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秘密
迟雾大脑像被敲了下, 视线望向晾在阳台的蓝色裙子。
手机又震动一下。
【_:睡了。】
迟雾回:【好。】
顿了顿,她又敲了两个字:【晚安。】
看着屏幕上的字,谢淮京扯了扯唇, 摁灭手机, 双手交叉捏住衣摆一角, 往上抻脱下来, 露出劲瘦胸膛和紧实人鱼线。
宿舍只有他一人, 安静得除了空调和花洒流水声再无其他, 水流模糊视线, 他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脑海浮现迟雾手里拿着泡泡管,看着他,冲他笑的样子。
心口像是被塞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将那些烦躁不悦, 尽数收纳。
洗完澡出来, 手机里有一个未接和短信。
【少爷,我们在楼下等你。】
谢淮京看了眼,将短信删除。但下一秒又一条短信进来。
【老爷夫人吩咐务必带你回去。】
这个“务必”的意思,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
谢淮京随便套了套衣服,也没管还在湿漉漉的头发,揣着钥匙和手机下楼。
楼下, 管家和保镖等着。
管家站在最前面,无声叹息了声, “夫人和老爷在等你。”
谢淮京没什么反应,从他们让出的路经过, 坐进车里。一左一右两个保镖,关门的瞬间便落锁, 谢淮京靠着椅背,余光瞥到窗外一闪而过的女生宿舍。
谢家大宅亮如白昼,谢淮京推门进去便看见在沙发上喝茶看报的谢正明和安华溪。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管家说,“少爷很配合。”
安华溪将手里的茶倒掉,像是没听到管家的话,“不新鲜了,全部扔了吧。”
一旁的阿姨怔了下,这是今天下午刚送到的茶叶。但主人家都开口了,她照办,“好的夫人。”
阿姨动作麻利的将桌上的茶水收拾干净,又换了一套新的茶具。安华溪理了理旗袍裙摆,姿态优雅的继续品茶,而谢正明更是眼也没抬,仿佛根本没发现站着的谢淮京。
看似和谐,空气却像凝固,等在旁边的佣人手都不敢随意乱动。管家看着沙发上的两位当家人,在心里摇了摇头,退到一旁。
谢淮京双手揣兜站在那里,像是根本没被其他人影响,从裤兜摸出烟盒磕了一支,低头正要点燃,就听谢正明开口—
“跪下。”谢正明说,“不跪你们帮帮他。”
谢淮京点火的手顿在半空,没等他将打火机关上,膝盖受痛,两边肩膀被人摁住,强制的双膝跪地。打火机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地声音。
谢正明看了眼地上的打火机,佣人不敢怠慢的将打火机捡起,双手放在谢正明面前的茶几上,往后退了五步站在一旁。
谢正明淡淡开口:“打二十鞭,关到地下室反省。”
安华溪换着电视频道,像是觉得无趣起身上楼,在快要迈上台阶时想起什么,“关到学校上课,不准给他吃的。”她看了眼谢淮京,眼里无波无澜,仿佛在看陌生人,“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听话。”
谢淮京看着他们上楼,在楼梯口分道扬镳,嗤笑了声。
后背一阵闷痛,短袖隔不了多少力道,藤鞭打在背上仿佛要将皮肉生生割开,谢淮京皱了下眉,但也仅是皱了下眉。在又一鞭落下时,其他人不忍的将目光瞥向一旁。
三鞭下来,谢淮京额头已经全是汗珠,衣服紧紧贴着后背,不知道到底是汗还是血。
二十鞭结束,谢淮京后背已经痛得麻木,如刚被火烧过一般,空气裹带着血腥味。保镖将他架起来扔到地下室,门在面前关上,落锁之后只剩寂静。
谢淮京躺在湿黏黏的地板上,身侧有窸窸窣窣的声,有什么东西在嗅他手背。他也没动,在黑暗中闭上眼,麻木的等待时间过去。
“嗡嗡”
裤兜手机振动两下,微薄的光亮映出在身侧东嗅西嗅的老鼠,老鼠似被这光亮吓了一跳,眨眼便跑得没影。
谢淮京摸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很刺眼,他就着这个亮度点开。
两条消息,都是迟雾发来的。
【CC:谢谢你今晚陪我吃饭。】
CC是迟雾的微信昵称。
另一条是歌曲分享。
谢淮京目光稍顿,将手机放在一旁。跑开的老鼠又回来,淌过水面带着腐臭的声音,老鼠爬上屏幕,光亮被挡了一下,钢琴的声音从手机传出。
很轻很缓的音乐,如春天的第一场雨落向大地,琴声婉如砸落湖面的雨水,清远幽旷,掩盖老鼠爬行的声音,穿破地下室的黑暗。
一曲完毕,再次陷入寂静。
谢淮京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屏幕还亮着。他摸到手机,拇指点击上面的播放。
地下室温度阴冷,冷意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钢琴曲循环播放着,谢淮京就着手机的光看雪白的天花板。
“你的一切都是我们给予的,不听话就只能成为垃圾,像这样—”安华溪将手里纸巾丢进垃圾篓,温柔的对他说,“扔掉。”
“不是的,你不是垃圾,永远不是。”
一道清脆的声音涌入脑海,陌生又熟悉。
“谢淮京,你要相信你是最棒的。”
谢淮京太阳穴突突地跳,大脑像是被人用针疯狂刺穿,说话的人藏在白雾后面,他听见很多声音,雷鸣,大雨,还有被雨打湿的自己。
知觉已经麻木,老鼠和音乐声逐渐远去
消息发出去后没收到回复,迟雾也没再继续,关灯睡觉,但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右眼皮不断的跳。
她睁开眼,给爸爸拨去电话。
“喂,小五。”
迟雾:“你在家吗?”
迟父:“在,今天下早班,怎么了?你回来了吗?”
“没有。”迟雾赶紧说,“没事,我就问问,快递估计明天就到了,试试看合不合身。”
“快递今天给我打了电话的,我明天就去取,以后不要给我买衣服了,钱你自己留着,给自己多买点吃的穿的,我衣服够穿。”
话这样说着,但言语之间的喜悦掩也掩不住。
迟雾,“我的衣服已经很多了。”
“你哪有几件衣服,马上换季了记得买衣服,别冻着。”
她开学时几个季节的衣服都带了,但爸爸总是觉得她衣服不够,怕冷着。迟雾应下,不再耽误爸爸休息,挂断电话。
搁下手机,迟雾滴了两滴眼药水,带上耳机放催眠曲助眠。
十一假期接近尾声,同学陆续返校,图书馆的位置又开始变得难抢,迟雾做完最后一张试卷,将书还回原位。董尚熙和荀瑶已经回来,躺在各自床上玩手机,晚上几人提议出去吃火锅。
“人类不解事件之一——为什么逢年过节都有一些不曾见过的亲戚拉着你家长里短。”荀瑶咬着碗里的牛肉,吐槽这些天的事,“十一天,我至少九天都在窜门,脸都快笑僵硬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真的不想认识那些亲戚。”
董尚熙喝着果汁,“你这还好,至少父母没让你记住这个家的产业,那个家儿子女儿多大年纪,以后要跟谁常来往。”
荀瑶跟她碰杯,“不多说,都在水里。”
董尚熙叹了口气点头,喝了一口果汁后又说,“不过想想,我还算很好的,幸好没生在谢家。”
迟雾夹青菜的手顿了下,顺着她的话问,“怎么说?”
董尚熙看了眼四周,示意她们过来点,“谢淮京的父母是强强联手,从小就对谢淮京进行继承人的教育,上大学之前,他除了睡觉几乎没时间休息,不是做题就是在参加竞赛的路上,为此谢淮京还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又被找回来了。”
迟雾心下一颤,“离家出走了多久?”
董尚熙想了想,“一年吧。”
烟雾涌进眼睛,迟雾眼睛被熏得疼,起身到盥洗台清洗。
洗了三次,眼睛才终于不疼,迟雾扯了张纸巾擦拭眼睛周围的水渍,耳边回响董尚熙的话。
所以他到村子里那年是离家出走。
饶京到临江,再到他们村子近一千五百公里,他一个人走了这么远。
迟雾觉得不对。
如果他是离家出走,他的转学手续怎么办的,真是离家出走的话,为什么是管家直接来接他,而不是父母和警察一起。
她想起被接走那天谢淮京的反应。
面色淡淡,没有意外也没有反抗,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天。
有人从洗手间出来,迟雾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开,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去。
吃完饭三人散步回去,经过奶茶店荀瑶和董尚熙去买奶茶,迟雾点开微信看着漆黑的头像,拇指不小心碰到他头像,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你拍了拍_。”!!!!
她赶紧又连拍两下他头像,将消息撤回。
撤回成功。
董尚熙和荀瑶正好买了奶茶回来,将其中一杯白桃乌龙递给她。
“谢谢。”迟雾接过,将奶茶钱转给董尚熙。
三人并排着往学校。
荀瑶问董尚熙:“高中同学聚会怎么样?”
董尚熙嚼着红糖珍珠,“别提了,饭没吃多少,听他们吹嘘自己听了不少。有个同学跟我们同校,计算机系的,跟谢淮京表白过来着。”
迟雾被果肉呛了一下。
荀瑶:“谁啊?”
董尚熙:“不在谢淮京历任女朋友里,不然她早就炫耀起来了。”
荀瑶:“她跟你不对付?”
“初中到高中,我跟她就没看谁顺眼过。”董尚熙说,“逮着一点事情就要炫耀,今天炫耀她爸从日本给她买了什么,明天炫耀她舅舅从美国寄了什么礼物,最烦装比的人。”
迟雾听着她们聊天,手机振动两下。
【_:?】
第19章 秘密
迟雾眼睛瞪大, 在对话框里面同样敲了个问号过去。
【_:拍一拍有提示。】
她撤回的这么快还有提示?
【迟雾:点错了。】
谢淮京没回。
迟雾咬了下吸管,既然都被发现了便接着问:【你心情好点了吗?】
这次谢淮京回得很快,带着平日的吊儿郎当:【小同学, 这都几天了?】
【迟雾:哦。】
【迟雾:我叫迟雾。】
她纠正他的称呼。
消息发过去, 等了几秒, 谢淮京发了条语音过来。在外面迟雾不方便点开, 只能转文字。
【迟雾同学。呵。】
“迟雾, 你干嘛呢?”董尚熙在前面喊她。
迟雾将手机摁灭:“来了。”
没等到那边回复, 谢淮京摁灭手机去洗澡, 后背还隐隐发痛,乌青的疤痕攀爬。
管家下手时放了水,只破了皮,并没伤到骨头。他在地下室痛昏了过去, 醒来时仍然在地下室, 老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有手机微弱的电量还在坚持循环播放着那首钢琴曲。
光亮下清楚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他仿佛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伸手拿起手机,屏幕恰好跳出一条歌曲评论。
【不要害怕夜晚,天亮已经在倒计时。】
那一瞬,他感觉麻木的知觉慢慢恢复, 心脏最深处有东西在叫嚣
迟雾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回到自己床铺, 这才戴上耳机点开那句语音。
“迟雾同学。”他嗓音清越,顿了顿, 低笑出声。
他声音本就自带吸引,遑论这样似勾似无的诱蛊, 心口像是被羽毛轻轻掠过。迟雾呼吸不自觉放轻,摸了摸耳朵,又将那句语音重新播放一遍。
直到熄灯,她才摘下耳机,拇指按住那句语音。
收藏。
国庆后,学习氛围明显紧张起来,迟雾在一周后收到辩论赛的主题。
经典的电车事件,一方是将电车驶向两名小孩方向,另一方是驶入废弃的铁道,代价是全车人的性命。
【纪承然:你考虑一下选哪一方,发给我就可以。】
【迟雾:我选一。】
纪承然有些愕然:这么快决定好了?】
【迟雾:嗯,麻烦学长了。】
【纪承然:不用客气,等会我拉你进群,然后将比赛的时间发给你。】
【迟雾:好。】
迟雾搁下手机,继续看书。
约莫过了半小时,纪承然将她拉入群,群聊四个人。
【N:我是陈知楠。】
迟雾有些意外:【我是迟雾。】
【N:我去,我这个运气可以,三个美女。】
群里的人一一自我介绍。
一位是古典钢琴系的,叫魏薇,另一位与陈知楠同专业的,叫钱雁。
辩论赛的时间是十月二十九日,周五下午三点开始。
【陈知楠:那我们四个晚上出来吃个饭,彼此认识一下,再交流下想法。】
【魏薇:我晚上有课,你们去吧。】
【钱雁:我也有课。】
【陈知楠:迟雾学妹,你不会也有课吧?】
【迟雾:没有,不过我晚上有事,要不我们晚上群语音?】
【魏薇:可以。】
【钱雁:我八点下课。】
【迟雾:我八点也可以。】
【陈知楠:那行,我们八点语音。】
语音的时间定下来,设置的闹钟响,迟雾把电脑关上,背包出门。
她的事很简单,就是做兼职。
七点五十五,迟雾插上耳机发起群语音,等待其他人加入。
很快,魏薇和钱雁便进来,陈知楠最后。
“老谢,帮我说一声,我洗个脸就来。”
陈知楠声音很远,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有人走近,一阵滋啦的声音后,清越如水的声音传入耳朵。
“他洗个脸。”
几人还没说话谢淮京声音再次传来。
“迟雾同学。”
他嗓音带笑,中间刻意停顿了下,跟发给她的语音一样。
迟雾捏了捏耳机线,“嗯。”
耳机里出奇的安静,只有不知谁的电流声滋滋啦啦的。
“我好了。”陈知楠声音传来,他跟谢淮京说话。“有烟没?给我一根。”
有客人推门进来,机械女声响起。
迟雾将自己麦克风关闭,但并未关闭扬声器。
那边打火机“咔哒”一声,谢淮京吊儿郎当的笑,“没了。”
陈知楠小声说了句什么,迟雾没听清。
客人买完东西离开,迟雾重新开启麦克风。
“开始吧。”陈知楠说。
辩论赛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赢,用自己的观点说服评委,他们轮流简单发表了下自己的看法,还有比较有力的表述点,到迟雾时,手里的笔在书上画了一道横线。
“两个小孩不守规矩犯错,不该由一车守规矩没犯错的人买单。”
“牛,我们就这个论点出发,赢面很大。”魏薇说。
“合理,有理有据,”钱雁也说。
陈知楠也道:“厉害,不愧是法学生。那我们就根据各自的观点准备辩论稿,周末再一起讨论?”
时间定在周日晚上,艺术室内。
结束语音,迟雾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耳朵,将耳机缠好放进书包。
便利店九点之后生意便清冷,迟雾将看完的一页右上方对折一下,而后又展开。
“欢迎光临。”
迟雾抬头,撞见一双黢黑的眼。
谢淮京推门进来。
他似刚洗过澡,发梢还有些湿润,刘海随意往旁边抓了把,露出额头和那双长眉。眼里的血丝不负存在,桃花眼微微上挑,薄削的唇勾出适当弧度。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半个月前。
谢淮京从柜子里拎了两瓶水,又拿了一盒糖,“拿包烟。”
迟雾从柜子里拿出他常买的那个牌子,扫码,敲了两下键盘的enter键。付完款,谢淮京并未离开,而是拆开糖盒,浅绿色的包装,白色糖片印着花。
迟雾微微仰头看他,谢淮京俯身,双手撑着面前的玻璃柜,糖片被嚼碎的声音清脆。
“你参加了辩论赛?”他问。
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迟雾还是如实回答:“嗯。”
谢淮京看着她,如水墨晕开的眸倒映她的模样,莫名地,迟雾掌心起了一层汗,在他这样探究的目光下。
好一阵,谢淮京才直起身,眉眼敛了几分笑。
“这么怕我?”
“不是。”迟雾将面前的书合上,“不怕。”
谢淮京笑了声,并未对她的话给出相不相信。将柜子上的烟和水拿走,“走了。”
他只拿了一瓶,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亮起。
【_:送你的。】
【_:不用还。】
迟雾眼睫颤了颤,回了个消息过去。
水蜜桃味的汽水带着丝丝甜味,像是真用熟透的水蜜桃兑出来的。从喉咙到胃部,驱散夏日的躁热。
周日,迟雾提前下班到艺术室。
这一层是学校提供给学生会各个活动排练,开会的,他们的教室在右边走廊最后,推开门,里面没人。教室相对空旷,除了中间的长方形桌子和椅子便再无其他。
迟雾选了个位置坐下,将电脑打开,刚开机门再次被人推开,陈知楠进来,手上拎着四杯奶茶。
“迟学妹,你这么早。”陈知楠说。
“刚到。”
陈知楠将其中一杯奶茶推到她面前,习惯性的在裤兜里摸了摸,拍了下自己脑门,“卧槽!我手机落在奶茶店里!”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快速跑出去。
迟雾:“”
她没动那杯奶茶,将自己整理的几处论证点再细化,还未整理完,魏薇和钱雁来了。
三人简单打过招呼。
“陈知楠呢?”魏薇问。
“他手机落奶茶店里,回去拿了。”
迟雾写完最后一则表述论点,陈知楠终于回来,跑得太快他大口喘气,拎开一张凳子喝了大半杯水。
“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会儿宵夜我请。”
魏薇笑,“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陈知楠将手机搁在桌上,“千万别客气。”
四人交替看着彼此的观点论证,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见,商讨之后觉得合理便加上去,不合理的地方删掉。
弄完已经快十点。
“美女们,想吃什么?”陈知楠问。
迟雾喝了口水,“你们先去,我把电脑拿回寝室就过来。”
陈知楠比了个“ok”手势,“待会我把地址发群里。”
宿舍只有童锦一个人,董尚熙和荀瑶逛街还没回来。迟雾将电脑放在床上,临出门前问她,“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回来的时候带。”
童锦眼也没抬,“没有。”
迟雾应了声,关门出去。
这个时间只有烧烤了,陈知楠他们就在对面美食街,店名叫“串一串”。迟雾刚走到美食街入口,小腹忽然一阵坠痛,她蹙眉,估算着生理期是不是快到了,不过她生理期一般都是早上来。
坠痛只持续了几秒,她找到那家店,陈知楠他们就坐在靠路边的桌子。
四个人。
谢淮京也在。
迟雾脚步顿了下,谢淮京低头点着烟,轻抬眼皮,瞧见了她。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最上方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肌肤,袖子挽到手肘,小臂线条流畅,慵懒的靠着椅背,左手随意搭着椅子扶手。
他懒懒笑着,桃花眼上挑,眼里揉着几分趣味,与这烧烤店格格不入。
陈知楠已经看见她,“迟雾,这里。”
迟雾迈步过去,正方形的桌子,四个位置都坐了人,只有谢淮京旁边放着一把空椅子。
深褐色的藤椅,因桌子不大,两张椅子的脚紧紧挨在一起。
“我们点了一些菜,你看看你想吃什么。”陈知楠说,“老谢帮你带了一份不辣的,我还从没见过他给谁点菜,还特意备注不要辣椒。”
这话好似将她标成谢淮京的意外。
迟雾心下一阵晃荡,在他身侧坐下,“谢谢。”
谢淮京轻笑了声,食指掸了掸烟灰。为避客人坐外面太热,老板在外面摆放了一个空调,正对他们吹。烟灰被吹得乱飞,迟雾猝不及防吸了口,鼻子有些难受。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余光瞥见谢淮京将烟碾灭。
陈知楠“啧”了声,想起什么问迟雾,“你跟董尚熙一个宿舍?”
迟雾回:“对。”
陈知楠目光顿了下,喝了口茶。
迟雾看着陈知楠,直觉他和董尚熙是不是有点什么纠葛。不过开学这么久,董尚熙和陈知楠也没什么交集,有纠葛的话现在才问吗?
“你们点的菜。”
老板动作很快,足足三个盘子,荤素各一半,还弄了几条鱼,其中一份清淡的放在迟雾面前。
“一人一条,他们家烤鲫鱼一绝。”
四方形的小桌子坐五个人有些挤,夹菜时她与谢淮京的胳膊不经意会碰到。她裙子袖子只到胳膊上方,丝质衬衫与皮肤轻蹭,很轻,像一片羽毛,羽毛尖轻柔得激起阵阵颤栗。
迟雾夹了块鱼面上的佐料。
虽然没放辣椒,但里面带着泡椒,她猛地被辣到喉咙,正要去端面前的茶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酸奶摆在面前,玻璃瓶装的,盖子已经打开。
“这个止辣更快。”
正低头吃鱼的三人齐齐抬眼。
迟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接过浅白色的牛奶瓶,“谢谢。”
牛奶是原味的,一口下去喉咙的辛辣褪去大半。迟雾又喝了一口,温度是常温的,中和了烧烤的油腻,不甜不腻恰到好处。
迟雾搁下酸奶,扯了张纸擦拭嘴角。
刚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比刚才更甚,像是在拖着什么下坠。
迟雾痛得眉头紧蹙,“我去个洗手间。”
烧烤店没有洗手间,需要去对面商场一楼。迟雾每走一步就感觉小腹的坠痛加重一分,她没背包,绕路去了趟便利店。
盥洗台前,迟雾右手捂着小腹,额头起了一层汗,痛得快要站不直。她索性蹲下来,掐住左手的虎口,试图这样减轻疼痛。
疼痛感消失了几秒,又卷土重来,像是有无数双手在疯狂拉扯,谁也不愿松手。
“迟雾。”
头顶传来声音,迟雾还没开口,整个人忽然被腾空抱起。
身体骤然悬空,她下意识勾住距离最近的男人的脖颈,脸贴在他胸膛,滚烫灼热的温度自衬衫后传来,鼻间萦绕淡淡的薄荷味。
谢淮京抱着她转身就走,步子大得像是在跑。
“怎么了?”
她听见陈知楠问了句。
谢淮京没回答陈知楠,垂眼看她。脸色因为疼痛苍白一片,额头全是汗,眉头紧蹙。
他声音略沉,语气却温柔,“睡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迟雾揪着他胸前衣服,“不用,吃个布洛芬就好了。”
谢淮京脚步停住。
迟雾接着说,“对面药房就有。”
“”
药房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迟雾坐在等候椅上,看着颀长清瘦的身影站在柜台前,从店员手里拿了布洛芬和温水,回身递给她。
“小姑娘,你这每次这么痛,还是去看看。”店员说。
迟雾将布洛芬吃下,“只是这次。”
她以前虽然也会痛经,但没有这么强烈。
“是不是吃了辣的冷的?”店员说,“这生理期是女人身体最脆弱的时候,别仗着年轻就不忌口,到时候会容易落下病根的。”
迟雾将杯里的温水喝完,“知道了,谢谢您。”
有客人进来买药,店员又去忙了。
谢淮京站在面前,“还喝不喝?”
“不喝了。”
她将一次性纸杯放在桌上,摁亮手机,“我把药钱转给你。”
谢淮京没应药钱的问题,单手揣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素来上挑的眼尾沉下,“痛不知道说?”
他语气说不上多生气,但迟雾从他眼里明显看见不悦,还有一丝庆幸。迟雾握着手机,温声道:“我之前都不怎么痛。”她抿了抿唇,“女生生理期疼痛很常见。”
谢淮京没吭声。
迟雾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再次开口:“谢谢你。”
两人视线相对,谢淮京眼里裹带着几分无奈,从兜里拿出糖盒递给她,“换换味。”
他喜欢吃薄荷味的,一整个糖盒都是浅绿色包装。
迟雾拿了一颗,撕开送进嘴里。
吃了药,小腹的疼痛得到缓解,她唇色慢慢恢复,白色印花糖被红唇咬住,她舌尖勾了一下,将糖卷入口腔。
谢淮京喉咙莫名有些发痒,移开视线,“我去抽支烟。”
“好。”
深夜街头人烟稀少,谢淮京靠着墙,打火机窜出蓝橙色的火苗。
手机响了,陈知楠打来的。
他接通。
“迟雾怎么样?没事吧?”
谢淮京吐出一个烟圈,“没事。”
得知迟雾没事,陈知楠又恢复到平日的模样,“我说,你这是喜欢上迟雾了?”
谢淮京怔愣一下,没什么情绪的开口,“没有。”
“那你刚刚抱着她急得像是后面有狼在追一样,我可没见过你什么时候这么绅士体贴,你历任女朋友可是连手都没牵过。”
谢淮京嗓音淡淡,“事出突然而已。”
陈知楠“啧”了声,心道: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就说上次怎么听到自己要追迟雾时破天荒的怼自己一句,感情不是得罪也不是拒绝,是心动了。
谢淮京没跟他继续扯,挂断电话,习惯性的要顺手摁灭手机,想到什么又点开底部的浏览器。
一支烟燃尽,他回身,看见正出来的迟雾。
她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的长裙,很简单的收腰设计,腰肢细得他一只手就能环住。
谢淮京眉头拧了拧,将目光从她腰上挪开,迈步走近。
“好了?”
迟雾点头,“他们回去了吗?”
“嗯。”他应了声,“等会儿。”
他又重新走进药店,没几分钟便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粉色的小熊暖手袋,还有一包暖宝宝。
第20章 秘密
两人不急不慢的走着, 像形成某种默契一直保持并肩。
谢淮京单手揣兜,另一只手拎着袋子,路灯下, 两人身影贴在一起。迟雾将手背在身后, 偷偷的往旁边伸, 在影子里好似她拽着他的衣袖。
到八角亭, 迟雾停住跟他告别, “今天谢谢你。”
谢淮京将手里袋子递过来, 淡淡应了声, “不知道有用没用。”
“有用。”迟雾接过,“今天麻烦你了。”
本要转身离开的谢淮京轻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桃花眼揉着几分趣味,“这么麻烦我的话, 那我是不是—”他俯身, 在她耳畔低声, “得要点报酬?”
落在耳廓的气息灼热,“报酬”两字蒙上一层暧昧旖旎意味,迟雾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她能清晰感觉到谢淮京的唇距离耳朵不过毫厘,稍微近一点就会贴上。
勾着袋子的手收紧,迟雾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 抬眸去看他的眼。
黢黑深邃的眸倒映她小小身影,眼尾上挑, 眼里带笑,只是笑, 没有轻挑戏弄。
谢淮京微微偏头,两人更近了, 气息仿佛都在纠缠。
“嗯?”
迟雾往后退了小半步,“我请你吃饭?”
谢淮京闻言失笑,眼里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东西,“又吃二食堂?”
“你选。”
有一朵桂花从枝头落下,自两人间的空隙垂直下降,谢淮京伸手接住,好玩似的将桂花在手里把玩。
“迟雾。”
“啊?”
他看着她,鹿眼清凌凌的,清澈干净。谢淮京正要开口,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在干嘛?”!!!!
迟雾扭头,董尚熙和荀瑶站在不远处,两人手里拎满东西,此时正瞪大眼睛,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们。
“我们”迟雾想解释,但一时之间找不到比较的理由。
谢淮京直起身,“没干嘛,同学之间聊聊天。”
董尚熙“哦”了声,“聊天需要凑这么近?你们在说悄悄话?”
谢淮京笑了声,没再这个问题上停留,“她不舒服。”
谢淮京走后,荀瑶和董尚熙过来。
荀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迟雾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生理期来了,吃过布洛芬了。”
荀瑶松了口气,董尚熙直接问:“你们在谈恋爱?”
迟雾眼睫颤了颤,“没有,我今天肚子痛,是他送我去看医生的。”
荀瑶点点头,“谢淮京还挺热心肠的嘛。”
三人一齐往宿舍走,董尚熙边走边说,“迟雾,我不是想限制你交友的自由,但谢淮京你最好谨慎一些。”
迟雾不解:“为什么?”
“你玩不过他。”董尚熙将话说明,“从大一开始,谢淮京就交往过不少女朋友,其中不乏很喜欢他的,但每一个分手之后就好像沉寂了,你想过这里面是为什么吗?”
迟雾想到关向薇。
“谢淮京是谢家的唯一继承人,从小在商圈见识形形色色的人,玩弄人心不过家常便饭,你越陷越深,他只当是玩玩。”董尚熙又道:“到时候受伤的只有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着想。”迟雾笑说,“不过现在我们真的没有谈恋爱,如果真有那天的话,我想我会选择相信他。”
董尚熙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迟雾上前抱了抱董尚熙,“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放心吧。”
迟雾一向是几人间最有规划最自律的人,她这样说已然心里有数,况且这件事还没发生,再继续说下去会影响姐妹间的友谊。
董尚熙将手里的袋子分一半给她,岔开这个话题,“快帮我拎一下,我手要断了。”
迟雾接过,“好的,董小姐。”
荀瑶:“我手也要断了。”
迟雾给荀瑶分担,“你们买什么了?这么多。”
董尚熙:“今天商场打五折,我和瑶瑶买了好多条漂亮的裙子,你不是参加了辩论赛吗,有一条裙子很配你,到时候你穿这个,保证闪瞎对方的眼。”
荀瑶推开门,附和董尚熙的话:“对,那条裙子特别适合你,我是无法参加辩论赛了,你现在是我们516全部的希望。”
本来荀瑶也报名的,但话题出来她选择困难症根本不知道怎么选,选哪边都感觉有道理,最后选择“退堂鼓”战术,帮忙做后勤。
“啪”地一声。
三人循声看去,童锦用力将笔记本合上,面无表情的躺回自己床。
董尚熙直接翻了个白眼,提着袋子往自己位置走,迟雾回身关门,浅黄色的门将室外视线隔绝。
榕树下,谢淮京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垂眼看手里的桂花,掌心收拢,将桂花揣进兜里,往超市去
周一下午专业课。
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机抽选人起来问问题。所有人都低着头,躲避着老师视线,不想抽到自己。
“我还以为被老师提问只有成绩差的才害怕,原来所有人都一样。”荀瑶说。
迟雾轻笑,忽然讲台上的老师叫到她名字。
“迟雾。”
荀瑶吸了口气,“我去!”
迟雾站起来,“老师。”
老师站在讲台前,“什么情形下法定代理会被终止?”
“被代理人取得或恢复民事行为能力,代理人丧失民事行为能力,代理人或被代理人死亡,法律规定的其他情形。”
老师较为满意的点点头,“是恢复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恢复民事行为和完全恢复是不同概念,法律条款必要条件就是严谨,差一个字都不行。”
迟雾记下:“知道了老师。”
“坐下吧。”
迟雾坐下,老师又接着抽其他人。
下午的课结束,迟雾和荀瑶一起回宿舍。
荀瑶抱着书,“谢淮京现在记得你了吗?”
“没有。”迟雾道,“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不要跟别人说。”
荀瑶做了个把自己嘴巴拉上的动作,“放心吧,我谁也不说。不过你不打算跟他说吗?他都不知道你喜欢他。”
迟雾猛地扭头。
荀瑶给她解惑,“我看出来的,上次谢淮京和关向薇一起在食堂吃饭我就猜了个大概,你会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昨晚更确定了。”
迟雾一直以为自己藏得还算好,先被悠悠看出来,又被荀瑶看出来,谢淮京呢?他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我觉得你不如直接就跟他表白,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女朋友。”荀瑶说。
这个提议几乎是立刻就被迟雾否决,“这样挺好的,万一失败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承认她就是胆小。
不管谢淮京到底记不记得她,在不确定他对自己的感觉下贸然表白,她不想冒这个险。
“失败了失败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缺朋友。”
迟雾还是摇头,“算了。”她转移话题,“快走吧,尚熙估计在等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迟雾变得忙碌,除了上课兼职还要准备辩论赛。
周日,她给陆星河和悠悠上完课,周阿姨留她下来吃午饭。
这周的考试两兄妹的成绩都有提升,周阿姨想感谢她,在发工资的时候又加了几百块钱,还将她原来的基本时薪涨了。
陆星河下楼拿游戏机,书房里只有悠悠和迟雾。小姑娘睁着黑溜溜的眼睛,问—
“小迟老师,你和谢哥哥还没在一起吗?”
迟雾正低头弄着手机卡,她手机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时不时就读不起SIM卡。
“没有。”
悠悠嘟嘴:“这么久了,我都急了。”
迟雾被她逗笑,“你急什么呀?”
“你要是跟谢哥哥在一起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游乐园玩啦,不然每次谢哥哥一个人带我和哥哥出去,别人都以为他离异。”
迟雾被她的话笑到,同时又有些惊讶,“他带你们去游乐园?”
“是啊,他经常带我和哥哥出去玩的,不过每次都是我们玩,他在一边看。”悠悠拉着她胳膊,“你们在一起了,谢哥哥就不用光看了,不行,我得再想想办法。”
悠悠面色一下严肃起来,手摸着下巴作小大人状。迟雾被她可爱到,将卡槽重新放回去。
还是不行。
她只得又拆开,反复确认卡片没有损坏,将其中一张取下来,只上了一张。
“我想到了!”
悠悠胳膊一扬,手肘扫到桌上的试卷,电话卡和试卷一起落下。迟雾赶紧去找,那张卡是临江的,用的爸爸名字,绑定了很多东西。
她将卷子拿起来,没有,桌子周围也没有。
“落到哪儿去了?”悠悠也跟着找。
“就在这附近吧,我再仔细找找。”迟雾说。
悠悠没用多少力气,卡应该就掉在附近,但迟雾将周围找遍了都没有,她从地毯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整片地毯。
地毯是长方形的,从沙发这角到那边,迟雾往后退了几步,悠悠指了指。
“小迟老师,就在你脚后。”
迟雾回头,猝不及防撞到一堵温热的胸膛,抬眼,望进一双熟悉的眼。
“踩到了!”悠悠大呼,“谢哥哥踩到了!”
谢淮京退了半步,看见脚边小小的SIM卡,迟雾立即弯腰捡起来,松了口气,要是丢了不知道多麻烦。
将卡握在掌心,迟雾抬头看面前的人。
“不能用了?”谢淮京问。
迟雾将卡槽又取出来,“应该是手机出问题了,识别不了卡。”
“我看看。”
他拿过去,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迟雾僵了下,垂下手,被碰到的手指虚虚握着。
谢淮京试了下,又将卡取下来上到自己手机里。他眼睫微垂,薄唇自然抿着,褪去平日的几分散漫,很认真的在给她检查问题。
悠悠说,他经常带他们出去玩,难怪两兄妹这么喜欢他。他常常一个人,那他之前的女朋友呢?没陪着他吗?
“好了。”谢淮京将手机递过来,“卡槽的问题。”
“哦好,谢谢。”
胳膊给拽了下,迟雾低头,悠悠站在旁边,一手拉一个胳膊。她仰头,跟谢淮京说,“谢哥哥,我和哥哥又想去游乐园玩了,你和小迟老师带我们去好不好?”
迟雾:“”
这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
迟雾心里有些没底,怕谢淮京看出来自己的心思,或许他早就看出来了。
安静的时间度秒如年,就在迟雾以为他要拒绝时,谢淮京眉梢轻挑,笑得懒洋洋的,“你应该问小迟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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