现在不光瘦瘦的,脑子也笨笨的,听不出杨凌煊揶揄的话。
“我当然聪明!”苏明冉仰着脸,一副骄傲的表情。
“嗯,是聪明,所以这么聪明的人是不怕在公园玩秋千,对不对?”
话题被杨凌煊扯了回去。
苏明冉目光躲闪,好半天才强撑着道:“对。”
两个人就着奇怪的姿势到了公园秋千附近。
刚看到秋千,苏明冉什么紧张害怕的心情都没有了,欢快地跑过去。
他晚了一步,公园里唯一的秋千被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抢占了。
那小孩是个男孩,鼓着一张脸,大概是被家里人教训了离家出走,垂着个眼,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的。
苏明冉着急地望向杨凌煊。
杨凌煊道:“你去跟他说,能不能让你玩。”
苏明冉害怕,眼神一直反复看着秋千,“我、我不敢……你帮我说!”
杨凌煊道:“可是不是我玩。”
“你坏!”
杨凌煊被骂了,摊着两手走到一边,那样子是彻底不管的意思。
苏明冉气得在原地剁椒,嘴里念叨着,“太坏了!太坏!”
那小男孩一直没走,秋千一直被占用着。
苏明冉眼巴巴地望着,就是不肯上前。
隔了二十分钟,小男孩才发现有两个大人看着他没走。
起初疑惑不解地看着,后来跑到苏明冉的身边,“大哥哥,你要玩?”
苏明冉惊得退后几步。
小男孩又往上前走了几步,“不玩?你在等人吗?”
苏明冉又退后几步。
两个人你来我去的,小男孩觉得特别有意思,追着苏明冉跑。
苏明冉急得逃走,想躲在杨凌煊背后,杨凌煊却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向小男孩。
“大哥哥,你跑什么,到底玩不玩?”
苏明冉手足无措,他也累了,喘着气,额头上都是汗,杨凌煊在帮他擦掉。
“你不玩,那我继续玩了?”小男孩说完走向秋千。
苏明冉眼神一直盯着秋千看,公园的秋千造型比起杨凌煊做的要好看点,是用金属做成的,刷上了粉色的油漆,在日光下照得很漂亮。
“玩!”苏明冉握着拳,声音很大。
小男孩让出位置,让苏明冉坐在秋千上,甚至推着苏明冉的背助力。
两个人玩闹了一下午,苏明冉忘记了那些紧张的不适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线。
下午五点多,小男孩被他妈妈提着耳朵回家了。
苏明冉巴巴地望着小男孩,忍不住开口问:“你明天会来吗?”
小男孩冲着他妈妈大喊大叫哇哇乱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之后苏明冉独自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的,看着很失望。
杨凌煊忍不住走过去问,“难过?”
苏明冉反应慢了一拍,“什么?”
“他被妈妈接回去,你想有妈妈接你回家吗?”
苏明冉是没有父母的,这点在苏明冉现有的认知里,他是清楚的。
杨凌煊怕苏明冉在意,所以开口询问。
苏明冉摇头,“我没有,但我有宣宣。”他张开手臂,等待着杨凌煊抱他。
杨凌煊顿住,目光水波流动,抱住了他,“嗯,我接你回家。”
一晃而过下午六点多,苏明冉饿了,想吃西城区那边的甜点。
杨凌煊带着苏明冉开车到西城区附近。
人很多,苏明冉躲在车子里不肯出去,杨凌煊也随他。
西城区的这家的甜点很出名,小孩子爱吃,苏明冉现在是小孩子口味自然也爱吃,只是排队的人很多。
杨凌煊个子高,站在人群当中鹤立鸡群。
周围全是年纪比他大一些的父母,也没有他这么贵气的人,眼神都望向他。
杨凌煊的目光一直看着车内的情况,他见苏明冉偷偷拉下窗户往外看,遇见人过来又拉上去,反反复复,那模样很是可爱。
看得久了,唇边带着点不易察觉地笑。
排队等了半个多钟头,才买到了刚出炉的甜点。
杨凌煊提着包装袋往车内走去,在路口边碰见顾家的顾沛。
杨家和顾家在生意场上偶有往来,对顾沛只是眼熟,杨凌煊要见的人太多,一般是由他的秘书告知他对方的身份,从不记人。
换做从前,顾沛这样的人物杨凌煊是会觉得眼熟,但现在除非某些人做过的事太过印象深刻,或者和苏明冉产生了某种关联。
杨凌煊站在原地盯着顾沛。
苏明冉见杨凌煊不过来,拉开车窗急声催促,“宣宣!这里!”
杨凌煊回过神,走向苏明冉。
一旁的顾沛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回头张望着。
杨凌煊敲着车窗,示意苏明冉拉下车窗。
苏明冉听话地按了下去,“宣宣?”
杨凌煊瞥了眼顾沛,才转过头对苏明冉道:“阿冉,你……”
刚起个头,杨凌煊失笑地闭上嘴。
现在苏明冉不记得任何人只记得他,他还在意个什么劲儿。
“宣宣?”苏明冉目光清澈地继续望着杨凌煊。
杨凌煊捏着他的脸颊:“贪吃鬼,我们回去了。”
苏明冉嘟嚷着,“我才没有!宣宣你上回偷吃了我半块蛋糕,你才是贪吃鬼!”
说话声有些大,顾沛离他们很近,中间隔着两个人挡住顾沛的视线。
“好,我贪吃,我们回家。”
杨凌煊挪开身位拉开车门。
在这瞬间顾沛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目光往正在启动的迈巴赫看去。
顾沛看见坐在车里的苏明冉的一截侧脸。
迈巴赫扬尘而去,留下满场找人的顾沛。
顾沛推开人群发了疯般,嘴里不停地念着“明冉,明冉你在哪里?!苏明冉你在哪里!”
但不会有人回应他。
……
天色渐暗,顾沛还在附近寻找着苏明冉的身影,他像是疯了,见到谁都问“苏明冉在哪儿”。
他疯到家里人出来找他,才被带回去。
回到家还在发疯,他爸顾鸿影刚从医院出来,差点又要昏过去,一巴掌甩在了顾沛的脸上。
“你发什么疯?”顾鸿影被人扶着,气得脸色通红,捂着心脏道:“你去哪里找人,你找到了什么?派出所也天天去,警察烦你,你看不出来?你要发疯去外面发!”
顾沛颓然地站着,眼眸里全是红血丝,“我看见他了,他肯定是生我的气,不肯见我!他一定是生我的气了,他一定是……”
“住嘴!”
顾鸿影胸膛起伏剧烈,“以后公司的事,不用你插手,让你堂哥处理。你就这么混日子吧!”
顾鸿影被人扶回了房间,顾沛也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开始找酒喝。
这段时间他一直回忆着和苏明冉的过往,如果没有酒精麻痹自己,日子这么长,顾沛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苏明冉对他的重要性,直到现在。
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回忆和苏明冉之间的相处,明明他是懂苏明冉的,明明他心里清楚苏明冉很在乎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沛对苏明冉的怀念愈深,对祁星河的恨意就愈大。
但他发现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真没有用,现在连公司也都不是自己的了。
晚上十点多,苏敏敏扶着喝醉酒的她的新伴侣回了顾家。
苏敏敏嘴甜会哄其他人高兴,深知祁星河不会这么放过她,所以她重新找到新的靠山勾搭上了顾沛家的堂弟。
苏家现在乱得很,没有时间顾忌她,再加上有了顾家的庇护,苏敏敏靠着顾家堂弟,混得一般。
顾沛的堂弟比她小几岁,长得好看就是性子太花心左拥右抱的。
苏敏敏有信心可以浪子回头,对这个堂弟很上心。
今天堂弟出外应酬喝多了,她负责把人送到顾家。
把人放在床上后,她男友的手机响了,苏敏敏点开查看,是几个头像妖艳的女人询问她男友在干什么。
苏敏敏气极把这群人通通删了。
提着包准备回去,路过顾沛房间门口时,听见顾沛又在喊“苏明冉”的名字,喊得一声比一声惨烈。
她头疼。
苏明冉失踪多久了,况且大概率是死了,怎么顾沛还念着不松口?
试着推开门,发现门没有锁,苏敏敏一进去扑面而来的酒味冲得她头皮发麻。
她捂着鼻子,拍了拍在地上颓然的顾沛,“喂,还好吗?”
顾沛见着苏敏敏像是见到了救星,他按住苏敏敏的肩膀疯狂地道:“我看见明冉了!他没有死!你跟我一起去找他,告诉他回来好不好?!”
说着拉走苏敏敏就要往门边走。
苏敏敏用力挣脱,顾沛喝酒后力气太大,差点把她的手腕给脱层皮,“顾沛你疯了吧?苏明冉还在河底躺着,怎么可能出现在你面前。”
“你闭嘴!”顾沛眼睛通红一片,他不允许任何人诅咒苏明冉。
苏敏敏觉得顾沛得了失心疯,该去医院看看,“醒醒吧顾沛,就算苏明冉活着,他也不可能来见你,你忘了你是怎么对待他的?”
苏敏敏嫌弃地摇头,顾沛好歹是个商人,商人需冷血无情,顾沛这样的人,也难怪他爹顾鸿影看不起他。
踩着高跟鞋下了楼,坐在她男友的车上补妆。
虽说苏敏敏背靠顾家,但吃穿用度她男友不负责顾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养着她。
苏敏敏要养活自己,必须去工作。
因为和苏家断交,她接不到新工作,只能另找其他工作。
原本找到一家杂志社的工作,第二天报道拍摄时却被告知已经有了合适的人,不需要她了。
连续多天她接不到任何工作,也没有一家公司想和她签约经纪公司。
后来苏敏敏才了解到,是祁星河从中作梗。
苏敏敏恨急了却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再次找工作异常艰难,有人向她推荐酒吧的工作,被苏敏敏拒绝了。
向她推荐工作的是一名曾经认识过的姐姐秋离,秋离在工作中多次帮助过苏敏敏,苏敏敏很信任她。
秋离劝她,“你所有的路全被苏家给堵住了,以前你能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什么?所有人念在苏陌念在你们家祖母的份上给你点面子。”
“况且喝酒的工作你在行,我心里清楚。”
苏敏敏急了,这次的喝酒可不比以前。
就算她被拉去给苏家应酬,凭着浑身解数再加上他们多少忌惮几分苏家的面子,苏敏敏吓唬几句让他们过嘴皮子,吃吃豆腐并没有做得太过分。
她现在没了苏家,只身一个人去酒吧,待遇自然不比从前,很可能会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我不行,我要嫁人,被人发现我怎么嫁人?况且那工作,那工作我怎么能做!”
“这你怕什么,换个名字谁知道你是谁?况且我跟他们说了,只喝酒,其他不会强求你做别的事,一晚上凭你的嘴,起码一千块的流水进账上。你信不过我?”
给苏敏敏推荐工作的是曾经工作上帮过她多次的姐姐,知道她的处境也是为她着想。
“我再考虑考虑。”
苏敏敏思索了一周,见着越来越少的银行卡余额,到底是答应了。
刚开始苏敏敏只答应去几个晚上,酒吧那种地方危险,她需要顾忌到男友那边。
几晚上后,苏敏敏放松了警惕,有她这位姐姐在,客人们吃吃豆腐也不算什么。
渐渐地她去得多了,口袋里的钱也足够多。
今天是轮到她坐班的日子,苏敏敏化着夸张的妆容,妆容浓到根本看不清本来的面目,穿着吊带裙去了酒吧。
她脸上的粉很厚重,目的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认出,就算被认出了她也以各种理由和借口矢口否认她就是苏敏敏。
去前台签了字后,又去后台坐着玩了会儿手机,经理通知她有几位客人点了她。
苏敏敏愉快地起身,对着镜子再给自己补了妆容,扭着小腰肢前往了包厢。
刚打开门,苏敏敏停住了脚,脸色一变。
包厢里头坐着一群衣着鲜亮的女人们,全是苏敏敏曾经的一些姐妹。
她们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是来看苏敏敏的笑话。
“哟!这不是敏敏吗?怎么你也来这里唱歌?”
“她哪里是来唱歌的,是来陪酒的吧!”
“哎哟喂,戴着绝版手链的敏敏你怎么沦落到这种田地了?可真惨呢。”
苏敏敏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到底是谁透露她在这里工作。
想转身离开,其中一姐妹道:“想走啊?我一会儿把你们经理叫过来,怕不怕他扣你工资哟。”
苏敏敏咬着牙,所有的气全往肚子里吞,嘴角牵起一抹僵硬地弧度道:“这位客人,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什么敏敏?谁叫敏敏?”
坐在正中央,穿着昂贵礼裙的女人端着一杯红酒高举至苏敏敏的头顶,慢慢倾斜。
红酒顺着苏敏敏的发顶,流到苏敏敏的脸颊,脖子,衣领深处,苏敏敏根本不敢反抗。
“还装呢,敏敏啊,你弟弟祁星河都告诉我们了,你在这儿工作。”
“他可讨厌你了,说整不了你,托我们过来。”
苏敏敏紧紧掐着手心,她不能生气,一旦生气了,今天的酒水钱就都没了,也会连累给她介绍工作的秋离。
“怎么不说话?哑了?我们可不点哑女。”
苏敏敏浑身颤抖着,她双手掐进肉里,紧紧咬着下唇,直到舌尖尝到了血腥味才止住。
“客人们喜欢叫我敏敏,那就叫吧,我没关系。”苏敏敏因为忍耐,说话时手心不自觉地发着抖,“客人们喜欢我唱歌?还是喜欢我喝酒?”
包厢里的女人们带着明显的嘲弄打量着苏敏敏,“我们呀,想看你跳脱衣服,愿不愿意?”
“对啊敏敏,你之前说过你的身材比我的好,我非常想看呢。”
“反正这里没有男人,给我们这些小姐妹长长见识也很不错。”
苏敏敏极力咬住牙,下巴绷得异常紧,面颊是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我们店里有规定,不能这么做。”
“你们店这够垃圾的……”
“我在店里花十几万还不能?”
“十几万?你家里倒闭了?我出几百万,我就爱看美人跳脱衣舞。”
“就她还需要几百万?不就是个鸡吗。”
包厢里一群女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是在讨论一件廉价衣服的价格。
苏敏敏不愿做,她的那群小姐妹不乐意,叫来了经理。
经理知道最里头穿着昂贵礼服的贵客,是某个上市公司老总的女儿,万万不能得罪,扯着苏敏敏道:“都是女的,脱个衣服怎么了?”
苏敏敏瞪大眼睛叫道:“经理!你自己说过的,我们是不允许脱衣服,你忘了?!”
“你也忘了?昨天隔壁包房的客人发火,甩了李青一巴掌让她脱衣服,她还不是脱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来的全是大人物,你能得罪,我不能。”
经理不理会苏敏敏,对着贵客赔笑,“她刚来不懂规矩,我已经教育过她了。”
“既然教育了,就脱。”
“不用担心,我们都是正经人,不会录像。”
“脱啊。”
苏敏敏闭着眼,满脸都是被羞辱的泪水。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鞠躬
第37章
◎我错了◎
那天晚上,苏敏敏唱了一整夜的歌,喝了一晚上的酒,哄着她的客人开心,那群曾经的小姐妹出手也十分阔绰,一晚上的花销比过苏敏敏一个月的酒水钱。
那群姐妹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还不肯走,苏敏敏已经被灌得不省人事,她的姐妹依然不肯放过她。
苏敏敏之前为了获取崇高的地位,在群内拉帮结派,背地里当搅屎棍,得罪了不少的人。
群内的这群姐妹心眼没有苏敏敏那么多,被她刷得团团转,现在自然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们几个小姐妹一直是塑料友情,背地里捅刀子,苏敏敏不算最作恶多端的,偏她家里人不管她了,于是把所有的罪都强压在苏敏敏一个人身上解气。
其中一姐妹的男友,先前被苏敏敏挖了墙角,灌苏敏敏灌得最厉害,“衣服不脱可以,酒不能不喝吧?”
苏敏敏喝吐了,推开几人去了厕所。
彻底玩够了,她的那群姐妹收了手,往苏敏敏脸颊上丢了一大笔钱,踩着高跟鞋,嬉笑着离开。
早晨八点多,苏敏敏才整理了一身污秽,准备回去。
她坐在出租车里,眼睛肿成核桃,死死掐着手心,直到手掌心被掐出血印,恨意装满她整个脑子。
回了顾家的住处,苏敏敏关在房间里,拿着她刚弄来的手机卡,一条条给苏家人发信息。
这天下午,苏任华从公司出来准备去外头小喝一杯,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把苏任华给吓得从楼上摔了下去。
【爸,我死得好惨。】
苏任华坐在地上,死死盯着这条短信,他思虑良久,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下定决心般拨通了电话。
电话并没有人接,打到一半诡异的被告知电话不在服务区。
祁星河敷着面膜走了过来,见到苏任华坐在地上,好奇地问:“爸,你怎么了?”
苏任华身体猛地一跳,见到是祁星河这才松口气。
他吞咽着唾沫,指着手机道:“有人给我发了条信息。”
祁星河凑过去看,不屑地道:“嗐,这种恶作剧的短信,你也信?”
“再说了,苏明冉说不定是自己跳下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怕什么。”
说着祁星河递给苏任华,“我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爸,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有的只是人在作祟。”
“回头我查一下,到底是谁发的,说不定是苏敏敏。”
听祁星河这么说,苏任华的心跳渐渐平缓,“也对。”
两个人没再提这件事。
苏任华扫了眼祁星河的脸,“你脸又是怎么回事?”
祁星河的脸最近红肿得厉害,贴着面膜也能够看出脸颊的问题严重,“换季,脸上爆痘。”
苏任华皱眉,“爆痘?你最近吃什么了?”
“你鼻子是不是有点歪了?”
祁星河的脸是他们苏家最后的一张牌,只要祁星河能一炮而红,他们苏家眼下的危机就能够暂时度过。
“我过两天去医院看一下,应该是假体的问题。”祁星河摸着鼻梁很是在意地道。
“现在你的脸至关重要,你得在意。”
“好啦爸,我知道了。”
两人出了公司各自散去,祁星河需要回去睡美容觉,苏任华约了人。
苏任华回来的时候喝得有点多,步伐漂浮着。
他下了车,歪歪斜斜地走路,回去的路上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鸭舌帽,个子不算太高,很瘦,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塞在了苏任华手里。
苏任华莫名其妙,他打了个酒嗝,走上了台阶。
酒气熏人,苏任华喝得难受,就没让司机把他送在家门口,独自下车吹吹风醒醒神。
一步步上着台阶,苏任华拆开那封信,掉出了好几张照片。
他捡起一张看了眼,瞳孔瞬时放大。
照片上是失踪后苏明冉的侧脸,站在一块草坪上。
照片里只有苏明冉是彩色,而周围的背景全黑。
照片正下方写着一行字:【爸,想我了吗?】
苏任华顿时扔掉了照片,惊恐地望着四周。
隔了几分钟,苏任华颤抖着手,捡起另外几张。
每张照片的内容中心人物都是苏明冉,除了他一切事物都是黑色,每一张照片画面的正下方都写了字,是用红色的钢笔一字一句有些歪斜,像是小朋友做练习的字迹。
【爸,你把我害得好惨。】
【爸,我现在过得很好,就是有点想你。】
【你为什么能过得那么好?】
【你应该下地狱。】
【爸,我一直看着你,我就在你身后。】
苏任华猛地回头,他汗毛竖起,惊恐地往四周张望。
脚边又飘来一张照片,苏任华捡起照片看,顿时吓得慌乱无措,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那照片是他现在的模样,站在阶梯上的一个背影。
昏暗的灯光照在他一个人身上,像是某种暗示。
照片画面的正下方,写着一个字“死”。
苏任华尖叫着,他慌乱无措地爬上楼梯,像是有厉鬼在身后追逐着他。
正时前方有车子闪动,把正在奔跑的苏任华吓得连连后退。
一个不注意,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惨叫连连。
他哀嚎不止,希望有谁能来救他,手机在这时候再次响起。
【爸,我死得好惨,我在地下过得不好,你能不能来陪我?】
第二天苏任华的腿骨折了,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上车。
严倩厌恶地看了眼她的丈夫,“好端端的都能把自己给摔了?”
苏任华没搭理严倩这句话,道:“苏明冉那事你有去问最近的进展?”
严倩:“没有。”
苏任华:“你还是不是他母亲?儿子的下落都不管?”
严倩扯了扯嘴角,“你不也一样?”
“回去后,跟着我去跪祠堂。”
“你没病吧?有撞坏脑子?”
苏任华扫着她,“你去是不去?”
严倩紧握着拳,她现在生活上的一切都要靠着苏任华,况且祁星河还要苏任华的帮助,“去。”
苏任华因为照片的事,闭门不出三天。
他念了三天的佛经,苏任华才敢出门。
这三天他想明白了,应该是有人在作祟,图片可以P,信息可以匿名发送,总之苏明冉一定是死了,就算活了他能够掀起什么风浪?
苏任华振作精神出门,今天天气很好,是时候出去走动。
严倩扶着他去了门口,就把苏任华扔在了原地不管了。
苏任华冲着严倩叫嚷:“哎,你扶着我出去走动啊!”
严倩嫌恶地道:“我不用扫地拖地洗衣服?你没这本事请保姆,让我一个人做家务,现在腿还摔断了,事儿多。”
“你这娘们怎么这么说话!喂!回来!”
任由苏任华在严倩后背怎么喊,严倩都不回头,他晦气地“呸”了声,自己拄着拐杖踏出门。
公司里头一些不愿走的老员工今天说来看他,他自己往外走一圈,应该能碰见他们过来。
刚出门忽然看见前方有一个人眼神不错地看着他。
苏任华察觉到了视线,正不满地瞪过去。
他和对方的视线相撞,倏尔浑身一僵,直直地跌落在地上,拐杖被他甩到了一边。
他看见苏明冉站在他正前方,眼神不错地盯着他。
周围忽而出现一道狂风,吹着苏明冉的发梢。
一辆车往苏任华面前驶过,苏明冉却不见了踪影,如同鬼魅。
苏任华抱着头,惊悚地尖叫着,“鬼、鬼啊!快来人!来人!”
前去探望苏任华的一众公司员工听见苏任华的惨叫,连忙跑了过去,发现苏任华吓得昏厥在地上。
他待着的地方一片湿漉,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苏任华把自己的腿摔断了的事被苏敏敏知道了。
苏敏敏握着手机,笑得在床上打滚。
“不是吧我的爸爸,就这么被几条短信吓得屁滚尿流?”
苏敏敏很得意,虽说没有把祁星河吓得摔断腿,但把她那个爸吓唬得够呛,也是极好的。
电话那头,给苏敏敏收集信息的人疑惑地道:“你爸好像不是因为短信吓得从楼上摔了下去,而是照片,你弟弟的照片。”
刹那间,苏敏敏的笑容收起,她浑身紧绷地问:“什么照片?”
“不清楚。”
苏敏敏有些疑惑,但她没有多想,收拾着自己准备去上班。
自从那群姐妹光顾她所在的酒店后,一直来骚扰着苏敏敏。
苏敏敏需要赚钱养活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忍受着她们的欺负。
重重吐口气,苏敏敏提着包出了门。
晚上夜里凉,苏敏敏衣着单薄,她给自己点了根烟抽着,等待她的出租车来接她。
斜对面是一家私人餐馆,进出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苏敏敏往那边看。
一辆大巴车挡住了苏敏敏的视线,等待大巴车缓缓开走时,店门口忽然站着一个青年。
那青年的下颚处透着点蓝色的光,深处一块漆黑的阴霾中,远远看上去,像是悬浮在其中。
苏敏敏觉得奇怪,往前走了一步,想看得更加仔细一点,那青年突然抬起头。
苏敏敏惊叫一声,当场跌在地上。
那青年和苏明冉极其相似,简直一模一样,可苏明冉不是死了吗?
她的心疯狂跳动着,快要跳出胸膛,冷汗直流。
这时她手机响了,苏敏敏抖着冰冷的手,点开信息,上面写着:【姐,你冤枉我偷手链的事,我一直记得,你害我被关起来。】
【姐,你的心好狠毒啊,不怕下地狱吗?】
苏敏敏的那张脸刹那间变得惨白,她慌忙抬头,面前的青年骤然消失不见,如同鬼影。
她抱着头,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前方磕头,“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来找我,要找找苏陌,找祁星河,找苏任华!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头磕破了她也不曾起身,跪在那儿良久不敢抬头。
……
苏明冉站在某个店门口玩手机,他最近游戏就快要通关了,打得非常认真。
杨凌煊就在他不远处看着,侧头瞥了眼对面的苏敏敏,把人拉走了。
苏明冉最近病情好转很大,说话能够清楚地表达语言,可以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惧怕陌生的环境,只是身边得有杨凌煊跟着。
把苏明冉带上了车,游戏被迫终止,他不满地抱怨着:“你害我游戏输了!”
杨凌煊笑出声,望着苏明冉的眼睛,“嗯,我的错,你要怎么罚我?”
“罚你下礼拜再陪我去医院。”苏明冉这话说得很小声,他依旧讨厌去医院,所以一拖再拖。
杨凌煊捏着他的脸,“除了这件事,其他都可以,而且不是说惩罚我?这就是惩罚?”
苏明冉拍掉了杨凌煊的手,生气地道:“宣宣是坏蛋。”
杨凌煊伸出手,揉着苏明冉的发顶,把苏明冉的头发弄得乱糟糟才放下手。
他从窗外扫了眼跪在地上的苏敏敏,开着车路过苏敏敏跟前,丢了一张冥币。
隔天,杨凌煊带着苏明冉去寺庙祈福。
他们一大早前往寺庙,苏明冉困倦地在车里熟睡被杨凌煊叫醒。
苏明冉的手快要做手术,手术具有一定风险,杨凌煊很担心,干脆带着苏明冉一块儿去寺庙。
寺庙建在山腰处,苏明冉身体恢复得不错,却也不能太过劳累。
杨凌煊背着苏明冉上山。
苏明冉不重,但一直背着也很累,他窝在杨凌煊的背上,脸颊贴着杨凌煊的脸,“宣宣,累吗?”
“不累。”
苏明冉动动身子,“我可以下来走路,我不累的。”
杨凌煊往上颠了颠,“不用。”
苏明冉抱着杨凌煊的脖子,为杨凌煊唱歌解闷。
歌声悠长,听得人舒心。
到了寺庙,杨凌煊把人放了下来,苏明冉拿着一张纸垫着脚给杨凌煊擦汗。
两个人在寺庙正厅的大佛前跪拜后,杨凌煊带着苏明冉去了一颗树下。
寺庙的大树共两颗,前院的大树挂满了祈福的飘带,而后院的大树一般不作为祈祷用。
两颗树的年龄都很大,承载了许多人的记忆和情感,被人们认为有灵性,被人类崇拜与敬仰。
路过的熟客疑惑地看了眼后院的树,问僧人,“这棵树为什么要挂满飘带,不是不作为祈祷用的吗?”
僧人只道:“另有他用。”很是保密。
后院的这棵树被杨凌煊以高昂的价格买了下来。
寺庙里并不缺钱,香客每天络绎不绝足够维持寺庙的基本开支,杨凌煊要赞助寺庙时,住持是拒绝的。
被拒绝后,杨凌煊便每天清晨爬山跪在佛堂前,跟着僧人们找了个清静的位置打坐,再急匆匆往山下赶。
这种状态维持了一个月,住持这才好奇询问杨凌煊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有个人过得很苦,我想祈祷神灵能够庇佑他。”
杨凌煊来的次数多了,依旧想赞助寺庙。
住持没有办法,只说后院的那棵树可以用作祷告,如果杨凌煊能够在每一根树枝上挂满飘带,他便接受赞助。
这实际上是个很为难的举动,住持想让杨凌煊知难而退,但杨凌煊真的借来了阶梯,一根一根树枝上挂满了飘带,只为了苏明冉能够快点好起来。
住持没法子,那颗树是颗老树,枝干很多,即便再有诚心的香客也会望而却步。
杨凌煊挂了整整一天一夜,住持最终接受了杨凌煊的赞助,他把杨凌煊的钱全都捐给了处在贫困中的人,而那棵树属于杨凌煊的了。
“佛祖会感受到你的诚意。”
那棵树挂满了红色的飘带,每一根飘带上都写着“祝愿苏明冉一生平安喜乐”。
杨凌煊牵着苏明冉的手,对苏明冉道:“这棵树漂亮吗?”
苏明冉点头:“漂亮。”
“它是你的。”
苏明冉看了一圈,困惑着,似乎是在说,他要棵树做什么?
杨凌煊把苏明冉抱在自己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可以许愿,阿冉有什么愿望告诉它,它可以帮阿冉实现。”
“真的吗?”
“嗯,真的。”
苏明冉摆脱杨凌煊的控制,站在那颗树下,双手做祷告状,轻声道:“我希望宣宣能够永远开心,不要再为阿冉的事情操劳。”
杨凌煊一顿,他眼眸中的笑意明显,抱着苏明冉的手臂渐渐用了些力道,低头呼吸着苏明冉的气味,对他道:“谢谢。”
两人在上午十点钟离开,回去的时候还是杨凌煊背着苏明冉。
苏明冉趴在杨凌煊的背上睡着了,整个脸都埋在杨凌煊的背板上,以至于错过了前往寺庙的苏敏敏。
苏敏敏扶着腰,艰难地爬上山,与杨凌煊擦肩而过。
杨凌煊回头看了眼苏敏敏,继续往前走。
她今天来是为了辟邪的。
前天竟然在大晚上看见了苏明冉,一定是苏明冉的鬼魂索命来了。
在顾沛的公寓里呆了一天,把整个房间都贴满了符咒,决定去寺庙求个平安福。
这寺庙以前苏任华带他们来过两回,苏敏敏记得这寺庙很灵,寻着记忆摸索了过去。
抵达寺庙,苏敏敏跪在佛祖前诚心拜佛,又在寺庙里吃了一顿斋饭,撒了些香火钱,得来了护身符。
她把护身符戴在身上,准备下山时,瞧见了寺庙的许愿栏。
寺庙这种地方许愿的地方很多,前院的大树每一根树枝上都挂着好几个飘带,以至于许多飘带挂不下,挂在了许愿栏上。
围栏是由木材做成的,刷上了红色的油漆。
她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在这里每个人都写上了祝福,本着想看看小时候她写了些什么,一个个看了过去。
围栏上的飘带很多,苏敏敏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打算放弃时,发现了一根属于苏明冉的飘带,上面写着——祝苏敏敏姐姐永远做自己,想做什么都顺心,不受束缚。
落款处写着“弟弟苏明冉”。
苏敏敏怔住,这样的话语她记得苏明冉曾经对她说过。
小时候,苏敏敏为了讨父母欢心,别的优秀的孩子学什么,苏敏敏就跟着学什么。
由于天赋不够,父母不上心,苏敏敏学了些皮毛又被迫放弃,成天挂着假面具,说着漂亮的话,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某次苏明冉察觉了,他对苏敏敏道:“姐,他们不上心是他们的事,如果你想做什么,我支持你。”
很快苏敏敏以“你懂什么”、“我不稀罕你的支持”而打断了苏明冉的话。
后来苏明冉的确没有再对她说过了。
苏敏敏盯着飘带上的字,嘀咕着:“写这些做什么,假惺惺的。”
她把飘带扯开,准备离开。
一旁的僧人见状,上前重新系牢飘带,多嘴说了句:“施主,你认识写这个飘带的主人?”
如果不认识他就要斥责她,就算认识也不能够随意乱碰。
苏敏敏不耐烦地道:“嗯,认识,怎么?”
僧人想了想,尝试着问:“你是这位施主的什么人?是……他姐姐?”
苏敏敏:“嗯。”
僧人有些高兴:“那太好了,这位施主之前每一年都来山上,他似乎是要找什么人,每年都写飘带挂在这里,写得最多的是关于你的。”
“每年?我的?”苏敏敏有些惊讶,“今年他也来了?”
“没有,从去年开始我就没有见过他,不过他刚才——”
苏敏敏打断,“他写了什么?”
僧人领着她到另外一围栏,道:“他祈愿的时候喜欢把飘带挂在这块地方,你看到的那个是刚好没位置了,他才挪过去挂上。”
“这位施主说过,他家里有个姐姐,活得艰难,总是希望她能拥有一段好姻缘,或者让她活得自在些。”
僧人找了会儿,一一给苏敏敏看。
苏明冉的字迹随着年龄的增长,字迹逐渐成熟,飘带上祈福语句很多,有给苏任华的,有给严倩的,也有一些是给苏陌的,更多的是给苏敏敏的。
“他说他们家和别的家庭不同,他过得不好,他姐姐过得也很小心翼翼,总觉得那个家只要他一个人过得不好就行,他姐姐是女生,需要人保护。”
僧人诉说着,苏敏敏一个个看着苏明冉写着关于她的祈愿飘带。
【祝愿姐姐生日快乐,爸妈好像忘记了姐姐的生日,忘记我的就好了,姐姐的生日忘记了,她会难过。】
【姐姐很讨厌祁星河,我也很讨厌,为什么姐姐不能和我统一战线,一起对抗他呢?不过姐姐是女生,还是我来对付他!】
【姐姐又交新男友了,这男友不好,希望姐姐遇到良人。】
【为什么姐姐也讨厌我?我不讨厌姐姐,虽然姐姐总是对我恶语相向,但我就是不讨厌姐姐,因为姐姐和我一样不受重视,我希望妈妈能够看到姐姐。】
【姐,为什么你总要欺负我?我其实也能够保护你,但你似乎并不想被我保护。】
【姐,祝愿你寻觅良人,不要再戴着假面具。】
身旁的僧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时手中握着一根用红绳子做的同心结。
“这根同心结是我们外出很久的师父编制的,我师父是妙手,被他祈愿的人能够得到佛祖的祝福。那位施主等了很久,拜托我这小僧人向师父要。我也存了很久,但他没有来拿,我——”
僧人想说刚才碰见了那位施主,正要上前打招呼时,被其他事耽搁了,等到事情处理完,发现那位施主走了。
他想拜托苏敏敏,施主要他做的事,他做成了,出家人是守信的。
但苏敏敏急匆匆地问再次打断了僧人的话:“是给我的?”
“我想是的。”
苏敏敏接过那根同心结,手指抚摸着。
渐渐地,她眼里闪着泪光。
活了这么久,苏敏敏却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惦念的滋味。
不是亲生的父母,不是抢占了她位置的苏陌,而是她一直瞧不起的苏明冉。
许久后,她用力抹去眼里的泪,强硬地自言自语:“苏明冉做这些有用吗?你以为我会心疼你?还是说你做了这些就是想让我后悔?”
她越是说,泪越涌越多,“苏明冉你昨天吓唬我,今天又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愧疚?”
过去那些不起眼的回忆一一占据着苏敏敏的思绪。
有苏明冉小心翼翼靠近她,有在她伤心时努力逗她开心,也有被她欺负后沉默不语。
其实苏明冉和她是一样的,不受家里重视,被家人当做工具利用,他们本可以靠在一起当彼此的保护伞,但她却不屑一顾。
僧人对满眼通红的苏敏敏表示不解,他道:“那位施主说,他不明白很多事,但他真的很喜欢他的姐姐,从第一眼看见她,他就觉得他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
苏敏敏眼泪再也留不住,夺眶而出。
“苏明冉,我真的,真的讨厌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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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爸,陪我一起下地狱◎
苏敏敏下山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撩开额头前的刘海,昨天磕在地上额头上的伤还在,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很丑,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她历来爱美。
镜子中的自己憔悴不堪,眼睛已经肿胀得不能看,一碰就疼。
比起这些,苏敏敏捂着心口,她这一块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空了一个口子。
叫了辆出租车,前往派出所。
路程花费一个小时,苏敏敏下了车,环顾一周,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踏了进去。
她是来询问苏明冉的下落。
明明苏明冉的死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明明她很讨厌懦弱的苏明冉,明明……
苏敏敏摸着被她系在手上的同心结,像是有了勇气,走进了派出所。
询问派出所的民警,民警看她的神情有些奇怪。
“是苏明冉的姐姐?”
苏敏敏“嗯”了声,语气很弱,又有些着急地问:“还没有他的消息?”
民警冷漠地道:“有了情况会通知。”
隔了几秒,民警又道:“你和柳季青熟吗?”
这是民警第二次询问关于“柳季青”的事,苏敏敏在第一次被带到派出所例行讯问时,也被单独带到房间内。
她当时有些心虚,说了假话,她和柳季青不熟,只和对方打过面罩。
其实她和柳季青见过,发生过不小的争执。
“不熟,我当时做过笔录,说过这件事。”苏敏敏仍旧避重就轻地回答,“苏明冉的那案子……”
“有消息会通知。”民警一句话把苏敏敏打发走。
苏敏敏没办法,只能回去。
路过走廊,派出所拖地的阿姨和人聊天,随口说了句:“泡在河里那么久了,只能留下骨头咯。”
苏敏敏脚步一顿,匆匆走出派出所。
派出所出去是一条步行街,现在这个点步行街非常热闹,许多父母带着孩子们外出散步。
苏敏敏想去街里头买点东西回去吃。
路上碰见一小姑娘撞了她一下,没有说声道歉急匆匆往前边走。
她后面追着一个男孩叫住前边的小姑娘,见那小姑娘撞了她,急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心情不好,我代她向你道歉。”
男孩鞠躬致歉后,追上前边的小姑娘,拉扯着她,“姐,你别生气了,我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你有钱吗?滚开啊,我烦你!”
这一幕似曾相识。
小时候祁星河抢了苏敏敏最珍爱的玩具,苏敏敏向父母告状,但是那对父母都不向着她,她哭着跑了出去。
大晚上一个小姑娘跑出家门,却只有苏明冉一个人追了出来,哄了一路。
苏敏敏停下脚步回过神,望着那对姐弟,弟弟安慰着姐姐,姐姐不领情,弟弟却不生气。
那个弟弟一定很喜欢自己的姐姐,很爱自己的姐姐,而自己曾经拥有过,苏明冉为她写过的飘带是最好的证明。
她一直渴望着被家里人重视,所以才拼了命去讨好严倩,去讨好苏任华,到头来什么都不曾得到过。
而她渴望的被人疼爱,被人关注,苏明冉都曾努力地做过。
自己做了什么?
冤枉苏明冉,陷害他,甚至冷眼旁观,对他恶语相向。
苏敏敏蹲坐在路边,抱着自己的头,眼泪倔强地不肯落下去。
她这人很笨,又被周围形形色色的物质社会泡久了,从渴望父母的关怀到获得更多的金钱来满足自己,忘了周围最珍贵的情意。
失去了本该珍惜的人。
天色暗了,小吃街边的人越来越多,苏敏敏孤零零地坐在街边,每一个人从她面前路过的人脸上都带着笑,成群结伴的,只有她自己孤单一人。
她活该。
蹲麻了,苏敏敏站起身,抹去多余的泪水,摸着手腕上的同心结,大步走向人群。
……
苏家自从苏陌被彻底赶出公司后,家里头的氛围一直处于阴沉的状态。
苏任华每天都在念叨着钱,苏家的债务越滚越多,当务之急就是再赚一笔大钱,但苏任华的能力比起苏陌来说差得不止一点,也只能帮着祁星河造造势,成天都和一些狐朋狗友喝酒耍乐,其他的什么也做不成。
祁星河手术后的后遗症逐渐变得明显,时不时得去医院返工,成天问苏任华要钱,要的次数多了,苏任华也会烦躁,即便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也会嘴对方一两句。
家庭氛围顿时紧张。
严倩被迫成为家庭主妇,一大家子的衣服洗不完,打扫家里上上下下,又要每天听苏任华念叨,成天和苏任华吵架。
对于祁星河,严倩还是很关心,偏祁星河并不吃她这一套,丝毫不给严倩面子,严倩郁郁寡欢。
从前家里最出风头的苏陌不出来走动了,他把在自己关在房间里,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人打扰他,苏家的人好像忘记了苏陌的存在。
房间内,苏陌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盯着苏明冉用过的东西发呆。
前天苏敏敏派人给他送了几张照片,照片上是苏明冉在山上祈福的飘带,有几条是关于他的。
【祝愿哥哥心想事成,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的哥哥真的很厉害,他是我最崇拜的人,祝愿哥哥身体安康。】
【我希望哥哥能够喜欢我,能够看看我,可以分给我一点爱,就一点点,不期望能够像祁星河一样喜欢我,能够有祁星河的四分之一,我就很满足了。】
【哥哥……好像没什么可以祝福的了,那可不可以祈祷哥哥少讨厌我一点点?】
苏陌盯着这些内容,看了很久,久到不知不觉坐了一个晚上。
苏明冉的东西在这个家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了,苏陌花了很多心思才翻找出来。
他特地去他们曾经一家子拍过照的照相馆,请求老板把苏明冉P进照片里。
老板疑惑:“为什么当初不一起照?我记得你们家,你们家确实有个年纪小的,我还奇怪,为什么照片上没有他。”
苏陌隔了会儿,轻声道:“会补回来。”
老板觉得莫名其妙,按照苏陌的要求把照片P了进去,但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现在P好的照片被苏陌放在他的床头柜上,还有一张大相框的照片,他准备放在客厅的正中央。
从前他总是觉得苏明冉拿不出手,不如祁星河高贵,都是些幼稚可笑的虚荣心作祟。
祁星河被父母所偏爱,而他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渴望父母的偏爱,心自然也跟着偏向了祁星河。
越长大身边的人全是对他的奉承,就连苏敏敏对他也是带着讨好,忘了真诚的可贵。
那些飘带,苏明冉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的?
明明他对苏明冉那么糟糕,苏明冉是怎么做到不计前嫌为他祈福的?
原来这才是亲情吗?
苏陌的整个世界观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
他的世界里利益为先,没人告诉过他真诚的可贵。
现在挽回还来得及吗?
苏陌很痛苦,他不断地回想着苏明冉失踪前的那通电话,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那时候苏明冉该有多绝望?
苏陌举着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房间里清脆的巴掌声响了好几下才渐渐平息。
许久后,苏陌扛着大相框进客厅,把原先放在家里的相框替换成现在的。
客厅内苏任华正在打电话,到处借钱。
现在祁星河在外以“宁云深”这个名字外出活动,他靠着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在短时间内在某平台上突破了五百万粉丝。
苏任华安排祁星河参加一趟恋综混个脸熟,再正式入圈。
祁星河已经拍了两期综艺了,就等着节目播出,而苏任华开始为祁星河录制新歌准备发歌。
这些都需要钱,数目不小,用房子抵押的钱该还该用的都差不多了,再不按照规定的时间把抵押房子的钱赚回交给银行,这栋房子就要被银行给收走。
苏任华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拄着拐杖握着手机到处走。
他的脚已经修养了很多天了,却越来越严重,查不出原由。
急匆匆挂断电话再打另外一个,苏任华挪着身子往前方一看,差点魂都要被吓跑。
相框上,苏明冉的脸正对着他,似笑非笑,像是一种诅咒。
苏任华身体抖了抖,下一瞬气极地拄着拐杖走到苏陌身边,“你把这东西放在这里做什么?快给我拿走!”
苏陌顿了一下,倒是听话地收了起来。
第二天,苏任华起床时路过客厅,他打算去厨房倒一杯水,发现客厅里多了好几张苏明冉的照片。
有的是P的,更多的是在某学校网站上抠下的图片,摆放在客厅的各个角落里。
诡异的事,全都往苏任华这个方向看,像是无数双眼睛盯着苏任华。
苏任华吓得根本不敢动弹,他整个人仿佛被苏明冉包围了。
这样的恐惧之下,他出现了幻觉。
他看见众多的苏明冉趴在他的肩头,轻声地道:“爸,你过得很好,我过得不好,你把我害死了。爸,来陪我好吗。爸,来陪我……”
苏任华的拐杖被他丢在地上,身子没了支撑,往后仰,撞在了玻璃门上。
玻璃不堪重负,倒了下去,扎在了苏任华的小腿。
苏任华惨叫连连。
几分钟过后,苏任华实在疼得不行,扯着嗓子喊人。
苏家里祁星河外出看脸,严倩和苏陌都在家里,苏任华叫了半个小时,没有一个人下来。
他小腿上的血流了满地都是,嗓子因为连续的呼叫,声音变得沙哑。
五十分钟后,严倩才下楼,见到客厅里血流了一大片,惊得差点站不稳。
她跑了过去,扶起苏任华,“你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
苏任华扇了严倩一巴掌,这巴掌甩得气若游丝的,像是轻轻擦过,口气却不小,嘶哑着嗓子道:“你聋了?我喊了多久?你是死了?还是盼着我死好另外改嫁!”
苏家的逐渐落寞导致苏任华的脾气越发差劲,在过去苏任华不算是脾气好的,在生活上和严倩算得上是相敬如宾谁也不搭理谁。
眼下苏任华都成这样了,还对严倩发脾气,严倩可不能忍。
严倩甩开苏任华的胳膊,苏任华没了支撑又跌在地上。
受伤的人不应该乱动,这一动,血液更加往外涌。
“你干什么?还傻站着做什么?快打120!”
“我告诉你,我死了,祁星河也不会好过!”
后面这句话到底让严倩动容了,她按着手机拨通了120的电话。
120接通,严倩说了苏任华的情况。
电话挂断,严倩不知道该干什么,按理来说她应该帮苏任华止血,或者做些别的补救工作,但严倩不想。
苏任华成这副样子还有力气生气,大抵没什么事,严倩乐得清闲。
她看了眼楼上,嘀咕了句,“苏陌是没听见?”
医生护士把苏任华送去了医院,治疗手术做了三个多小时才被送出来。
急诊室先出来苏任华的主治医生,主治医生摘了口罩很遗憾地告诉在外面等待的严倩,“病人送过来的时候太晚了,受伤时没有得到及时的补救措施,只能保住生命,腿……我们尽力了。”
严倩听后愣了一下,她问:“保住生命?没那么严重吧?他流血确实是多,但不至于波及到生命危险吧?”
“事实就是,我们已经尽量医治。”主治医生道。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又打开,护士们推着苏任华出了手术室。
严倩瞥了一眼,问医生,“医生你的意思是,他以后都不能够正常走路了?”
“以我们医院的医疗设施,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或许国外的一些团队可以为你的丈夫提供更好的帮助。”
苏任华被推到普通病房,严倩等着苏任华醒来。
周围的病人家属围在病人身边,他们这边倒是冰冰冷。
严倩给苏陌打了好几通电话,苏陌都没有接,她又给祁星河打了通电话,但祁星河把她的电话挂断了。
她深深叹口气,祁星河始终在怪她。
苏任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他是被疼醒的。
麻醉的时间过了,苏任华除了腿部没有知觉外,哪儿哪儿都是疼的。
苏任华醒了后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瞪着严倩,询问严倩他到底怎么了。
严倩念在他断了一条腿的份儿上搭理他,口气不怎么好地道:“你的腿摔断了,医生说他这里治不了。”
这一句话,简直要了苏任华的命。
苏任华动不了,眼睛一骨碌一骨碌地转着,神色非常着急,恨不得扑过来吃了严倩。
“你瞪我也没有用,你自己怎么在客厅摔得跤,你自己不知道?”严倩语气鄙夷,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照顾苏任华,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回去把你换洗的衣服拿过来,先走了。”
苏任华瞪着严倩离开的方向,最后疼得睡着了。
等到他醒过来时,祁星河坐在他旁边玩着手机。
见到祁星河苏任华像是见到了救星,尝试着开口,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星河……”
祁星河瞥了眼苏任华,放下手机,装成激动的样子,“爸!你醒了!”
苏任华喊着:“水、水!”
祁星河起身给苏任华倒了杯水,苏任华急急忙忙吞咽了点,才缓了口气。
慢慢地苏任华喝完了一杯水,被祁星河扶在病床上坐着。
“星河……爸真倒霉。”苏任华眼眸中满是泪,“医生说爸可能站不起来了。”
说着说着,苏任华哀嚎不止,他敲打着已经没有用的腿,又不敢太用力,也不知道该恨谁,泪水布满了整张脸颊。
“星河啊,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苏任华抽泣着,没有瞧见祁星河抽搐地嘴角。
“为了我?”
“对,爸为了让你在娱乐圈内能够顺风顺水,给你许多叔叔伯伯打电话,一个没注意摔着了。”
苏任华说得可怜兮兮的,博取着祁星河的同情,但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同情心。
“你不会丢下爸不管吧。”
“怎么会。”祁星河假惺惺地道:“爸,你从小就疼爱我,我怎么可能不会管您呢?”
苏任华松了口,“那就好。”
祁星河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守在苏任华身边一周,期间苏陌来看望过几回,被苏任华气得赶了出去。
“这个逆子,老子躺在客厅里快一个小时,他愣是没有下来过,还好是你妈发现了我,要不然我得死在那儿!”
祁星河扯了扯嘴角,“爸你受委屈了。”
苏任华出院是在一天后,这天苏任华的主治医生找上了祁星河谈论关于苏任华的事。
“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
祁星河玩着手机,抬头,“哦。”
主治医生道:“我们医院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父亲的腿可以联系国外的团队,他们处理过这方面的问题,或者隔壁省的一家医院也有这方面的经验。”
祁星河“嗯”了声。
“费用的话相对来说会比较大,但我看你们家境还不错,早点医治对你父亲的腿有帮助。”
“哦。”祁星河全程冷漠事不关己。
主治医生把能说的全都说了,他看祁星河不在乎的模样也不好多说太多,毕竟不是他的父亲,只是觉得奇怪。
这人照顾他父亲一周多几乎天天都来,不像是不管他父亲的,为什么又对治疗腿这件事毫不上心?
想太多无意义,主治医生在心里过了一遍,忙别的事。
祁星河回了病房,他在病房门口听着苏任华吹牛。
“我这个儿子未来是要当明星的!”
“我一看就知道是个明星的料!那脸蛋长得可标致了。”
苏任华被夸得心花怒放。
其中有一老太太问:“是亲生的吗?我看怎么不像。”
苏任华反应有些大:“怎么不像?就是我亲生的,哪里不像!”
其他人被苏任华突如其来的反应相互看了眼,也都不说话了。
病房内渐渐恢复安静,祁星河才走了进来。
见到祁星河,苏任华特别开心,他问:“医生怎么说?我的腿还可以恢复吗?”
祁星河却没有说话,他突兀地问了另外一件事,“爸,我刚才听你和他们聊天说我是亲生的,是真的吗?”
苏任华怔愣一秒,似乎是在思考把真相告诉祁星河对自己是否有利。
刚起了这个念头立刻被他打了下去,祁星河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因为养子的身份祁星河自卑了很久,现在告诉祁星河正正好,他可以全心全意伺候自己。
“是。”苏任华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试图挤出点亲情,好让祁星河更加感动,“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苏陌他们,苏陌怕你跟他抢遗产,怕自己分得少。儿啊,你是我真正的孩子,我费了不少心思把你带进苏家。”
说到情深处,苏任华真就挤出一两滴泪。
祁星河却问:“爸,如果我不是你的孩子……”
这话被苏任华打断,“以我的性子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么可能偏爱你,又怎么可能给予你现在的一切?”
这话原是为了让祁星河放宽心,让他以亲生儿子对待亲生父亲那般对待苏任华,让苏任华得到最好的照顾。
偏因为这句话,祁星河彻底坚定了自己深种已久的想法。
“爸,我相信你,我是你的孩子。”
苏任华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具体奇怪在哪里他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好孩子,医生那边是怎么说的?”
祁星河道:“医生说没有办法治,再有钱也没有办法。”
苏任华低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再次抬头时,祁星河总觉得苏任华苍老了一些,“没事,爸没事,爸没事……治不了就算了。”
“爸,现在当务之急是我的MV拍摄准备。”
“好,爸来想办法。”
出院的那天刚巧是杨凌煊带着苏明冉去别的医院检查手的日子。
原先的医院杨凌煊对复健的环境不是很满意,带着苏明冉去看看新的环境。
他们坐着迈巴赫在医院正门口下车,杨凌煊先一步踏出去再扶着苏明冉下来。
而苏仁华和苏陌两个人在医院正门的另外一处,顶着大太阳艰难拦出租车。
两个人望着不远处那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心生羡慕,他们原来也能够开着这样一辆豪车出去,现在却沦落到这步田地。
两人的注意力从车子转移到车子旁边的人,由于有些距离只能看见苏明冉一身的名贵衣服,看不清人的脸。
祁星河望着苏明冉的背影总觉得眼熟,心里的羡慕更甚。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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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过往已是云烟◎
苏明冉的身体在杨凌煊的精心照顾下,恢复得越来越快,可以去人多的地方,说话也和正常人一样,记忆依旧有缺失,也依旧喜欢依赖杨凌煊。
进出医院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苏明冉还是对医院有抗拒,“换医院了?我感觉我是个药罐子。”
说着有点气闷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他的心智逐渐恢复,却从不过问过去的事,杨凌煊怕过往的事物影响他,也不曾开口提过。
好几次杨凌煊尝试着带苏明冉见一些工作上的朋友,但苏明冉总窝在角落里。
在外苏明冉不爱说话,沉闷,只有和杨凌煊单独在一块儿,才会话多,粘人,像个心智不健全的大人。
杨凌煊怕苏明冉再产生心理问题,特地去找了医生询问。
医生的回答耐人寻味,“他的身体康复得很快,至于现在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想只有你自己能够解决。”
杨凌煊不明白医生这句话的意思,但清楚苏明冉身体上应该是没有其他问题。
杨凌煊思索着苏明冉的事,身旁的苏明冉握着他的手。
苏明冉的手要小一点,杨凌煊的手掌可以包裹住他的。
“在想什么?”苏明冉凝视着杨凌煊的脸颊,身体贴得很紧。
按照正常的距离来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超过正常距离,但杨凌煊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什么问题,甚至他们之间更加亲密的举动都有过。
对待苏明冉,杨凌煊总是纵容。
“讨厌医院!”这话说得孩子气,苏明冉微皱着鼻子。
杨凌煊停下来,低头瞧着他,“快了,以后都不需要进医院,阿冉未来再也不用进医院。”
苏明冉很喜欢杨凌煊低头只看他一个人的模样,能让他觉得他的整个世界都被杨凌煊包围着。
“宣宣也不用进医院,一辈子都不需要。”
苏明冉的眼睛只望着杨凌煊。
杨凌煊拍着他的头,轻轻揉搓,细软的头发穿梭在他指尖。
他精心呵护的人不管什么时候,眼里对他都有依赖,这让他心里暖成一片。
比较好几家医院,最后杨凌煊又花费高价重新布置复健的环境,他不喜欢苏明冉和一些人挤在一块儿,单独布置了新环境。
杨凌煊命人着手准备复健器材,又不放心亲自去采办,一天下来走走停停很累,想着让苏明冉回去。
苏明冉却不愿意,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睛一直望着杨凌煊。
一同陪着杨凌煊的,是他把杨青山曾经的部下,从前做过些医疗器械的工作,能帮助杨凌煊选用最好的器材。
“杨总,那是你朋友?”
杨凌煊简短地“嗯”。
“看起来很小,还在上学?”
杨凌煊低头试用器材,又照下照片询问医生,“是。”
跟着杨凌煊的人习惯性杨凌煊的话少,他们这位新东家和他父亲杨青山很不一样,对人际关系处理得淡漠,但处理起工作的事务又让人觉得心安。
杨凌煊话少,跟在他身旁的人和其他人攀谈。
“我儿子也像他那么大,成天找不到人,撒开了玩,影子都见不到。”
“嗐,你儿子算好的,起码上大学了,我那儿子才高三,成天背着我玩手机,气死我了。”
听着他们的话,杨凌煊心思一动,望向远处的苏明冉,脑子里想着高三的苏明冉上课时是不是也背着老师在桌子下玩手机?
很快这个想法被他否定。
苏家的人不可能让苏明冉过得清闲,他查过苏明冉在苏家的生活,如果他能早点找到苏明冉,苏明冉是不是能少受些罪?
杨凌煊眼神一暗,周围的人因为他突然低气压的气场,变得小心谨慎,不再说话。
就连卖器材的老板,声音也不自觉低了许多。
平常杨凌煊给人的感觉是不苟言笑,明明周围的人年龄都比他还要高出许多,偏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众人的话语越来越短,越来越简洁,周围路过的人都莫名放轻了脚步。
这压抑的气氛是被苏明冉打破的。
苏明冉忽然跑上前,从杨凌煊的身后一把抱住了杨凌煊的腰。
杨凌煊愣了一下,脸颊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周围的人快吓傻了,但苏明冉一点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的气氛。
“宣宣,你不高兴?”
杨凌煊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亲吻着苏明冉的发顶,“没有。”
下午五点多,采办的东西买得差不多了,杨凌煊命人拉回去,去寻苏明冉的时候发现苏明冉盯着远处的一家人发呆。
那一家人和普通寻常的一家人没什么两样,小孩站在大人中间,两只手都被大人牵着。
那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很幸福的模样。
杨凌煊坐在苏明冉的身边,眼神也望着那幸福的一家,“羡慕?”
苏明冉这才回神,他有点高兴地道:“你忙完了?”
“嗯,器材备好了,都是新的,方便你用。”
苏明冉坐得离杨凌煊更近一些,肩膀碰着肩膀,有点抱怨地道:“宣宣也太忙了,一下午都没有理我。”
杨凌煊捏着他的鼻子,苏明冉凑过去也捏着他的脸颊,两个人相视而笑。
很快到了苏明冉的手术日期,杨凌煊显得比苏明冉更加紧张。
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一半,后续得看苏明冉的恢复情况,杨凌煊非常担心。
手术当天,杨凌煊一直紧紧握着苏明冉的手,两只手握得太紧以至于有些出汗。
“别怕,我联系了国内外最好的医生,就算失败也没关系,不会影响日常。”
苏明冉歪着脑袋看着杨凌煊,“我不害怕,宣宣比我更害怕。”
说着学着杨凌煊前阵子哄他的模样,想揉杨凌煊的头发,奈何他不够高,踮着脚尖也够不着。
“够不到。”苏明冉举着手望着杨凌煊,他的眼瞳里全是杨凌煊的影子,一双眼眸清澈漂亮。
杨凌煊忍受不住这样的眼神,他的喉结滚动,用手掌遮住苏明冉的视线,头却低下来给苏明冉抚摸。
“宣宣的头发有点硬,不如我的软。”
“嗯。”
苏明冉拉下杨凌煊的手,他嘴角往上扬,让杨凌煊看清他脸颊上的小酒窝,“宣宣不要紧张,我会没事的。”
他把杨凌煊拉了下来,像他们之前那样,苏明冉亲着杨凌煊的额头。
亲柔的一吻,转瞬即逝。
苏明冉松开杨凌煊,头也不回地跟着医生护士走了。
杨凌煊一直看着苏明冉的背影。
跟着医生去了别的地方换手术服,出来时躺在病床上。
医生对苏明冉说着注意事项,他察觉到了苏明冉的紧张,耐心地劝导,“别紧张。”
旁边的护士调侃着:“你刚和杨总在一起时,表现得一点也不紧张,怎么现在反而紧张了?”
手术的风险苏明冉事先是知道的,他表现得再无所谓也不可能抵过内心的害怕。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手术,他害怕是因为见不到杨凌煊。
没人知道他看不见杨凌煊,内心会恐惧。
苏明冉记不清过去的记忆,从他逐渐清醒后开始,身边的人只有杨凌煊,杨凌煊就是他整个的世界。
离开他的世界,苏明冉心脏会跳动地比平常更快,他抗拒周围的一切,但他不想让杨凌煊过度担心,一直在强撑着。
见苏明冉不说话,护士还以为苏明冉紧张过头,想说几句俏皮话缓解气氛,“我看到你们亲吻了,你们是恋人吗?”
苏明冉的眼皮动了动,依旧沉默不语。
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杨凌煊在手术室外站了六个小时。
他妈妈夏文秀来看过他,劝他休息,杨凌煊把她劝走了。
六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开了,杨凌煊疾步上前询问。
医生摘下口罩,第一句话就是:“手术很成功。”
杨凌煊的心终于放下。
苏明冉是在一个小时后醒来的,麻醉效果过了,他的手不是特别疼,但很胀,眼睛巴巴地看着杨凌煊,有些可怜地道:“难受。”
杨凌煊听他这么一喊,不知所措地问:“哪里难受?是手还是身体哪个部位?”
问完急匆匆去找医生。
等到医生过来时,苏明冉又睡了过去。
医生和杨凌煊都有些无奈。
“杨总,你太紧张他了。”
杨凌煊失语地笑着,他不可能不紧张苏明冉,这是他念了很久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恨不得全世界的一切,都给予他。
手术后开始复健工作。
复健繁琐无聊,手部的肿胀感任然在,苏明总是做得不太专心,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杨凌煊的身上。
陪他复健的护士见他不专心,开玩笑地道:“你这眼神像是热恋中的夫妻,少看一眼对方就会消失似的。”
苏明冉问:“如果是夫妻就能够一辈子在一起吗?”
护士被他的话惊了两跳,结合苏明冉和杨凌煊的互动,又觉得苏明冉问这句话也正常。
“不一定,夫妻也有离婚的那一天,大抵只有亲人,才能够一辈子在一起。”
苏明冉动了动唇,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
今天的复健结束,杨凌煊拿着湿毛巾帮苏明冉擦汗。
他见苏明冉沉默不言,杨凌煊问:“怎么了?”
苏明冉仰着头,眼眸中隔着一层水雾,“宣宣,你会结婚吗?”
……
苏明冉的复健做了一个月,右手伤得最重的小拇指能够活动自如,但精细的操作比如长时间弹奏钢琴、长时间写字等,还需要做进一步的复健。
不过这都是迟早的事。
苏明冉的生日就快要到了,杨凌煊邀请了他的父母,准备把苏明冉正式介绍给自己的父母。
他的父母早见过苏明冉,但都是在苏明冉不太清醒的情况下,杨凌煊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正式接纳苏明冉。
杨凌煊并没有提前告知苏明冉,他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生日这天清晨,苏明冉窝在杨凌煊的怀里睡得朦胧。
杨凌煊本想着早起布置整个家,轻手轻脚地挣脱苏明冉的怀抱,见怀里的人醒过来,捏着对方睡得红扑扑的脸颊。
“吵醒你了?”
苏明冉半睁着眼又蹭进杨凌煊怀里,非常不给面子地“嗯”了句,扒着杨凌煊不放手。
苏明冉的身体恢复得越好,越爱睡懒觉。
而杨凌煊的生物钟一直很健康。
从前他七点钟准时起床去外跑步,回来冲澡吃早餐,看晨报,再去公司,现在跟着苏明冉一起被打破。
杨凌煊是有些看不惯苏明冉睡懒觉,他始终认为早睡早起对苏明冉身体恢复大有帮助,奈何苏明冉不愿意起来。
每次杨凌煊拉着苏明冉起床,苏明冉眼睛也不睁开,整个人懒洋洋的,就往杨凌煊的怀里钻,就是不肯起。
后来杨凌煊放任苏明冉睡觉,自己遵循生物钟早起,又被苏明冉缠着起不来。
为此杨凌煊有过一阵子头疼,纠结没多久,几天后跟着苏明冉一起睡觉。
但今天他得早起布置生日会。
杨凌煊是清楚苏明冉不喜欢人多,只邀请了自己的父母,整个生日会还需要布置,所以除去父母外还有一些策划团队。
苏明冉说着听不清的话,头依旧枕在杨凌煊的胳膊上,杨凌煊等了会儿,等到苏明冉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挪动。
他披上外套去梳洗,时管家守在门外等待着。
出来时,时间刚好在早上八点钟,杨凌煊去了餐厅就餐。
时管家汇报今天一天的安排,“您的母亲夏太太在下午四点多过来,您父亲杨先生是今天六点的飞机,大概七点钟到这儿。”
杨青山外出调研去了,因为杨凌煊的邀请特地飞过来。
杨凌煊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低头尝了口今天的汤,味道浓稠,想着苏明冉应该会喜欢。
时管家站在原地没有走,杨凌煊看他那模样似乎还有话说。
“还有什么事?”
时管家恭敬地道:“您房间里苏先生的东西是否要拿出来?床是否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杨凌煊疑惑地问:“为什么?”
时管家提醒他,“夏太太每次来喜欢转一圈,看看环境是否舒适。”
因为杨凌煊忙碌的关系,夏文秀总觉得杨凌煊不懂生活,生怕杨凌煊住得不舒服。
所以每次夏文秀来,都要逛一圈,再帮着杨凌煊调节一下周边的环境,特别是杨凌煊睡觉的房间。
以前还好,可眼下不太妥。
至于为什么不妥,杨凌煊没有听出时管家话里头的意思。
“然后?”
时管家再次暗示,“您和苏先生是睡在一起的,是吗?”
“嗯。”杨凌煊放下汤勺,随手拿起今天的报纸,翻了一页,“有什么问题?”
时管家无奈了,他这个小主人确实不太明白感情上的问题,谁家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另外一个男人成天睡在一块儿的?
时管家看了眼时钟,一会儿安排布置生日会的策划团队就要来了,这时候不说,等到策划团队过来,杨凌煊有的忙,更没有工夫听他说话。
“您母亲应该不想看到您和一男人睡在一块儿,今天的日子特别,最好还是别让夏太太知道。”
“为什么?”杨凌煊不明白,苏明冉不是普通的男人,是他的阿冉。
他和阿冉睡在一张床上,他母亲为什么会有意见?
时管家见说不通,只好道:“您忙您的,至于这件事,我来安排。”
他准备等苏明冉醒来,命人把苏明冉的东西搬出去,等到生日结束再搬回来。
杨凌煊没有回话,专心看报纸。
苏明冉睡到临近中午十一点,醒来时被杨凌煊带去外头,回来后一直在后院和小黄玩闹,睡在了后院的躺椅上。
他醒来后先是环顾一周,没有发现杨凌煊的身影有些心慌。
慌乱无措地喊人,苏明冉抱着毯子,在后院转了一圈,急匆匆往前面客厅里头走去。
刚拉开门,礼花“砰”地一声,把苏明冉吓得摔倒在地。
人群之中的杨凌煊见状,推开周边的佣人,把苏明冉拥在怀里。
苏明冉没能缓过神,看不见杨凌煊的慌乱以及被惊吓的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的头部有片刻缺氧的不适感。
紧接着,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忘记许久的回忆。
记忆里,他身处一座豪宅,所有人拥簇着最中间的那个人,那人面带笑容,周围是他的父母,围绕着他唱着生日歌。
而自己躲在角落里偷窥着,羡慕着。
主治医生告诉过他,他的身体恢复良好,在最近一段时间内,记忆会有所恢复。
现在他的确想起了零星一点回忆,他的过去好像没有过过生日。
杨凌煊哄着失神中的苏明冉,眼神锐利地扫向佣人。
佣人抖了抖,明白杨凌煊的意思,她把他们准备的礼花全都收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默默地站在角落中。
杨青山往苏明冉的方向看了过去,礼花拉开的声响的确太大,惊吓着人,正常。
但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这叫什么事儿!
抬步走过去,他要好好说说杨凌煊,被夏文秀给拦了下来。
“你过去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两男的抱这么久,这像什么话……”
夏文秀护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受到惊吓了,煊煊安慰明冉怎么了?我受到惊吓你不安慰?”
这话严重了,杨青山忙说好话圆场,“老婆说得对!让他们抱吧,我们去餐厅上坐着等着。”
夏文秀白了杨青山一眼,大步往前走。
苏明冉彻底缓过神是五分钟后的事,他额头上背上全是细汗,仿佛刚从某个梦魇之中苏醒过来。
杨凌煊一直抱着苏明冉,轻声安抚:“对不起,别怕,我一直在。”
苏明冉动了动身子,一双眼雾蒙蒙地看向杨凌煊,又望了眼周围的布置,语气里有些惊喜地道:“宣宣,你这是在帮我过生日?”
杨凌煊捏着苏明冉的鼻子,“嗯,生日快乐,阿冉。”
惊惧的情绪渐渐消散,杨凌煊带着不好意思的苏明冉和他的父母打招呼。
苏明冉显得很拘谨,这是他清醒后,第一次见杨凌煊的父母。
杨青山坐在主位上朝着苏明冉点头。
他这人身处高位久了,习惯了小一辈的人对他礼貌问好,会不自觉端着一些架子。
他妻子可没那么多事儿。
夏文秀走了过去,看了眼杨凌煊,在杨凌煊的示意下握住苏明冉的手,“明冉,生日快乐!”
她很喜欢苏明冉,也很心疼这个孩子,听她儿子说了苏明冉整个的遭遇后,总想着苏明冉以后的日子能够过得更好。
“孩子,来,吹生日蜡烛。”
夏文秀把苏明冉带到餐厅正中央,桌子上放着一块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数字为“1”的生日蜡烛。
“是我的意思。”夏文秀道,“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咱们明冉从现在开始重获新生。”
苏明冉盯着那块蛋糕,脑子里浮现起曾经的属于他的回忆。
过去自己藏在角落里凝望着向往着放在大桌子上的大蛋糕,和眼前他被人包围着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重叠。
或许所有的阴霾都将离他远去,现在他只珍惜当下。
苏明冉伸着手,在桌子下偷偷牵起杨凌煊的手,吹灭了蜡烛。
过往已成云烟。
……
这天晚上,杨凌煊的别墅外站着一个人,他提着文件袋往里头张望,是祁星河。
祁星河在杨凌煊的地盘外等了许久,他多番打听,甚至花了些钱,才得知杨凌煊的住宅。
在上层圈里,属杨家地位最高,他听其他人提起过,杨家想正式踏入娱乐圈,这是个很好的属于他的机会。
如果能够得到杨凌煊的重用,那么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祁星河往旁边转了转,遥望着里头的灯光,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唱着生日歌。
眼前的这栋房子造价高,又处于本市最好的地段,没有九位数根本拿不下,就算曾经盛极一时的苏家也不曾拥有过这样的豪宅。
据说这栋住宅只是杨凌煊旗下其中一所,祁星河有些羡慕,更加羡慕今天过生日的人。
他的生日也快要到了,恐怕没有人帮他过了。
苏陌成天闭门不出,碰见他也不理睬,苏敏敏和苏家决裂,严倩根本没钱,苏任华还要他照顾。
祁星河晦气地“呸”了声,他站在风口处,吹得他脸颊惨白,很是落魄。
到了后半夜,忽而下起大雨,祁星河还不肯离开,他想用诚心打动杨凌煊。
他就这么淋了一夜的雨,杨家的大门始终紧闭。
等到天亮时,时管家提着昨天吃剩了的蛋糕和饭菜,拿去喂周边的流浪猫狗。
见日头差不多了,差人把门口那只赖皮狗扫了出去。
那天后,祁星河接连发烧了好几天,他的生日是在病中度过的,没有蛋糕,也没有祝福,直到生日的日期过完,祁星河才好。
像是一种诅咒。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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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氧气2瓶;熬夜种子选手温同学、Gu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公开道歉◎
苏明冉身体恢复后,杨青山有意让杨凌煊重新回归公司工作。
杨氏集团的副总,也就是杨凌煊的朋友最近新婚,公司上下忙不过来需要杨凌煊出面,再加上杨青山觉得苏明冉的身体已经调理得当,杨凌煊应该重新接手公司。
杨凌煊还是担忧苏明冉的身体情况,但苏明冉表示他自己一个人可以。
“宣宣,我的手恢复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工作最要紧。”
杨凌煊今早被杨青山的一通电话叫醒,杨青山要杨凌煊今日必须去公司处理事务。
他本想着快去快回,苏明冉跟着他从床上爬起来送杨凌煊去公司。
苏明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乖巧地等着杨凌煊穿好鞋子出门。
杨凌煊不放心,“如果身体有问题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很快赶回来,下午的复健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苏明冉摇头,他伸着手示意杨凌煊弯下腰。
眼前比他高出一截的杨凌煊弯着腰,像是知道苏明冉要做什么,头往下低。
苏明冉拍拍杨凌煊的脑袋,再用力抱着他,“宣宣好好上班,我自己可以。”
两人相拥良久,杨凌煊才打开门走出去。
杨凌煊走后,偌大的房子显得空荡荡。
苏明冉扬在唇边的酒窝渐渐消失不见,他站在门边很久,久到时管家觉得不太对劲,他才走至客厅,待坐在沙发上,按开电视机。
苏明冉知道杨凌煊宠爱他,却也清楚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不能一直无时无刻和杨凌煊在一起,他得学会自处。
苏明冉坐了一个上午,电视柜上的电视小声地播放着,他没有吃东西,也没有说话。
时管家担心得很,想给杨凌煊打电话,让杨凌煊中午回来一趟。
苏明冉察觉到时管家的动作,声线有些冷,“时管家,我没有事,别给他打电话。”
时管家微愣,他是头一次听见苏明冉用这样的腔调说话。
生病时的苏明冉喜欢对杨凌煊撒娇,说话总是细声柔软,不是现在这样从内到外的冷淡。
面对时管家的眼神,苏明冉失笑地解释,“因为他喜欢那样,所以我学着那样。”
随着身体的恢复,苏明冉的记忆也跟着一点点的恢复,恢复得不算多,却也不少。
他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什么事都已看淡,家人至于他已经不再重要,小灵姐也已早亡,这个世界上能给他一丝安慰的只有杨凌煊。
他很庆幸杨凌煊还记得他,也很珍惜。
或许是曾经的经历让他有了后遗症,面对新的感情新的旧人,苏明冉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只能遵照着以前。
杨凌煊喜欢什么样,他成为什么样。
苏明冉身在其中看不透两个人之间的症结,时管家看得很明白,他想劝苏明冉。
“苏先生,其实……”
苏明冉没有在听,电视娱乐频道上正报道着有关苏家的消息。
“启悦娱乐新签约的艺人宁云深即将以歌手出道,据悉宁云深因长相出众而在某视频平台上粉丝大增,又接连参加综艺获得一定关注度,此次发歌……”
启悦娱乐是苏家对外的经纪公司,苏家名声太臭,换了个名字在圈里活动。
苏明冉的目光停留在电视机里,那张有些诡异的脸颊上,他念着:“宁、云、深……”
杨氏集团内部,杨凌煊开了一上午的会议,许久未回公司,所有事务堆在一起,有些棘手。
他一心二用,一边处理事务,一边给自己的管家发信息询问苏明冉的情况。
时管家碍于苏明冉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明显,只是暗示杨凌煊快点回去。
这次杨凌煊听懂了,他收起手机急匆匆地要往回赶,被他的某个秘书拦了下来。
“杨总,苏家那边的祁星河以宁云深的名字重新出道。我了解到,歌曲的MV已经拍摄完成,宁云深正四处找合适的公司签约。”
“他的签约条件比较可观,带着自己拍摄的样片去签约,能够帮助那家公司省去一笔制作费用,只需帮他完成后期的宣传。”
杨凌煊脚步停顿一秒,看了眼身后的秘书。
秘书会意,跟着杨凌煊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中,秘书继续汇报。
“看好他的公司很多,碍于您的面子都没有伸出橄榄枝,而祁星河有意与我们公司合作,当然我清楚您的意思,已经故意为难了他很久。”
这故意为难包括答应祁星河与杨凌煊见面,祁星河按照约定时间前来,又另找借口说杨凌煊需要等一会儿才能谈事。
祁星河这一等就是一整天,还不能发脾气。
杨凌煊没什么表情地低头摆弄着手机。
秘书清楚,他的汇报没有杨凌煊想听的重点,有些仓皇地道:“与苏家合作拍摄MV的公司,私下给了我样片。”
杨凌煊抬头目光落在秘书身上,分量有些重,“私下给了样片?”
“那公司的某位高层违规操作,就为了讨好您,瞒着自家公司偷偷给的。”秘书急声道:“我看了样片,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那样片的歌词抄袭了苏先生写过的歌。”
有关苏明冉的一切这在杨凌煊的秘书团里,都不是隐秘的事,他们的老板杨凌煊比起公司的事务,更加关注苏明冉的事。
所以苏家那头一有事,秘书团都知晓。
苏明冉进音乐学院后,曾经参加过学校的歌词大赛,但这次歌词大赛有内定名单,苏明冉没有获得过奖项。
这件事祁星河知道,他曾经当个笑话讲给其他人听。
“苏家经济来源紧张,祁星河一首歌的制作成本很高,大概想省钱,加上苏先生写过的歌比起一般市场上花钱购买的,不那么市场化,所以用了管用的剽窃手法。”
“您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杨凌煊瞧着电梯的数字从“27”变为“2”,道:“我会在今天下班之前答复你。”
“好的。”
电梯抵达地下一层,秘书让开身位送杨凌煊离开,有些好奇杨凌煊为什么要在下班之前才能回复她。
明明关于苏家的事,杨凌煊决定得非常快。
杨凌煊出了电梯走至车子旁,他按下车钥匙,拉开门。
高升今天有事,杨凌煊得自己开车回去。
坐在驾驶室,杨凌煊给苏明冉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
“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苏明冉似乎喝了一口水,嗓音清润,“我在看电视,宣宣在做什么?有没有想我?”
杨凌煊眼角眉梢都在上扬,“想。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苏明冉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高兴了几分,“宣宣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吃!”
“没有,好,一起吃。”杨凌煊停顿片刻,问:“阿冉,我知道你很喜欢音乐,你还想继续唱歌做音乐吗?还想让更多的人听你的歌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分钟,苏明冉问:“那宣宣会为我骄傲吗?”
“你一直都很棒。”
“好啊。”
车子启动,杨凌煊把手机丢在副驾驶。
手机变暗之前,画面的内容是杨凌煊回复秘书的话——【关门打狗。】
很快秘书明白了杨凌煊的意思,回复着他:【好的,杨总。】
……
祁星河正式发布专辑前的前两天,又去了一家医院进行微调。
做完手术后,医生提醒祁星河多休息,也不能够随意动怒。
他的这张脸返工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旦某个部位发生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
回去后,祁星河又去向苏任华要钱,他的MV要进行最后的调试和宣传工作。
现在市场上的大公司都不肯和他签约,他只能依靠苏家苟延残喘的工作室,凑合着发歌。
此时的苏任华正在喝药,药味苦涩,他喝进嘴里连连皱着眉,听见祁星河又要钱,咳嗽了好几声,“宣传的费用已经给你够多的了,现在全网站都能够看到你的MV预告,你还要多少?”
“爸,现在家里头就指望我了,我能红,家里的债务就都能够还清,多砸点钱,宣传效果更好,我能为你大赚一笔,这不好吗?”
苏任华低头瞥着自己的残腿,到底答应了,“行吧,爸卡里就只剩下这点余钱,剩下的还要银行的债务。”
祁星河问:“爸,咱们东边的地盘上不是还有几处不动产?抵押现在这套房子,是为了尽快套现,那几套房子虽说手续难办,但我们现在不需要太急着用钱,可以慢慢等手续下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任华打断,“不行!那些是我养老的钱,不能动!况且那些需要你祖母的同意。”
祁星河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好吧,两天后我的新歌就要发布了,发布歌曲后应该会有更好的公司看上我。”
苏任华狠狠地道:“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几乎把所有能用的钱都用在祁星河身上,要是再失败,苏家距离破产不远了。
“放心一切有我。”
祁星河发布歌曲的前一天晚上,祁星河直播宣传,与他是同一系列的竞争对手网红周木,邀请他连麦直播。
两人在私下竞争广告激烈,周木总也抢不过他。
祁星河不想连麦,但直播观看的粉丝众多,祁星河大庭广众之下剥了周木的面子,明天新闻不知要怎么写他,不情不愿点了同意。
二人假惺惺说了几句体面话,周木问:“云深,我最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祁星河:“你说。”
“我们这个圈整容的非常多,尤其是动鼻子。听说假鼻子在日光照射下会透光,是不是真的?”
祁星河干笑两声,一点都不敢接话。
“别光顾着笑,我还得恭喜你要发歌了,距离发歌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为了祝贺你新歌顺利,我给你唱一段歌,助助兴怎么样?”
周木分明是来搅局的,哪儿有人祝贺他人发专辑是唱歌的。
没等到祁星河拒绝,周木先是唱了一段曲子。
周木的声线很特别,介于男音和女音之间,观众们听得倒是舒心,只是这曲子越听越熟悉。
祁星河脸色刹那变得复杂难看。
周木所唱的歌,是祁星河接下来要发布的新歌。
一曲完毕,弹幕上全是夸赞周木的歌声动听,特别是歌词。
【好听死了!】
【笑死了,现在谁还想听宁云深的歌?周木是来拆台的吧。】
【周木什么时候发歌!】
【看热闹ing。】
【宁云深怎么不说话了?】
周木扫着屏幕上的祁星河,脸上挂着得逞地笑,“还有十分钟我们的宁云深同学就要发歌了,云深同学,这歌,你还发吗?”
零点,原本是祁星河以“宁云深”的艺名发布歌曲的重要时段,他的粉丝们还停留在直播间内,催促着祁星河发布单曲。
而祁星河对于周木竟然清楚他准备发布歌曲的内容,而惊愕慌乱。
周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周木见着祁星河脸色变化,勾着笑对直播间的观众们道:“好听吗?”
【好听好听!超级好听!】
【确实不错。】
周木:“歌词不是我原创,而是一位高材生的作曲。”
【谁啊?!】
周木:“我没办法@他,因为他的账号被举报下架了,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得问问宁云深。”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他?】
【宁云深你到底还发不发歌了?我等了很久了!】
祁星河握着拳,有些紧张和无措。
周木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知道他即将发布的曲子是他偷来的,曲子的主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可周木是怎么知道的?明明苏明冉已经失踪了那么久,很有可能死了,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在祁星河疑惑不解时,周木唇边挂着淡淡地笑,细看是讥讽,“宁云深,你还发不发歌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祁星河盯着周木说不出话。
如果他现在发布歌曲,周木刚才所唱的歌和自己的重叠率如此之高,必定会引起巨大的关注,接下来新闻的走向不会是讨论他的新专,而是谁抄袭谁的。
以周木此时的自信,周木很有可能有充足的证据证明祁星河的歌是偷来的。
但祁星河疑惑的是,周木到底有没有证据,是不是道听途说吓唬他的,如果是吓唬又为什么知道他即将发布歌单的曲子内容,并且准备地唱出来?
如果他真的发布了歌曲,有胜算打赢这场仗吗?
【宁云深到底发不发歌?别浪费大家时间好不好!】
【就是!宣传了这么久,花了不少钱吧,都到点了,发不发啊?!】
零点过十分,祁星河并没有发布最新的视频,也没有全站公布新专,而是迅速下播。
弹幕一水发着问号,接着全都涌入了周木的直播间。
【怎么回事?难道是宁云深的声音太难听了?】
【周周再给我们唱一次好不好,好好听啊!】
【所以宁云深的鼻子真的是假的吗?】
【怎么回事啊?】
周木瞥着自己的直播间在线人数飙升,以及粉丝们疯狂的打赏,他知道,杨氏集团要他做的事情,成功了,自己也成功的挤走了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任务完成。
“这首歌并不是我的原创,原创是你们曾经攻击过的人,他是苏明冉,一位高材生。”
周木的话再次让一个尘封了许久的名字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苏明冉?好眼熟的名字。】
【是曾经抄袭祁星河的苏明冉?】
【不是抄吧?不是说祁星河抄他的吗?】
【他不是音乐学院的吧?据说被学校处分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懂了?】
【等一下,苏明冉不是失踪了?还是死了吗?】
周木瞧了眼时间,该他完成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不是他的事。
他朝着镜头挥着手,“很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主播要下播了,拜拜。”
【直播间已关闭。】
这件事的热度并没有很大,苏明冉事件从发生到渐渐地无人问津又到旧事重提,期间只经历过几个月。
网上新的热点新闻天天都有,苏明冉并不是明星,大众遗忘得很快,重新记忆再梳理“苏明冉”事件需要一定工夫,这期间不一定有观众耐心等待。
但莫名地像是有人拉扯着这件事,“苏明冉”这个名字以及关联的相关话题,在这一晚上发酵得厉害,传播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宁云深突然下播#、#周木唱歌#、#苏明冉#这些热点标题迅速占领榜单首位,紧接着只剩下#苏明冉#的标题。
苏家内,苏任华急得嘴角起泡,“到底怎么回事?!歌为什么不能发?宣传了那么久,我砸了这么多钱下去,为什么不能发?”
“苏明冉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就算还活着,他有什么证据,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苏任华拄着拐杖,质问着祁星河。
祁星河越听越是烦,他道:“你别吵了,趁现在天还没亮,视频浏览量不够高,花钱压下去还来得及。专辑发布的事,等风头过了,我探探周木的口风再做决定。”
“这个月我们必须还清银行剩下的债务,否则这栋房子就要被收走,你知不知道?专辑不能发售我们的钱怎么收回来?!”
“所以呢?我现在发新歌,等着别人鉴定我抄袭?”
父子俩争吵不断,把严倩给惊醒了。
严倩披着外套,见祁星河气血攻心的模样,劝着:“星河,你好好跟你爸爸说,有什么事,慢慢谈。”
她这一句话,被父子两人堵住嘴,“你闭嘴!有你插嘴的份?”
严倩眼圈红了红,默默退了出去。
“你现在能有最好的办法,那你用,我是没法子。”祁星河两手摊开,颇有种不管不顾的意思。
苏任华能有什么好办法。
事到如此,也只能听祁星河的安排。
苏任华拿出最后一张卡,郑重地对祁星河道:“这是最后的钱,你确定能够翻盘?”
“放心,我有分寸。”
祁星河抢过卡,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打电话让人把有关苏明冉的话题撤下去,把卡里最后的余额付过去。
早上八点多,全网再也找不到有关苏明冉的消息,祁星河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有咽下去,只过了一个小时不到,平台内以“苏明冉”为账号名的账号,重出江湖,发布了有关苏明冉在校期间各种小考大考的视频。
视频中,苏明冉端坐在钢琴前弹奏着钢琴曲,他穿着最普通不过洗得发白的衣服,头发梳理地很精神,弹奏钢琴的手飞舞着,周围许多人围观。
坐在一旁的还有音乐学院的老师们打分。
视频中的钢琴曲技艺娴熟,一听就知练了许久花了许多时间,曲风温暖平静。
一曲完毕,苏明冉站起身朝着观众鞠躬,掌声热烈,老师们也很满意,亮出了高分。
最后苏明冉获得第一,因为他是旁听生,成绩并不记入成绩单上。
镜头一直跟随着他,看着他拿起放在钢琴旁边的背包,背包有一块口子有着明显的缝合痕迹,看着他从书包里拿着好几年前老款的手机,背着书包出去。
附近有同学问他,“明冉,你要去哪里?”
苏明冉回过头,阳光洒在他脸颊上,嘴角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我要去附近打工,生活费快不够了。”
“那你现在钱还够吗?”
“够的,谢谢你的关心。”
“明冉,教授上次说的作业能不能帮我参考一下?”
“可以,不过我不一定有空。”
“明冉,上次你帮了我,我还没跟你道谢。”
“不用,都是同学。”
周围的同学们簇拥着他,所有的美好全都缠绕在他这个人的身上,干净纯粹。
紧接着下一个视频是苏明冉发生网曝,质疑他抄袭,质疑他并不是音乐系的学生,质疑他的穷是装的,质疑他并不是位好学生,所有留言攻击着他。
【我是和他大学同校的音乐系的学生,他的确不是我们音乐系的,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至于抄袭,人都是假的,抄袭肯定是了。】
【他在校风评很差,经常逃课,一点也不尊重同学,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考进学校的。】
【听说他想出名,所以求着我们教授给他旁听上了一节课,教授对他印象很差。】
【他成天穿着旧衣服上学,那衣服都发黄了,书包也是有个洞,手机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全都是装的。】
【他根本不会弹钢琴,都是人设,懂得都懂。】
画面慢慢变黑,停留在苏明冉扬起的笑容里。
上午十一点,以“苏明冉”的名字命名的账号再次发布新视频,视频中是一位苍老的老人,他手举着身份证,义正言辞毫不惧畏地看向镜头。
“我是苏明冉的教授,他是我的学生,现在我举报我校系主任,我校校长,罔顾事实,任由我系学生苏明冉受到网络攻击,拒不澄清。”
“苏明冉是我最优秀的门生,他的所有作品均由我过目,我已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此前被指控的抄袭事件为假。”
“他的确是穷学生,并不是装出来的人设,他的父母在他上大学后没有支付相应的学费和生活费,可以来我校审查。”
苍老的教授抖着手,说完了最后的话,“我要求平台对我的学生苏明冉进行澄清并且道歉,我要求公开攻击过苏明冉的账号并公开道歉,我要求抄袭我学生的公司公开致歉并赔偿,我要求抄袭我学生公司下艺人祁星河公开致歉并退网!”
苏明冉被全网攻击时,他作为他的老师一点忙也帮不上,现在终于可以为他的学生做点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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