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秘密
他浅笑着, 好似不管她做什么选择都可以,都听她的。
迟雾心砰砰地跳,为他这暧昧不明的话。
悠悠扯了扯她胳膊, 迟雾压下心里的情绪, 蹲身给悠悠解释, “不好意思悠悠, 我最近不太行。过段时间可以吗?最近有个辩论赛要准备, 月底就要比赛了, 等后面有时间了, 我们再去好吗?”
悠悠眨了眨眼,并未因此不高兴,“那说定了哦,等小迟老师你忙完, 就和谢哥哥带我们去游乐园。”她又望向谢淮京, “谢哥哥, 小迟老师答应了。”
谢淮京过来,嗓音清冽,“听到了。”
他经过空气带着淡淡薄荷味,迟雾抿了抿唇,将自己东西收拾好放在一侧,给他们打游戏腾位置。
谢淮京在沙发上坐下, 手机亮起。
摁开,是一条短信。
谢淮京看了眼, 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迟雾身上,拇指下压, 红色的删除跳出来,他顿了下又收回, 摁灭手机。
陆星河拿了游戏机进来,迟雾把书包拉链拉上,“你们玩,我下楼看看。”
周阿姨又给她涨工资又是邀请她吃饭的,她什么都不做躲在上面打游戏有些不好。迟雾推开厨房的门,正低头做饭的周姨和阿姨回头看过来。
“小迟老师你怎么下来了?”周姨问。
迟雾回:“我来帮忙。”
“不用,你就跟他们一起玩就好了,我和阿姨两个人够了。”周阿姨哪要她帮忙,就要将她推出厨房。
迟雾拎起一袋还没摘的菜,“我打打下手,没事的。”
周阿姨见她坚持,松口,“好吧,理完这一袋就行。”
周家的厨房很大,迟雾将青菜拎到一旁,取了菜篓开始理。周姨和阿姨随口闲聊着,阿姨听口音像是南方的,两人聊着家里的小孩。
“我家小子要是能考上饶京大学,他们家祖坟都得冒烟。”阿姨说,“但这小子就不争气,玩心太重。”
周姨说:“我家这两个不也是,天天守着手机游戏,成绩一落千丈,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这样,对新鲜事物对外界好奇,大些就好了。”
阿姨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迟雾理完菜,看见有虾仁,“这个虾仁我能用一点吗?”
周阿姨:“随便用,不够的话冰箱还有。”
迟雾将虾仁洗净,开始备料。
临江有一道特色菜叫龙井虾仁,她吃过一次,在她拿到饶京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村长摆了一场宴席,庆祝村子里终于出了个重点大学生。
这道龙井虾仁一上来就被席卷一空,爸爸眼疾手快的夹了一块到她碗里。
“你吃吧。”她将虾仁夹回去。
爸爸又将虾仁夹回去,“你吃,我不喜欢吃这个。”
父母的谎言总是如出一辙,她没拆穿
周阿姨家应有尽有,迟雾取了龙井茶叶,将其用沸水冲泡。两分钟后,茶叶清香恰好,迟雾将茶叶滤出来,身后传来声音,回身,谢淮京从楼上下来。
周阿姨正好从厨房出来,“小谢你去哪儿?马上就吃饭了?”
谢淮京手里拎着钥匙,随意又散漫,“把车开过来,待会送小迟老师。”
迟雾滤茶叶的手一抖,茶水洒在茶几上,扯了张纸巾擦拭干净。
周阿姨了然,“就停院子里就可以,过来的时候顺便帮我买瓶酱油。”
“好。”
玄关的门打开又关上,迟雾将滤好的茶端起回厨房。
龙井虾仁的制作并不复杂,小火烹饪的途中谢淮京买了酱油回来,经过时在她身边停留,“江南菜?”
“对。”她抬头看他,问,“你吃过江南菜?”
谢淮京单手揣兜,“没有,听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是江南人?”
“嗯。”
迟雾应了声,想从谢淮京眼底找寻一丝关于回忆的情绪,但谢淮京面色如常。
“挺好。”他说。
迟雾没太明白他这句挺好什么意思,但锅里已经烧开,她赶紧做最后的入味。
十二点半阿姨将最后一个汤端上桌,周阿姨招呼还在楼上打游戏的两兄妹下来。迟雾拿出手机,在其他人还没过来时对准那盘龙井虾仁拍照,接着又拍了个全观。
打完电话回来的谢淮京恰好看见这慕。
迟雾拍完照后并未将手机放下,而是在点开查看照片,而后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像是在跟谁分享,高兴得眉眼都弯了弯。
谢淮京将手里的可乐喝完,手指用力将罐子捏瘪,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陆星河和悠悠从楼上下来。
陆星河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悠悠跟着在旁边坐下。
“哥哥,我今天跟你坐一起。”悠悠说。
陆星河不明白,“为什么?你平时都不跟我坐一起的。”
悠悠:“今天想坐。”
陆星河虽不太明白,但也随她去了。
周阿姨家桌子是十人的长方形,菜集中在一个区域,周阿姨坐最上面,阿姨坐在悠悠旁边,迟雾只能坐另一边。
谢淮京绕了个圈,在她身侧坐下。
迟雾先尝了尝自己做的虾仁,这是她第一次做,根据网上的步骤来的。咬了口,虾肉好像有点老了,茶香淡淡的,有点没入味。
“哎?小谢你不是喜欢吃辣吗?”周姨的声音传入耳朵。
迟雾抬眼,看见谢淮京夹了一块虾仁。
“喉咙有点上火。”
迟雾捏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谢淮京嗜辣,上次两人出去吃饭,还有烧烤,他吃辣的程度完全可以媲美川湘渝,清淡的菜沾也不沾。
谢淮京接连吃了几个虾仁后搁下筷子,端起手边的可乐喝了口,气泡浮在面上,拇指将沿口的气泡拭去。
他眉梢轻挑,侧目看她,“怎么?”
“没事。”
迟雾夹了一截青菜,小口小口嚼着,视线却不受控制的看向再次夹起虾仁的那双手。
吃完饭,迟雾上楼拿包,下来时谢淮京已经在门口等着,周阿姨在旁边跟他说话,他微微颔首。
待她走近,两人已经说完,迟雾跟在他身后,是上次那辆SUV。
车在便利店门口停下,迟雾摁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就听谢淮京道—
“下次你过去上课给我发消息。”
迟雾手停在门把上,回头看他。
谢淮京单手握方向盘,淡淡笑着,“怕你中暑。”
他这句没主语的话在迟雾心里重重敲打,复又想到走时周阿姨跟他说话,猜测大概是周阿姨拜托他的。
“不用麻烦,夏天马上就要过了。”迟雾拒绝,“你稍微等我一下。”
谢淮京看着她下车跑进药店,没一会儿又出来。
金银花茶,清热降火。
谢淮京眉心跳了一下,看着她将花茶放下,站在路边跟自己告别。
他蓦地笑出声,心尖像被什么东西碾过
晚上下了一场小雨。
迟雾顶着雨回宿舍,裙子湿了大半,第一时间就去柜子里拿衣服洗澡。
柜门移开,里面东西“哗啦啦”地往下滚。
暖宝宝袋子被撕开了,红色暖宝宝散落在柜子到处都是。
荀瑶恰好从洗手间出来,瞧见她凌乱的柜子,“你柜子怎么这么乱?”
迟雾喜欢将东西都归纳整洁,每本书都在架子上很规律的分类,之前她们也都看见过她的柜子,衣服叠放整齐,跟现在的凌乱全然不同。
迟雾将暖宝宝全部装回去,“被人动过。”
董尚熙说:“不是我。”
正刷手机的童锦冷哼一声,“别看我,也不是我,我没那个兴趣动她柜子。”
荀瑶忍不住道:“我们没看你。”
童锦冷哼,“那最好,谁有那个闲工夫动她柜子,图什么?”
言语间的鄙夷不言而喻,荀瑶听着不高兴了。
荀瑶:“你说话别这么夹枪带棒的行不行?我们又没惹你。”
“不好意思,我说话一直这个语气。”童锦看了眼站在一起的荀瑶和迟雾,“上大学了还学人家搞什么小团体,幼稚不?”
迟雾将暖宝宝的袋子裹好,拉住刚跟童锦理论的荀瑶,抬头看上铺的童锦,“我没有证据,也没有看见,所以我先跟你道歉,让你误会了,对不起。但是我们并非搞什么小团体,是你一直看不上我们,跟我们划清距离吧。”
荀瑶附和:“就是,平时我们又不是没喊你一起,你理都不带理我们的。”
董尚熙:“看不上我们换宿舍呗,真是难为你了。”
童锦瞥了董尚熙一眼,“宿舍是安排好的,我没你那么无聊,因为自己平白增加别人的工作量。”她说完又看向迟雾,“既然没证据,凭什么说有人动了你的柜子?一袋暖宝宝而已又不值钱,你在斤斤计较什么,也就只有你当个宝。”
“不管值不值钱,因为都是我的东西。”
迟雾是有些生气的。
不止是因为这是谢淮京给她的,而是因为自己的私人空间被翻动了。
童锦嗤声,“穷酸相。”
“你说什么?!”董尚熙瞬间火大,“你搁这儿秀什么优越感?!”
荀瑶也忍不下去了,“就是!你是不是有毛病,就事说事,有钱很了不起是怎么样?!”
“有钱没什么了不起,但是我不会因为一袋暖宝宝就小题大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而不考虑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拆开的,弄乱的没忘记收回去。”童锦居高临下的看着迟雾,“遇事先推到别人身上,我倒是第一次见。”
董尚熙:“你是不是不会审题?怎么考上饶京的?谁怀疑你了?不是你自己急着在这里对号入座吗?”
迟雾将暖宝宝放进柜子里,走到童锦床铺前,“我是穷,但还比不上你话里的酸。”
“你说什么?!”
迟雾对上她的眼,“话不说第二遍。”
说完她拿着衣服进浴室。
荀瑶和董尚熙也冷哼一声,回到自己床位。没想到迟雾平时看起来没脾气的模样,怼人这么厉害。
因为这一场不快,宿舍彻底分裂成两边,以前童锦和她们还会偶尔说一两句话,现在连表面的招呼都无了。迟雾用胶带将暖宝宝的缺口贴好,又买了锁把柜子锁上。
“你这柜子到底是谁开的啊?谁这么无聊恶作剧。”
晚上吃完饭出来,荀瑶又想起这件事。
“不知道。”
迟雾摇头,心里直觉这不太像是恶作剧。
“不想了,现在辩论赛的事要紧。”迟雾说。
“也是。”荀瑶说着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我订做的牌子到了。”
迟雾:“什么牌子?”
荀瑶:“给你打call的牌子。”
荀瑶退出辩论赛后便尽心尽职当期后勤部队,做了横幅还有应援类的灯牌。晚上他们需要进行最后一次的稿子核对,取完快递迟雾和荀瑶便去往艺术室。
在楼梯口,遇见从另一侧过来的纪承然。
荀瑶登时站直,“纪学长好。”
纪承然穿着休闲,瞧见她们温和的笑笑,“你们好。”
荀瑶将自己刚到的横幅扬了扬,“学长,这是我给辩论赛准备的横幅,你看看。”
“辛苦了。”纪承然接过,横幅很长,在这里展开会挡住别人,“这里不太方便,我们去那边教室。”
“好。”
荀瑶和纪承然一起离开,迟雾推开艺术室的门,打开电脑等其他人。辩论稿只是写个大概思路,具体的还是得现场根据对方的观点发挥,双方信息是公开的。
对面有一位连续两年参加辩论会的学姐,带领的队伍都成功获得辩论赛胜利,另外三位有一位社会心理学,还有两位法律专业的,专业性经验性,各方面都比她们的队伍强。
必须要做足全方面的准备,才有可能胜出。
迟雾点开之前下载下来的视频,之前辩论赛都有学校新媒体专业的同学全程拍摄上传到学校官网,视频她已经看了几十遍,每次看都能之前一直没想到的观点。
电车事件还有一个因素,那辆火车上的人皆是十恶不赦或是被通缉的逃犯,走另一边便能将他们处决。
迟雾翻开日记本,将刚想到的观点记下来。她写字的速度不快,将视频暂停写完了再重新播放,等这段视频放完,门口传来声音。
门口传来脚步声,迟雾抬头,是钱雁和魏薇,过了几分钟陈知楠也来了,手里拎着四杯奶茶,将其中一杯递给迟雾。
“热的。”陈知楠说。
迟雾接过,“谢谢。”
陈知楠坐下,随口道:“不用谢,不是我出的钱。”
钱雁好奇地问,“那是谁?”
“当然是—”陈知楠话说一半停住,看了眼她们,“当然是我出的,不然还能是谁。”
“切。”钱雁翻了个白眼。
时间紧迫,明天就要开始比赛了,几人开始最后的对稿子,越到最后关头越出错,一番模拟的辩论下来,几人的论点全都有漏洞。
“我好像已经预见我们的失败了。”魏薇说。
钱雁:“我也。”
陈知楠:“别放弃啊同学,我们还有机会。”
钱雁看他,“什么机会?”
陈知楠给迟雾使了个眼色,让她快打打气。迟雾关上电脑,“先回去休息吧,是输是赢现在下结论还早,万一有奇迹呢。”
事已至此,只得这样。
钱雁和魏薇先走,迟雾收到荀瑶的消息,她和纪承然出去吃夜宵了,问需不需要帮她带。
迟雾回了消息,等其他三人都走了,重新打开电脑。
没开始前觉得自己的论点无懈可击,但现在看好像满满都是BUG,迟雾深吸口气,将文档关掉,重新建了个新的。
先将她们之前找出的BUG梳理了一遍,融合之间的论点和新的一起,写完发到他们四人的群里。
【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现在改。】
【钱雁:你重写了啊?】
【钱薇:你不会还没走吧?】
迟雾在键盘上打字:【马上就走。】
【先看看。】
钱雁直接开了群语音通话,迟雾没带耳机,将笔记本的音量开到最大。
“如果对方用这群人都是危害社会的人,他们死了会为社会减轻很大危害,这样的话我们没有强有力论证点。”钱雁说。
迟雾点头,“但这群通缉犯的生命应该交给法律来处罚,而不是因为两个小孩贪玩而随意被这样的方式失去生命,当然小孩是祖国的花朵,但这件事有一就有二,这一次因为两个小孩牺牲掉一车人,这车人可能是通缉犯,那么下一车人呢?是不是也同样牺牲掉?每天在铁路上运行的火车无数,因为两个小孩要舍弃一车又一车的生命,一旦这样做了之后,谁还会安然遵守铁路规矩,铁路上的安全谁来维护?”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谁犯错,犯什么样的错,都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这车通缉犯一样,小孩一样,但自始至终,这列车的工作人员是无辜的,凭什么要求他们主动放弃自己生存的权利?”
语音里陷入片刻安静,随后是陈知楠率先开口。
“说得对!”陈知楠竖起大拇指,“我真的服了,迟雾,牛。”
“那我们先把这份论点好好看看,经过迟雾这么一说我的斗志好像又回来了。”钱雁说。
魏薇:“冲他妈的!”
几人又聊了些观点才结束语音通话,迟雾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手边的奶茶,发现已经没了。关掉笔记本,起身,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人。
谢淮京穿着灰色短袖,发梢还有些湿润,刚洗过澡。
“你怎么在这儿?”迟雾问。
谢淮京神色淡淡,“陈知楠东西忘拿了。”
有吗?
迟雾看了看,桌面上干干净净,没有其他东西。
“他什么东西丢了?”
谢淮京单手揣兜,“不清楚,可能记错了。”他瞭起眼皮看她,顺手将水递过去,“走吗?”
“走。”
关灯关门,迟雾将空掉的奶茶扔进垃圾桶,和谢淮京一起下楼。
水依旧是水蜜桃味的,带着丝丝的甜。迟雾喝了两口拧上,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水蜜桃味?”
谢淮京低头点了支烟,“只有这个味道喝得惯。”
迟雾眼睫颤了颤,接着试探:“你从小就喝这个味?”
谢淮京闻言轻笑了下,食指掸了掸烟灰,“初中开始的,那天出去买水,直觉就拿了这个味,然后一直喝到现在。”他偏头,“喝不惯?”
“没有,喝得惯。”迟雾说,复又问,“你喉咙好点了吗?”
谢淮京眉心一动,“好了。”
“那就好。”迟雾放心了。
艺术楼到宿舍不远,差不多距离迟雾便和谢淮京告别。迟雾转身正要走,谢淮京忽地喊住她。
“迟雾。”
她回身,“啊?”
谢淮京站在几步之外距离,光影斑驳间他轮廓若隐若现,晚风吹风,空气中的燥热散了几分。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饭?”
迟雾点头,“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谢淮京看着她,“明晚,你辩论赛结束。”
迟雾没意见,“那你看一下想吃什么,把地址发我,我结束了直接过去。”
“不用。”谢淮京说,“一起过去。”
第22章 秘密
这一晚, 迟雾失眠了。
辗转反侧睡不着,看着天花板发呆,其他三人已经熟睡, 避免将她们吵醒翻身的动作下意识放轻。
摁亮手机, 将屏幕亮度调至最低, 点开晚上刚写完的文档。
说着相信奇迹, 但心底依旧难免紧张, 为对手的强大, 为准备这么久可能会输的忐忑, 没有人想输,也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的失败。
直到天快亮,才终于熬不住生理上的疲惫休息。
辩论赛是饶京大学每年的固定活动,由利刃学生会主席组织, 辩论视频曾被搬运到各大视频平台, 如今已经成为饶京大学招牌之一。
辩论赛地点在艺术大楼顶层活动室, 两个阶梯教室组成。
比赛时间是三点,他们需要提前到现场准备,辩论赛需要穿正装,对方是衬衫西服,他人四人商议都穿白衬衫,将两队从着装上区分开。
迟雾在靠近楼梯口的走廊, 脑海反复演练着等会要说的话,开场说什么, 动作怎么摆,用什么语气。她是一辨选手, 开场很重要。
这是三人推选出来的,本来定的是陈知楠, 但最后结辩时需要强有力的观点论证,他们便选了她。
盥洗台前,迟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深呼吸口气,让自己心态放松。
她深知越怕犯错越会犯错的道理。
她想洗个冷水脸,但看着董尚熙才给自己画上的妆作罢,嘴唇抿了抿,将口红的颜色抹淡一些。
手机振动两下,钱雁她们到了。
迟雾低头回消息,转身,猝不及防与迎面的人撞个满怀,油渍泼到衬衫上,很快浸透。
“对不对对不起。”对方连连道歉,“我赔你一件吧。”
迟雾低头看一大团油渍,说不生气是假的,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这件事。
“现在能赔吗?”她问,“我还有半个小时比赛就开始了。”
女生面色错愕,“现在不能,我没有白色衬衫。”
迟雾无言,荀瑶恰好过来,一见她这样急声,“怎么回事?”
迟雾扯了纸巾擦拭表面的油渍,“瑶瑶,可以帮我去买盒牙膏吗?还有吹风机。”
荀瑶不太明白,但还是点头,“好,我很快回来。”
迟雾看了眼女生,“没事了。”
说完她挤了一团洗衣液走进女洗手间。幸好洗手间里面也装了热水,将衬衫脱下,在油渍处抹上洗手液,将油渍的地方打湿浸泡,试着搓了两下,能搓掉一些,但还是有印子。
洗手液消耗完,还留有一大团黄色印记,外面有人说话,迟雾拎起衣服到旁边隔间等着,边等边给荀瑶发消息,在群里给其他三人解释了情况。
两点四十。
希望来得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没有一刻她期望时间慢一些。
两点五十。
来不及了,衣服吹干都得好几分钟,先凑合穿着吧,总比迟到来得好。
她搁下手机,正要将衣服重新穿上,门外传来荀瑶的声音。
“迟雾?”
“这里。”迟雾将门打开一条缝,“我—”
她刚说了一个字,荀瑶将一个袋子递进来,“快换上,新的。”
迟雾有些疑惑,但也顾不上其他,将弄脏的衣服脱下换上,尺码刚好。
“完美。”见她出来,荀瑶很满意的拍手,“我的估算果然没错。”
迟雾问出心里疑惑,“这衣服是谁的?”
董尚熙和荀瑶不喜欢穿衬衫,而且她刚刚说是新的,这么短时间不可能是现买的。
“谢淮京给我的。”
迟雾脚步猛地停住,怀疑自己听错了,“谢淮京?”
荀瑶点头,“是啊,我去买牙膏的路上碰到他和陈知楠了,他知道后马上打电话让人送了一件新的过来。”荀瑶将脏衣服放进袋子,“说真的,我觉得谢淮京对你有好感,这次,还有上次,他对你的事情都挺上心的。”
迟雾重新绑马尾的动作顿住,心跳都好似漏跳一拍,她垂眼,找了个理由,“因为他乐于助人。”
“乐于助人?”荀瑶想了想,“有吗?我怎么没听过他乐于帮助别人?谢淮京可是出了名的薄情寡性。说真的你可以试一试,万一他真的喜欢你呢,你搏一搏,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迟雾将头发绑好,“我想再等等。”
“等什么?”
“等我确认,他真的喜欢我的时候。”
喜欢这种事,其实当事人最能直观感受,她能感觉到谢淮京现在对自己相较之前有变化,但这些变化,她怕是自己过度理解。她甚至猜测,谢淮京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她心绪很复杂,想他知道,又怕他知道,怕他知道了装作不知道。
外面传来纪承然提醒准备开始的声音,迟雾扯了张纸巾擦手,“后面再说吧,先比赛。”
迟雾和荀瑶过去时,其他三人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她过来钱雁和魏薇舒了口气,将最前面的位置让给她。
人到齐,他们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们是反方队伍,在舞台左侧,迟雾看见坐在前排的人,目光稍顿,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
谢淮京位置正对她,沉黑色的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一小片肌肤,他姿态慵懒的靠着椅背,薄峭的唇微勾。似在看她,又好像没有。
“饶京大学辩论赛现在开始,请双方辩手作自我介绍。”
正方先来,然后是她们。
等她们坐下,迟雾率先站起来,字字清晰,“反方一辨,法学迟雾。”
“反方二辩,金融陈知楠。”
“反方三辨,古典钢琴钱雁。”
“反方四辩,金融魏薇。”
话筒回到迟雾手里,“反方辩论队问候在场各位。”
话落,四人微微弯腰。
裁判是纪承然和教导主任,各个学院院长。
辩论赛先由正方辩手提出观点,从四到一,交叉进行。
到对方一号辩手,对方站起来,“适才对方辩友所说以少换多的论点,如果是在平等的取舍里面,以少换多无可厚非,但此时的少是两个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几年的小孩,而另一边是在社会上形成危害,甚至可能造成恐慌的犯罪分子,倘若让他们逃脱,会不会有更多的小孩因此受苦受难?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对方话一出,不少观众认同的点头。
“关于对方二号辩手说的,列车上的工作人员无辜,我方表示认同,但如果选择另一条道路,那么又如何保证在车安全停靠在站的时候,这些匪徒不会对车上的工作人员进行伤害呢?牺牲了两个小孩,又可能会牺牲一车的乘务人员,还会让匪徒逃亡,为何不选择一条将风险降到最低的路呢?社会上每天发生的犯罪不计其数,人民警察分身乏术,但在能将这些危害社会上清除时,一直被国家保护的我们,也当为国家做出牺牲。以上就是我的辩词,谢谢。”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其中有几人被说得已然热血。
对方比她们预想的还强,字字在理,条例清晰。迟雾看向台下,像是有所感应般,与谢淮京目光撞上。
他两条长腿交叠,手臂随意搭着膝盖,眉梢轻挑冲她笑了下。
“反方一辨,请开始辩词。”纪承然说。
迟雾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期盼的,忐忑的,还有不耐烦等着早点结束宣判结果的。迟雾握话筒的手出了层汗,将视线从观众区移开,看向对面。
“对于刚才对方一辨选手的论点,在国家需要时挺身而出,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这点我与我方辩友都认同。但这个命题的本身是我们在遇见一个不守规矩,侵犯了你自身权益和损失生命的情况时,你会选择牺牲自己还是牺牲他人,这个答案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各有不同,选择牺牲自我无罪,选择保护自我也无罪,左右都无罪的情况下,用一车乘务员的生命换两个不守规矩的破坏者,这次成功了,那么下下次呢?他们依旧会破坏规矩,依旧会有人牺牲,可能牺牲的人里面会有身边至亲好友,父母亲戚,谁愿意来承受这份痛苦?”
“帮助和牺牲,建立在有强大的实力和知道这场牺牲比不牺牲可以带来更好的结果,但此次列车事件里的牺牲结果小于不牺牲,我知道我可能会遭遇不测,但是我还是想要尽可能的保护其他人,为他人争取一线生机,在列车到站前,列车长有充足的时间进行报警,周旋,而非在没有尝试努力的前提下盲目牺牲,这样的牺牲毫无意义,法律的颁布和维护并非要将所有犯错的人赶尽杀绝,所有的惩罚都是为了再教育。”
“以上就是我的辩词,谢谢各位。”
她坐下,将话筒放在手边,一颗心砰砰乱跳失了节奏,后背起了汗,衬衫贴着脊背。
这场辩论的主题,双方选择了各自不同的角度,辩论本就没有绝对的占理方,有人同意就有人反对。
沉默好一阵之后,她听见有一人鼓掌,抬眼看去,眼眶忽然一热。
谢淮京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带头鼓掌,其他人好似被他惊醒,也跟着鼓掌。隔着一张桌子和几米距离,迟雾好似又看见当年那个在黑夜等她到放学的人。
谢淮京浅浅笑着,狭长黢黑的眸里好似揉着银河星辰。
辩论赛的结果是由所有观众和裁判共同投票的,等待票数的过程里,迟雾浑身像终于卸下担子一般,冲其他三人笑了笑。
“计票结果已经出来。”纪承然在电脑上查看票数结果,“平票!”
台下轰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平票的情况前所未有,法学院院长接过话筒,“这场辩论很精彩,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分析有理有据字字在理,在国家利益面前,我们应当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但同时也当爱护自己生命,用自己的力量维护社会的平和,感谢双方辩手带来的精彩辩论,最后我们商议决定,本次参与辩论的八位选手,每人都加五分学分。”
“哦吼!!!!”
“芜湖!!!!”
台下登时热烈起来,不少人冲上讲台,将双方团团围住。
“你太棒了!”
荀瑶和董尚熙将迟雾抱在怀里,钱雁和魏薇也加入进来,陈知楠只得冲台下的谢淮京挑眉,后者站起来,拍了拍陈知楠肩膀。
陈知楠昂首挺胸,“这事我回去跟我家老头讲,跟他至少吹一年。”
迟雾扭头,看见身侧的谢淮京。
四目相对,谢淮京弯唇笑了笑,“祝贺。”
迟雾还没说话,有男生上前来,“学妹,可以加个微信吗?我也是法学系的,以后我们可以随时探讨法律。”
本跟陈知楠说话的谢淮京眼皮轻抬,目光落在跟迟雾搭讪的男人身上。
“兄弟,有人撬你墙角。”陈知楠调侃。
谢淮京冷冷瞥他一眼,心口仿佛被一根细细的线缠绕,眼底掀起无声波澜。
“不好意思,我手机最近出了点问题,用不了微信。”迟雾歉意的拒绝。
男生也没勉强,说了句“打扰”便离开。
荀瑶撞了撞迟雾胳膊,小声,“谢淮京好像吃醋了。”
迟雾还未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失了节奏,余光却不自觉的朝谢淮京看去,他双手揣兜笑得散漫,跟陈知楠聊天,根本没注意这边。
“没有,不要胡说。”迟雾说。
荀瑶:“你信我,我这双眼睛,磕CP从不出错。”
“今晚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陈知楠声音传来。
“陈老板大气!”
董尚熙双手抱臂,“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荀瑶:“啊?为什么啊?”
陈知楠窜了过来,“姑奶奶我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都两个月了,消消气。”
董尚熙睨他一眼,陈知楠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董尚熙捏肩,“你吃垮我,让我流血,报复我。”
陈知楠都这么说了,董尚熙也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行行行,谢谢大小姐。”
迟雾看向谢淮京,询问他的意思。
像是看出她的犹豫,钱雁开口,“迟雾你可不能不去啊,你是我们队的功臣,少了你这庆功宴就不完整了。”
魏薇附和的点头,“对,你可是主角今天。”
迟雾并未立刻回答,她昨晚就跟谢淮京约好了请他吃饭,去与否看他的意思。
谢淮京低头摁手机,下一秒迟雾手机响了。
【_:下次,今天你们的庆功宴。】
吃饭的事这么定下来,离开前他们屿对方一一握手。
“你很厉害。”对方一号辩手说,“中途我几乎被你说服了。”
迟雾笑回:“我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
“期待与你的下次辩论。”
“我也是。”
一行人走出艺术大楼,迟雾要先回宿舍换衣服,让他们先过去。
“老谢开了车的,老谢等下迟雾吧,我们先过去点菜。”陈知楠说。
其他人表示OK。
很快,他们就走远,热闹的群体登时只剩他们两个。
“今天谢谢你。”迟雾说,“这个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谢淮京看着她。
白衬衫牛仔裤,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袖子往上挽了两圈,露出一小节莹白手腕,白衬衫有些透,距离近隐隐看见一抹蓝色。
谢淮京喉结滚动两下,将视线移开,“先去换衣服。”
“哦。”迟雾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那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嗯。”
迟雾小跑回宿舍,以最快的速度换下衬衫穿上裙子下楼。
走出楼道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谢淮京,衬衫下摆塞进裤腰,黑裤包裹的腿笔直修长,宽肩窄腰长腿,夕阳落在肩头,好似画师精心绘制的画卷。
迟雾放缓脚步,打开手机,将距离拉近。
按下快门时,谢淮京似有所感应般朝这边看来,偷拍被抓到,迟雾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装作在看消息的样子。
她走近,“可以走了。”
谢淮京眉梢轻抬,“等会。”
迟雾停住,看他。
他微微俯身,眼底揉着几分笑,傍晚的空气翻滚着燥热,迟雾站得笔直,看着那张俊脸越来越近。
谢淮京抬手,指腹落在她眉角,轻轻抹了抹。很轻,迟雾却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像起了火。
他低笑,“好了。”
压迫感消失,迟雾在心底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朝校门走去。
外来车辆不能进学校,谢淮京的车停在对面小区停车场,两人从入口进去,轮胎碾压橡胶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知楠发来吃饭地址,在君盛,一家五星级饭店。
“衣服钱多少,我转给你。”迟雾又说。
“不用。”
“那我洗干净了还你?”
红灯口,谢淮京踩下刹车偏头看她。
“你的尺码我能穿?”他笑得懒散,在瞧见她一脸认真时嗓音沉了沉,“你非得和我算得这么清楚?”
不知是不是迟雾多想,她品出几分话里的暧昧,好像他们的关系在另外一层。
“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迟雾实话实说,“因为我不太还得起。”
第一次,谢淮京在她眼里看见了一种名叫自卑的情绪,心口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绿灯,前面车子缓缓前行,在松掉刹车时,谢淮京开了口—
“你接受就是最大的还礼。”
第23章 秘密
旁边车辆按着喇叭, 迟雾的心也好似随着喇叭忽高忽低。
拿到衣服时她第一时间看了没有吊牌,以为是荀瑶在哪个同学那里借的,但丝绸质感告诉她这件衬衫价值不菲。
“谢淮京真可能喜欢你。”
耳边回响荀瑶的话, 浮摇不定的天平不受控制倾斜。
半个小时后, 车子开进一座庭院。
君盛是饶京标志建筑之一。
大厦修得很高, 顶端的“君盛”两字如被月亮点亮, 与周边鳞次栉比的建筑相隔, 彰显出入这里的人身份地位。
停车区琳琅满目的豪车, 白色SUV在相衬下显得平凡普通, 迟雾刚摁开安全带下车,就看见一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过来,头发喷了发胶梳上去定型,左边胸口别着职称—总经理。
“小谢总。”经理弯腰, 双手叠放在身前, “陈少他们已经到了。”
谢淮京关上车门, 面色淡淡,“我跟朋友过来吃个饭,忙你的。”
经理看了迟雾一眼,“好的,小谢总,有需要随时找我。”
谢淮京走到迟雾身边, “我们进去。”
迟雾点头。
大门两侧站着两名穿旗袍的迎宾人员,面上挂着好看的笑容, 喊了声“小谢总”为他们开门。
此时此刻,迟雾对荀瑶说的那句“京圈太子爷”有了更准确认识。在饶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 在最繁华的商圈拥有这样一栋大厦,并且这栋大厦只是谢家其中一道产业而已。
迟雾看身侧的人, 谢淮京双手揣兜,一路走来他都不咸不淡的微微颔首,对这些早已习惯,电梯合上前她看见前台的几人朝这边看来。
包厢在出电梯右手第二间,谢淮京推开包厢门,里面坐了十几个人,陈知楠正开了一瓶香槟,瞧见他们进来指了指空着位置,“特意给你们俩留的。”
“”
特意,你们俩。
两个词将他们的关系好像形成了某种绑定,迟雾拎凳子的手顿了顿,以为谢淮京要说点什么,但谢淮京什么都没说,直接拉开凳子坐下。
陈知楠请客,大家都可劲往贵的点,还点了几瓶昂贵的红酒。
“开始前我简单说两句啊。”陈知楠端着酒杯站起来,“今天我们辩论赛跟对方打成平手,最大的功臣就是迟雾,第一杯我先敬迟雾。”
“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没有你们我一个人也无法完成。”迟雾端起面前的橙汁,“敬大家。”
她并没有将功劳独占,肯定所有人的付出,陈知楠朝她竖起大拇指,表示真的佩服她。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从高考聊到进入大学,再追忆往昔,说起自己原来读书时候的事。
“我当时高一在班里成绩倒数第一,我爸都给我做好毕业之后进厂拧螺丝准备了,谁知道我考上饶京大学了,我爸激动得拿着大喇叭在村子里喊,还宴请村里人吃饭,逢人不过三句就说我考上饶京大学了。”说话的是谢淮京他们金融系同学,“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也能让我爸妈骄傲,我到饶京报名的第一天,就决定要好好努力,给我爸妈长脸。”
“谁说不是呢。”荀瑶加入聊天,“当时我爸妈都怕我压力太大,天天安慰我不给我压力,但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们激动得手都在抖。”
这个话题被挑起,其他人纷纷分享自己当初想报考饶京大学的初衷和目标。
“说到这个,我就贼羡慕老谢,第一名考进来,每学期都年级第一。”男生将目光看向老谢,“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是不是高一的时候就知道能上哪所大学了。”
谢淮京靠着椅背,闻言散漫笑着,“差不多,我高一就学完整个高三课程。”
“日,这就是学霸的世界。”
“那你怎么没跳级?”
迟雾正喝水,听见这话注意力集中,她也想知道。
谢淮京语气随意,“不想跳。”
“果然聪明人的脑回路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有人感慨,“迟学妹你呢?”
突然被点名,迟雾放下茶杯,“我考得很困难。”
高考前的恐慌,抑郁,失眠她都有,越临近高考她越慌,怕考砸了,怕达不到自己定下的目标,也怕要与饶京这座城市错过。
“果然我们才是大多数,谢淮京和陈知楠这样的变态,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吃完饭,一行人没在包厢多待,去楼上玩第二场。
迟雾第一次来KTV,尽管君盛的KTV装修沉稳大气,话筒音响都是上乘,但吵闹的伴奏都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坐在沙发一角,借着头顶光影看对面的谢淮京。
他和一群男生坐在一起,每人面前放着黑色筛盅,他们在玩一种叫点数的游戏,输了的人就喝酒。
谢淮京两条长腿交叠,摇完也不看自己点数就开始喊,他每次喊的数都有人想开,但几次下来都开失败。
“邪了门了,我可是骰子王!”
“就你喝的酒最多,还骰子王,喝酒王倒是可以。”
“再来,我就不信今天开不到谢淮京一次。”
谢淮京吃了颗圣女果,语气轻狂,“开到天亮你都开不了。”
“呦呵!你很狂啊,我就不信了,再来!”
谢淮京姿态闲散,暖和的灯光映衬他轮廓,所有人都聚在他身边,他游刃有余,她格格不入。
就好像是两个世界。
“你在这里坐着干嘛?”荀瑶过来,挽着她胳膊,“走,唱歌去。”
干坐着也无聊,迟雾便起身和荀瑶一起到点歌屏幕前。
她会唱的歌不多,选了一首自己拿手的。没人点歌,她的歌自动第一。
第一次在KTV,第一次在KTV唱歌,第一次在谢淮京面前唱歌。迟雾有些紧张,视线望着屏幕,等待进调。
“雨过白鹭洲,留恋铜雀楼。斜阳染幽草,几度飞鸿,摇曳了江上远帆”
她跟着伴奏缓缓开口,这首《倾国倾城》是她偶然在一□□卫视的节目里听到的,歌词优美,曲调悦耳,MV视频配得也极为漂亮,在唱到副歌时,雪花从天而降,身穿白衣的舞者在雪花中尽情舞动。
倾国倾城。
一首歌唱完,迟雾这才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发现所有人的目光不知何时都落在自己身上。
一阵安静之后,不知是谁先开了头,称赞和鼓掌齐齐传入耳朵。
“迟雾你真的没有短板吗?学习好,逻辑好,口才好,人长得漂亮,唱歌还这么好听,嫉妒死我了。”荀瑶说着。
迟雾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视线下意识穿过人群去找谢淮京,但只看见他开门出去的背影。
胳膊被撞了撞,迟雾扭头。
荀瑶说:“你还没开口谢淮京就在看你了,刚刚我们在这边唱了这么久他头也没抬过,你站在这里他就看过来了,我用我嗑过cp的双眼保证,这绝对是喜欢。”
迟雾抿了抿唇,放下话筒正要回到位置手机响了。
“我出去接个电话。”
荀瑶点头,“好。”
走廊尽头有专门用来歇息接电话的区域,迟雾找了个稍微靠边的地方坐下,接通电话。
“喂,爸爸。”
“视频我看到了,我女儿真厉害。”
爸爸知道她参加辩论赛的事,出结果第一时间迟雾就发了微信过去,将荀瑶帮忙录制的视频也发过去了。
“我紧张得都出汗了。”迟雾跟爸爸分享比赛经过,“话筒都差点拿不稳,脑子都有点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比原来天黑做不完作业还不安。”
听筒那边传来笑声,迟雾也跟着笑起来。
“我看天气预报说饶京下周要落大雨,要记得及时添加衣服,我昨天给你寄了新的棉被,八斤的,冬天了就把棉被及时换上,别着凉。”
迟雾单手撑脸,笑着回:“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后,迟雾又点开那段视频,荀瑶拍摄的角度清晰,她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讲话,在视频最下角,能看见一小截谢淮京身影,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在台上。
谢淮京真的喜欢她吗?
有多喜欢?自己又会不会和他历任女朋友一样?
她无法找到答案,胡思乱想了一阵,摁灭手机准备回包厢,刚走出休息区就看见从另一侧出来的谢淮京。
衬衫衣摆从裤腰扯出来,自然垂下,最底下一排绣着细小的波纹,很浅很细,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迟雾心下忽地一阵晃荡。
他给她的那件衬衫,最下面也有一样的波纹。
这样的发现未让她有时间多做思考,她看见谢淮京眉梢间溢出的戾气,指间的烟已经快燃尽,身上也揉着烟草味。
谢淮京看见她,将手里的烟碾灭,“要走了?”
“出来接了个电话。”她顿了下又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不方便的话我等会和荀瑶她们打车回去。”
“没什么方便。”他说。
迟雾“哦”了声,“那我先回包厢了。”
谢淮京单手揣兜,和她一起,两人回到包厢时,其他人已经玩嗨了,点了一首DJ在疯狂舞蹈,是以没人注意他们一起回来。
迟雾在一侧坐下,旁边位置陷下去几分,谢淮京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看着舞池里笑得开怀的人,食指轻轻敲了下玻璃杯,声音低低沉沉,“从江南不远千里到饶京,你的初衷是什么?”
在饭桌上,他与她都没分享这个话题。
要说学法律,饶京并不是第一首选,饶京重金融数学。
迟雾没急着回答,而是先问他,“那你呢?”
谢淮京上身往后靠着椅背,立体的轮廓半藏在光影中,银制打火机在手机买完,机身上的自由之鹰昂然站立。
是她送的那个打火机。
“饶京在国内最好。”谢淮京嗓音淡淡,听不出喜怒,只是因为是国内顶尖学府。
他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迟雾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因为一个人。”
第24章 秘密
DJ音乐恰好停止, 谢淮京捏酒杯的手指收紧。
“一个人?”他声音有些冷淡,“那个人也在饶京?”
迟雾与他对视,“对, 是我们学校的。”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 谢淮京搁下酒杯, 玻璃杯与桌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朋友?”他问。
“不止是朋友。”迟雾说, “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不是他, 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选择学法律。”
谢淮京挑唇笑了声, 意味不明,“哦?”
“他告诉我,受到欺负不可以逆来顺受,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件事, 就是学会保护自己, 用法律的方式, 保护自己和身边人。”
迟雾记得那时谢淮京跟自己说这句话时,她看着满脸淤青的谢淮京自责掉眼泪,谢淮京给她擦了几遍都止不住。
“迟小伍,你干嘛哭得我像被打残疾一样。”
“你以后别跟我一起上学了。”迟雾说。
他们在初中几乎是出名了。
因为谢淮京天天挨处分,反驳老师,屡次为她跟其他男生打架, 被他打过的自动形成一个小圈子,想着法的捉弄迟雾, 然后谢淮京再跟他们打,他们再捉弄迟雾, 如此循环。
路灯下,谢淮京第一次露出生气的表情, “你以为我不跟你上学他们就善罢甘休了?他们只会觉得你怕了,更加肆无忌惮。”
迟雾手里捏着为他处理伤的棉签,“反正他们也没做出多实质性的伤害,你三天两头这么打架,会出事的。”
“最大的事不过残疾,死了,有什么大不了。”谢淮京对自己满脸无所谓,却认真告诉她,“你要想我不打架,不被欺负,那你就去告他们。”
“告他们?”
“除了拳头,唯一能公平公正保护你的,就是法律。”他拿过她手里的棉签,沾了碘伏就往脸上涂,用力太猛痛得“嘶”了声,“这帮狗,下手这么重。”
迟雾问他:“法律可以保护你吗?”
“可以。”谢淮京将手里棉签折断,“等你学好法律,就能在他们说你和叔叔时为自己维权,也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他又拿了根棉签,递给她,“还是你来,痛死我了。”
迟雾接过棉签,小心给他涂抹,“那我怎么才能学法律?”
“高考,报考法学。”
学法律可以结束这循环的一切,可以保护爸爸,保护他。
那天以后,迟雾的日记本上多了一行——报考法律专业。
包厢的歌换了首,很温情的前奏。
迟雾弯眼笑着,“他是仅次于我父亲,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电视的光落在她脸上,谢淮京脑海几乎是立刻浮现一张脸。
他看着迟雾,女孩清凌凌的眼带着如愿以偿的愉悦,谢淮京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喉咙像是在这瞬间变得干涸。
他将酒杯倒扣在桌上,磕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自由之鹰的打火机窜出青橙色火焰,看着手里的打火机忽然顿住,骄傲的鹰好似在嘲讽。
将烟掐断,随意丢进面前垃圾桶。
“啪嗒”
打火机帽盖上,谢淮京看着上面的自由之鹰,嗤笑一声。
他侧目看她,带着迫视,“知道送男人打火机是什么寓意吗?”
他上身微倾,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廓,迟雾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曲,想说话,但谢淮京先开了口。
“初恋。”灼热的气息落在耳廓,迟雾听见他问,“我是第几个?嗯?”
那一刻,迟雾体会到什么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谢淮京,从他眼里看见轻佻,讥讽,像凝成锥形的冰刀,将她心口捅。
“我没有送过其他人打火机。”她解释。
谢淮京眉梢压着几分戾气,银质打火机搁在桌上,他淡淡看她一眼,“不远千里到饶京上学,辛苦。”
他说完,拎起钥匙起身离开。
迟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摆在桌上的打火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知道他误会了,但就这样草率的给她定了“罪名。”,多一句解释都不愿听。
迟雾将那个打火机攥在手里,打量这个到处充满与她格格不入的包厢,看着自己根本融不进的世界,赢了比赛的喜悦,一晚上的好心情在此刻都化作乌有。
“谢淮京怎么突然走了?”荀瑶过来。
迟雾将那只打火机放进包里,冲荀瑶笑了笑,“不知道,可能是有点事。”
“你们吵架了?”荀瑶一言中的。
“没有。”迟雾看了眼时间,“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要走给我发消息。”
“那你小心点。”荀瑶叮嘱。
“知道。”
乘坐电梯下楼,迟雾经过大厅时正跟前台说话的经理过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迟雾看着面带笑容毕恭毕敬的经理,心知这都是因为谢淮京的面上,否则她根本没资格进入这里。
“没事,我自己走走。”
“从这边出去有个花园。”经理说。
“好的,谢谢。”
“不客气,祝你愉快。”
花园就在大门左转,是真的花园,五颜六色的花争相斗艳,有几人正在花圃边拍照,迟雾就近坐在长椅上,裙摆被什么东西扯动。
低头一看,是一直蓝眼睛的猫。
猫咪爪子是粉色的,从椅子下探出脑袋,好奇的看着她裙摆,像是发现什么新鲜玩具,伸出爪子掏了掏,接着一个猛跳,扑倒在她裙摆。
“撕”地一声。
裙摆被撕开一条口。
迟雾赶紧将裙子从猫爪下拿开,但猫却忽然变得兴奋,两只爪子都抓着裙摆,怎么都不肯撒手。尖锐的爪子划到皮肤,迟雾小腿一阵刺痛,手上力气加重,才终于将猫甩掉。
“喵!”
被甩掉的猫瞪着眼睛冲她叫,迟雾本就有些心烦,现在看着被撕烂的裙子更烦了,这条裙子是爸爸在开学前特意带她去买的,花了爸爸好几天的工钱,总共就穿了两次。
开学和今天。
裂痕足有一指长,裂口的线头像杂草冒出头,迟雾抬眼看那只猫,起身过去将猫抱起来。
猫很激烈的在她怀里反抗,伸出爪子还想要抓她,迟雾握住它两只前爪,让后两只爪子悬空,准备回大厅问经理这只猫是谁的。
没等她走到大厅,就见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人急匆匆过来,瞧见她手里的猫面露喜色,但很快又变了脸,“你怎么把我猫这样抱着?万一弄伤了怎么办?!”
女人伸手想从她手里接过猫,迟雾没给,“猫是你的?”
女人点头,“是啊,赶紧还给我。”
“你的猫把我裙子抓烂了,把我腿也抓伤了。”迟雾说。
女人瞥了眼她裙摆,“我还以为什么事。”说着从包里钱夹抽出几张百元钞票,“五百,够了吗?”
迟雾没接:“你道歉还是它道歉?”
“拿了钱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事情,碰瓷碰到这里来了。”
女人将钱一把塞到她怀里,迟雾被拍得猝不及防,下意思后退半步,后背撞到一堵温热胸膛。
迟雾回头,纪承然笑得温和的脸映入眼帘。
“纪学长。”
纪承然看了眼还在她手里拼命挣扎想要挣脱的猫,“把猫给我吧,等会再抓伤你。”
迟雾没动。
纪承然笑道:“放心,我只抱猫,不说话不动,万一猫再抓到你裙子。”
迟雾这才将猫递过去,“麻烦学长了。”
将猫交给纪承然,迟雾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人民币,弯腰一张张捡起来,捋直叠在一起。
女人双手抱臂,“钱拿了,赶紧把猫给我。”
迟雾上前两步,一把扯住女人裙子的袖子,用力,“嚓”地一声,袖子被撕成两半。
“你干什么?!”女人尖叫出声,“你居然撕我的裙子?!你知道我这条裙子多少钱吗?把你卖了这辈子都买不起!”
迟雾面色淡淡,“就这点小事,五百够了吧。”她将钱重新塞回去,只是这次塞到女人手里,“我这条裙子,把你卖了也一样买不起,希望你下次能学会跟人说对不起。”
迟雾回身,纪承然会意,将猫还给女人。
迟雾迈步就走,纪承然随即跟上,留下还未从震惊从回神的人独自发呆。
“找个裁缝店补一下应该没问题。”纪承然说。
迟雾停住脚步,心口情绪不断翻涌着,她低头没说话,恰好有人在叫纪承然,纪承然留下一句“需要帮忙随时说”便跟同伴离开。
纪承然走后,迟雾蹲下身试图将裂开的地方合上,之前还平整漂亮的地方此时怎么都合不上。
她有些低落的垂头,想到爸爸付钱时一张一张数钱时,笑着跟店员说,“我闺女考上饶京大学了,不能穿差了,会被看不起的。”
他的助听器用了十几年,效果早已甚微,他舍不得换,平时上班舍不得吃肉,舍不得在外面买瓶水,却能眼都不眨的给她买一条四位数的裙子。
迟雾鼻头发酸,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要是坐在包厢不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要是她没有坐到那个椅子上,就不会被猫抓。
要是她走慢一点,说不定猫就走了。
“迟小姐。”
迟雾深呼吸口气,抬头。
经理站在两步远的地方,视线落在她裙摆上,“我们认识一名裁剪师,可以将你的裙子恢复原样。”
“真的?”
经理点头,“真的,谢氏有很专业的服装团队,将你的裙子恢复原样不成问题,你可以将裙子换下后交给我,三天之后来娶就可以。”
迟雾眼里透着光亮,“那修补费需要多少?”
“你是小谢总的朋友,不收费。”经理说。
迟雾摇头,“我和谢小谢总只是普通同学,还是说个价格吧。”
经理看了看不远处,迟雾疑惑的回头,后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既然如此,预交三百块就行。”经理说,“如果价格有变动,我再联系你。”
“好。”
迟雾答应,跟经理留了自己的电话,返回包厢。
其他人已经玩得差不多,毕竟还要回宿舍,待了一会儿便散了。回到宿舍迟雾以最快速度洗漱上床,看着那个一片漆黑的对话框。
片刻又放下。
第25章 秘密
周末, 难得的降温。
上完课坳不过陆星河,迟雾便多留了一会儿陪他打游戏。
“小迟老师,你的辩论赛结束了吗?”悠悠问。
“结束了。”迟雾看着电视屏幕, 两只手配合默契, 从高架上几个连纵跳, 稳稳落地。
“那我们明天就可以游乐园了!”
“”
迟雾手一抖, 被子弹正中心口, 血量宣布告急。
“小迟老师你要没了!”陆星河急得大喊。
迟雾赶紧侧身卧倒, 躲过子弹, “明天—”
“小迟老师你之前答应好的。”悠悠说,“可不能骗小孩。”
迟雾轻笑,捏了捏悠悠可爱的脸,“不骗你, 但明天不太行, 老师的裙子破了, 要去修补。”
谢淮京最近应该也不太想见到她。
“把裙子放在那里,我们玩完再去拿就好了呀。”悠悠眨巴黑溜溜的眼,忽然凑近她耳边,“小迟老师,你和谢哥哥吵架了吗?”
“没有。”迟雾否认。
“那我现在就给谢哥哥打电话。”
说着悠悠按亮自己的电话手表,小手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拨出去。
一局游戏正好结束,迟雾端起面前的水喝, 注意力却不由地放在已经接通的电话上。
“悠悠。”谢淮京嗓音低哑,像是还没睡醒, 隐隐能听出压制的不耐,但到底没凶小孩, “有事?”
“谢哥哥你明天有时间吗,上次说好你和小迟老师带我和哥哥去游乐园玩的。”
迟雾喝水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起来,等待他的回答,亦或是拒绝。
电话那头,谢淮京沉默了好几秒,他似在烧水,杯子与桌子碰撞发出声响。
等待的这半分钟,迟雾几乎已经预想到答案,眼睫颤了颤,搁下手里的水杯。
“她同意了?”他问。
悠悠在电话这头点头,“小迟老师同意了,谢哥哥,不能骗小孩。”
“几点?”
“八点。”悠悠说。
“明天八点,我来接你们。”
“好。”
悠悠挂断电话,对迟雾说,“小迟老师,谢哥哥也同意了,不见不散。”
迟雾没有推脱的理由,“好。”
从周家别墅出来,迟雾习惯性的朝对面看,那道铁门还是锁着,院子里的草比之前又长高了些,她收回目光,快步朝公交站走。
迟雾先去了一趟君盛,将裙子和钱交给经理,离开时看见门口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庭院,经理急步从大厅出来,拉开轿车后排座的门,一只手挡在车顶,避免里面的人撞到头。
“谢董。”
迟雾停住脚步。
从车里下来的男人一身灰色西装,眉眼和谢淮京有七分相似,但身上多了沉稳和狠厉,还有见惯世事的冷漠。
男人并未注意到她,问经理,“谢淮京昨晚来过?”
“小谢总和陈少一起来的。”
男人点点头,再无第二句。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迟雾才离开。
下午兼职时,迟雾在手机上查询饶京游乐园。
她没去过游乐园,昨天在手机上提前查了下,里面有各种刺激的娱乐设施,其中有一个叫做“激流勇进”和“漂流”的,需要用到雨衣。
“奉劝各位一句,在外面买雨衣带进去,五块钱两件,里面四十块钱一件。”
便利店有卖一次性雨衣,几块钱,她拿了四件,刚付完钱最上面头像弹出消息。
【_:票买好了。】
迟雾打字:【好。】
她将查询到的价格转账过去。
【_:我八点半到学校门口。】
他将钱退了回来。
【_:留着给停车费。】
迟雾品出他话里的疏远:【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
云湾别墅去游乐园并不经过学校。
【你或许不太相信,但我只送过你一个人打火机,我并不知道送打火机的意思是初恋,只是因为看你一直用的都是那个牌子。】
【我也没初恋,你也不是第几个。】
她还是选择解释。两条发过去之后石沉大海,迟雾有些挫败的搁下手机。
周日是艳阳天,迟雾蹑手蹑脚的起床,不知是不是没睡好,头有些昏沉沉的。用冷水洗了个脸,两个橡筋在脑后扎了个丸子头,从柜子取了条连衣裙换上,检查了一遍证件和雨衣是否带起,背上包出门。
学校到欢乐谷有地铁线直达,迟雾先去食堂买了早饭,从南门出去乘坐地铁,刚走出校门就就听见脆生生的声音。
“小迟老师!”
迟雾循声看过去,悠悠和陆星河站在马路对面,一人手里拿着瓶牛奶和包子,悠悠朝她挥手,在绿灯时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小迟老师早。”
“早。”迟雾接住她,看了眼在后面单手揣兜慢悠悠穿过人行道的人,问悠悠,“你们怎么过来了?”
“等小迟老师一起呀。”
谢淮京走近,嗓音淡淡,“走了。”
SUV就停在路边,迟雾拉开后排座的门让陆星河和悠悠先上去,自己跟着要上车,悠悠却将门拉上。
“小迟老师你坐副驾驶。”悠悠指了指前面,“帮谢哥哥看路。”
小姑娘的用意迟雾怎能不明白,这时候拒绝无疑将她和谢淮京的不愉快扯到明显上来,没必要。她转身拉开副驾驶的门,弯腰坐进去。
“出发去游乐园了!”
悠悠很兴奋,陆星河低头专心喝着牛奶,提醒亢奋的妹妹,“你的牛奶再不喝就凉了。”
“哦。”
早晨的街道仿佛还未从黑夜中苏醒,迟雾偏头看两侧的景物,不知为何总感觉很疲惫。
手机短信响了声,是运营商提醒交费了。
迟雾将两张卡都冲完话费,看了下余额宝里面的金额,挪了一百块到零钱,作为今天的零用。
饶京大学离欢乐谷有些远,开了四十多分钟迟雾看见欢乐谷的标志性建筑物—摩天轮。
和电视里的一样。
临近欢乐谷道路逐渐变得拥堵,终于到停车场,迟雾下车将两个小孩接下来。
谢淮京先去自助机上取了票,身形颀长挺拔在队伍中很惹眼。他今天穿了件条纹短袖,休闲长裤,刘海自然垂在额前,眼尾下压,透着几分清冷。
迟雾一手拉一个,在原地等着。
“小迟老师,是谢哥哥说要来接你的。”悠悠说。
陆星河也点头,“是真的,昨晚谢哥哥给我打电话,让我们早点起床。”
迟雾怔愣一下,看着微微弯腰从窗口拿票的人,昨晚不回消息的情绪稍减。
谢淮京将其中两张票递给她,迟雾接过,轻声道,“谢谢。”
谢淮京递票的手微顿,面色淡淡的“嗯”了声。
检完票,他们乘坐扶梯下去。
第一个项目名叫“合家欢过山车”,两个小孩走在前面,迟雾第三个,谢淮京最后,莫名地像一家四口。
这个念头冒出来,迟雾心下一怔,赶紧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
一排两个,谢淮京和陆星河,她和悠悠。
扣上安全带时,迟雾松了松一直紧握的手,她其实有些恐高,也从没玩过这些,不知道等会是种什么体验。
工作人员过来将她面前的拉杆用力往下一按,迟雾有些喘不过气,深吸一口尽可能往后面贴。
“准备好,游戏开始了。”
话落,车子忽然冲了出去,但冲了几米后又减速,一点点的缓慢的前行,然后往上爬,铁链和机器声在耳边响彻,迟雾低头看了眼,登时被这高度看得头晕,双手紧紧握住拉杆。
“啊,好高啊。”
悠悠在旁边开心的大喊,迟雾根本不敢看下面,在到达最高点后车子停下来,随后骤然加速,往下冲。
迟雾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随着车子的速度东倒西歪,耳边是悠悠的尖叫,还有陆星河开心的笑声,迟雾几乎是度秒如年,在不知道被甩了几圈后,车子速度终于慢下来。
她睁开眼,胃里一阵不适。
“好的游戏结束,祝您在欢乐谷玩得开心。”
迟雾牵着悠悠跟随人群从出口离开,出口是一家玩偶店,有打印他们刚刚的照片,悠悠要买,踮脚站在柜子前选来选去。
“谢哥哥,我想上厕所。”陆星河说。
谢淮京回身,说了今天跟她的第一句话,“我带他去洗手间,你们在这儿等会。”
“嗯。”
谢淮京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忍不住问,“不舒服?”
迟雾摇头,“没事,可能有点没缓过来。”
谢淮京喉结滚了滚,“那边有休息区,坐着等。”
“好。”
谢淮京带着陆星河离开。
悠悠还在挑选照片,迟雾过去,“悠悠,我去那边坐一会儿,你选好了叫我一声,不要乱跑知道吗?”
悠悠点头,“好的。”
玩偶店一角有用来休息的地方,迟雾过去坐下,手捂着胃部。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都好好的,现在头晕想吐,心口很不舒服。
她靠着墙休息,头晕得太厉害闭上眼想睡一会儿又怕悠悠乱跑,渐渐地眼皮好似有千斤重,她有些扛不住,刚合上眼就听见头顶传来冷淡的声音。
“悠悠呢?”
迟雾费力的睁眼,“在挑选照片。”
谢淮京,“根本不在。”!!!!
迟雾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幸而一双手扶住她。
谢淮京眉眼压着几分戾气,跟一旁的陆星河说,“你在这儿照顾小迟老师,我去找悠悠。”
陆星河点头,“好。”他叮嘱,“一定要找到妹妹。”
“放心。”
迟雾根本坐不住,快步走到收银台前,“刚刚在这儿选照片的小女孩呢?”
店员:“她拿了照片出去了。”
也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急步走出玩偶店。
欢乐谷来来往往人很多,游行队伍热情的跟游客互动,人潮涌动,并不见悠悠。
迟雾转身,牵着陆星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儿。”
“打过了,没人接。”陆星河说。
谢淮京往右边去找了,她便带着陆星河去左边。游行队伍很长,好似看不到尽头,穿着米老鼠的人偶跟他们互动。
“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迟雾感觉喉咙干涸得发痛。
脑海闪过许多拐卖小孩的新闻视频,她不敢想,焦急的拨开一拨又一拨人群,企图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但都不是。
一直找到扶梯入口,都没见到悠悠。
像是走到了绝路,迟雾痛恨自己的疏忽,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闭眼。
陆星河手里拿着刚刚买的玩具,“找到了!”
迟雾怔然,与此同时听见身后的声音,“小迟老师!哥哥!”
迟雾回头,看见谢淮京牵着悠悠过来,悠悠手里拿着一个风车。
迟雾重重松了口气,将悠悠一把抱在怀里,“对不起悠悠。”
“为什么说对不起啊?”悠悠不懂。
迟雾推开悠悠,起身时脚下有些虚浮。谢淮京扶着她,“先送你回去。”
悠悠黑溜溜的眼睛写满疑问,“送谁?”
迟雾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们玩吧。”
陆星河仰头,“小迟老师,谢哥哥,你们是在吵架吗?”
“不要吵架,是我自己没听小迟老师的话乱跑的,也没跟小迟老师说,小迟老师对不起,谢哥哥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悠悠拉着两人的手,低头认错。
“跟你没关系的。”迟雾安慰她,“我只是有点累了,你们玩。”
“那我也不玩了。”悠悠说。
陆星河跟着点头,“我也不玩了。”
迟雾想说话,但胃里忽然翻涌,她连忙奔向一侧的垃圾桶,胃部一阵痉挛,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面前递了一瓶水过来,握瓶身的手骨节分明。
她抬眼,撞进谢淮京那双桃花眼。
“不舒服可以改天。”他眉头紧蹙,看着她几乎没血色的脸,隐忍的怒气在此时溢出,“勉强自己很好玩?”
迟雾看着他,太阳晒得人烦躁,这两天堆积的情绪在此时到达巅峰,“不好玩,所以我现在走,你满意了吗?”
说完她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就被拽住胳膊。
“我送你。”谢淮京声音低了几分,“这边不好坐车。”
“不用了。”迟雾看着他,将那些话挑明,“你不是觉得我心里装着人还来吊着你吗?现在这样又是干什么?”
谢淮京脸色在听到这句话沉下,“难道不是?”
迟雾呵笑一声,“是—”
刚说了一个字,迟雾忽然双眼一黑,整个人没了意识。
第26章 秘密
迟雾是在医院醒来的。
雪白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消毒水味道,右手扎着针头,吊瓶的液已经输完大半。
“小迟老师你醒了。”
迟雾看向一旁的悠悠和陆星河, 视线在病房巡了一圈, 并未看见谢淮京。
“谢哥哥出去买东西了。”陆星河说, “他叮嘱说要是小迟老师醒了, 就问问你好些没有,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悠悠点头, “小迟老师你不知道, 你忽然晕倒吓坏我们了。”
“抱歉。”
迟雾想坐起来,但立刻被悠悠按住,“医生叔叔说在输完这瓶液之前不能乱动,小迟老师你要干嘛跟我们说。”
迟雾左手指了指床头柜的杯子, “我想喝点水, 小心烫到手。”
“我来吧。”
陆星河让悠悠在一旁坐着, 自己端起旁边的暖壶,倒了半杯水递给迟雾。
水是温的,半杯水下肚喉咙里的干涸缓解许多,她将杯子还给陆星河,“谢谢。”
迟雾重新躺下来,好在病床的靠背被摇起来, 她不用躺着跟两兄妹说话,“今天没让你们玩尽兴, 下次我补上。”
悠悠坐在床边,双手撑脸看她, “小迟老师,你不要生谢哥哥的气好不好?”
迟雾笑了笑, “我没生他的气。”
“骗人。”悠悠瞥嘴,“小迟老师你都不理谢哥哥了,就是生气了。”
陆星河也在旁边点头,“你都跟谢哥哥吵架了。”
迟雾记起昏迷前自己跟谢淮京说的话。
门口传来声音。
“家里来接你们了。”
两兄妹纷纷回头看去,悠悠高兴的跟谢淮京说,“谢哥哥,小迟老师醒了。”
迟雾抬眼,与他目光相撞,只停留半秒谢淮京便移开视线,将手里袋子放在床头柜,低头跟两兄妹说话,“先回去,别让你们妈妈等。”
悠悠扭头,“那谢哥哥,你好好照顾小迟老师。”
陆星河叮嘱:“不要吵架了。”
谢淮京淡淡“嗯”了声。
“小迟老师再见。”
迟雾笑道:“再见。”
三人离开,迟雾将右手从被子下拿出来,她血管有些难找,手背隐隐可见两个针眼。从包里拿出书打发时间,刚翻开谢淮京便去而复还。
迟雾捏着书角,眼睫颤了颤。
谢淮京将适才悠悠坐的凳子往外拎了几分,坐下,“医生说你是冷热交替引发的感冒。”
“麻烦你了。”迟雾抬眸,“医药费多少钱,一会儿我转给你。”
谢淮京没回答她的话,将床上小桌板升起,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先吃点东西。”
“谢谢。”
迟雾没拒绝。
她的确很饿了,刚刚拿书时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
谢淮京买的蔬菜粥,粥像是特意冷过一段时间,吃起来的温度刚好。迟雾小口小口吃着,喝粥的中途瞥了眼,谢淮京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交叠,手臂随意搭着膝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吃饭。
喝完粥,她刚放下勺子谢淮京便递了纸过来。
“谢谢。”
饭吃完了,谢淮京将打包盒塞回袋子,扔到床下垃圾桶。
无尽的沉默。
面前的书几分钟未翻页,书的左上角已经被捏得褶皱,迟雾敛眼,决定专心看书。
“对不起。”
谢淮京忽然开口,嗓音低低沉沉。
迟雾抬头。
谢淮京看着她,神色认真,“今天在游乐园,是我脾气没控制住,我跟你道歉。”
“不怪你,的确是我的问题。”迟雾说,“以后我会尽量避免出现在你面前。”
谢淮京眉心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指间溜走,喉结滚了滚,正要说话听迟雾又道—
“以免你误会。”
“”谢淮京如同被石头堵住喉咙,眉心拧起,想也不想的直接问,“你说你没送过别人打火机,那你那个不远千里到饶京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很重要的人。”迟雾答。
她并未直接承认喜欢,但与直接承认无半点区别,谢淮京胸口翻涌起陌生又烦躁的情绪,从烟盒磕出一支烟衔在嘴里,习惯性的要摸打火机点燃,想起那只打火机被他扔在君盛了。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烦,还有一丝嫉妒和不甘。
他盯着迟雾,后者安安静静的专心看书,苍白的脸上恢复血色,整个人精神好了很多。
谢淮京拿下嘴里的烟,从中掐断。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行。”
他说完,起身离开,门“砰”地一声关上。
迟雾这才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着雪白的墙壁,轻叹口气。
输完液,谢淮京送她到学校门口,下车前迟雾将账单一一核对完毕,连着几人的门票钱一起转账给她。
“因为我才让你们浪费门票,该我赔。”
谢淮京没说话,迟雾摁灭手机,解开安全带下车。
回到宿舍,迟雾洗漱完躺回自己床,点开那个置顶头像,谢淮京没收款,一片漆黑的头像如黑夜的沉寂,将她笼罩。
她承认自己有些矫情了。
但心里就是忍不住会计较,会计较他为什么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半点关于自己的记忆都没有,计较这么久了,自己好像从未踏足过他的世界,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
与其几次被他质疑,嘲弄,不如就此打住。
单方面的努力,一无所用。
—
输完液睡了一觉后身体很快恢复,新的一周,迟雾照常上课兼职,只是有不少人亲切的跟她打招呼,还收到一些各式各样的小礼物。
礼物是托同学送的,让她想退还都不知道该退给谁。
中午,迟雾和荀瑶、董尚熙一起到食堂吃饭,刚坐下没多久身侧一道人影跑过,下一秒桌上多了个信封,粉红色的,叠口处还印有小小的蝴蝶。
“情书,这是今天的第几封啦?”荀瑶笑着打趣。
董尚熙比了个数字,“据不完全统计,第八封。”
荀瑶长长“哦”了声,“恭喜你迟雾同学,你就要成为本校最受欢迎的人之一了。”
迟雾不太明白,“这怎么回事?”
“因为你在辩论会上的一鸣惊人。”董尚熙说,“这可是辩论赛第一次平手,你又是主辨。”
荀瑶点头,“现在你可是除了纪承然之外法学最有名的人。”
迟雾看着那封信,这样的受欢迎倒让她有些困扰。
荀瑶撞了撞她手肘,见董尚熙低头看手机小声问她,“你跟谢淮京最近怎么样?”
迟雾戳丸子的手停了下,“没怎么样。”
“你们周日不是一起去游乐园了吗?”
迟雾嚼着已经被戳碎的丸子,“有点误会。”
“解释一下不就好了。”荀瑶说。
迟雾没吭声。
她不是没想过跟他解释,也旁敲侧击提醒,试图让他记起自己,但都无果。
“你们俩嘀嘀咕咕干嘛呢?”董尚熙问。
“没,我想吃迟雾的鱼丸,在跟她商量来着。”荀瑶说着,筷子从迟雾碗里夹走最后一个鱼丸。
荀瑶咬了一口鱼丸,想起什么又问董尚熙,“尚熙,你和陈知楠怎么回事?”
陈知楠是谢淮京好兄弟,外形都无可挑剔,喜欢谢淮京的人多,喜欢陈知楠的也不少,但谁也没见过陈大少爷大庭广众给人捏肩说好话的。
董尚熙从盘子里找着肉,“暑假的时候他损了我。”
荀瑶:“然后呢?”
“没然后了,就因为这个。”董尚熙说。
“好吧。”
迟雾看着董尚熙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奶茶猛喝了一大口,显然未把话说全。
但她不说她们也不好继续追问,
吃完饭,荀瑶和董尚熙回宿舍,迟雾去了趟图书馆,将之前借的书还了。下楼时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动手打开。
信纸也是浅粉色的,周边点缀着桃心。
信的内容很简单,对方先介绍了自己的专业,和在辩论赛观赛时对她心生好感,想要跟她交个朋友,在最末端附上了微信号。
迟雾将信纸沿着痕迹叠好,装回信封。
图书馆到宿舍要经过操场,途径篮球场时听见热烈的惊呼,异口同声的喊着“谢淮京。”
迟雾在一颗榕树下站着,远远看见身穿浅灰色短袖的谢淮京一个假动作轻巧突破对方防守,在三分线前起跳,“哐当”一声,篮球砸中篮板,在篮筐边缘滚了一圈,落进球框。
队友为他欢呼,观众为他鼓掌。
谢淮京上前两步,掌心向下,边拍着球边往回走,余光不经意的一瞥,瞧见榕树下的人,天蓝色的裙子,手臂白又细,她笑着。
谢淮京眯了眯眼,这才看见她面前还有一个人。
纪承然。
纪承然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迟雾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好看得有些刺眼。
“你在走什么神?”陈知楠过来,顺着他目光看去,瞬间明了,“迟雾和纪承然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你不管管?”
谢淮京收回目光,嗓音淡淡,“与我无关。”
他将手里的球抛出去,陈知楠“啧”了声,跟上去,“你现在嘴硬,等她真的跟纪承然走了可就晚了。”
谢淮京不耐的看陈知楠一眼,陈知楠手动给自己把嘴巴拉上,“得,我不说了。”
“继续!”
陈知楠跑到球场中心,谢淮京慢悠悠往前走,想到迟雾那天说的话,嗤笑一声。
迟雾本是打算看一分钟就走,没成想遇上纪承然,纪承然一如既往的温和,朝她走来。
“我正找你。”
迟雾不解:“有什么事吗?”
“之前辩论赛的视频被转载到各大视频平台引起讨论,后面有一场饶京和其他学校共同举办的辩论会,我想着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参加。”纪承然说,“冠军有十万元的奖金。”
迟雾听到十万的时候心动, “如果不是冠军呢?”
“亚军五万,季军三万,其他的有参与奖。”纪承然道,“明年国庆举行,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不会影响学习。”
迟雾点头,笑说,“我参加。”
纪承然也笑了笑,“那现在我们先去学生会填写报名资料。”
“好,麻烦学长了。”
说完,两人便走。离开时迟雾朝篮球场内望了眼,谢淮京正从对方手里抢过球,准备三分起跳。
在起跳时,谢淮京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手里篮球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砸到球框,然后落地。
起跳三分投篮失败。
第27章 秘密
日子眨眼而过, 在一场夜雨后,天气开始转凉。
迟雾将夏天的裙子一一叠好归纳放进衣柜,把那条最昂贵的裙子用衣架挂上。
裙子在送去的第四天就已经修补完整, 与新的完全一样, 丝毫不见撕裂的痕迹。拿到裙子时, 迟雾吊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 道谢了好久才拿着裙子离开。
宿舍柜子高度有限, 将裙子从衣架穿过, 呈折叠挂上。
收拾到最后, 是那件衬衫,下摆的波纹在灯光映衬下很是明显,迟雾想到谢淮京那件黑色的,眼眸微动, 旋即将情绪压下去, 把衬衫挂上。
衣服收拾好, 又将被子换成厚的,把才换洗不久的空调被拿到洗手间清洗。等晾好已经快晚上,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腕,刚在凳子坐下手机响了。
“喂,瑶瑶。”
荀瑶那边声音有些吵闹,“你弄完了吗?”
“刚弄好。”
“那我们在南门等你, 出来一起吃饭。”荀瑶说,“陈知楠请客。”
迟雾喝了小半杯水, “你们吃吧,我收拾了一下午有点累了。”
荀瑶走远了一些, “你和谢淮京的误会还没化解吗?”
迟雾盖上水壶盖子,“跟这个没关系, 我真的是累了,手洗床单和被子好累。”
尤其是还要一遍遍拧干,再用水清洗再拧干,平时不重的被子浸水之后重一半,拧水更是困难。
荀瑶之前帮她拧过一次,知道有多重,“那好吧,你有没有想吃的,我们回来给你带。”
“不用,我歇会儿去食堂随便吃点就行,”迟雾笑,“多吃点,把我那份也吃了。”
“放心吧,我战斗力杠杠的。”
迟雾轻笑,挂断电话看了眼桌面的微信,克制着没点开,将手机放在一旁,开始看书。
一阵冷风灌入室内,迟雾抬头,童锦从外面进来,关上门时看了迟雾一眼,没说话。
迟雾也不在意,继续看书,没一会儿身侧传来视频外放的声音。
童锦在看一部电影解说,惯用的小美开头。
迟雾将耳机音量调大,但笔刚在本子上写完一行就听见童锦的笑声,丝毫不顾忌的,迟雾拧眉,只得将声音再次调大,直到屏幕上弹出“过大音量可能会有损听力”,只得又把音量调回去。
不想因此两人再发生不快,迟雾将书和笔记本放进包里,去图书馆学习,顺便去食堂吃饭。
外面又淅淅沥沥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凝成无数水珠再沿着玻璃滑落,渐渐的雨越来越大,食堂师傅闲聊着说今年饶京天气没个过度,一下从夏入秋。
迟雾将餐盘端到回收处,从书包里拿出折叠雨伞,撑开。
“同学。”
她刚步入雨中,身侧传来声音。
迟雾转头,是一张陌生面孔。男生高高瘦瘦,额前刘海用玉米夹打理过。她看了看周围,除了他就是自己。
“有事吗?”
男生问,“请问你是去图书馆吗?”
迟雾没回答。
“我也去图书馆,但是我没带伞,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迟雾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迟雾。”
不用回头,迟雾知道是谁。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身侧站定。谢淮京撑着一把黑色的骨伞,单手揣兜站在她身侧,握伞的手冷白修长,大雨好似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他挑唇笑着,但眼里一片清冷,“我挺方便,要不我送你?”
男生面色有些尴尬,连连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淋着过去。”
说完,男生双手护在头顶,快步跑进雨里。
男生走后,迟雾也没看他,撑着伞离开。
谢淮京很轻松的便追上,与她保持同样步伐频率。迟雾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一下,脚下步子加快,但谢淮京也跟着加快,他腿长,跟上毫不费力。
迟雾见快步不行,便改为小跑。
路面有不少积水,她小心绕过水坑,食堂到图书馆有较长一段距离,刚吃过饭,跑了没多久迟雾便感觉有些不舒服又停下,回头想看谢淮京有没有跟上来,但转头便看见不急不缓走到面前的人。
与她的奔跑略微狼狈相比,他清隽淡然,眉梢微微下压,在看见她停下来后眼尾上扬,薄唇弯了弯。
仿佛她这般奔跑的行为很是有趣。
迟雾握伞的手收紧,“有什么事吗?”
谢淮京在她面前站定,骨伞很大,大到可以完全将两人都遮挡。
“接你去吃饭。”谢淮京说,“陈知楠有事找,董尚熙她们要询问你的意见。”
迟雾说:“他有我的微信。”
意思可以直接在微信里问她,董尚熙和荀瑶更不用说,回到宿舍就可以问她。
谢淮京面色没什么变化,声音裹着深秋的风,“饶京南郊山上下雪了,陈知楠想去滑雪,今天吃饭就为这个。”
迟雾了然,“麻烦你转告一下,滑雪我就不去了,我怕冷,也不会滑雪。”她顿了顿,“祝你们玩得开心。”
说罢,她转身离开。
谢淮京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雨势渐大,砸在伞面发出声响,迟雾走得不快,但并未回头,履行那句“以后尽量避免出现在他面前。”
风卷着雨水落在裤腿,印下几个圆点。
谢淮京滚了滚喉结,耳边回响她在游乐园面色愠怒说的“你不就是觉得我心里装着人还一边吊着你吗?”
兜里手机响起。
他接通。
“兄弟,我们都快吃完了,你接到人了没?”陈知楠问。
谢淮京转身,嗓音清冽,“没接到。”一根细小的树枝被风雨打得落在面前,他停下,“她不去。”
陈知楠“嘶”了声,“你是不是又把人惹生气了?”
谢淮京没回答这个问题,挂断电话,碾过那支树枝,迈步离开。
他也懒得再出去,直接回了宿舍,随手将伞放在一边,到浴室洗澡。出来时陈知楠恰好回来,手里拎着一口袋水果,边啃苹果边跟其他两名室友唠嗑。
“大小姐买的,尝尝。”
陈知楠扔过来一个苹果,谢淮京接住,看也没看放在桌子上。
陈知楠和其他两人对望了一眼,拎着凳子过去,“跟兄弟们说说,和迟雾到底怎么了?”
谢淮京用毛巾随意擦拭了两下头发,打开手机上的游戏,“没什么。”
“啧,在兄弟面前嘴硬就算了,在女孩子面前别嘴硬,不然你早晚会后悔。”陈知楠翘着二郎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就像我跟大小姐,本来是件小事但因为我嘴硬,人几个月不理我,现在才哄好。”
苹果很脆,陈知楠又咬了口,“你别看迟雾平时温和,但为人做事有自己一套准则,真生气再想哄好,难得很。况且现在迟雾可是学校的名人,好多男生想认识她,我听荀瑶说天天都收到小礼物情书。”
谢淮京按屏幕的手微顿,瞭眼皮看陈知楠,“你很闲?”
“有一点,主要是心情好。”陈知楠道,“我劝你现在就跟人道个歉,别等人姑娘真心灰意冷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谢淮京摁灭手机,起身出去,“我那天有事,滑雪你们去。”
—
迟雾在三楼刊阅室待到十点多才回宿舍,回去时远远看见另一侧的小道有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小道路灯昏暗,时常有情侣在这边散步亲密,迟雾最开始那几天抄近路时遇见过好几次。撞破别人亲密,她有些尴尬,后来就没再从那边经过。
以为又是情侣难分难舍,正要迈步离开依偎在男生怀里的人开了口。
“我真的是受不了宿舍那三个人了。”
迟雾猛地停住,再次看过去,恰好那人抬头,借着微弱的光亮,她看清两人的脸。
童锦和上次在女寝楼下跟另外一个女生亲吻后拼命擦嘴的男生。
在童锦说完那句话后,男生温柔的哄她,“怎么了?她们又找你麻烦了?”
“麻烦倒是没有,就是看不惯,一个比一个矫情。”童锦说,“一个又穷装得特别清高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一个大小姐像白痴,还有一个不长脑子的跟班,好像只要哄好大小姐就能获得什么好处,恶心死了。”
男生说:“穷?谁穷?”
“就是迟雾,你是不知道她表面看着好像岁月静好的样子,成天到晚打工,穿的裙子都洗得发白了还舍不得换,上次她那个暖宝宝不知道怎么开了,跟什么宝贝一样到处找人是谁弄的。”童锦继续说,“她不是在辩论赛出尽风头了吗?接着董尚熙攀上了谢淮京。”
男生没接她的话,而是问,“董尚熙和谢淮京认识?”
“认识啊,董尚熙,陈知楠还有谢淮京是同一个院子长大的。”童锦不满的抬头看男生,“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追迟雾?”
“哪有的事,我只喜欢你。”男生赶紧哄。
“这还差不错。”
迟雾抱书的手收紧,没想过童锦心底是这么看她们三人的,背着将她们贬得一文不值。
再看过去时两人已经开始旁若无人的亲吻起来,迟雾有些不自在的要移开眼,但下一刻面前多了道身影。
谢淮京不知何时来的,指间夹着抽了一半的烟,猩点忽明忽暗,将她的视线与忘我亲吻的两人隔断。
第28章 秘密
他掸了掸烟灰, 声音清淡,“差不多行了。”
亲密的声音戛然而止,迟雾听见那男生说话, 语气带着细微慌, “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们又没做什么。”童锦说。
谢淮京嗤笑一声, “是吗?”
他话落, 身后的人上前来。
看见迟雾时, 童锦脸色变了变, 但只是一瞬,“原来是占到你们位置了。”
自动将她与谢淮京贴上暧昧标签。
迟雾抱着书上前几步,看了男生一眼,后者显然也认出她, 但并无半点慌乱, 似一点不怕迟雾将之前的事告诉童锦。
“学校不是你们家的, 你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童锦说。
迟雾看着童锦,“你倒是挺喜欢在背后议论人,给别人冠上一些莫须有的名头,怎么,你编造这些话是觉得他会同情你,和你同仇敌忾还是想要满足自己心里那点微弱的虚荣高贵感?开学第一堂专业课的靠事实说话你没听见?是准备以后靠编造事实胜诉吗?”
童锦显然没想到自己说的话都被她听见了, “我哪句话冤枉你了?你现在端着这幅教育的态度不是清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迟雾并未被她的话激怒,反而笑了声, “不错,我现在就是在教育你, 就是用你说的高高在上的样子,满意吗?不满意我明天可以在课堂上让所有同学都听听你说的话。”她眸色冷了冷, “我不止要教育你,我还要教训你,让大家看看你到底真性情怎么样。”
迟雾性格是班级里最温和的,即使是上次她也只淡淡回了两句便结束,此时好整以暇的看着童锦,却让童锦生出几分忌惮,要说的话卡在喉咙。
童锦扯了扯身边的男生,男生却立刻拨开她的手,讨好的对迟雾说,“都是她自己说的,我全程没有说过你半点。”
“你—”童锦气极。
男生却不再停留,赔笑两句后就要开溜。
谢淮京淡淡开口,“让你走了吗?”
男生当真不动了,赶紧给自己撇清关系,“我可以发誓我没有说过迟雾半句,这都是她说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童锦怒极,推了男生一把。
被推了一把的男生立刻推回来,力道大得直接将童锦推倒,“疯婆子,你自己管不住嘴要到处说别人不是,现在还要拉我一起?!”
迟雾快步过去,去扶童锦。
“滚开,你不需要你假惺惺的!”童锦一把挥开迟雾的手,掌心落在迟雾手背。
谢淮京眉头紧蹙,将迟雾护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童锦,眉梢压着几分戾气,“想发疯?”
谢淮京平时漫不经心的形象深入脑海,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出生在顶尖圈子的睥睨与压迫,他蹲身,燃到尽头的烟贴着童锦位置落下,溅起的火星落在手上,童锦猛地抽回手。
“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按照她说的做,二,我按照我的方式来。”谢淮京将烟头碾灭,笑得几分随意,“选吧。”
“要么你们现在就跟她道歉,要么我等会打得你们跟她道歉。”年少轻狂的谢淮京站在台阶上,“选吧。”
跨越时间的声音浮现耳边,迟雾心口仿佛被丢下一块巨石,溅起无数水花。
“我选一。”男生说。
谢淮京手搭着膝盖,问童锦,“你想选二?”
童锦看了看谢淮京,又看了看迟雾,最后将目光落在仿佛生怕被波及站得几步远的男生身上,这个几分钟前还在说只喜欢她,跟她你侬我侬的男朋友。
三个人全都俯视她,好像她是那个可怜虫。自尊心被强烈激起,童锦对上谢淮京的眼,冷笑一声,“我哪个都不选,谢淮京,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她说着,朝那男生骂了一句,“孬种。”
被骂的男生脸色铁青,上前就要动手,手刚伸出就被拦住。
谢淮京捏住他腕骨,稍稍用力男生就痛得龇牙咧嘴。
“她没骂错你。”谢淮京甩开他的手,“拳头对准女人算什么东西?”
男生不敢还嘴,他很怕谢淮京。
谢淮京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单手揣兜往后退半步,拆了颗薄荷糖到嘴里,将决定权交给迟雾。
迟雾看着男生,“你需要跟你同时交往的女朋友坦白自己脚踏多只船的行为。”
男生一听只是这样,想也没想的答应。
迟雾再看向已经起来的童锦,童锦眼里写满震惊,显然还不知道以为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朋友居然同时跟多人交往。
“童锦你需要跟我,尚熙和荀瑶道歉,我也会告诉她们这件事,道完歉看她们决定,至于你还有没有在背后说其他人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她面色淡淡,“你不是说我们孤立你,以后我们会更孤立你。”
之前她还觉得大家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不计较不代表任人拿捏欺负,她又为什么要选择一直息事宁人。
童锦讥讽的看着迟雾,“你不会真以为有谢淮京给你撑腰自己就能随意发号施令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做,我又没说错,现在还搁这儿矫情,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迟雾点点头,转头跟谢淮京说,“那按照你的方式来吧。”
谢淮京垂眼看她,紧蹙的眉头展开,又恢复平时闲散模样,“听你的。”
迟雾眼睫颤了颤,因他这句透着宠溺的话。
“我们走吧。”迟雾说。
两人离开,隐隐听见童锦怒斥男生的声音,男生不甘示弱,两人很快变为争吵。声音引来保安,手电筒往他们那边照了照。
“大半夜的不回宿舍干嘛呢?”
争吵声这才停止。
走出一段距离,迟雾停住,谢淮京也停下。
“今天谢谢你了。”她说。
谢淮京淡淡“嗯”了声,“之前的事怎么回事?”
显然他也听见了。
她将暖宝宝当做宝贝似的放进衣柜,拆也舍不得拆。
“没什么,已经过去了。”迟雾又问,“你的方式是什么?”
谢淮京语气随意,“中断她家里的生意,等她父母带着她上门来求。”
迟雾明白为什么关向薇会说那句“别牵连我家里”,从趾高气扬低头跟她道歉。
“不满意?”谢淮京见她不说话。
“没有。”迟雾看着他前襟解开的衬衫扣,想着之前荀瑶说的话,低声问,“谢淮京,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话一出,两人皆沉默了。
迟迟没等到他说话,迟雾垂下眼,“算了—”
“这算对你好?”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迟雾不解的抬头看他,谢淮京也低头看她,黢黑的眸倒映两个小小的她。
他微勾唇,神色却认真,“没觉得我对你多好。”
迟雾从小语文都不错,此时却对这句话有点阅读理解无能。
熄灯前的预备铃拉响,谢淮京又道:“上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迟雾“哦”了声,“麻烦你了。”
谢淮京没说话,看着她走近女生宿舍才转身朝相反方向走。
—
童锦今晚并未回宿舍,迟雾洗漱出来,看着一起玩游戏的两人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将童锦的事告诉她们。
“迟雾,你看着我们干嘛?有事要说?”董尚熙问。
荀瑶也看过来。
迟雾想了想,还是说了,毕竟都是当事人。
“WTF!我就说我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原来在后面这么编排我们呢?”董尚熙气得差点连手机都扔了,“怪不得今晚不回宿舍,这是做贼心虚了。”
“我真的是YUE了,我们招她惹她了,这么说我们?”荀瑶也生气了,“你该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也去听听,什么人啊这是。”
董尚熙气得在宿舍不断转圈,甚至忍不住骂了句脏,“妈的,我忍不下这口气,我非得撕烂她的嘴!”
迟雾赶紧将董尚熙拦下,“别冲动,她会受到惩罚的,我们就是要好端端的等着她来道歉。”
荀瑶也劝,“是啊,谢淮京不是说他来处理吗,谢淮京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董尚熙的怒火这才平息了些,坐在床上喝了大半瓶水。
视线一黑,熄灯了。
“先睡觉吧,别因为她影响自己心情。”迟雾说。
董尚熙用手作扇给自己扇风,拿起手机噼里啪啦给陈知楠发消息。
迟雾用手机照亮,理了理被单四个角,刚躺下董尚熙也发完消息了。
“迟雾,谢淮京是不是喜欢你?”董尚熙忽然问。
荀瑶加入聊天,“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我也觉得谢淮京就是喜欢迟雾。”
迟雾摁灭手机的电筒,“没有。”
董尚熙手机轻磕了磕下巴,似在回想,“今天晚上我们吃饭,听到你不来之后谢淮京表情有点微妙,后来不知怎么离开了,陈知楠说去接你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这样会特意跑一趟接人的性格。”
荀瑶就差举双手赞成,“而且最近跟他表白的女生都被拒绝了,跟他接触最勤的就是迟雾了。”
董尚熙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劝,“虽然可能是这样,但是我还是那句话,谨慎点。”
迟雾笑说,“我知道,谢谢你们。不早了,睡觉吧。”
宿舍陷入安静。
迟雾闭上眼,耳边回响适才董尚熙的话,还有谢淮京忽然出现在食堂。
枕边手机振动几下。
她点开,顶端头像跳出三条消息。
第一条是雪景图,白皑皑的一片银装素裹。
【_:滑雪我不去。】
【_:你们玩。】
第29章 秘密
周一上午, 童锦没来上课。
中午吃饭时三人吃饭说起这事。
董尚熙啃着色香味俱全的排骨,“她不来最好,让我看到她非骂死她不可。”
一夜过去董尚熙越想越气, 刚说完旁边空位多了个餐盘, 三人齐齐抬眼, 陈知楠弯腰坐下来, 只他一个不见谢淮京。
“谢淮京呢?”董尚熙问。
“回家了。”
“回家?今天不是周一他回家干什么?”董尚熙好奇。
陈知楠看了眼低头安静吃饭的迟雾, “童家和谢家有合作, 要让童家两夫妻带着童锦来道歉, 不是那么简单。”
手上力道没控制住,丸子从盘子里被戳出去。迟雾扯了张纸巾弯腰将丸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端起手边的西红柿蛋花汤喝了两口。
吃完饭,大小姐说要用购物来发泄自己的不快, 陈知楠便被拉着去充当司机和苦力。
迟雾站在图书馆天台, 看着对面的金融经管大楼, 冷风从面上拂过,她点开最上面的对话框。
消息记录停留在谢淮京说的那条话上。
她没回,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从他话里不难品出几分退让的意味,这个认知让她有些难受,好像将他逼得无路可退, 只剩妥协。
【听陈知楠说,你回家了?】
消息发送成功, 那边没回复。
迟雾在天台学习到下午上课,荀瑶和董尚熙都去逛街了, 她左右两边都放着书,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一排从左数到右第三位同学,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师问。
迟雾回头,发现那名同学双手捂脸哭得肩膀一抽一抽,旁边的人不断给她递纸巾,拍拍肩膀安慰她。
听见老师的话,旁边同学小声提醒,女生缓缓放下手,眼睛哭得都肿了。
“没事,谢谢老师关心。”话说得断断续续。
“心情不好可以回宿舍睡一觉,睡一觉就会好些,但请不要影响其他同学。”老师说。
“知道了老师,对不起。”女生哭着收拾自己东西离开,她旁边的女生也起身说了声抱歉跟着离开。
“怎么回事啊?”
“失恋了,就她前段时间交的那个男朋友,听说同时脚踏好几只船,今天中午找她坦白来着,还承认自己配不上她。”
“那不是挺好?”
“可能是太喜欢了?”
前排两个女生小声说。
迟雾想到之前女生满眼幸福,害羞的踮脚亲吻男生,跟男生告别,跟现在哭成泪人天差地别。她朝窗户方向看了眼,童锦依旧没来。
最后一堂课时,老师让前后排组成小组讨论,迟雾自动和前排两名女生组成三人小组,每个小组随机选择学过的知识进行模拟演练。
她们选的“破产申请的提出与破产案件的受理。”,刚进行第一轮,教室的门忽地被推开。
迟雾抬眼,瞧见消失一整天的童锦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名保镖和一对夫妻,模样和童锦七分相似,应是她的父母。
教室霎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看着童锦。童锦的父亲抱歉的冲老师笑道,“不好意思老师,打扰几分钟。”
下课铃恰好响起,老师合上手里的书,“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找一下迟雾同学。”
登时,迟雾成了目光中心。
童父带着童锦朝她走来,“是迟雾同学吗?”
迟雾点头,“您好,是我。”她起身,“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童父感激的点点头,“麻烦同学。”
一行人来到二教学楼后面,这里推翻了在重新修建教学楼,没什么人来。
选了个不被太阳晒的地方,童父率先开口,“不好意思,我女儿从小到大被我宠坏了,有得罪的地方我在这里给你道歉,希望你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育她。”
迟雾看着低声下气对自己弯腰的男人,扶了下童父胳膊示意不用,“叔叔,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
童父对童锦使了个眼色,童母也跟着过来,劝道:“小锦,快跟同学道歉。”
童锦不情愿,“妈,我没错。”
“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知道了,你还没错?赶快给人道歉。”童父说。
童锦看着迟雾,“想我跟你道歉,做梦!你以为榜上谢淮京我就怕了?”
“住口。”童父面色铁青,“今天这个歉你是道也得道,不道也得道。”
“我不会道歉的。”童锦下巴微抬,“她不就是仗着有谢淮京撑腰吗?我就不信谢淮京能在饶京只手遮天。”
“闭嘴!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口无遮拦。”童父怒斥,“看来真的是太惯着你了,你要再不悔改,我就把你送去国外,让你自生自灭。”
“爸!”童锦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父亲,又看向母亲,“妈,我爸就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童母一脸为难,“小锦,听你爸的话,好好跟人道个歉,谢家已经中断跟我们的来往了,少了谢家的合作,我们家”
后面话不言而喻。
迟雾心下一颤,谢淮京果然说到做到。
童父也说,“谢家那边只给我们十分钟时间,如果时间到了—”
童锦脸色青一块白一块,难以置信的看着父母,接着看向迟雾,冷笑,“迟雾,你当真是好样的,就为这么点小事,要将我们家逼得山穷水尽。”
迟雾迎上她的目光,“是你自己选的二。”她补充,“不止是跟我,还有荀瑶和尚熙,她们现在不在学校。”
童锦恶狠狠的盯着她,“那你想怎么样?让我们等她们回来?”
“对。”
童父有些为难,“迟雾同学,时间有限可以打电话在电话里面道歉吗?”
迟雾态度放缓了些,“叔叔,我不是当事人,没办法替她们决定。”
中午吃饭时董尚熙说了必须要让董锦当面给她道歉,她不想去当这个和稀泥的中间人。
童父了解的点点头,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他开的免提,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
谢淮京的声音从电话传来,声音沙哑,像是很疲惫。
童父将情况说了,电话那端传来打火机点火的声音,他抽了几口烟才缓缓开口,“迟雾。”
猝不及防被叫到名字,迟雾应了声。
谢淮京说,“你决定就成。”
童父挂断电话,后一秒迟雾便收到微信。
【_:嗯,回家了。】
【_:晚上回学校。】
迟雾还要打字,董尚熙的电话进来了。
“喂,尚熙。”
董尚熙那边声音有些吵闹,“我们现在马上回学校!”
“好。”
董尚熙她们回来得很快,她和荀瑶走在最前面,陈知楠双手拎满东西慢吞吞走在最后,将东西放在一旁花坛休息,没过来凑热闹。
董尚熙风风火火的,看见童锦就要骂,但在看见童父童母时将话咽了回去,礼貌的喊了声,“童叔叔赵阿姨好。”
“好好好。”童母笑说,“熙熙啊,小锦被我宠坏了,阿姨跟你说声对不起。”
董尚熙摇头,“赵阿姨,最大的问题是她自己本身。”
童锦忍不住,“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担,不就是要道歉吗,我给你们道歉还不行吗?”
说着,童锦四十五度弯腰,干巴巴的开口,“对不起。”她抬头,“这样行了吧?”
董尚熙直接被气到了,“不行!”
童锦:“那你还想怎么样?给你跪下吗?”
董尚熙点头,“好啊,跪啊,你跪了我就原谅你。”
“你不如做梦!”
董尚熙双手抱臂,“那就看是我做梦还是你的千金梦先破碎。”
董尚熙平时看着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小姐,但从小在明争暗斗的圈子里长大,其中的弯弯绕绕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能让夫妻俩带着童锦亲自到学校,在这里等着,可见谢家那边施加的压力多大,她老爸虽然嘴上说要将她送回乡下,但真知道这件事了指不定会往里面加一把柴。
谢、董两家的施压,童家又支撑得了多久。
童父听完笑着打圆场,童锦看着她们,仍是不服气,但又不得不低头,“对不起,我给你们道歉,宿舍我会搬走。”
董尚熙和荀瑶互看了眼,再将目光投向迟雾。接收到两人视线,迟雾对童父道,“叔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们不会再追究。”
临走时,童父童母还表达了感谢,这才带着童锦离开。
这件事画上句号,出了口气董尚熙心情大好,回到宿舍哼着歌一件件试自己新买的衣服。
迟雾将阳台已经晾干的衣服取下来,瞧见坐在凳子上沉默的荀瑶,从之前她就一直没开口说话。
“瑶瑶,你怎么了?”迟雾问。
荀瑶单手撑脸,“没事,就是挺羡慕你们的。”
董尚熙:“羡慕?”
荀瑶点头,“我说实话吧,我羡慕尚熙你有一个可以好的家世,羡慕迟雾有谢淮京撑腰,我刚刚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我的父母都很普通,没有社会地位没有人脉,我如果得罪了他们,被报复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我怕我父母也那样跟人讨好的笑着,跟人赔罪。”
迟雾放下衣服,“我们学法律,最基本的就是捍卫自己的权益,保护自己。我这次是运气好有谢淮京帮忙,但不是每一次都这么运气好的,到头来我们都得靠自己,无须担心,有理便无惧。”
董尚熙也说:“是啊,底气不是家庭和别人给的,是自己给的,你又没做错什么就不用怕,再说,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不就是互帮互助的吗?”
荀瑶感动的抱着两人,“嗯,我知道了。”
迟雾和董尚熙对望一眼,回抱着她。
安慰好荀瑶,董尚熙提出晚上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把陈知楠和谢淮京也叫上,好歹他们也帮了忙。”董尚熙说。
荀瑶附和,“可以。”说着朝迟雾眨了眨眼,“迟雾你跟谢淮京说吧。”
迟雾叠衣服的手顿了下,“好。”
捞起桌上的手机发消息:【晚上出来吃饭吗?在南门对面。】
【感谢你的帮忙。】
谢淮京回得很快:【你们吃,我就不去了。】
迟雾再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知道谢淮京这是在履行自己说的那句“尽量避着走”,他主动的不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样?谢淮京怎么说?”董尚熙问。
迟雾:“他说他不来。”
荀瑶不解:“为什么?他今天可是主角。”
董尚熙也道:“跟他打个电话过去,就说我非要他来。”
迟雾到阳台,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喂。”他嗓音低低地,通过无线电传入耳朵,很好听。
迟雾将栏杆上的水珠拭去,掌心一片冰凉,“尚熙让我跟你说你得来。”
谢淮京似在喝水,再说话时声音也如浸了水一般清润,“不了,我吃食堂就成。”
迟雾五指收拢,“谢淮京。”
“嗯?”
“我们希望你来。”她说。
谢淮京默了一秒,“那你呢?也希望我来?”
第30章 秘密
冷风吹来, 迟雾指尖被吹得有些僵硬,心跳加快节奏,掌心的水已经半干, 她垂着眼并未立刻回答。谢淮京也不急, 在电话那端等着。
“迟雾, 问好了吗?”荀瑶探出脑袋问。
“还没。”迟雾说。
荀瑶推开落地窗出来, 无声的用手比划:怎么回事?
迟雾摇头, 想说要不算了, 谢淮京声音轻缓, “地址发我,我晚点过来。”
“好。”
挂断电话,迟雾跟荀瑶说,“他答应了。”
荀瑶比了个“OK”手势, 回屋跟董尚熙说。吃饭的地方就在之前那个火锅店, 迟雾给谢淮京把店名发过去, 将被风吹乱的头发解开重新扎好。
美食街人一如既往的多,陈知楠提前来占了位置,就在露天坝里,黑色落地风扇正对他们。
“点的鸳鸯。”陈知楠说。
这里只有迟雾不吃辣。
迟雾坐下,“谢谢。”
陈知楠合上手里的菜单,就近递给身侧的董尚熙, “别谢我,要谢就谢老谢, 他叮嘱我点的鸳鸯。”他“啧”了声,“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体贴。”
风扇将隔壁桌的烟雾吹过来, 迟雾眼睛被熏了下。
董尚熙和荀瑶点完菜将菜单递给她,迟雾只加了一份贡菜便拿起单子交给服务员。等待上菜的间隙, 陈知楠说起上次的滑雪之旅。
“我看了下日子,跨年那天去正好,上面有活动,晚上看完晚会第二天去滑雪,再慢悠悠回来。”董尚熙说。
陈知楠没意见,“可以,不过老谢不去了。”
董尚熙:“怎么回事?”
陈知楠耸肩,“不清楚,他说他有事,等会他到了你们问他。”
荀瑶单手撑脸,“迟雾不去,谢淮京也不去,就我们三个去有点无聊吧?”
董尚熙点头,“是有点。”她看向迟雾,“迟雾去吧,元旦都放假了,我们一起跨个年,人多热闹。”
荀瑶也加入劝说行列,“对,我们一起跨年,你不想滑雪的话可以在房间里休息。”
陈知楠给迟雾倒了杯水,“滑雪场老板是我朋友,给我们优惠价和前排观众席座位,一共五张,不去浪费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迟雾有些难以推脱,但她知道出去玩就意味着用钱,还是大花销。
“我很怕冷,怕上去就感冒你们还得照顾我。”迟雾歉意笑笑,“你们玩得开心,多给我拍两张照片。”
听她这么说董尚熙也没再勉强,这个话题被揭盖过去。
点的菜上来,除了贡菜和南瓜其他都是荤菜,陈知楠将黄喉和耗儿鱼下锅,把其中一碗毛肚放在迟雾面前。董尚熙看了眼时间,“谢淮京怎么还没来?从他家过来要不了这么久啊。”
陈知楠将空的盘子叠在一起,“应该快了。”
迟雾将素菜放进清汤锅里,发现桌上没有调味盐,起身去前台拿,回来时看见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路边,后排座的门推开,谢淮京从车上下来。
他抬眼,与她隔着距离对视。
谢淮京穿了一件带帽卫衣,两条带子自然垂在身前,刘海有些乱,眼皮恹恹的像是没睡醒。
迟雾朝外走,他往里来,像是经年不见终于在此刻重逢。
桌子是正方形的,四人一人占据了一方,只有迟雾旁边多摆了一幅碗筷。
“你终于来了,再不来只能喝汤了。”陈知楠说。
迟雾将调味盐递给荀瑶,在谢淮京走近时隐隐闻到消毒水味道,她怔了怔,再想仔细闻时只有火锅辣油味道。
两个锅都已经涨开,迟雾伸筷子去夹南瓜,左侧另一双筷子同时伸出,筷子在空中相撞,迟雾正要收回另一双快一步拿开。
谢淮京放下筷子,轻笑一声,“你先来。”
“谢谢。”迟雾说。
她夹了块南瓜放在碗里,余光看见谢淮京夹了块毛肚烫,边烫边跟陈知楠说话。
“你跨年什么事?你和迟雾都不来,我们这个滑雪活动越来越无趣了。”陈知楠说。
谢淮京从锅里将毛肚夹出,语气透着漫不经心,“不喜欢滑。”
迟雾眼睫轻颤,默默咬了口南瓜。
陈知楠并未放弃,“不喜欢滑没事,主打的就是一个团结,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董尚熙反驳,“谁跟你是一家人?”
陈知楠,“饶京大家庭,有问题吗?”
荀瑶认可的点头,“没毛病。”
董尚熙:“倒也是。”
谢淮京拎起手边的水壶,往她杯里加茶,自然得仿佛做了无数次。三双目光齐齐朝她看来,带着探究和“哦~”的意味。
谢淮京放下水壶,这才回答陈知楠的话,“到时候再说。”
距离跨年还有一个月,不急这一天两天。
吃得差不多时,迟雾起身去洗手间,出来时顺带去结账。
“已经有人付过了。”
迟雾有些怔然,老板指了指台阶下站着的人,“他付过了。”
谢淮京点了支烟,其他三人已经不见。烟雾被风扇吹散,他单手揣兜,“他们去买东西,让我们先回去。”
迟雾“哦”了声,步下台阶时问,“饭钱多少?我转给你。”
话落,谢淮京忽地笑了声。
“迟雾。”
“嗯?”
谢淮京停下。
迟雾今天穿了件黑色短款外套,扣子设计是半Y形,领口周围镶嵌着细白边,在路灯下亮晶晶的。散落的发丝贴着脸颊,似觉得不舒服她将其勾至脑后,左边耳垂有一颗小小的痣。
谢淮京喉咙莫名有些痒,将手里的水喝掉大半,堵在胸口的话窜了出来,“真这么不想见到我?”
迟雾心下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回答,“不是。”
谢淮京眉头舒了几分,追问:“那是什么?”
迟雾学着他的样子不答反问:“那你呢?想见我还是不想?现在又有多少讨厌我?”
谢淮京薄唇抿直,没回答她的问题。
迟雾并不意外的笑了下,眼底有淡淡失落,“谢淮京,你到底想怎样呢?”
觉得她吊着他,所以不想看见她,但等她刻意避开了他却有些不高兴。所以谢淮京,你到底想要她怎么样?
谢淮京好似被这个问题问住,烟灰被风吹得四处飘落,衣服贴着脊背有些刺痛。他猛地抽了几口烟,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沉闷,喇叭声按得让人有些心烦。
迟雾看着他,渐渐的心里的那点希望之火熄灭,转身,“走吧,回学校了。”
回学校的路上很沉默,迟雾走得稍快,但谢淮京自始至终都保持一步距离,到八角亭时,迟雾照例告别完就走。
刚走了几步。
“我没讨厌你。”
迟雾猛地停住,回身看他。
谢淮京还站在原地,手里的水瓶已经空掉,他看着她,声音好似揉着夜晚的风,“迟雾,我并不讨厌你,我厌的,是我自己。”
路灯在他头顶倾泻而下,谢淮京自嘲的笑笑,坦然接受自己讨厌自己的事实。他一个一个回答她的问题,“我不知道我想怎么样,但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也没有不想见到你。”
谢淮京不是话多的人,但现在一次性说了这么多,直面的回答她提出的问题。在说完这些后,他又笑了下,带着说不出的寂寥和孤绝,像是被遗在黑夜的弃子。
眼前的人与多年前那个坐在山头的身影重叠,迟雾心里的气和低落被抚平,她无法对这样的谢淮京再生气半点。
她朝他走去,“伸下手。”
谢淮京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掌心摊开,下一秒掌心多了颗淡粉色的水果糖。
“那天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脾气,我跟你道歉。”迟雾低声,“我也没有不想见到你,只是觉得你可能不想看见我。”
“没有不想看见你。”谢淮京重复了一遍,看着手里的糖,将其握在手里,“你之前—”
“什么?”
谢淮京薄唇动了动,到底是没问,“没什么,回去吧。”
迟雾点头,“再见。”
“嗯。”
目送女孩身影消失在视线,谢淮京转身朝男生宿舍走,紧紧握着那颗水果糖。
跟谢淮京解除误会,迟雾爬楼梯的步伐都轻松许多,推开宿舍门,童锦的床尾已经空了,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干净。
迟雾放下包,从书架里拿出上锁的日记本,夹在本子里的照片往后换了两页,黑色签字笔在格子中间落笔。刚写完将本子锁上,荀瑶和董尚熙便回来了。
“动作这么快。”董尚熙第一眼便看见空掉的床。
荀瑶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吃水果。”
“谢谢。”
给了水果本要走的荀瑶有扭头回来,歪头看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有啊。”迟雾找出抽屉里的水果刀,削皮,“你不开心吗?”
荀瑶想了想,“开心。”
董尚熙双手搭着上铺边沿,“以后我们就清静了。”
迟雾一口气将苹果的皮削完,荀瑶和董尚熙毫不客气的将削好的苹果拿去分了,又给了她一个。迟雾一边嚼着荀瑶喂来的苹果一边重新削皮。
削完第二个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迟雾用纸巾将水果刀擦拭干净后关上,拿起手机看。
是一张照片。
浅粉色的糖果放在一个盒子里,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种颜色,盒子也眼熟,是她上次放在他车上的。
她以为他已经扔了,没想到一直留到现在,里面的糖也一颗没动。
迟雾:【糖你没吃?】
谢淮京:【现在吃了。】
谢淮京:【很甜。】
迟雾心口猝不及防被这句话击中,像夏天的汽水往外冒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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