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以身相报

    ◎李辰舟,我要嫁人了◎

    “嗖!”

    突然一只羽箭破空而来, 那正在运功的黑衣人只觉得胸口一凉。

    他低下头来,发现自己的胸口上正正插着一只羽箭,那羽箭的箭尖透胸而过, 正在剧烈颤抖。

    他面目狰狞地向后看去,一大片箭羽如蝗虫一般, 转瞬即至, 其中一只插入了他的眼睛。

    黑衣人倒地之前,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到身旁的同伴们相继倒地不起, 个个双目圆瞪, 尚未反应过来已是丢了性命。

    远处冬日的山道震动如雷,山沽驾着马, 飞奔而至, 身后一群人相继下马。

    “殿下啊!”山沽跳下马来,一把扑倒在丝网之上, 紧紧抱住网内的李辰舟。

    “殿下, 我可总算找到你了。”

    远处的一群人轰地一声跪地道:“殿下!”

    李辰舟忍住喉头腥甜, 隔着丝网给了挥了一拳, 山沽嗷嗷直叫。

    等他从网中出来,还是被吓了一跳。

    面前这个胡子拉渣,头发散乱的,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山沽?

    山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我们在苍茫山中寻了殿下一个多月, 不想殿下竟在此地吃香的喝辣的,瞧着还胖了一些呢。”

    李辰舟气得一口血喷到了他的脸上。

    ~

    直到半夜三更, 李辰舟才听到秦小良父女三人回家的声音。

    他们将张筲送回张家, 延医问药, 结结实实地忙了一场。此刻大概知道他已经睡下了, 他们竟然并没有说话, 只是一阵悉悉索索就上床睡觉去了。

    没一会,屋内便传出平稳的呼噜声。

    听了半晌再无动静,李辰舟自床上披衣而起,来到屋外。

    今日初八,新月悬空,并没有风,但天还是冷地人伸不出手来。

    李辰舟将衣服紧了紧,捂住嘴低低地咳嗽一声,便打开篱笆门出去了。

    门口山沽冻得缩成一团,见李辰舟出来,忙跑上前可怜兮兮地道:“殿下,还是你心疼我,知道外面冷的厉害,特意跑来看我。只是能不能顺便带床被子来?”

    李辰舟瞟了他一眼道:“就你还想要被子?如此无能,还不乖乖在这冻上一夜。”

    山沽吸了吸鼻子,笑嘻嘻地自怀中掏出一个包裹来,递给李辰舟道:“殿下消消气,主要是您的金箭太过神勇,一下子把人全解决了。快看,这是我为您准备的金箭。”

    李辰舟接过包裹,发现里面包着一大把澄光瓦亮的小箭。

    他的金箭自那日丰远堂追杀,已是消耗殆尽,唯一剩的几只还绑在了猫身上。

    白日里的桃木箭是秦小良前些日子为他所刻,虽与金箭相似,可到底是木头所做,杀伤力打了折扣。

    “不错,你在这事上倒是效率挺高,这么快就打造出这么多金箭来。”

    山沽摸了摸鼻子,嘿嘿直笑。

    若是殿下知道这些箭都是他从死人身上拔下来,只是用水淘了淘,不知会不会想要打断他的腿。

    “殿下身上的毒如何了?”

    “暂时压下去了。”

    “殿下,不是我说你,这庙会里这么拙劣的伎俩,您怎么也上赶着往上凑啊?若不是我们发现了异常,及时赶到,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我们还是早日离开此地,您身上的伤瞧着有些重呢,得赶紧找个大夫瞧瞧。”

    李辰舟抿着唇不说话。

    “不过没想到,这些人惊慌成这般模样,不过是炸了几个烟火铺子,并没什么人员伤亡,也不至于搞得今日这般凶险。”

    “想来是风声鹤唳,有些弄怕了。”

    “说到风声鹤唳,我想起来,方才从村口来,见到村口那里一帮人正在设一个大祭台子,我好奇之下一打听,你猜他们要搞什么重大仪式吗?”山沽夸张的比划,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起来。

    李辰舟见他的模样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山沽却自顾道:“他们说村里近日不太平,总是出些事,算命的说了,今年这整个苍阳府只怕是犯了瘟神,明日初九要好好祭天送瘟神呢。”

    说着“哈哈哈”笑将起来。

    “哈哈,想起西莽当日听闻殿下要归国成亲,给殿下送行时,那也是恨不得敲锣打鼓,美女香车地往外送,就差放鞭炮了。”

    “谁知道殿下却顺手拿了人家的一国至宝……”

    山沽还未笑完,一旁的李辰舟凉凉地道:“身为本王的护卫,我瞧着你倒是全须全尾好的很。”

    山沽立马闭了嘴,转移话题道:“今日我着人去查探了一番,那些人只怕是早有所准备,就等着殿下自投罗网。”

    “我十几年没回来,不想这些人还是对我有些了解。”

    “殿下怀疑我们这些人里有人泄密?”

    李辰舟转身,秦家的小院里安静如许,暗淡的月光照在屋墙之上,如流水一般碧波荡漾。

    院子的角落里,立着几块有些微残缺的墓碑。

    那夜,她便是躲在那墓碑之后,如雪人一般,静静地等着给自己递上小箭。不知那蠢女子,在那墓碑后的大雪里,到底等了多久。

    那时若自己的剑稍快一瞬,她便要血溅当场了。

    不过如今她有了张筲哥哥,很快便要过上秀才娘子的日子了。

    哼,就她那粗鄙模样,能做什么秀才娘子?

    只是希望她以后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这些日子在此的时光,恍如隔世。明日便该走了,回到他猜疑与算计的世界里去。

    “殿下有些舍不得?”

    李辰舟怒道:“什么舍不得?若不是你如此无能,我能在此穷乡僻壤之地呆这么久?”

    “不过我看你全须全尾的倒是清闲的很。去把附近的大谁河解决了。”

    山沽俊逸的面容瞬间扭曲成一团,震惊道:“殿下你疯啦!那可是大谁河,那是陛下的爪牙,代表的是陛下!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李辰舟冷哼道:“若是容易解决,还需要你山沽大人亲自出马?”

    山沽后悔万分,自己方才为何多那嘴!

    屋内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李辰舟突然撞见一双黑暗里泛着幽光的眼睛,唬了一跳。

    “你没睡觉。”秦小良如幽灵一般,坐在一边,那双眼睛晶晶亮,哪有半点困意?

    “你也没睡。”

    “今日庙会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听小月说,她在庙会上见到了你,还是腾云驾雾飞过去的。”

    “我未曾去,”李辰舟在藤椅上躺下来微微晃着,“我又不是妖怪,怎么会腾云驾雾。不过我听闻那里发生了爆炸。”

    “是啊。”秦小良心不在焉,“最近不知怎么这么倒霉,去哪都碰到意外。”

    一番开场白之后,她手舞足蹈将庙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通,说到张筲以身护她之时,有些激动,嗓门都高了,突然想起爹爹和小月还在睡觉,忙又压低声音道:“李辰舟,你知道吗?他就这么不顾自己的性命来保护我。”

    “我当时都吓傻了,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这么傻,会这样真心对我。”

    “还好大夫说他伤势不重,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否则我真是要内疚一辈子呢。”

    “一辈子?”李辰舟呆呆重复道,今日伤势加重,心口堵得难受,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便如开了闸,怎么止也止不住。

    秦小良忙去一旁倒了碗开水过来道:“早上看你还是好好的,怎么如今瞧着又严重了啊。”

    李辰舟勉力压下咳嗽,凉凉地道:“看你如此兴奋地睡不着,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是啊!”秦小良这回却也不臊了,用力地点头道,“李辰舟,我要嫁人了。”

    李辰舟低垂了眼睑:“哦,恭喜你。”

    顾不得李辰舟的敷衍,秦小良一双眼睛愈发闪闪发光:“他以如此真心待我,我只能以身报之。”

    “他这样你便一定要嫁他,若是换了旁人也如此,你也会嫁吗?”

    “旁人?这世上哪还有这样的旁人会为了我不顾性命!”

    李辰舟抿着嘴不说话。

    “你知道吗,大家都叫我们坟地里的老秦家,因着这不吉利,我们老秦家嫁娶一事上一向都很艰难。不成想我如此幸运,遇到了张筲这么好的人,大概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咳。”李辰舟忍不住咳嗽一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么。

    秦小良想起什么,又低了头闷闷地道:“不过今日出了这事,我将受伤的张筲送回张家时,他爹妈似乎有些不满。唉,一个儿子好好地出门,重伤回来,换谁都心里不开心……唉,喂喂,李辰舟你有没有听我讲话?你别睡啊…”

    李辰舟黑了脸,并不想再听她讲话,今晚这一车轱辘话里没一个字是他想听的。

    “若是你那张秀才知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孤男寡女与我共处一室,不知会做何想?”

    “做何想?”秦小良问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上次在春风楼里,我们还钻过同一个被窝呢。”

    “咳咳……”李辰舟咳嗽愈发剧烈。

    “还有啊,你之前重伤不能动,不都是我……”

    “我困了,你请回吧。”李辰舟打断了她。

    【📢作者有话说】

    李辰舟:呜呜呜,明明和你钻同一个被窝的人是我!!

    第25章 龙凤玉佩

    ◎这是她小小的指头印……◎

    秦小良显然还想找人倾诉, 可见他不耐烦的模样,也只能期期艾艾地站起来。

    “那你睡吧,你快些睡, 明日我还要再和你说。”今日发生这样的事,秦小良如何睡得着, 满心的兴奋, 还有一丝惘然,想要找个能理解她的人好好说道说道。

    “明日一早, 我就会离开。”

    “离开?你要去哪?”

    “自然是回我该回的地方去。”

    秦小良拉门的手一顿, 转身道:“什么!你要走?这么突然!你为什么要走?”

    感觉自己问的奇怪,又急忙道:“你走了小月怎么办!”

    关小月什么事?

    她又道:“曹结巴不肯干了, 我如今缺人手, 你再留些日子,等我招到新人再走吧。”

    李辰舟睁开眼, 看傻瓜一般地看着她道:“你都要做秀才娘子了, 还要招人手做什么?你不会以为你嫁人之后, 还能刻碑吧?”

    秦小良瞬间白了脸, 嘴唇蠕动半晌。

    “不过这不正好也是你期望的吗?我记得你说过,你要带领你们秦家脱离开这个行当,以后买地种菜,做个正儿八经的良农。”

    是啊, 这是秦小良一直以来的愿望。

    可是…

    事到临头,她有些犹豫起来:“我只说买地去, 但是这碑偶尔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她感觉双手一个劲地发痒, 忍不住摸了摸腰两侧的刻刀。

    山沽忙了一夜, 腰酸腿软, 回到鹿笛村的时候, 天方破晓,四周风声赫赫,低矮的屋子里全都是乌黑一片,无人起床,只有几条狗在四处撒野。

    他见秦家院子里也是一点声响也无,无聊之下取出一块饼子,津津有味地撺掇着那几条狗在一处打架。

    不想一条黑色四眼狗打了胜仗,摇着尾巴来讨饼子时,山沽一口吞了饼子,含含糊糊地道:“我可没说谁赢就给谁,我忙了一夜可饿的狠了。”

    那四眼狗一见,龇起獠牙便要冲上来与山沽大战一场。

    不想一旁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那狗顾不得报仇吓得一哆嗦跑远了。

    山沽也忙从墙上直起身来,跑到那门口笑嘻嘻地道:“殿下起这么早。”

    李辰舟一双黑眼圈端的明显,显然是一夜未眠,他瞧山沽一身是血,皱了眉头斥责道:“你这副模样,怎么出现在这里?若是吓到人怎么办?”

    吓到人?是怕吓到这秦家院子里的人吧?我以前这幅模样到处走的时候,你不是还夸我来着,说理应如此,最好再凶神恶煞一些更好。

    山沽嘴上却委屈道:“殿下给我的任务也忒难了一些,我们一夜没睡光去找那大谁河去了,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不是怕误了和殿下约定的时辰么。”

    “哼,”李辰舟冷哼一声,“我瞧你是愈发出息了,此处的大谁河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人物,需要你跑这么久?”

    山沽挠了挠脑袋道:“什么都瞒不了殿下。” 却不再继续说了。

    李辰舟目光闪动,也不多问,只是冷声道:“是她派人来了吧?不想她倒是惦记起我这个儿子来了。”

    “听闻她给我安排的那位姑娘,可是京师第一才貌双全的女子,到时候有时间不妨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山沽操着手,俊朗的容颜在晨曦下闪着微光,假装犹豫道:“唉,那可是娘娘给你安排的婚事,让我认识不太好吧。”

    “我李辰舟的人生何时接受过别人的安排?”

    “说的也是。”山沽点头道。

    李辰舟道,“若是你们看对了眼,本王便赐婚给你了。”

    山沽嘿嘿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在西莽呆久了,眼睛都腻了。我山沽这么好的才貌,这辈子可是非第一美人不娶的!只是你到时候可别舍不得。”

    “舍不得?不过是个女……”李辰舟方说了一半,突然想起秦小良那双澄清的眼睛,心口一窒,断断续续地道,“女人…而已。”

    他急切地想要回头看一眼秦家小院,却到底还是忍住了,胸口闷闷的,又咳嗽起来。

    “殿下,您这回的伤瞧起来实在不轻呢。”

    李辰舟咳了一会,吩咐一旁的山沽道:“你们换了干净衣裳再来,白河边等我。”

    远处黑暗里默默站着的二十几个人,跪下行了一礼之后便退走了。

    他只是想一个人在鹿笛村里走一走。

    这个地方,在新朝的千万个村庄里实在太过普通,只是从此以后,这个村子里的某间院子,将会长长久久地跟着他。

    他在晨曦里缓缓漫步,心中察觉,此一去,山长水阔,各自嫁娶,人生再无相见之期。

    李辰舟捂着嘴咳嗽起来……

    昨夜兴奋了大半宿,鸡叫了好几声秦小良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不想梦里还没和张筲约上会,突然一声巨大的哭泣声震碎了她的耳膜。

    秦小良从睡梦里被惊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刚想翻起来,不想怦地一声摔到了地上。

    她还来不及去揉摔疼的屁股,立马听出来这凄惨的哭泣声是小月!

    发生了何事!

    秦小良也顾不得去收拾,随便披了件衣裳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门。

    院子里空寂寂的,房门半开着,她跑进厨房,发现厨房里冷锅冷灶的,连早饭都没烧。

    一旁李辰舟的床上,被褥折的整整齐齐,用手一摸,冰冷一片。

    “小月!爹!”她高声叫了几回,还是毫无回应。

    侧耳一听,小月的声音在外面。

    她也顾不得乱糟糟的头发,就往外跑。

    跑了一里地,隐约听到哭声自白河边上传来。

    “确实是小月的哭声!”那哭声高亢又凄厉,秦小良感觉人吓掉了半截,心塌了一般拼命往河边跑。

    河边寒风凛凛,小月的哭声越来越响。

    连滚带爬翻了河堤,终于看到岸边站着几个人,而小月,正吊在李辰舟的腿上,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那李辰舟长身而立,好好的衣裳被扯了一半耷拉着,腿上挂着个小孩,一时行不得,退不得,衣裳也拽不得。

    “舟舟不要走!哇哇哇哇哇!”小月抱住他只管哭。

    一旁的秦三汉拽了几回,都没拽下来,只能尴尬地站着。

    “小月!”秦小良抚着膝盖喘着粗气,还好小月没事。

    小月听到姐姐的声音,一把转过头,眼泪汪汪地道:“姐姐快拦住他!他要逃跑!”

    李辰舟无奈地看了看秦小良,只是看到她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不由嘴角抽动,如今自己要走了,这女子当真是半点形象也无,如此就敢出门来给自己送行。

    哪像昨日会那张秀才,天还没亮就知道起来收拾自己。

    “你……真走啊?”

    李辰舟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你这是不想我走吗?难道你舍不得我?

    秦小良自怀中取过一张纸来道:“这个,走前结一下。”

    “这是你这些日子在我们家的医药费和花费,还有因为身体不好的误工费。总计……总计三百两……”

    秦小良还未说完,已听到一旁秦三汉和小月两人倒抽了口冷气。

    秦三汉分明一脸不认同:你这也有点太太黑了。

    李辰舟刚热起来的心瞬间冷了下来,他伸出两只手指接过那纸,纸摸着居然还是温温的,那是秦小良的体温。

    他只觉得指尖温温的有些发颤,忍不住搓了搓,展开纸来,这才发现那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小字。而在那指的角落,歪歪斜斜地按着两个鲜红的指印,其中一个指印小小的,模模糊糊,显然是仓促而就。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秦小良的手,那双常年刻石碑的手,小小一只,握个榔头都握不全。

    这个指印便是她那只小小的拇指吧。

    李辰舟心中一颤,迅速将那纸揣进了怀里。

    秦小良见他动作,忍不住跑到他面前道:“你不会想赖账吧?”

    李辰舟伸手进怀里,方碰到山沽昨日给他的银子,便烫手一般转走了。

    他又自怀中取出一块碧绿色的玉佩,上面雕着一对儿龙凤:“我身上没现银,这个给你,权当抵债了。”

    若是山沽在此,只怕心上都要滴出血来,这能被李辰舟整日揣在怀里的龙凤玉佩,那可是无价之宝,可换座城池了!

    自己可是垂涎许久,这李辰舟连摸都不让摸一下。

    秦家父女常年和石头打交道,对这玉石也是有点认识,一见这玉佩儿水头十足,翠绿欲滴,便知是个宝物。

    秦小良并不伸手去接,只是道:“我不要这个,我要钱。”

    李辰舟淡淡道:“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执意不要,我只能扔进这白河了。”

    说着真地举起手来。

    秦小良知他脾气,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拉住道:“别别别,你也太败家了!”

    李辰舟原本毫无表情的嘴角竟微微扯起一丝弧度:“确实。”

    小月从他身上下来,抹着眼泪道:“舟舟可不可以不要走,我们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

    一家人?李辰舟看了看秦小良,语气不善地道:“你姐姐马上就结婚嫁人了,我一个外人自然要走。”

    【📢作者有话说】

    李辰舟:为什么你不开口留我?

    第26章 生个弟弟

    ◎求您把瘟神请出去◎

    “啊!”小月面色煞白, “嫁人?是张筲哥哥吗?”

    小月转头看来看去,发现大家都没有说话,不由叫道:“嫁人了也可以在一起啊!姐姐嫁完张筲哥哥, 还可以嫁给舟舟啊!这样舟舟就不是外人了,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咳咳咳…”

    秦小良尴尬地拉过妹妹道:“你胡说什么呢。”

    小月不管, 索性坐在地上大哭道:“我不管我不管, 舟舟不要走!姐姐可以嫁给你,小月也可以嫁给你, 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 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小月照顾了李辰舟个把月,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何肯放手?

    一时哭的上起不接下气, 瞧着十分可怜。今日她这是铁了心要抓住李辰舟,任凭秦小良如何哄也哄不好。

    秦小良心疼的不行, 只好期期艾艾和李辰舟商量道:“要不, 你还是不要走吧?或者过了年再走?我瞧你身上的伤似乎也没好呢。”

    李辰舟微斜着眼睛, 看这姐妹二人具都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

    不由咳嗽一声道:“既然如此, 我……我便勉为其难一下吧。”

    正呆在远处的山沽扶额嘀咕道:“殿下这借坡下驴的本事倒是玩的溜。不过这姐妹两个瞧着姿色如此普通,其中一个还披头散发的,那殿下想留下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他又在耍什么阴谋?”

    “不对啊,若是殿下留下来?难道我要一直在外面挨冻?”

    想到昨夜的凄惨, 他忍不住浑身抖了一抖。

    小月听闻李辰舟愿意留下来,立马就眉开眼笑:“走, 我们回家去!”

    李辰舟道:“那倒是劳烦小月姑娘继续给我煎药了。”

    正蹦蹦跳跳的小月背脊一僵, 突然有些后悔,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今年的庙会是铁定去不成了, 只能天天煎药熬汤, 实在有些凄惨。

    几人相挨着往回走,突然远处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蓝色衣裳的年轻男子。

    “公子啊~~~~”

    隔着老远,那年轻男子便叫起来向他们跑来。

    李辰舟站住脚步,目色冰凉,浑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眼见着山沽那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冲上来抱住自己的大腿。

    “我的好公子!你是我家公子吗?山沽这不是在做梦吧,我可总算找到你了啊!呜呜呜。您瞧着都瘦了。”

    李辰舟无语望天,真想一脚将这人踢飞。

    自己的大腿今日是遭了什么殃,一个挂完另一个挂?

    秦小良一眼发现这个俊俏的年轻人不正是那日来村里的那人?

    当日还是他从那群铁甲军手里救下自己,不然说不定自己就要遭殃。

    不过当时他被自己骗到苍茫山去了,如今瞧这模样好像是憔悴了许多。你看那脸上还有几道伤痕。

    原来他真的是李辰舟的家人。

    忍不住四周一打量,周边早已经围拢了一大圈村民,个个在好奇地指指点点。

    秦小良心中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上前道:“这位,额,大人,您要不别在这里哭,要不去我家哭?”

    山沽立马直起身子,对着秦小良笑眯眯道:“那就劳烦小娘子啦!”

    小月不想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俊朗的哥哥,忙好奇地凑上来左看右看。

    山沽自小就生得貌美,早就习惯了姑娘们的注目。

    他尽量忽视一旁李辰舟投过来的冰冷目光,努力装作淡定地站在院子里好奇地左瞧瞧右瞧瞧。

    和在外面挨冻比起来,挨点殿下的眼刀算什么。

    小月看了半晌,激动地道:“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不要嫁给舟舟了,我要嫁给你!”

    一旁的几人一个踉跄,秦小良尴尬地看看妹妹。

    山沽这才低下头打量这个不到自己腰线高的小姑娘,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自己。

    被这忽闪的大眼睛盯着,山沽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可不成,你太小了。”

    “那我长大之后嫁给你!”

    “等你长大我都老了,我那时候孩子都该一窝一窝的。”

    “哼,”一旁的李辰舟凉凉道。

    小月撇着嘴,委屈地就要哭了。

    得罪了小主人,自己可怎么留下来?山沽忙道:“不过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回去找我妈商量一下,让她给我生个弟弟,应该还来得及,到时候介绍给你,你嫁给他好不好?”

    “像你一样好看的吗?”

    “像我一样好看只怕有点难,不过这不还没生嘛,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我让她照你的要求来生。”

    “真的吗?”小月皱眉思考起来:“我要…我要大大的眼睛,软软的头发,喜欢睡大觉,最好个子比我矮,我可以随便揉一揉。”

    “好,知道了!就按你的要求来!”

    “什么时候可以生出来啊?明天可以吗?”

    “明天估计来不及。”

    “那后天呢?那再等十天呢?”

    “你别数啦,我估摸还是来不及呢。”

    “你妈也太慢了,姐姐刻个石碑快的话三天就能刻好呢!”

    “不要急嘛,越是漂亮的男孩越慢啊,就像你姐姐刻石碑,越是漂亮的越要精雕细琢,等她生好了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秦小良钻在屋子里收拾自己,她惦记着张筲的伤势,准备待会就去看望他。

    不想屋子外面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小月得意地对山沽道:“今日初九,我们这里要祭天公,割年肉呢。”

    秦小良方要出门,眼见着这些人扛着一只烤熟的肥猪从门口经过,那浓烈的香气钻入鼻腔,引得人口水四溢。

    秦三汉在一旁感叹道:“今年说是还要送瘟神,这肉瞧着比往年的都大。”

    秦小良咕咚咽了口口水:“是啊!好肥的猪啊。”

    山沽操着手好奇地道:“他们都去祭天公了,你们怎么不去?”

    秦小良和爹爹不说话,只有一旁的小月道:“往年这祭天公环节,村长总要将我们一家三口给请出去。

    说我们一家常年与死人打交道,身上阴气太重,天老爷不喜欢我们。”

    倚靠在门槛上的李辰舟听此,撇了一眼山沽。

    山沽接收到眼神,立刻道:“胡说八道!天老爷也是死人变的,怎么会不喜欢你们。”

    “啊?”秦小良和小月同时啊地叫起来。

    山沽胡诌道:“都说人死后得道升天,你见过活人升天的吗?那天老爷不也是凡人死了之后升天的?”

    秦小良从来没想过这点,不由敬佩地看着山沽道:“哇,山沽你好博学多才啊!”

    山沽余光里感受到李辰舟冰冷的目光,咕嘟咽了口口水,心中哭唧唧起来:不是你让我说的么。

    秦小良有些丧气地道:“最近村里总是接二连三地出事,实在是倒霉了些。我们秦家也是惨,八成是瘟神上了身。今日这仪式难得,我们也悄摸摸跟过去,一起去行那祛瘟神仪式吧。”

    瘟神仪式……山沽悄摸摸看了眼李辰舟,果然他脸黑如碳,一言不发。

    秦小良姐妹也不是第一次偷偷参加祭天活动,往年村里虽然不许,她们两人也总会想办法参与一二。

    今日熟门熟路地包裹好头脸,便往村口那土地庙去。

    姐妹俩刚走了半路,回头一看,身后两个男子,踽踽而行,那风姿身段,实在是扎眼得紧。

    小月不敢置信地道:“姐姐,这两个人是我们家的吗?”

    秦小良也有些看呆了:“是的吧,一个是我们家的长工,一个是我们家长工的长工。”

    姐妹俩相视一看,具都看出满眼的得意来。

    等秦小良姐妹相拉着到村头的时候,那小土庙前已经密密麻麻地站着很多人。

    这些人歪七扭八地,有站着的,有蹲着的,具都盯着台子上的烤猪肉咽着口水。

    还有几个孩童站在一旁口水落了满襟。

    一阵风过,空气里满是诱人的香气,那土庙前的供台上除了那只肥美的烤猪,还堆了其他满满的东西,有馒头,糖果,还有红薯,花生。

    秦小良姐妹相互看了一眼,摸了摸扁扁的肚子。

    太阳移到树梢之上,村长终于站在台子上叫道:“大家站好了!仪式马上就开始了!”

    底下的人站着聊天的聊天,发呆的发呆。

    村长一瞪眼:“谁站的不好就是对老天爷的不尊重,明年老天爷就不保佑你们!也不会给你们发东西。”

    话音刚落,一群人立马闹哄哄地站的笔直。

    村长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恭敬地对着土庙里一尊玉皇大帝像拜了拜。那玉皇大帝像乃是土胚子做的,上面原本的颜色已经剥落,露出灰褐色的土色来。

    村长伸手捏住一只香点燃,高声道:“皇天老爷在上!今日是您的大寿,请收下我等草民的供奉!请您保佑我们鹿笛村风调雨顺,众人身体安康。”

    说完他带着众人跪下拜了一拜,又道:“今年还有个额外的不情之请要您老人家出手,我们鹿笛村遇了瘟神,请您保佑将他给轰出去……”

    秦小良跪在后头,也口中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您将瘟神从我们家里驱走,我们小秦家明年一定给你立个大大的功德碑!”

    【📢作者有话说】

    玉皇大帝:喂,你尊重一下我好吗?

    第27章 祭祀天公

    ◎我吃到了什么大瓜?◎

    抬头一看, 庙里的玉皇大帝一双黑眼珠子正盯着自己,忙又飞快地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既然都立功德碑了, 要不顺便把我们生意也给搞得红火起来,让我们多挣点钱!这样碑文上也能多写点…”

    村长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秦小良也絮絮叨叨的个没完。

    站在远处拐角处的李辰舟, 看着秦小良不住地磕头祷告,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在这里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山沽心中道:就您这身份, 在哪里不会带一堆麻烦…

    李辰舟转头见山沽正在无聊地扣墙, 吩咐道:“你去把瘟神给驱走。”

    山沽手一抖嗦,扣下来一大块土胚子。

    他们口中的瘟神不就是您这尊大佛吗?若不是您在此, 怎么会招这些人一窝蜂地跑来。

    这不您要回国的消息刚一放出, 尤其是三四两位殿下便都慌了神。

    这些年他们二位在朝中争得欢,可一旦六殿下这位嫡子一回来, 哪还有他们什么事啊……

    李辰舟道:“她的人现在在哪?”

    “在山阴县衙那里, 他们还不知殿下的具体位置, 如今正到处找您呢。”

    “让他们今天统统滚, 滚出苍阳府,晚走一刻别怪我下手无情。”

    山沽心中一惊,瞧李辰舟神色,砸了砸舌头道:“那到底都是娘娘的亲信, 是专门派来保护您的。而且……”

    “而且什么?”

    “听闻那个赵家嫡小姐亲自来了,那可是娘娘给您找的王妃人选, 天下第一的美人!人大老远从京师跑来了, 见都不见就撵走不太好吧?”

    李辰舟冷笑道:“你可知当年为何我会去西莽为质?”

    山沽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光他想不明白, 朝中众人为此众说纷纭, 但是一定是谁在暗中动了手脚, 害得殿下如此。

    李辰舟乃是陛下唯一中宫嫡子,自小聪颖机敏,在朝中威望甚高,这陛下再怎么挑人去敌国为质也不可能挑自己唯一的嫡子啊!

    除非是为人所害。

    山沽恍然大悟道:“难道便是被这赵家所害?”

    李辰舟冷笑着道:“凭他也配?这乃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

    “啊!这是为何?”这入敌国为质难道是件香馍馍的事?

    李辰舟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今日的天空晴朗少云,洁净如洗。

    “他们想要利用我夺嫡也罢,把我当棋子也罢,我偏不按他们的套路去走。我自己的人生,向来要自己掌握。”

    “至于是赵家小姐还是王家姑娘,有什么分别?这群傻子如今在这山阴县流连,只会招来更多的人,带来一堆麻烦。”

    “你亲自去一趟,不管遇到谁的人,统统撵走,不愿走的直接杀了。”

    秦小良咚咚咚地磕头,把能想到的愿望全都求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

    不想没一会,听到耳边有人道:“求求求……老天爷再再赐赐赐点瘟神来,再给给给我……好大一块块块银元宝!再再再……给我安排个……个媳妇。”

    秦小良豁然抬头,曹结巴那厮,闭着眼睛,正一脸虔诚地小声嘀咕。

    这个小人!

    那些铁甲军不过是在骚扰了大家之后给了块银元宝,就收买了他。

    曹结巴祈祷完,抬眼便见身旁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裹的粽子一般,整个脸上就剩个眼睛,其中一个眼睛此刻正恶狠狠地瞧着自己。

    “姑姑姑娘,你你你瞧什么?”

    秦小良道:“瞧你这种背信弃义贪财忘义的小人。”

    一听这声音,曹结巴却笑道:“啊,是小小小良。”

    秦小良立马拉开了距离道:“别以为上次你帮我卖了个萝卜我们就很熟了!我可不认识你!”

    曹结巴道:“我……我正想想……去找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你若是反悔想再回来给我干活,我可不会轻易就答应你!”秦小良心中盘算,他若是回来,这工钱还是要压一压的。

    哪知曹结巴摆手道:“不不不,我。我才不要去……我后天去去参加相相。相亲大会,你你你你去不去?”

    “沈沈媒婆乃是我我我舅妈家家家家……”

    秦小良听了半日,才知道原来这曹结巴的舅妈的侄女的婆婆乃是沈媒婆,一直惦记着他的亲事,这不刚要办个相亲大会,立马通知了他。

    曹结巴自小双亲亡故,跟着奶奶过活,自己又是个结巴,亲事上也甚艰难,三十多了还打着光棍。

    秦小良从他的眯缝眼里看到的分明是:你也是老姑娘了,看我什么好事都想着你。

    她大怒,扯着嘴角讥笑道:“只有你这种光棍才要参加什么相亲大会!”

    我虽然还光着,他们也都说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老姑娘也快开花了不是?

    曹结巴道:“胡胡胡说,连张秀秀秀才那样的人都都都参加,何况是是是我。”

    秦小良没好气地白眼道:“我我我我可没兴趣。”

    说着眼见村长要发东西,忙拉着妹妹要挤上去领肉。挤了几步回头道:“你说谁也要去?”

    “我我我啊。”曹结巴道。

    “还有谁?”

    “张张张秀才。”

    “哪个张秀才?”

    连张秀才你都不认识?还有哪个张秀才?我们这里有很多秀才吗?曹结巴鄙夷地想。

    是了,我们这里百年来只有一个秀才。

    胡说,他昨日方要与我做亲,如今受伤还在家里躺着,怎么可能去那相亲大会?

    这曹结巴真是越来越会传谣。

    来不及多想,村长那里开始发年肉,村中众人等了一上午,总算等到这个环节,再也没有耐心一哄而上,挤挤挨挨地,秦小良将妹妹安置到一旁,埋着头也往前挤。

    这年肉那可不是人人有份,挤到后头的往往不够了,只能分到点小块。

    李辰舟倚在墙边,便见那女子被挤得眉歪眼斜,只为了一块巴掌大的猪肉。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昨日是谁被挤成肉饼,说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去凑热闹往人多的地方挤的?

    这才过去几个时辰?

    没一会,秦小良兴高采烈地拧着块巴掌大小的肉从人堆里跑了出来。

    跑到李辰舟几人旁边,她忙扯下裹在脸的布喘气道:“可累死我了!”

    双颊已经粉红一片。

    李辰舟凉凉道:“在玉帝像前拜观音,也只有你做的出来。”

    秦小良双眉一瞪道:“话本上女孩子不都是拜观音的!哪有女孩子拜玉帝的!”

    李辰舟一时无语,转移话题道:“不过为了块肉至于吗?”

    秦小良又瞪眼道:“还不是你这个吞金恶兽,把我的银子都花光了!只给了我一个不能吃不能喝的那个什么玉佩。”

    李辰舟黑了脸不说话。

    玉佩?一旁的山沽耳朵立马竖了起来,殿下给了她什么玉佩?殿下随身带着的玉佩统共就那一只。

    不会是那块龙凤玉吧?他狐疑地看看李辰舟。

    李辰舟尴尬地转过头咳嗽了起来。

    见这表现,山沽震惊地呆在当地,殿下手里这龙凤玉,那可是当年陛下给皇后娘娘的定情信物!

    后来传给了他,以期作为日后六王妃的聘礼!

    自己这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殿下会不会想要灭口啊!

    山沽强烈地想要再细细看看这秦家姑娘,自己之前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难道其实她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可事已至此,他哪里还敢去盯着这姑娘细看啊。

    难怪殿下对那位传说中天下第一美人的赵家小姐毫无兴趣……

    秦小良拿出腰侧的刀来,将那肉分了两块,一块给小月道:“小月这给你吃,剩下的这块我要拿去给张筲哥哥,他受了伤需要多补补。”

    李辰舟忍了咳,盯着她手中半分猪肉,抿着嘴不说话。

    山沽上前笑道:“秦小娘子,这个肉是你好不容易挤来的,要不留着我们自己吃?那张公子家,我再去集市上买一份给你?”

    张筲哥哥是谁?为什么又冒出一个张筲哥哥?山沽心中狂叫,难道这姑娘其实已经名花有主了?我们殿下是在单相思?哦,我吃到了什么大瓜?

    山沽保持着脸上微笑的表情,紧紧盯着墙上那方才被自己扣坏的一块墙面。

    秦小良哪知山沽笑眯眯的外表下,内心正在如何奔涌激荡,只是摆手道:“这肉可轻易买不来,这是天老爷保佑过的年肉,吃了可保佑一年无病无灾的。”

    秦小良拧着烤得喷香的猪肉,来到张筲家。

    已近午时,正是各家忙着午饭的时分,炒菜的香味自各个门户里传出来。

    原本这个时点上门拜访甚是不妥,但是听到曹结巴的消息,秦小良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果然门口的长工拉开门见到是她,脸上掩饰不住地不高兴。

    他没好气地冲里面喊:“张夫人,秦家的人来了。”

    喊完小声嘀咕道:“不过昨夜留你们吃了一顿饭,这是又上赶着蹭饭来了啊。”

    秦小良听到耳中,虽心中有气,可到底忍住,只当作没听见。

    过了许久,张母才慢腾腾从里面出来。

    “哦,是秦家小良啊。”她站在门口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不请小良进门去。

    第28章 她好可怜

    ◎这高枝,就算攀了又如何!◎

    秦小良对着未来婆婆, 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张伯母,张筲哥哥昨日为我受了伤,我来瞧瞧他。”

    昨夜张筲对妈妈说了一番对秦家姑娘的心思, 求她去秦家说亲,张母初听又气又恨, 连夜找了沈媒婆, 要赶紧给儿子说门好亲事,好断了他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如今这秦家人居然青天白日的, 好好一个姑娘就上赶着上男方的门, 张母心中更加不快,此刻也顾不得客套道:“我儿伤势颇重, 需要静养几天, 如今已经睡下了,我会传达姑娘的好意的。”

    秦小良知她这是有意要拦自己, 也不气恼, 只是道:“我们家常年做石碑, 磕了碰了割伤了是常有的事, 因此家中祖传一些治跌打损伤的偏方,虽然不值钱但是效果好。我今日特意拿来了一罐。”

    这倒是实情。村中人虽不喜秦家,但是有人伤了碰了,总爱去秦家讨点伤药, 秦三汉在这鹿笛村里也算得上半个大夫。

    之前李辰舟那么重的外伤,也是抹的秦家伤药方好一些。

    张母瞥了一旁的看门长工, 那长工立刻上前接了那伤药。

    “还有这是今天我们村发的年肉, 劳烦您烧给他吃, 希望可以保佑他无病无灾顺顺利利的。”

    张母拿过帕子捂住口鼻, 一脸嫌弃地看着那肉道:“我儿身体有恙, 最见不得这些荤腥之物。你还是拿回去自家补补吧。我瞧着你们秦家最近不太顺,需要多保佑一番。”

    秦小良无力地放下肉来道:“那我不打扰了,下午再来看他吧。”

    张母心中恼怒,这女子怎么这么难缠?上下瞥了她一眼道:“我儿今年中了秀才,明年春天还要去考举人。如今这伤了,已经耽误了好几天的课业,只怕没时间陪小良姑娘了。”

    大门砰地关上,秦小良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道:“这些都是小事,我肯定可以克服的。”

    她方要离开,听到院中传来张母的哭泣声:“那坟堆里的秦家果然不是好东西!居然如此居心叵测地勾搭我们冬哥,一心要攀我们这高枝,如今都跑上门来了。”

    “我们冬哥那时候年纪小,被她哄骗团团转,如今这可怎么是好!”

    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小声道:“我瞧着那秦家小良模样生得也不错,性格看着……”

    “胡说!”张母叫道,“我们冬哥是什么身份,以后那是要出官拜仕的人!那秦家是什么东西?一个商户之女,整日里抛头露面也就罢了,还做的是那种营生,别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就我们冬哥傻乎乎地上赶着被她骗!冬哥要是真娶了她,这辈子就完了!”

    张父为难道:“你说的也是在理,可我瞧冬哥,似乎对那秦家姑娘情根深种的模样,只怕难以……”

    “向来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冬哥被她骗,一定是因为自小只顾埋头读书,没怎么见过其他女子。若是让他见到更好的,自然就不惦记那秦家的豆芽菜了!”

    “夫人说的有理。”张父连连点头。

    张母咬牙道:“我连夜找了沈媒婆,她说后日就给张罗个相亲大会,把附近好人家的适龄姑娘,都给相看相看。”

    “会不会太过张扬了些?”张父小心翼翼问道。

    张母眉毛一竖呵斥道:“就凭我们冬哥的品貌,就是配个公主那也是配得上的!待后日他去现场挑拣挑拣,见到些好的,自然就一股脑先将那秦家给忘了。”

    “秦家那臭乌鸦也想飞上枝头,真是做梦!”

    秦小良呆站在石阶上,一时又羞又气,她恨不得一脚踢开这张家大门,好好地“呸”上两口。

    但是突然想起她答应张筲的话,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要给蹚平了。

    如今这才什么场面?

    这高枝,她就算攀了又如何!

    秦小良用力地深呼吸,给自己打了几回气,冰凉的手使劲揉了几回脸,摆出一个假笑来,这才往家走。

    可那些话听了心中到底难受,耷拉着脑袋,活像个战败的鹌鹑。

    “你怕了?”突然有声音从旁边传出。

    秦小良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李辰舟正倚靠在不远处的墙角,袍角在风中轻摆,身姿看着柔柔弱弱的。

    “我有什么好怕的!”秦小良嘴硬道,“不过是个妇人之见,何足挂齿。”

    “你若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李辰舟眉目清冷,一双黑色的眸子却定定地看着自己。

    秦小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目光,一时心中有些异样,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才才不要后悔。”

    “你确定?”

    “嗯,”秦小良自言自语道,“张筲是个好人,我不能辜负了他。”

    说完她埋着头往回走。

    手中的肉早没了刚开始的活泼跳跃,那耸肩搭背的沮丧模样,瞧着实在是有些可怜。

    李辰舟转头看看青色砖瓦高墙,门户紧闭的张家,目色冰冷。

    “真是找死!”

    一旁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蓝色锦袍的人,上前跪地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爹,你吃啊!小月你在长身体多吃点!”

    等李辰舟安排完一番回到秦家,秦家父女三人正对着那烤得喷香的年肉大快朵颐。

    看他回来,秦小良一双油汪汪地手有些不情愿地捏过一小块肉来道:“既然你回来,那你也吃点!”

    李辰舟瞧着她红唇上裹着油,透亮欲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秦小良见他傻乎乎地也不接,忙道:“既然你不喜欢吃,那就不勉强了啊。”

    说着就要收回。

    谁知李辰舟突然欺身上前,一口叼住了那片指甲大的肉,柔软的唇瓣自秦小良的手上划过。

    这动作来的突然,两人俱都惊呆了。

    李辰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来,一时尴尬难言。

    那肉入口油腻,烤的并不美味,但他还是细细嚼了咽了下去。

    咕嘟,肉自光洁的咽喉滑了下去。

    秦小良这才反应过来,怒目骂道:“畜生!”

    你说什么?李辰舟脸色觑黑一片。

    “差点咬到我的手,”秦小良退后一步捂着手指叫道,“你怎么像村里的那条四眼狗,上次好心喂它吃了点骨头,差点把我手指头都给吞下去了。”

    李辰舟扶额,这才明白,这个十七岁的姑娘,口口声中叫着喜欢谁,要嫁人了,其实是个完全没开窍的丫头片子。

    也难怪,她母亲早逝,也没有朋友,成日里和秦三汉还有妹妹在一起,谁会教她这些呢?

    没妈的孩子实在是有些可怜。

    秦小良麻利地收拾好桌上的碗筷,奔去了屋内去洗碗。

    “哗!”谁知没留意之下居然一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来。

    秦小良心痛异常,这可是李辰舟那厮花银子买来的。好好地四只一套,如今坏了一只,便不齐全了,以后想卖也卖不出好价钱来。真是肉痛!

    李辰舟在屋外听到声响,感觉到秦小良在脚忙手乱地收拾残渣,心想她一定是躲在屋里偷偷地哭呢。

    那张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小月跑过来道:“沽沽呢?”

    沽沽?

    李辰舟浑身一寒,暗自庆幸,这样一比,自己叫舟舟好像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他出门去办点事。”

    “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辰舟看着这个不到自己腰身高的姑娘,挑了挑眉头道:“有事?”

    小月道:“对啊!他答应今日要帮我一起熬药的!”

    想到那黑漆漆的药,连喝了多日的李辰舟突然有些恶心反胃。

    秦小良平日里靠近他的时候尽管没有捏住鼻子,但总是下意识地离自己远远的。

    他抬起袖子,轻轻嗅了嗅,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钻入鼻孔,似乎确实不太好闻。

    “从今天开始不用熬了,”李辰舟道,“我已经好了。”

    小月想要雀跃地跳起来,又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嗯。”

    “太好啦!!”小月开心地跑起来叫道,“舟舟痊愈啦!爹,我可以去庙会了!我现在就要去!!”

    满天星子尚未褪去,李辰舟已起身来。

    山沽出去办事还未回来,他一个人盘膝坐在院中残碑上,体内余毒尚未清除干净,胸口始终如压着石头般难受。不过运了回功就扑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一旁有几人从黑暗里出来,跪地后举起一个瓷瓶,气喘吁吁地道:“殿下,金玉丹到了。”

    李辰舟接过那半透明的小瓷瓶,从中倒了几粒塞进了嘴里。

    这连夜千里迢迢送来的丹药入喉,有一丝丝清甜,随着内力的运转瞬间将胸口的堵塞化开。

    不知这丹药是何物所化,那丝清甜之气自胸口四溢,很快萦绕了周身。

    李辰舟抬袖轻轻闻了闻,那药味已经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金玉丹的清新诱人的香气,遂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挥手让几人退下,在微微的晨曦中来到院外。

    院外有一个蓝色衣裳的人站在门口,还未讲话,李辰舟道:“闻得到吗?”

    “啊?”那人自知失言,忙警惕地四处嗅了嗅,并未发现异常,羞愧地回道:“属下愚钝,未曾闻到异常,还请殿下示下?”

    李辰舟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方道:“本王的身上,可还有什么异味?”

    那人在李辰舟面前一向大气不敢出,哪里还闻得到什么异味?听此言吓得跪下道:“殿下,属下不敢啊!”

    李辰舟气恼地道:“滚!”

    【📢作者有话说】

    就算被毒死,也不能浑身药味让老婆嫌弃,来,喷点香水!

    第29章 新客来了

    ◎相亲大会是参加不了喽~◎

    那人如蒙大赦, 爬起来就要退下。

    李辰舟恼羞成怒,又叫住他训道:“张家的事如今办得怎么样了?怎么这么慢!”

    那人又吓得跪倒在地道:“禀殿下,已经办妥了。”心中忍不住委屈地想, 这不过才两日就已经办妥,原以为自己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还准备来邀功呢。

    殿下昨日黑着脸突然要那金玉丹, 不想今日丹来了,一大早还是黑着脸?山沽大人求求您快回来吧!

    李辰舟这才点头道:“好。山沽怎么还不回来?”

    那人掐指一算:山沽大人其实也就走了两日……怎么竟都觉得如此漫长……

    李辰舟拢着手, 方走了几步。

    “这位小郎君。”突然有人叫道。

    他抬头, 看到微明的晨光里站着一个男人,看那形容似乎有三十多岁, 只是双鬓过早的有些斑白, 一身的露水,该是星夜赶路来此。

    “敢问这位小郎君, 可知坟堆里的秦家怎么走?”

    李辰舟瞧他模样, 一身的棉袄破旧, 双目通红, 佝偻着背,似乎是长年劳累所致。

    “何事?”

    “听闻秦家有这方圆百里最好的刻碑匠,尤其刻的动物栩栩如生。我从一百多里外的山北镇来,请秦家为我刻碑和石像的。”

    一百多里外, 就为了来刻石碑?这是疯了吧,李辰舟转念又想, 以她的技艺, 别说是方圆百里, 就算是在整个新朝那也是数一数二, 便是京师有人千里跑来求取那也不足为奇。

    不过可惜了。

    李辰舟道:“你怕是要白跑一趟。”

    “怎么说?”那人急道。

    李辰舟转身看了看远处一片寂静的秦家院子, 沉声道:“秦家的那位师傅,喜事将近,从此金盆洗手,再不做刻碑生意了。”

    “啊!”那男子惨叫起来,一瞬间又似乎老了十岁,一双眼中泪水将流未流,“怎么会这样?”

    “不是啊,他胡说的!”突然一个声音自身后急切地响起,秦小良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

    若不是她今日起的早,恰好听到外面有人在打听她家,李辰舟那厮差点就要把她的客人撵走了!

    秦小良摆出老板的招牌笑容,上前就扯起那人的衣袖道:“这位大哥你别听他胡说,我并没有金盆洗手,这里就是秦家,快请进啊!”

    那人听如此说,一边激动地道:“真的吗?”一边被秦小良拉进了院子。

    方进得院内,借着晨曦的微光发现小院里只有东北角上稀稀落落地立着几块石碑,和传闻中生在坟地里的秦家相差甚大。

    而带他进来的又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此刻正在迅速地关院门,见他望来忙回头对着自己笑咪咪。

    好好地为何关院门?他一时心中惊慌,难道遇到骗子了?

    他不知道,秦小良闲了这些日子,手早痒得受不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主顾,怎么也不能放跑了。

    对方方踏进院来,她便立刻拉上了院门,怎么着也要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对方拦下。

    “大哥怎么称呼啊!”秦小良麻利地搬来板凳和热水,一会给那人换水,一会又拿块馒头,竟是从未见过的殷勤周到。

    那男子小心翼翼地接了,声音颤抖地道:“我叫沈忠,这,这真是秦家吗?”

    “自然!你看这……”

    秦小良一转头才想起院中林立的墓碑已经被毁大半,还未补出来,如今这空空荡荡地着实让人不习惯。

    一拍脑袋,她忙咚咚咚跑到屋内,不过一会便又气喘吁吁地跑出来道:“你瞧这些。”

    说着哗啦啦从怀中倒出一堆拳头大小的石刻,有狮子老虎,还有貔貅猎狗,不一而足。这些石刻一直堆在屋子里,幸免于难。

    “方才听你专门提到刻动物,你看这些都是样品。”

    沈忠拿起几只细细看了,发现虽然每一只都不过拳头大小,但是每个石雕都精美异常,栩栩如生。

    他激动地拍手道:“对,对,传言果然不假,你们秦家这些石雕俱都活灵活现的!”

    秦小良挑眉看看一旁的李辰舟,目中放佛在说:看!看我名声传出多远!人家跑一百多里来找我呢!

    李辰舟读出了她的得意之色,脸上冷冷的没有表情,瞥了一眼便躺上了藤椅。

    沈忠叹息道:“可惜天色尚早想必秦师傅还未起床,我便在此等上一等。”

    “我起床了啊!我便是那秦师傅啊!”秦小良指着自己叫道。

    沈忠却仿若未闻,自顾埋头去翻手中的石雕,翻到一匹拳头大的小马,他拿在手中仔细观详摩挲,居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秦小良见气氛不对,慢腾腾挪到李辰舟旁边,咬着唇低声道:“唉,这也是个伤心人。我最见不得人家流眼泪了,你在这照看着,我去收拾一番。”

    那沈忠似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拿着小马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李辰舟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抿了口茶,发现那茶还是昨日的,早已经冻成冰块,冰冷刺骨。

    刚要张嘴要茶,见院中寂寂,只有那人抓着小马在发呆,脸上两行清泪兀自留着。

    天边圆月退走,东方鱼露肚白。

    他想了一想,决定起身自己亲自去泡新茶。

    进了厨房,见桌上放着只光亮的褐色铫子,摸着还有些烫,只是里面的热水都倒给了院子里那位,只好自己动手烧水,捣鼓了半日。

    旭日东升,晨光照进小院,鸡鸣几许。

    等李辰舟出来却发现秦小良正扒在门口石台子上写字。

    石台子冷得像冰块一般,她一边写一边搓着手哈气。

    李辰舟踱步到一旁,远远地见那纸上写着“挚爱之子沈天从之墓,不善父母为爱子泣立…”

    是碑文。

    那主文旁边是一叠小字,讲述墓主的出生籍贯等,从生辰来看,这墓主人年方七岁。

    只是这字,歪歪斜斜让人不忍直视。

    “我瞧着你碑上的字挥毫劲挺,笔走龙蛇,怎么到了这纸上,如蚯蚓爬一般…”

    “那能一样吗?”秦小良抬起头挥舞着秃头笔道,“碑上只管拿个锤头敲打,多简单,这纸笔都是软的,根本没处用力。”

    李辰舟这才发现她双目血红,似乎刚刚哭过,忙上前道:“发生了何事?”

    秦小良红着眼睛道:“他是为七岁的儿子来定墓碑的,他不会写字,和我讲述了一番我便记下来。”

    说着秦小良看了看石桌上的小马,声音都低了下去:“他说儿子最喜爱小马,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此生能有机会骑一次马。可惜了,他在我这定了两匹半人高的小马。”

    “嗯,确实可惜了,然后呢,你为何会哭?”

    “唉,你瞧着这人两鬓斑白,佝偻着腰背似乎老矣,其实不过二十出头,可想而知丧子之痛。”

    李辰舟默然,半晌方道:“生死之事,人之常情,天道如此。我原以为你做了这行这么久,早就看淡生死了。”

    秦小良收了纸不说话,闷闷地进了屋。

    半晌又跑出来,鼻子左右煽动着:“什么味道?”

    李辰舟心中一动,理了理衣袖淡然地道:“不过寻常味道罢了。”

    秦小良却一把将他拨开,循着味道就进了厨房。

    不过一会,惊叫声传来:“是谁把铫子放在灶堂里烤的!”

    秦三汉刚送完客人回来,循声立刻跑了进去。

    听到这叫声,李辰舟心道只怕要糟,慢腾腾挪过去。见秦三汉拿了块铁叉在灶膛里一阵捣鼓,半晌才将那铫子叉了出来,土制的铫身已是烧的通红,被方才一阵捣鼓,眼见是废了。

    瞧见两人神色,李辰舟有些心虚道:“不该放进这里吗?你们不是在这里面点火的吗?”

    秦小良站在一旁青筋凸起:谁家烧水把铫子塞到灶堂里去!!

    她们父女二人一阵心疼,这铫子还是新买不久的,眼见又要花钱。

    瞧李辰舟一脸无辜神色,秦小良更加痛心疾首,你这种没用的男人,以后哪个婆娘会嫁你!

    她闷着气往外走,不想走的急,绊了门槛,摔了个狗啃泥,本来就没好利索的脚,居然又扭了。

    不想李辰舟那厮在身后凉凉道:“看来今日的相亲大会你是参加不了了。”

    不知为何,这声音分明是有些幸灾乐祸……

    张筲这几日负伤在家,虽背上疼痛难忍,却半点也没叫唤,整日里嘴咧得合不拢,连睡觉都深陷在美梦里不能自拔。

    他刚好些能说话,立刻嘱咐家中用人去集市上将那砸了他的闷棍儿给抗了回来,好好地放在床边供着。

    若不是这根闷棍儿从旁助力,小良哪能这么快答应他的求亲呢。

    张筲想到此,拿过那手臂粗的棍子,细细抚摸了一番,眉开眼笑。

    被砸了那一下,吐了几口血也是值了。

    当真是从未如此快活。

    他兀自沉浸在甜蜜里,忽然听到屋子外面似乎有几个女声在说笑。

    难道是小良来了?

    慌不跌跌地收拾了衣裳跑出去,却见屋中坐了三四个妇人,团成一团儿正自对着其中一人手中的一沓纸说说笑笑。

    听到声音,几人具都转脸看来。

    【📢作者有话说】

    秃头笔:合着我没你那刻刀适合写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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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几天每晚十一点左右更新~如果时间有变,会说明,谢谢大家,鞠躬~~

    第30章 张府密谋

    ◎她使得什么狐媚手段?◎

    只见走来的郎君目清眉淡, 身端气闲,几人俱都砸着嘴说不出话来。

    还是张母起身道:“我的冬哥,你背上的伤还没好, 怎么下床了?”

    张筲哪还顾得上什么伤,他在梦中方与秦小良拜了堂, 两人还未入洞房便醒了, 如今满心眼里只想要立刻见到小良,遂道:“已经好了。”

    旁边几个婆娘听说他就是张筲, 啧啧叹道:“我都没认出来。冬哥这是越发气度非凡, 年纪轻轻就才高八斗,前程不可限量啊!”

    一旁的张母眉开眼笑, 假意客套道:“过奖过奖, 他如今不过是个秀才,若是考不上举子, 也是不中用的。”

    “就我们冬哥的才学, 那考个状元都是手到擒来!”

    “不知哪家的姑娘这么好的福气, 能入你们张府为媳……”

    原来不是小良来了, 张筲听这几个妇人说话越发离谱,不过做了个礼便要退走。

    不想余光里却瞥见母亲手上的一沓纸上,似乎都是女子的画像。

    他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张母见他看来, 忙将手中的画像递给一旁的妇人道:“你既好了,我们几个也不打扰你, 该去正经读会书才好, 这几日你躺着耽误了不好功课, 眼见这乡试就在开春之后。”

    张筲犹豫了一瞬, 想要开口说去秦家, 可这屋中这么多的人,几位浓妆艳抹的妇人都用热烈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时也不好开口。

    退出屋外,发现这天色尚早,索性一个人先去秦家寻小良一趟才是。

    已经几日不见她了。

    不知那日可吓坏了没有?

    走到门口,看门的长工直起身来,笑眯眯地道:“少爷身子可好些了,这是要上哪里去?”

    张筲随意道:“我出去走走就回。”

    不想那长工却舔着脸拦在门口道:“少爷好歹告诉小人你的去处,老爷夫人问起来也好知晓。您那日在庙会出事,不知老爷夫人有多担心呢,这不千万看着您别乱跑了。”

    张筲心道:我早不是小孩子了。

    心念一转道:“近几日秦家小娘子可曾来过?”

    那长工犹犹豫豫,偷看张筲的神色,一时不知该答是来过还是未来过。

    瞧他支吾模样,张筲已经明了,看来确实是来过了,只是自己却全然不曾知晓。

    “可是你们将她拦在外面了?”

    那长工苦着脸小声道:“小人哪敢啊……”

    张筲站在门口,见光影绕着砖墙,光秃秃的树影子摇摇晃晃,突然想起秦小良在庙会上的话。

    “我们的事情虽然不会一帆风顺,但便是前路再荆棘遍野,我也一定会蹚平了。”

    他沉默了半晌,转身回了书房。不过随手拿过一本书来,半天却看不进一个字去。

    直到外面传来送客的声音,他立刻扔了书,抬脚便进了客厅。

    张母脸上的笑还未褪去,见他形色匆匆地进来,忙扣了手中的画纸,拍了拍一旁的座道:“你伤刚好,别走得那么急,快来坐着。”

    不等儿子坐下,她已是眉开眼笑地道:“听闻这香雪海的梅花开得正艳,左右无事,明日我们一家便去赏梅如何?”

    张筲不答,只是反问道:“方才那几个夫人面生的很,是谁?”

    张母笑道:“左不过是妈妈的一些手帕交,多年不曾来往,年根下没什么事,特意来寻我解闷。”

    见儿子不说话,张母又道:“你姐姐听闻你受了伤,急急地也来了,看时辰也该到了。你们姐弟多久没见了,明日也一起赏梅去。”

    张筲却还是不说话,眼睛觑到桌上扣着的纸,一把拿了起来。

    不等张母阻拦,他已是抓在了手中翻看。

    厚厚的一沓纸,这些纸张的边已有些发毛,范着卷儿,显然是在很多人手中传得多了。

    不过翻开一页,便发现这纸上画的是个姑娘,旁边是一些小字,大体写那姑娘的家庭背景,瞧那画工线条柔和,字迹绵软,倒像是出自女人之手。

    既然被看了,张母索性直言不讳:“可仔细着些,你手上这一沓那可是宝贝,这附近百里十县好人家的适龄姑娘都在这了。还是你爹的面子,沈媒婆才答应将这些画像带来给我瞧瞧。”

    见儿子垂着眸,这芝兰玉树,徐徐清风的模样,张母心中忍不住得意万分:我儿如此,这画像上的姑娘能有几个配的上?

    又见他只是低垂着眉眼,匆匆瞥了一眼之后并不再去看那些画像,张母只道儿子这是有些害羞,遂道:“你仔细翻翻,可瞧着合眼缘的姑娘?不要害羞,若有合适的只管告诉妈妈,妈妈给你上门说去。”

    张筲嘴角一扯微讽道:“可怜这些好人家的姑娘,可知被你们画在此品头论足。”

    说着一把将那些画像拿起,扔进了桌旁的火盆里。

    “啊,”张母惊叫道,想要伸手去挽救,可哪里来得及,一张张宣纸不过瞬间便被火舌吞噬,顷刻化为灰烬。

    “哎呀!你这倒霉孩子这是做什么!”

    “妈妈你要这些女子的画像做什么?难道你要帮着给你的侄儿外甥们说亲?”

    张母被儿子黑黢黢的目光看得浑身难受,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什么侄子外甥,我这是为你说亲的。”’

    “可我明明前日已经告诉过你,我要娶秦家小良为妻,你当时也是答应了的。”

    那日张筲从庙会回来,秦家父女方走,他就抓着母亲要立刻上门去秦家提亲,张母听了又惊又怒,方要发火,可瞧着儿子伤势严重,又怕刺激了他,只能先假意答应下来。

    此刻提起秦家,张母一股无名之火就往天上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秦家是什么东西?也想进我家的门?不想那小蹄子这手段倒是了得,早早就谋划好了勾引你,尽使些狐媚手段。”

    “你刚从府中回来她就急不可耐地约你上庙会,还害得你差点丢命。”

    “我就说她家不吉利,谁沾上谁倒霉,还有听闻她家最近住了两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也不知避忌,成日里…哎,冬哥你要去哪?”

    张筲头也不回道:“我去秦家。”

    “你现在去秦家做什么?”

    张筲停下,满脸紫胀,目中满是痛心之色,他深吸口气盯着张母道:“小良是我真心几番求娶,她才勉强答应,而那男子乃是她在外救下,发了善心招回来做活计的。”

    “您总说秦家配不上,可我们张家难道便是什么豪门望族?左不过是受了舅舅的荫蔽,在县里谋了个钱谷师爷的差事,这钱谷难道管的不是钱财之事?和商人谋利有什么分别?又哪里高人一等了?”

    “人身立世,勿要无凭无据地说人是非,污人清白。以后我也不想再听到您如此言语。”

    “想必您这几日也对她说了什么不当言语,我去向她道歉。”

    一通话说下来,张母哪里说的过,一时怒发冲冠,气得牙齿发颤,恨不得立即打上那秦家的门!那个刻墓碑的坏蹄子,这么快就勾走了我儿子的魂,处处为她说话!我家冬哥以前是多么乖顺听话的孩子?如今竟变得这般?

    “不许去!”张母咆哮道。

    张筲只做没听见,开了门方要走,门口却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

    那少妇面色红润,眉眼艳丽,仔细一瞧倒是与张筲有几分想象。

    她方进院子,就拉住张筲道:“冬哥,你怎么又惹妈妈生气,妈妈身体一向不好,可受不得这些。”

    姐姐多日不曾回家,今日方回来,张筲也不好转头就走。

    张岚拉着弟弟,在母亲旁方坐下,张母忍不住拿出帕子来一个劲地抹着眼泪。

    她捧了一旁的暖手炉子递给妈妈道:“母子吵架极是寻常,冬哥自小一向乖顺,妈妈可不要往心里去了。”

    张母哭着将手炉子又转给女儿道:“我的儿,瞧你这手冰的,这天寒地冻地为了你弟弟跑这一趟,可辛苦了。”

    张岚笑道:“可不是,不过我方才瞧着,冬哥这哪像是受伤的人,想来是大好了。”

    见弟弟傻站在一边,遂道:“你姐夫来了,在前院等着呢,弟弟你可好生招待去。”

    再如何姐夫上门,张筲不能失了礼数,只能一时打消去秦家念头,去前院招待姐夫。

    儿子不贴心,张母只能拉住女儿诉苦,将那秦家之事一通描述。

    “可恨你爹爹这两日突然被招到县衙去了,我一个老太婆在家也没个商量的人,还好你回来了。”

    张岚沉了眉道:“那秦家小娘子少时我曾见过,模样长得一般,年纪小小便撑起了家业,对这世道早摸爬滚打得烂熟了,哪像我们冬哥,一心惦记着画画,又被逼着读书,哪见识过人心险恶。”

    “正是此理!”

    张岚拉住妈妈的手道:“冬哥虽然一向脾气温和,瞧着好言语,但其实主意大的很,此事上他既这么坚决,我看还要从那秦家下手。若是这秦家女子知难而退,到时冬哥儿也怪不得谁。”

    张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拉住女儿的手道:“你有什么主意?”

    “我且去会会她,看她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有什么狐媚子手段,让冬哥这么痴迷。”

    “可若是她铁了心要攀住冬哥这颗大树,该当如何?”

    张岚不答,拿过一旁的铁钳子,拨了拨有些发灰的炭火,哔啵一声,炭火亮了起来。

    两人的眸子在炭火的照耀下闪着光。

    【📢作者有话说】

    炭火:你别没事拨弄我,我怕……

    铁钳子:我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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