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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归雾

    忙忙碌碌大半年后, 迟雾和谢淮京迎来彼此重要的这天。

    婚礼举行地最后定在临江的户外草坪婚礼,确定婚礼地点时列举了好几个地方,选来选去还是觉得临江最好, 他们结缘的地方。

    爸爸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邻居来帮忙贴喜字挂灯笼。第二天谢淮京需要从市区来接她, 按照临江这边的习俗需要先请女方这边的亲戚去家里坐坐, 寓意家庭热闹和睦, 谢淮京全然遵守临江的习俗, 在临江买了一套三居室, 以最快的速度装修完成。

    婚礼前一天,造型团队和婚礼公司来到临江,老家住不下便安排在酒店。

    董尚熙和荀瑶是伴娘,提前赶来帮忙。

    “叔叔, 还有浆糊吗?门口还没贴。”荀瑶喊。

    爸爸放下手里的东西, “有有有, 我马上再弄。”

    荀瑶和董尚熙拿着喜字在原地等,朝在打气球的迟雾说,“叔叔真的好开心。”

    平常人嫁女儿虽也开心,但爸爸的开心有点不同,用陈叔叔的话说就是“比他自己当年结婚还高兴”。但高兴之余,迟雾不止一次看见爸爸一个人背着偷偷抹眼泪。

    贴好手里最后一张喜字, 迟雾笑说,“你结婚的时候叔叔阿姨也一样很开心。”

    荀瑶:“那倒是, 我妈让我今年必须带个男朋友回去,不然就让我从阳台上滚出去。”

    董尚熙接话:“让周清墨假扮你男友, 到时候红包你们俩平分。”

    荀瑶眼睛亮了一瞬,随后又摇头, “算了,男朋友有了下一步就是催结婚。”

    说到这个,董尚熙目光黯淡几分。

    迟雾和荀瑶对视一眼,两人会意,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

    爸爸端着刚熬好的浆糊出来,看着用石头砌成的房屋被喜庆的红色添上色彩,“小五,你跟我进来一下。”

    迟雾搁下手里的东西,跟着爸爸进屋。刚刚贴喜字的时候手上沾了浆糊,她扯了张纸巾擦掉,回头便看见爸爸从柜子里拿出红色的存折。

    “这个,你拿着。”

    他不习惯用银行卡,觉得小小的一张会丢,这个存折从她记事开始便有了。记载着每一笔大大小小的存入支出,从她的学费生活费,到后面她每个月往家里打的钱,他一笔没动过,全都攒起来了。

    “爸爸没什么本事,给不了太多的陪嫁嫁妆,这钱就当爸爸给你的陪嫁。”

    迟雾从他说第一句话就开始双眼发酸,“你别说这些,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

    尽管经济捉襟见肘,但从未让她挨过一顿饿,受过一次冻,原本背着她宽阔挺直的脊背,在与岁月和生活交手中被压弯,小时候她需要小跑才能追上的步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慢,从每天送她离开到每天盼望她回来。

    “我很幸运,成为你的女儿。”

    爸爸扯了张纸巾给她,红着眼眶取笑她,“多大个人了,明天就结婚了还动不动哭鼻子。”

    迟雾吸了吸鼻子,“多大不都是你女儿。”

    爸爸无可奈何,“你啊,跟你妈妈原来一模一样。”

    他极少提起妈妈,怕她难过,也怕他自己难过。

    “这个存折当初办理的时候,本来就是为你今天准备的,那个时候我跟你妈就商量,应该要给你存多少嫁妆合适,少了可被婆家看不起,你过去要看眼色,我们的女儿怎么能受委屈。”爸爸将存折递到她手里,回身拿出那张快要看不清的照片,“那天清晨她想吃粉,雾很大,白茫茫的一片,她觉得很好看,就给你取名叫迟雾。”

    在小的时候,迟雾曾好奇问过为什么自己小名叫小五,爸爸说是因为小时候她刚学会讲话还说不标准,乍一听就是迟五,后来便有了小五这个小名。

    爸爸看着柜子上已快看不清的照片,“一转眼,二十多年了。”

    迟雾眼眶通红的从爸爸房间出来,红色存折紧紧攥在手里。她去了妈妈的坟前,傍晚的风吹来,晚霞如课本里学过的火烧云,那个时候学朱自清的《背影》,总不理解为什么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作者哭了,到后来才明白,父亲转身的背影比世上任何离别都让人无能为力。

    你在长大,他在老去,再也追赶不上。

    跟妈妈说了会儿话,回去时接到谢淮京的电话。

    “喂。”

    谢淮京很敏锐察觉她声音的不对,“哭过了?”

    “来看了妈妈。”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忧,转移话题,“你呢?在干嘛?”

    “陈知楠他们几个要打牌,我陪着玩了两圈。”

    背景音还能听见陈知楠在喊“老谢,快点,明天就结婚了别腻歪了!”

    迟雾轻笑出声,“那你先去玩,我等会回去也要忙。”

    “不急。”谢淮京换了个更加安静的地方,笑意根本压不住,“老婆,明天我就来娶你了。”

    被他的好心情感染,迟雾站在路口,“想看晚霞吗?”

    “看。”

    几秒后,谢淮京收到微信消息。

    被火烧得通红的天空,一身天蓝色裙子的女孩伸手,视觉差看着伸手就能碰到天。

    【我把云彩摘下送你。】

    次日五点。

    迟雾被闹钟叫醒,用冷水洗脸强制让自己精神。

    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和领证前一晚一样,荀瑶和董尚熙陪她聊天,聊到不知道几点才终于入睡。化妆师已经来到家里,爸爸一大早起来准备了早饭。

    头一天的晚饭和出嫁当日早餐送亲队伍都要在女方这边。院子里坐满了人,三个女孩子换好衣服在屋里化妆做造型。

    “你说就我们俩,等会堵得住吗?”荀瑶问董尚熙。

    董尚熙划拉着手机,“陈知楠不敢造次。”

    荀瑶冲她竖起大拇指,“6.”

    穿着花童裙的小女孩带着花环直勾勾看着三人,“三位姐姐好好看啊。”

    小女孩脸上有些婴儿肥,圆溜溜的大眼特别可爱,嘴巴又甜,荀瑶和董尚熙特别喜欢她。

    “这是又想骗我生女儿系列。”荀瑶扭头看迟雾,“你们生个女儿,到时候我当干妈,给我干女儿买很多漂亮的裙子。”

    董尚熙涂着口红,“这个要看谢淮京的了,万一生个儿子你还当不当干妈?”

    “儿子也当啊,男孩女孩一律平等。”荀瑶整理自己的裙子,“主要是想过过当长辈的瘾。”

    迟雾被逗笑,搁在桌上的手机亮起。

    【老婆,我出发了。】

    等待新郎过来的时候,爸爸怕她们饿着端红豆糕进来,瞧见她穿着婚纱坐在床上,一句话没说又出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尚熙和荀瑶过去把门锁上,拎了两张凳子坐在门口,优哉游哉的磕瓜子,时不时逗两个小花童。

    “这动静,我差点以为地震了。”荀瑶说。

    外面吵吵闹闹一群人,有人试图撞门,但撞了一下就没制止。

    “老婆。”是谢淮京。

    迟雾想应,但接收到好姐妹的眼色选择闭口不严。

    红包络绎不绝从门缝往里塞,两个小孩捡得开心极了,等差不多了,荀瑶过去把门打开。

    乌泱泱的一群人,迟雾一眼就看见被众人簇拥其中的谢淮京。

    他一身黑色西装,西装将他身形完美勾勒,脖子上系着领结,眉眼清俊,整个人矜贵卓越。无数人的声音中,他们似只能看见彼此,在对方眼里找到自己。

    “哎,门是让你们进了,但带走新娘可没这么容易。”荀瑶拦住要上前的谢淮京。

    谢淮京当真停住,“还有什么?”

    董尚熙小臂搭着椅子扶手,“找鞋子啊,新娘没有鞋子怎么走。”

    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一时间伴郎团开始在屋里开启地毯式搜索,但找遍了都没有,谢淮京扫了屋内一眼,将目光落在床上的迟雾上。房间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空调上,床底,柜子下面都被找过了,只有迟雾周围没翻找,当然其他人也不会那么没分寸去动新娘。

    眼看谢淮京朝迟雾走去,荀瑶面色变了变。

    “老婆,到我怀里来坐。”

    话落,迟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淮京打横抱起,她小小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住他脖颈。

    没了婚纱遮挡,喜鞋映入众人眼帘。

    “我还以为你们藏得多高级。”周溢之说。

    董尚熙瞪他一眼,“你懂什么,有时候想要的就在面前,东张西望是没有结果的。”

    陈知楠面色一怔。

    在众人注视下,谢淮京将鞋子给迟雾穿上,拇指摩挲她光洁白皙的脚背,在脚踝处落下一吻,“老婆,我们结婚去了。”

    迟雾灿然一笑,“好。”

    他重新将她抱起,小心翼翼放进婚车后排,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

    婚礼举行时,迟雾挽着爸爸的胳膊,看着在另一头的人。

    脚下和两侧全是碎冰蓝,音乐放着他求婚时唱的那首《一生爱你一个》,她和爸爸缓缓往前走着,与此同时谢淮京也在朝他们走来。

    花铺开的走廊不长,两人在道路途中相遇。

    谢淮京长身玉立,嗓音如山涧流淌的泉水,清冽悦耳,“这一生,我们都是彼此奔赴。”

    不管是恋爱,婚姻,还是以后。

    他们从不是谁单方面朝谁走,是两人携手并进,永不落下对方。

    迟雾眉眼温柔的看他,笑回:“同进同退。”

    谢淮京转而又对爸爸道:“爸,您放心,不管多少年我都一如既往爱小五,珍视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爸爸声音哽咽,连连说了几个好,颤抖着手将迟雾交给谢淮京,“要和和睦睦的,好好的。”

    他说不来什么长篇大论,只希望两人婚姻和睦,无病无灾。

    “我们会的。”

    谢淮京握住迟雾的手,柔声,“老婆,我们走吧。”

    他们携手朝着尽头走去,捧着圣经的神父笑容温和,一字一句宣读誓言。

    “迟雾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谢淮京先生,从此以后不管生、老、病、死,贫穷或富有,都始终爱他,尊重他,至死不渝?”

    迟雾迎上谢淮京的眼:“我愿意。”

    神父又转而问谢淮京,谢淮京自始自终都看着她,郑重而坚定,“我愿意。”

    在蓝天白云,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他们互相宣誓,许诺,钻戒缓缓推入两人无名指。推到底的那刻,谢淮京眼底翻滚汹涌的波涛。

    是终于梦想成真。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神父说。

    谢淮京掀起头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感谢那一年的我,遇到那一年的你。”

    我感谢那一年江南的风,让我遇到你。

    头纱被抛起,江边的风吹着它飘飘荡荡迟迟无法落地,谢淮京搂住她腰,低头吻下来。

    有人起哄,有人喊着“亲五分钟”,也有人让所有机位全都围着拍。

    涨潮时大雾四起,归潮终会相遇。

    —

    婚礼仪式结束,迟雾和谢淮京回房间换敬酒服。来的宾客很多,谢家商场上的合作伙伴,和谢家熟络的世家都来了,安华溪和谢正明也在。

    不论关上门闹得多么难堪,表面功夫仍然做足。

    迟雾和谢淮京端着酒杯过去时,安华溪正和另外两位太太聊天,瞧见他们过来先后笑着祝福。

    “儿媳妇这么漂亮又有能力,华溪你真的是好大福气,难怪连子矜都拒绝了。”

    安华溪笑了笑,“年轻人两情相悦,我总不能棒打鸳鸯,子矜跟我们家还是差了点缘分。”

    谢淮京眉眼隐隐有不耐,声音清淡,“各位慢用。”

    敬完酒,流程便算划上句号。有些人赶着回去,谢淮京安排车送,忙碌到下午四点才终于有时间歇息。

    楼上有留给他们的休息室。

    谢淮京关上门,“累了?”

    迟雾将高跟鞋脱掉,“嗯,脚酸,”

    她不太习惯穿高跟鞋,脚后跟红了一圈。

    “辛苦我老婆了。”谢淮京将她脚放在掌心,“我揉揉。”

    他力道恰到好处,拇指与食指捏着脚踝周围,贴心的将她小腿一起,肌肉给按压放松,全身细胞都好似被松弛。

    “你什么时候学的?”

    谢淮京俯身:“前段时间看了个养生节目。”

    临江这边习俗,在结婚前一周双方不能见面。迟雾想起好几次两人打视频时的确听见一些中医讲解穴位,她当时以为是随便放着的。

    她仰脸,明知故问,“看那个做什么?”

    谢淮京给她捏肩膀,顺从的接话,“当然是伺候老婆。”

    按摩未持续太久,谢淮京与她一起躺下休息。昨晚本就没睡多少,又累了一天,迟雾靠在他怀里没多久便进入梦乡,谢淮京拥着她入眠,半小时后再次惊醒,确认身边人的存在。

    晚上,陈知楠几个嚷嚷着闹洞房,但谢淮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等把所有人都送走后,爸爸也回了在临江的住所。

    他们今晚要入住新家。

    新家距离她原来租的房子两条街,这还是迟雾第一次过来,钥匙开锁,朱红色的门缓缓打开。

    不是预料中的一片黑暗,房屋四周被无数暖色小灯点亮,形状皆是五角星,在客厅的中间,半人大的星星悬在空中,伴随“沙沙”滑动声,浑身雪白的机器人走来,四十五度俯身—

    “欢迎回家,我的爱人。”

    声音是谢淮京的!

    机器人站直,脑袋上的面板自动载入什么东西,片刻后,屋内灯光变了颜色,天空蓝。

    “谢太太。”谢淮京左手负在身后,弯腰,伸手邀请,“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迟雾还没搞明白眼前的一切,但对上谢淮京深情的眼根本无法拒绝,递出自己的手,“跳什么?”

    “什么都行。”

    蓝色投映瓷砖,机器人放着钢琴曲,随着他们移动天花板忽然亮起,头顶星辰,脚踩大海。

    他们在海面起舞,严格来说不算起舞,谢淮京单方面搂着她,额头抵着她的,“你送我云彩,我送你星辰大海。”

    要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

    感动,激动,喜悦这些词都显得单薄而匮乏,星星在眨眼,流星从指尖飞过落入大海。

    “好爱你啊。”

    谢淮京轻笑,顺着她的话追问,“有多爱?”

    迟雾勾住他脖子,“和你爱我一样爱。”

    他偏头亲她,“我给你卸妆。”

    “你会吗?”

    他抱着她朝卧室走,“你教我。”

    再无任何禁制,卸完妆迟雾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两人衣服混乱丢在地上,缠在一起,水雾模糊视线,让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余耳边喘息与肌肤相贴的温度。

    他如在大海找寻多年的旅人,终于得见梦寐以求的珍宝,寸寸怜惜处处观察,珍珠在光线下晶莹透亮,他爱不释手,却又不断施压。

    情到深处,谢淮京在她耳边轻喃:“老婆,我爱你。”

    迟雾与他十指相扣,戒指璀璨夺目,“我也是。”

    第二天迟雾醒来时浑身酸疼,昨晚记忆纷至沓来。屋内被收拾过,干干净净与昨晚凌乱疯狂全然不同。

    迟雾试图翻身,腰还是酸,身旁火炉贴过来。

    “还疼?”

    迟雾睨他一眼,难得有了脾气,“你说呢?”

    谢淮京将人搂进怀里哄,“我的错,实在忍不住。”

    迟雾靠在他胸膛小憩,任凭他给自己按摩,但按着按着路线开始不对,迟雾真的火了,“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不动不动。”他哪敢再动,不然今晚恐怕都进不了屋。“饿不饿?我买了粥。”

    迟雾眼皮恹恹,“吃不下。”

    “吃一点,都快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怪我?”

    “怪我。”

    说是不吃,谢淮京怕她饿得胃疼哄着吃了几口,实在太累吃完迟雾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晚上,身侧没人,机器人睁着两只大眼睛站在门口,瞧她起来给在书房的人传达。

    “五级消息,老婆大人醒了。”

    迟雾有些新鲜,“什么是五级消息?”

    谢淮京关上门,找了衣服睡衣给她穿上,“重要程度模拟,由轻到重,一到十。”

    “十级是你生气,一级是你皱眉。”

    迟雾咂舌,“你分这么详细?”

    谢淮京俯身抱她去洗漱,“当然,你是最重要的。”

    “它叫什么名字?”

    “我叫念念,今年三岁,是个男孩子。”机器人自动介绍,“名字是爸爸给我取的,因为他思念妈妈。”

    三岁。

    那就是在他们分开后的第二年。

    知她想问什么,谢淮京主动解答,“最开始我是想研究全新的助听器,我也没那么大爱,需要考虑每个人的需求,只是想着,这个对叔叔会有帮助,你会开心。”

    “但研发失败了很多次,我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时看见商场门口的人形娃娃,迈着不方便的体型缓慢前进给周围的人发传单,我记起每次你经过都是接,然后跟人说谢谢,你说这样能给他们一起鼓励,减轻他们工作的难度,念念就是第一个研发品。”

    团队研发成功后,为了测试可不可行,他带回来进行了一系列模拟,直到有次他应酬完回来躺在沙发上睡着,睁眼看见念念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那一刻,我有点恍惚,好似看见原来你静静坐在我身边时。”谢淮京摸了摸念念的脑壳,“加上那段时间独居老人意外身亡的消息,我才改变了研究方向。”

    作为最早一批研发的机器人,念念外形有些老旧,听完谢淮京的话面板出现一段波纹,随后传出谢淮京的声音。

    “过年了,你妈妈还没回来。”

    “我好想她。”

    “妈妈回来了,但是好像已经结婚了,她不要我了。”

    “妈妈过得不好,我们去把妈妈抢回来好不好?”

    “迟小五,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五年,是相爱的第五年,未来的每一个十五年,我们都一起过。”

    “”

    他俨然将念念当成倾诉对象,将这几年的话全都说与它听,念念将听到的话尽数载入芯片。

    最后的最后。

    “迟小五,你好吗?”

    迟雾仰头看他,给出迟了几年的回答,“我很好。”

    第92章 归雾

    在失去她的夜里, 谢淮京日复一日的给她发消息,尽管每次都是红色感叹号。将那些埋在心里无处诉说的思念和无助与这个承载他初衷的机器人分享。

    如今,心念的人站在他面前, 轻得温柔的声音在谢淮京心里落地、生根。

    “妈妈笑起来跟爸爸形容的一样。”念念说。

    迟雾好奇, “他怎么形容我的?”

    念念歪了歪头, 面板重新浮现波纹, 似在认真回想, “笑起来眼睛好像天上的月牙, 像花一样, 像森林走失的精灵,哎呀,反正很多啦。”

    迟雾惊了,“它这是在撒娇不耐烦吗?”

    谢淮京拧了下念念头上的天线, 念念发出加载的声音, 两只小胖手试图去摸自己脑壳, 但手太短够不到。

    “怎么跟妈妈说话的?”谢淮京说。

    “妈妈,我错了。”念念低头,认错态度良好,委屈又可爱。

    迟雾被萌到,摸了摸它头,“你别凶它, 把它吓到了。”

    念念见风使舵:“就是!爸爸好凶。”

    谢淮京:????

    迟雾被它逗笑,念念趁机伸出自己的小胖爪, 它的手色彩略微暗淡,初代材质早已比不上不断升级优化后的智能AI。

    瞧着自己老婆牵着念念离开,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气笑了。

    迟雾是真的喜欢念念, 喜欢到谢淮京洗完澡出来时就看见一人一AI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被AI抢走老婆全部注意力,谢淮京有些不爽。

    “你看得懂电视吗?”他语气嫌弃,“脑子能处理那些剧情吗?”

    念念很机械的看他一眼,切换到谢淮京的声线,“你别管。”

    谢淮京:“”

    他单手拎着毛巾,揪着念念耳朵很随意的把它扔到单人沙发,念念体型跟六七岁孩童差不多,被这么一丢在沙发上倒得四仰八叉,但很快爬起来,面板切换着程序,没等它切换出来,谢淮京摁住它头顶开关。

    强制休眠。

    “跟我犟。”他话里透着得意。

    迟雾目睹一人一机“争斗”,体会到男人的幼稚,“你干嘛把它关了?”

    耳边得了清净,谢淮京如愿在老婆身边坐下,“太吵。”

    “很热闹啊。”迟雾挽着他胳膊,“这些年只有它陪在你身边,我想多知道你这几年的事。”

    谢淮京微抿的唇弯了弯,“不用问它,想知道什么?”

    他刚洗过澡,刘海随意搭在额前,黑眸深邃,五官立体,灯光笼罩下清隽冷然,像极在机场重逢时。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饶京机场重逢那天?”

    谢淮京偏头看她,“记得。”他补充,“那天我知道你要来。”

    确切的说,从一开始选择跟远晨合作,他就抱着会不会见到她的念头,远晨还在经营摸索阶段,陈实甫又对他们家有恩情,合同出了问题按照迟雾的性格,不会不管。

    “万一我没时间呢?”

    “那我就等。”他嗓音轻柔,“等你什么时候有空,等我们相见。”

    反正已经等了四年,他总能等到她。

    迟雾心尖一颤,原来她以为的因缘际会,都是他准备已久。

    “谢淮京。”

    “嗯?”

    她靠着他肩膀,“就是叫叫你。”

    谢淮京轻笑,揽着她享受属于他们婚后的第一个夜晚

    他们的蜜月之行是谢淮京安排的,原本迟雾是打算在国内选地方旅游,但谢淮京说自己有一套完整计划,迟雾便不再看攻略,把蜜月的主动权交给他。

    他们直接从临江出发,乘坐自家的航班。

    谢淮京去托运行李,迟雾去办理登机牌,人工办理处人很多,她选了稍微人少点的自助办理。队伍缓慢前行着,她手里捏着两人身份证,有拖着行李箱匆匆奔跑的人经过,箱轮在地面应急灯撞了一下,眼看箱子往自己这边歪,迟雾后退半步躲开。

    后背抵上温热胸膛,骨节分明的手控制住失去控制的箱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T恤的女生连连道歉,“我这个轮子有点问题。”

    “没事。”迟雾笑说。

    谢淮京松开栏杆,女生又说了句“不好意思”拉着箱子朝行李托运处跑。

    队伍还在前进,迟雾抬头便见谢淮京一直看自己,眼里压着情绪。

    “怎么这么看着我?”

    谢淮京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没什么,只是在想以前你是不是也跟她一样,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满机场跑,一路上不断跟人说不好意思,谢谢。”

    迟雾另一只手抱着他小臂,“其实还好,只有第一年到饶京上学时拎着两个大袋子比较困难,之前念书爸爸都会把我送到学校,后来把我送到机场,还算轻松。”

    恰好到他们,将两张身份证轮流识别打印出登机牌,迟雾挽着他,“现在有你,更轻松了。”

    谢淮京笑了声,与她十指相扣,“嗯,以后谢太太只管享受。”

    —

    他们的目的地是泰国苏梅岛,要从曼谷转机。

    到曼谷时已经下午,找到自己位置坐下,迟雾将窗口的遮阳板打开,“每次说起曼谷,我都想到小学的一篇课文。”

    谢淮京温声:“曼谷的小象?”

    “嗯,我还没见过大象。”

    谢淮京眼眸微动,“会见到的。”

    迟雾对这次蜜月旅行很期待,属于他们两人的第一次出游。

    泰国和国内有一个小时时差,下飞机时苏梅岛已经晚上,坐了九个多小时的飞机人已经疲惫,前往酒店的路上迟雾连打了几个呵欠。

    谢淮京定的渣汶海滩花园度假村,泰式与现代风格融合,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说是酒店更像是自己在这里的小居。他们房间在二楼,窗外就是泳池,有人躺在一侧休息,有说英语的,也有说韩语,国语的。远处酒吧亮着吧,有歌手唱着泰语歌,虽听不懂但旋律很好听。

    夜幕低垂,这里是极佳的观赏地。

    “谢淮京。”她喊身后拎着行李箱的人,“快来看,好漂亮。”

    谢淮京过来,从身后搂住她,“喜欢吗?”

    “喜欢。”

    她喜欢就是最好的反馈,谢淮京吻着她脖颈,吻带着苏梅岛空气里的潮润,激得迟雾浑身一阵颤酥。

    “别在这儿~”迟雾偏头躲着,但这样更将整个脖颈露出,“对面有人。”

    谢淮京舌尖舔舐她颈窝,“我帮你洗澡?”

    “不用,我自己洗。”迟雾赶紧拒绝。

    谢淮京哼笑,“那你帮我洗。”

    “”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是不是换了地方,这一晚两人都有点激动,摆在床尾的两只天鹅早就被扔到地上,谢淮京扣着她的腰用力,位置交换。

    他咬她耳朵,“乖老婆,自己动。”

    苏梅岛紫外线强盛,第二天出门时迟雾将自己过得严严实实。

    “我们去哪儿?”

    谢淮京给她撑伞,“出海。”

    苏梅岛的海与天空同色,海水拍打沙滩,预约的快艇在岸边等候。

    迟雾眺望看不到尽头的大海,“你会游泳吗?”

    谢淮京给她穿着救生衣,闻言笑答:“当然。”牵着她上船,“放心,不会有事。”

    两人坐稳后便出发。

    海水在脚下荡漾拨开,迟雾看了眼有些晕,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海水。

    冰冰凉凉,带着阳光和湿咸。月牙海滩很快看不见,两侧礁石岩壁,椰树成林,旁边有东西游过,迟雾被吓了一跳。

    谢淮京揽她肩,“是海豚。”

    随着他话落,前面海域有海豚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半圆落入大海,紧接着第二只也跃出海面。

    “哇!”

    迟雾完全被吸引,知道海豚不会伤人原先的害怕早已荡然无存,有海豚顺着船右侧游行,有一只冒出头来。迟雾有点想摸,但又怕惹怒它。

    “小五,看我。”

    迟雾扭头,谢淮京手机摄像头对准,抓拍下她与海豚合影。

    “我看看。”她开心溢于言表,“帮我多拍几张,发给爸爸看。”

    谢淮京掐了把她的脸,“好。”

    出海不能走太远,到了目的地便折返。他们出门的晚,返程时已经傍晚,晚霞漂亮得如油画。迟雾意犹未尽,光脚踩在沙滩上,湿沥沥的沙淹没脚背,随着抬起又落下,海水没过脚踝,她望向身边牵手的人。

    “谢淮京。”

    谢淮京转头,下一秒脸上被甩了海水。

    “给你洗个脸。”她笑盈盈的。

    谢淮京抹了把脸,松开她的手就往海边走。迟雾见状赶紧跑,谢淮京在后面追,边追边将手里的水洒向她,迟雾不服输,干脆站定双手捧水往他身上泼,谢淮京不甘示弱。

    “你让让我!”

    谢淮京义正言辞,“打水仗上无夫妻。”

    迟雾闭着眼,一股脑的朝他泼水,打不过了就跑,跑两步停下又泼,沙滩留下他们奔跑的脚印,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椰树林只闻他们开欢乐的笑声。

    玩得累了,两人坐在边的草地。彼此浑身湿透,看上去有些狼狈。

    迟雾看了谢淮京一眼,笑着将他头上的海草拿下,“我赢了。”

    谢淮京眉梢轻抬,“我们五五开,怎么就是你赢了?”

    迟雾示意他看手里的海草,“我在你身上留的战利品,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谢淮京:“你确定?”

    迟雾本来挺确定,见他这么成竹在胸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确认没有东西,“确定啊。”

    “行。”谢淮京挽高袖子,“迟大律师,我申请三局两胜。”

    “迟大律师驳回你的申请。”

    “审判都能上诉呢,迟大律师这都不准?”

    “对啊。”迟雾把海草丢掉,“这位公民,你有意见吗?”

    “有。”

    “有也驳回。”

    “我反对。”

    “反对无效。”

    “”

    两人跟小时候玩反弹游戏似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两人全身湿透还未吃饭,结束这反弹游戏返回酒店。

    沿着沙滩走了两步,迟雾停住,“我不想走,你背我。”

    谢淮京眉眼尽是笑意,到她面前蹲下,“是,老婆大人。”

    第93章 归雾

    迟雾鞋子脱下拎在手里, 往后走了两步小跑过来,谢淮京好笑的看她过来,在她快到跟前时起身。

    “哎?”迟雾险险停住, “你干嘛?”

    “这个上背姿势不新鲜。”他走近, “老公给你看个新鲜的。”

    话落, 迟雾忽然被拦腰抱起, 下半身往后甩, 扣着她腰的手松力, 整个人往下滑, 到合适高度停下,腿弯被勾住。

    “新鲜吗?”

    迟雾勾着他脖颈往上挪了挪,实话实说,“新鲜, 但危险。”

    谢淮京挠了下她腿弯软肉, “放心, 不会把你摔到。”

    迟雾:“沙滩上应该摔得不疼?”

    谢淮京:“那也舍不得。”

    海岸如课本里的波浪线,碧蓝色的海倒映夜空的满天星辰,前面有人在沙滩玩焰火,热热闹闹说着他们听得懂听不懂的话。异国他乡的海边夜晚,谢淮京背着她沿着海水冲刷的临界点朝有光地方前进。

    他背宽阔极富安全感,岸边光影落在他脸上, 尘硝的烟火又浪漫美好。

    美好得想说点什么。

    “谢淮京。”

    “嗯?”

    她贴近他耳朵:“我爱你。”

    谢淮京声音清越,“我知道。”

    他说:“我更爱你。”

    这个也要争个高低。

    迟雾揪了揪他身前的衣服, 将头枕在他肩膀,只是嘴角笑止也止不住。

    距离他们住的地方有段距离, 两人默契的没有着急,途径玩耍的人群时不免有人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热情的当地人用泰语跟谢淮京说话,邀请他们一起玩,迟雾正想着怎么礼貌准确表达不用时,就听谢淮京用泰语回答。

    对方看着迟雾了然一笑,双手合十转身离开。

    迟雾:“你会说泰语?”

    “小时候学过一些。”谢淮京继续往前走,想到什么低笑了声,“小时候觉得没用不喜欢的东西,现在派上用场。”

    谢正明和安华溪虽并不在意他,但作为继承人应该受的教育半点不落,几乎从记事开始他就要学很多东西,当时谢正明淡淡看他一眼。

    “你可以用不到,但你要会。”

    迟雾勾着他脖颈的手收紧,不吝夸奖,“厉害。”她又补充,“不过打水仗还是我赢了。”

    谢淮京弯唇,把她往上颠了颠,“下次我们再一决高下,迟大律师。”

    迟大律师很大方的应战:“可以,给你个机会。”

    迟大律师又问:“你们刚在说什么?”

    “他邀请我们观看酒吧表演。”他说,“我说我得伺候老婆,他就走了。”

    迟雾:“酒吧人妖表演?”

    “大概。”

    “”

    夜晚苏梅岛下了一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清晨,迟雾推开窗外面一片生机盎然,屋檐下有一株植被被压弯了腰,酒店工作人员正在做清换。

    “我们今天去哪儿?”迟雾问。

    谢淮京轻松将租来的车子驶出位置,“大象保护营。”

    原生态的大象保护营,到门口迟雾就听见大象的叫声,雄壮的大象站在草地前,有游客在投食拍照,蒲扇大的耳朵一动一动。

    工作人员带他们进去,讲解了保护营和与大象相处的注意事项,还未说完一只小象迈着欢快步伐过来,脑袋亲昵的拱了拱工作人员后背,象鼻呈拱桥抬起,发出脆脆的声音。

    “它在跟我们打招呼。”谢淮京翻译工作人员的话。

    迟雾挽着他的手,“我可以摸一下它吗?”

    谢淮京:“可以。”

    她试探的伸手,小象似察觉她的意图鼻子往她这边拱了拱,呼出的气息落在迟雾手背,她猛地收回来,询问地看向谢淮京。

    平常冷静理智的姑娘鹿眼亮晶晶望着自己,眼里写着兴奋和好奇。谢淮京被她看得心跟要化的棉花糖一样,握着她的手再次伸出去,“没事,它不会伤害你,让它感受到你的友好。”

    她再伸手的同时小象也重新将鼻子拱过来。

    谢淮京:“手指张开,掌心往上,把食物放在手里。”

    迟雾依言把香蕉放在掌心,小象鼻子在香蕉上嗅了嗅,鼻子从她手心卷起香蕉放进嘴里,一根觉得不够它又再次探出鼻子。

    “现在掌心朝下,轻轻地,一点点的碰到它鼻子。”

    迟雾一一照做。

    大象本就是温顺的动物,很快迟雾已经能摸到它的头,与此同时另一侧过来大一倍的大象,似乎是小象的妈妈,母子一左一右站在迟雾身侧,齐齐用鼻子轻蹭她脸颊。

    迟雾脸有些痒,开心的往后躲了躲,没躲开。

    谢淮京站在几步外,单手揣兜看自己老婆。她的高兴肉眼可见,偶尔会喊他,跟他说“它耳朵动了”亦或是“它们在喝水。”,可爱得不行。

    大象母子喝水时将水溅到她身上,她往后退了几步到他身边。

    “开心吗?”

    “开心!”她点头,“很开心。”

    谢淮京眉眼揉着笑,抬手将她头上的草屑摘去,“再玩会我们就走?”

    “好。”

    跟大象又待了一阵,迟雾才和谢淮京离开保护营。回去的路上迟雾还意犹未尽说着刚刚跟大象的相处,手里攥着保护营赠送的小礼物。

    “这么开心?”

    “嗯。”迟雾应,“一半是因为见到了大象,更多是因为这是你为我安排的。”

    谢淮京无声笑,“你开心比什么都值得。”

    他们在苏梅岛待了三天,第四天出发前往从苏梅岛飞伦敦的航班。

    时隔几年再次走出希斯罗机场,迟雾有些恍然。伦敦更加繁华,泰晤士河畔的咖啡馆传来手风琴的演奏声,伦敦之眼与大本钟遥遥相望,游轮穿过塔桥,以另一种视角游览这种金融城市。

    两人站在甲板,河风吹动裙摆,迟雾看着两侧璀璨辉煌的建筑,“怎么想来伦敦?”

    谢淮京撑着甲板栏杆,眺望远处的伦敦大学,“来弥补之前的遗憾。”

    轮船观景结束,靠岸时谢淮京先下去再接她,转过两条街,映入眼帘的街道十分熟悉。

    几乎是立刻,她明白要弥补的遗憾是什么。

    回身,落后两步的谢淮京手捧碎冰蓝,缓步朝她走来。他穿得跟那天一样,手里的花包得也跟那天一样,这次他不会再转身。

    伦敦之眼在他身后泛着漂亮的光,两侧灯光如为他铺展开的红毯。

    他走到她面前,“迟雾,我来找你了。”

    迟到的话落进耳朵,迟雾眼眶忽然有些发烫。

    “我现在经济自由了,正在一点点脱离家里的束缚,我们的一年之约已经倒计时,我会争取快一点,快一点到你身边。”谢淮京嗓音低低沉沉,“可不可以再耐心等我一下,别放开我。”

    “你不在的饶京,我无处容身。”

    河畔的风呼呼刮过脸颊,迟雾看见那个准备了一系列话的人,由满心欢喜到希望落空,揣了几千公里的炙热被瞬间浇灭。

    早已疯涨的爱意无处可藏,却不得不藏,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将未宣之于口的情感一遍一遍摊开合上。

    迟雾抬手。

    如时空拉扯交叠,几年前她也如这般接过他的花。

    她看着他,“在伦敦的日子其实不太好。”

    谢淮京拥她入怀,“我知道。”

    背井离乡的孤独,她曾无数次被人潮拥挤在外,曾受到一些不善意的排挤,也曾看着晦涩困难的资料感到无力。

    她很怕自己学得不好,怕只能止步于此。

    但并不愿就此妥协认输,挣扎着爬起来,昂首挺胸从伦敦大学走出去。

    “那几年,我也很想你。”

    谢淮京将她拥得更紧,迟雾脸贴着温热胸膛,捧花的手环上他的腰。

    伦敦有他了

    他们的蜜月之行最后一站是冰岛,有着“冰火之国”的国家。

    冰岛温差很大,一下飞机迟雾就被冻得瑟瑟发抖,太阳好似穿不透云层,风一吹迟雾再次感觉自己穿少了。

    “这么冷,我们再去冰川会有问题的。”她说。

    谢淮京牵着她朝目的地走,“不会。”

    广袤无垠的草原,强劲的风似要将小草连根拔起,再远处,停着一辆直升机。

    “我们坐这个去?”迟雾震惊的瞪大双眼。

    谢淮京颔首,“俯视这片王国。”

    迟雾想过很多出行旅游的方式,但万万没想到最后一站是直升机。缓慢地带着试探的迈上直升机,待他们坐稳戴上耳机,头顶螺旋桨开始转动。

    迟雾紧张又带有兴奋的靠着谢淮京,双手死死拽住他胳膊,“我怕。”

    谢淮京环着她腰,“放松,就当做正常坐飞机。”

    直升机离地,迟雾拽着的手更紧,虽害怕但还是忍不住想看。与地面距离拉开,直升机沿着岛屿上空还是飞行,草地在视线慢慢变远,变小,紧接着是一片冰川。

    适才还白昼的天在进入冰川后骤变黑夜,一座座冰川相连,融化的雪面漂浮无数碎冰,如一座座与世隔绝的岛屿。远处天空红绿相贴,如雷暴云的云朵随着极光缓缓流动。

    极光与冰川,是天空和大地独有的浪漫。

    眼前的震撼,美景已然不能用词汇描述,如何斟选都不达三分。从你眼前流过,自你脚下淌过,相机记录下的风景远赶不上双眼。

    谢淮京调整耳机麦的位置,清润疏朗声音夹杂无线电“滋滋啦啦”声音落入耳朵。

    极光之下,冰川之上。

    他一字一句深情温柔:“山川河流,日落破晓,我们携手看遍。”

    第94章 归雾

    黢黑如墨的眸带笑, 极光与星辰落在他眼底。谢淮京说完食指轻点耳麦,“滋滋啦啦”声音再次传来,眉梢轻扬, 如年少时肆意张扬。

    如果有比极光冰川更好看的, 那就是眼里满满都是她的谢淮京。

    迟雾抬手, 手指轻轻敲击几下耳麦。

    两人相视一笑, 掌心相贴牢牢紧握。

    直升机沿着冰川转了一圈后回到起点, 迟雾和谢淮京手牵手离开, 因为太冷她大半张脸都藏在围脖下。

    “我好开心, 比见到大象那天还开心,”迟雾步伐轻快,“起点这么高,把我以后的期待值拉得更高了怎么办??

    谢淮京捏了下她后颈软肉, 目光温柔, “多高?”风很大, 长臂一揽把她拥入怀里,“多高都行,我老婆值得最好的。”

    他嗓音裹着风,本就清越的声音轻易撩人心动,尤其是刚刚目睹那么大的惊喜。

    抱着的姿势不太好走,谢淮京俯身将她抱起, 如抱小孩一样,迟雾登时比他高出半个头。

    “你有白头发。”迟雾说。

    谢淮京站着不动, “帮我拔了。”

    少年白挺常见,迟雾找到那根白发的根, 在手指缠了一圈连根拔起。

    “好了。”

    谢淮京仰头,吻上她的唇, “谢谢老婆。”

    迟雾轻笑,“不客气。”

    所谓蜜月除了旅行,大多时间是在酒店度过。回去那天迟雾比来时还高兴,外面不管多广阔漂亮,都比不上回家。

    两人先回了临江,把出租房的东西全都搬到新家去,谢淮京让人空运了一个AI过来,爸爸不愿意去饶京,平时有个AI陪他也好。

    升级后的AI除了应急报警外还会采取一些紧急防护措施,谢淮京一一演示给老婆和岳父看。

    假期结束,迟雾和谢淮京生活恢复如常。婚房已经装修好,大大小小的东西也都搬过去。

    蜜月旅行落下的工作进度要赶上,两人忙了好一阵,迟雾接了一个跟男朋友分手,结果对方耍赖不还钱的委托,谢淮京正式着手让归雾科技入住泸圈。

    有时谢淮京先忙完会来律所找她,迟雾先忙完就去公司陪他。不管多忙,两人都会一起早饭,晚饭,沿着路灯回家,再从清晨的曙光中醒来,逢年过节只要有空都会回临江看望爸爸。

    这天,迟雾手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打车前往归雾科技。

    归雾科技单独修建了一栋楼,十二层的高度,尾部与其他商务楼相连,远远望去有点像小时候的一部动漫主角——铁胆火车侠。

    谢淮京听完她这个形容笑了声,“火车侠我们也是车头。”

    他就是要做行业翘楚,领头羊。

    到达总裁专属楼层,大理石瓷砖干净得一尘不染,办公室的门开着,桌上放着看了资料和喝了一半的咖啡。

    来之前迟雾点了晚餐,在办公室坐了会儿外卖便送到,刚把塑料袋拆开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百分点往上再调三个点,对方再讨价还价径直将其踢出局,深圳那边的计划书明天下班之前交给我,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点错误。”谢淮京声音清冽,带着上位者的不容置疑和运筹帷幄,“传达给技术部,下一批—”

    看见她的瞬间话头止住,谢淮京适才还沉着的脸变得柔和,眉眼舒展朝她走来,温声,“到多久了?”

    秘书办的几人:???

    变脸真快。

    “没多久。”迟雾将拆开的一次性筷子递给他,“先吃饭。”

    “好。”

    谢淮京回头看还杵在门口的几个人,“今天先下班。”

    秘书办的人赶紧溜,非常懂事把门关上。

    办公室只剩他们,迟雾喝了口西红柿鸡蛋汤,瞧见他有些烦躁的将领带扯送,“我帮你解下来。”

    老婆帮忙,谢淮京自然乐意。

    迟雾坐过去一些,领导被扯得有些紧,解起来略微困难。她越坐越近,察觉落在腰上的手开始不老实,抬眼就见他嘴角含笑盯着自己。

    “笑什么?”

    谢淮京手臂稍稍用力,她便扑倒在硬邦邦胸膛,骨节分明的手捏住领带末端,直接从头顶取下。

    “脖子有点勒。”谢淮京凑近,声音低哑,“老婆,帮我把上面扣子解开两颗。”

    迟雾:“为什么要我解?”

    谢淮京:“想要你解。”

    他声音自带蛊惑,迟雾手指碰到他衬衫领口,慢慢解开第一颗,然后是第二颗。

    “好了吗?”

    “没有。”他握着她手,“再多解两颗。”

    迟雾才不上他的当,“你喉结已经露出来了。”

    谢淮京眉骨轻抬,“有吗?你摸摸。”

    “”

    谢淮京引导她碰到凸起的喉结,感受薄薄皮肤下的滚动,环在腰间的手沿曲线往上,找到合适位置。

    “还没吃饭。”迟雾抓住他作乱的手。

    湿漉漉的吻落在她脖颈,语气捏着几分委屈和为难,“嗯,我忍一忍。”???

    她点的很丰盛,如今两人口味已然一致,吃完饭谢淮京将茶几上的塑料盒收好,扔进门口垃圾桶。迟雾拎着杯子接了两杯水,回身将蓝色杯子给他。

    “合作谈得不太顺利?”

    谢淮京“嗯”了声,“童家和唐家从中作梗。”

    唐家被逼至泸圈,定然憋着一口气,而童家更不用说,先是被谢家警告终止合作,又当了一回周家的冤大头,此时归雾科技想入驻泸圈,他们自然会想办法破坏。

    “问题不大。”谢淮京喝了半杯水,“他们越将注意力放在泸圈上,我就更有时间准备深圳那边的事。”

    迟雾明白过来,“泸圈你是故意放出消息,吸引他们视线的。”

    谢淮京轻笑,“迟律聪慧。”

    迟雾了然:“难怪你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这就是真正的商战。”

    “是不是真实的商战不重要。”谢淮京搁下水杯,将她拦腰抱起,“我饿了。”

    “刚吃过。”

    他拉着迟雾的手往下,感受,“它饿了。”

    “”

    休息间的床比家里小一半,灰色冰丝被摩挲发出声音,谢淮京早已熟知她身体各处,很快迟雾就被欺负得溢出零碎的呜咽。

    窗帘没拉,光影偷偷跑进屋内,皮肤如深冬覆盖大地的雪,与床单形成强烈颜色对比,谢淮京直起身,俯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适才不够用的空气重新回来。

    “怎么了?”迟雾问。

    “这里没备。”谢淮京吻她,撑在两侧的手泄力,将她搂在怀里,“帮我。”

    迟雾面色泛红,眼角也氤氲出水汽,这几天她生理期两人虽有亲近但终究差了滋味。

    迟雾贴着他,“谢淮京,你想要孩子吗?”

    谢淮京抬起她的脸,不答反问:“你想要吗?”

    “以前不太想。”迟雾咬他下巴,“我听说,生孩子被医学上评定为十二级疼痛。”

    谢淮京:“嗯,不止是分娩,孕期也很难受。”

    “你怕吗?”

    谢淮京目光灼灼,明白她意思,“小五,怀孕这件事很难受,你需要付出很多很多的精力,甚至晚上睡觉都不能侧躺,上厕所都弯不下腰。”

    迟雾:“你早就了解过了?”

    谢淮京:“嗯,需要承担这些风险的是你,我不希望你为此为难自己,受苦,孩子不是结婚必须要有的,这些疼痛我不能代替你承担。”

    迟雾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多,勾着他脖子更加靠近。

    “过年时,你和陈叔叔聊天我都听见了。”迟雾说,“那时我就在准备。”

    今年春节,两人回老家过年。

    迟雾跟其他小孩在一起玩,谢淮京和陈实甫闲聊,聊完公司上的事,话题难免回到孩子身上。

    “你们还不还准备要孩子?”陈叔叔问。

    谢淮京目光温柔看着不远处的迟雾,“不急,等小五想要了再考虑不迟。”

    陈叔叔点点头,“也对,都还年轻,不过听说过了三十再生孩子就有些困难。”

    谢淮京咬碎嘴里的薄荷糖,“生不生无所谓,她身体最重要。”

    陈实甫无话可说了,只是感叹:“难得你这么想。”

    一般像谢家这样的豪门,比常人更在乎后代延续,谢淮京全然不在意,万事以迟雾意愿和身体为先。

    这只是个小插曲。

    谢淮京并未对她提起过,不想以此给她压力。

    两人结婚一年,每次欢爱都有做措施,有时用完忘买,都是用其他方式,他只字不提孩子的事。

    “我做好准备当妈妈了,你呢?”迟雾问。

    谢淮京贴着她额头,“小五,我没做好准备。”

    迟雾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眉头慢慢蹙起,“什么意思?”

    眼见她就要生气,谢淮京赶紧把人抱在怀里,解释:“阿姨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去世,我很怕,怕会失去你。”

    他在这件事上慎之又慎,犹豫又害怕。“孩子没有你重要。”

    迟雾心口被狠狠揪了一把,安抚的回抱他,“如果在我和孩子之间,让你签字只能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选你。”没有任何犹豫的。

    “这就是我的底气。”迟雾鼻头有些酸,“我知道你爱我,知道不管任何决定面前,你都会毫不犹豫选择我,这样爱我的你,我愿意冒险一次。”

    “如果真的要二选一,你也会选我。”迟雾说,“我本来很害怕,但想到是和你,就没那么怕了。”

    谢淮京退开几分,目不转睛看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迟雾唇离开他下颌,亲他喉结。

    谢淮京呼吸变重,扣着她的腰反客为主,“不后悔?”

    迟雾:“不后悔。”

    第95章 归雾

    没了那一层隔阂, 感觉比之前更甚。

    结束后两人都气喘吁吁,谢淮京脸埋在她颈窝休息,彼此都起了汗, 迟雾学着他的样子捏他耳朵, 谢淮京哼笑一声, 湿漉漉的吻落在脖颈。

    歇了好一阵, 他才缓缓退出去。

    回家路上, 两人闲聊起最近彼此工作的进展。

    “委托进展怎么样?”谢淮京问。

    “不理想, 对方现在就开始耍无赖。”说起这件事迟雾就有点头疼无奈。

    委托人朱艳和前男友高泰是经人相亲认识的, 一开始高泰这个人哪儿哪儿都好,风趣幽默,各方面都让朱艳觉得跟自己契合,仿佛量身定做, 两人很快坠入爱河。相处一年时间, 高泰以买车写在朱艳名下的举动, 让朱艳对其死心塌地,觉得对方是踏踏实实要跟自己过日子,是以在高泰以创业需要资金,周转困难时,朱艳将自己所有积蓄都拿给他。

    高泰承诺拿到奖金后会将钱全部还给朱艳,但大半年过去, 高泰零零碎碎还了两三万给朱艳,随后又以各种理由让朱艳转给他, 一来二去间,朱艳发现高泰对自己态度开始疏离, 两人频繁开始吵架,最后朱艳提了分手, 表示车钱相抵,互不亏欠,没成想车早就改了名字。

    从买车到分手,朱艳只开过一两次,考虑到高泰频繁出差,朱艳不愿他辛苦便让他开车,是以整个车都是高泰在用,连何时换了车牌她都不清楚。

    朱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找高泰要说法,对方早已把她拉黑删除,搬了家。朱艳无法,在朋友的建议下寻找律师想起诉高泰。

    这个委托便就到了迟雾手里。好在朱艳当时留了个心眼,让对方写了欠条盖了手印,但对方根本不承认花过女生的钱,咬定是情侣之间的正常消费,并且后来得知,高泰是结过婚的。

    涉及委托人隐私,迟雾不方便说太多,谢淮京也没追问。

    —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迟雾连续奔波三个月后终于将朱艳的委托顺利完成,成功拿回高泰欠她的钱,但拿回钱的时候,高泰还一副高高在上,受不了的样子。

    “就这么大点事,至于吗你?我也是第一次分手了还要跟前女友算支出明细的。”高泰话语鄙夷,带着不耐烦,“当初分手我就是受不了你这个样子,平时看着什么都好,但一吵架就就开始要算账。”

    朱艳被气得不轻,“那不是你吵架先把我甩在路边吗?”

    高泰:“又是我把你甩在路边了?是你自己非要走,还怪起我来了,平时我随便去个什么地方,你恨不得在我身上装摄像头,哪个男的受得了你这个样子。”

    “你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走哪里都给我发消息,跟我报备。”

    “那是因为你原来也不像这个样子。”

    朱艳还想再与他争论,被迟雾制止。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现在你们已经两清。”迟雾淡淡看着高泰。

    “要你在这里多话?”高泰看了一眼迟雾,又对朱艳道,“我真是没想到,你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闹嘛,现在如你所愿了。”

    迟雾现在是知道在一起这些时间朱艳是怎么被哄骗着乖乖把自己钱给他的。高泰明显就是个中高手,这个时候还不忘把责任推给朱艳,让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分手,吵架,找律师,这些都是她的错,是她小题大做。

    朱艳三两句就被说得眼眶通红,好像真的开始反思这是不是自己的错。

    迟雾拍了拍她肩膀,将她从错误领域里拉出来,“没必要去反思自己的对与错,当他隐瞒自己离过婚这件事开始,他就是带有目的的,你做什么他都有理由指责你的不对,除非你只当个听话的布偶娃娃,只负责给他洗衣做饭,拿钱让他出去快活潇洒。”

    朱艳猛地摇头,“他想得挺美!”

    “所以他这些话没必要放在心上,安全过自己的生活,以后注意一下。”

    朱艳感激的看着她,“谢谢你迟律师,如果不是你,我这笔钱恐怕根本拿不到。”

    迟雾轻笑,“不用客气,你支付了律师费,这是我分内工作。”

    两人上车后,司机便发动车子离开。

    朱艳看了看前面的司机和外观看似普通,但内饰一点不普通的车,“迟律师,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迟雾正跟谢淮京发消息,“什么?”

    “律师事务所赚钱吗?”

    知她纯粹好奇,没有恶意,迟雾笑道:“看怎么想,中等偏上。”她又道,“这车不是我的,我因为工作忙没考驾照,我先生担心我出行不方便。”

    朱艳有些艳羡,“你先生好爱你。”

    迟雾摁灭手机,“单凭这个就可以看出来吗?”

    “是啊,他担心你,这就很证明了。”

    “担心固然是一项,但是人对人的担心都可以演出来,最主要的,是相处过程中有没有彼此进步,成为更好的人。”迟雾说,“真正爱你的人,不会阻止你前进,而会与你并肩同行。”

    朱艳似懂不懂。

    到达地方,远远便看见谢淮京在路边等,他穿着黑色及膝大衣,身形挺拔高大。

    “顺利吗?”他温声问。

    “嗯,顺利。”

    谢淮京点头,抬手拂去她头顶不知何时沾上的树叶碎屑。

    迟雾转身跟司机师傅说,“把她送回家您就下班吧。”

    司机师傅笑应。

    朱艳看着他们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忍不住问,“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相爱?怎么确定对方是不是真心?”

    迟雾看向谢淮京,后者对上她目光时眉眼放柔。

    “爱是相互的。”他看着迟雾,眼里揉着笑,“两个人互相努力朝彼此靠近,或许职业不同,起点不同,但因为相爱,这个距离会被不断缩短,你在前进对方也在朝你走来,不管哪种,都会越变越好而不是越来越差,更不是单方面自我付出式的感动。”

    车开走,迟雾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你刚才好像一个哲学家。”

    谢淮京掐了把她脸,“只是我自己的亲身体验。”

    迟雾弯眼笑,“那我是不是也要说一下我的体会?”

    谢淮京:“可以。”

    迟雾扯了扯他衣服,谢淮京顺从的低头。

    “对方是你,我就能确定我被爱着。”

    谢淮京眼里翻涌着情绪,亲昵抵着她额头,“只要是你。”

    条件唯一:只要是她/他,也只能是她/他。

    —

    年关将至,群聊里有了新消息。

    【陈知楠:哈哈哈哈哈,父老乡亲们,我终于和我老婆领证了!!!】

    【陈知楠:@周溢之@周清墨。】

    【陈知楠:我领证了,你们呢?单身狗。】

    【周溢之:滚!】

    【陈知楠:单身狗恼羞成怒了,晚上吃饭别忘了,我请客!随便点!】

    【迟雾:好。】

    【周溢之:老谢了?】

    【陈知楠:难怪你是单□□,迟雾都发话了,老谢敢不听?】

    此时正开会的谢淮京悠悠回复:【不敢。】

    【我们家迟律做主。】

    正做数据汇报的主管瞧见平时冷冷淡淡的谢总笑得如春风一样,不用猜就知道正在跟妻子发消息。谢总对老婆多温柔,全公司上下有目共睹。

    谢淮京摁灭手机,抬眼的刹那恢复平常模样。

    群里聊天还在继续。

    【陈知楠:周总怎么不说话?】

    【陈知楠:这不行啊周总,我们不会因为你们兄弟是单身狗就歧视你们的。】

    陈知楠阴阳怪气成功炸出来周清墨。

    【周清墨:没确定。】

    【陈知楠:???】

    默默窥屏的荀瑶看着周清墨那句话陷入沉思。

    一分钟前—

    【周清墨:晚上吃饭,去吗?】

    【荀瑶:我不确定。】

    恰好迟雾进来提醒她下班了,瞧见她一脸为难。

    “怎么了?”

    荀瑶双手捧脸,唉声叹气,“我感觉周清墨真的有点喜欢我。”

    迟雾看她递过来的手机聊天界面,“那你怎么想?对他有感觉吗?”

    “一点没感觉是不可能的,跟他相处挺舒服的,他之前提过一次对我有好感,不过那时候我心里都是纪承然,拒绝了。后来我们两个生疏了一段时间,最近才重新开始慢慢熟络。”

    迟雾没太懂这里面的逻辑。

    “就是跟一个拒绝过自己的女生陌路又再次示好,这种感觉挺怪的,我感觉我像他的备胎。”

    但对方又是谢淮京和陈知楠的好朋友,也是律所长期合作的大客户,她想躲都不行,也不想因为自己让几个人闹得难看,给律所带来损失。

    “我建议你直接跟他说清楚,如果他真的是这种人,那这个合作我们不要也罢,我和熙熙都会支持你。”迟雾说,“不要考虑太多,也不要让自己过于为难,我们是好姐妹,这个客户没了,我们可以再找下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荀瑶感动的看着迟雾,“我知道了,谢谢你。”

    迟雾替她关电脑,“那走吧,荀par。”

    晚上吃饭在饶京最顶尖之一的会所,谢淮京来接的她们,到时其他人已经点好菜,陈知楠正开香槟庆祝。

    “知道的你是领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占领福布斯第一名了。”周溢之忍不住吐槽。

    陈知楠回:“你不懂,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开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谢淮京拉着迟雾在另一侧坐下,荀瑶看了看两边的空位,选择坐到董尚熙身边,与周清墨成斜对角。

    点的菜上来,其中有一道东坡肉,迟雾胃里忽然一阵恶心。

    “怎么了?”谢淮京随时注意着她的反应。

    “不知道,有些反胃。”

    说着胃里那股很强的催吐感涌上,迟雾话都来不及说急匆匆去洗手间。

    谢淮京立刻跟上去。

    好在洗手间距离不远,迟雾在盥洗台前干呕了好一阵才终于好点。

    谢淮京不知从哪儿端来一杯温水,声音急切,“先漱漱口,我们去医院。”

    迟雾没太明白,“我没事,可能有点感冒,看见肥肉觉得太油了。”

    谢淮京扯了纸巾给她擦手,提醒,“你这个月生理期没来。”

    以往她生理期不准,两人和好后谢淮京按照中医的叮嘱给她调理,现在几乎是天对天。

    一个猜想在脑中闪过,迟雾瞪大眼,“怀上了?”

    那天之后两人没再刻意做过措施,有就用,没有就不用,心里都明白怀孕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谢淮京扶她到一边坐下,“我回去拿东西,你别乱走动,当心别让人撞到你。”

    他比她更急,更小心。

    谢淮京回来得很快,想背她走,又怕弄疼她肚子,扶她走又怕她累着,想来想去打横将她抱起。

    “我可以自己走的,没这么脆弱。”

    谢淮京不听,系安全带时都怕把她给勒疼,迟雾哭笑不得,但心里又很温暖。

    晚上只能挂急诊,迟雾被裹得严严实实靠在谢淮京怀里。

    “如果检查出来没怀呢?”她问。

    谢淮京搂着她,“没怀就没怀,你最重要。”

    第96章 归雾

    等待结果出来的时间, 谢淮京到医院对面买了些清淡的食物,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乱走,有事等他回来, 仿佛她是一转眼就要被拐走的小孩。

    群里荀瑶和董尚熙关心问着怎么样。

    当时谢淮京急匆匆拎着东西离开, 留下一桌不明所以的人, 到车上迟雾才在群里说明, 本来他们也要来的, 但迟雾觉得只是个检查, 有谢淮京陪着大晚上别麻烦她们跑一趟。

    两人一想也是, 这个时候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吵到迟雾。

    跟她们说了情况,退出微信搜索怀孕的一系列反应。

    嗜睡,全身无力, 干呕。

    这些反应她基本都有。

    往下滑, 又有人说可能只是感冒, 还有的说是什么身体机能出现问题了,及时到医院检查,早点休息。

    谢淮京很快回来。

    他买了好些东西,两人都没吃饭,迟雾没什么食欲,吃了几口又想干呕, 这次吐出了酸水。谢淮京怕她饿着,还买了好些水果和烘焙食品。

    B超的结果出来, 确认怀孕。

    谢淮京眼尾微微泛红,拿着报告单的手轻轻颤抖, 将她小心翼翼拥入怀里。

    “老婆,我们有孩子了。”

    出结果前预想过两种结果, 但听到时迟雾大脑还是空白的一瞬,“真的有了?”

    “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淮京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轻吻着她眉眼。

    “没有不舒服。”迟雾说。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找医生问问。”谢淮京扶着她坐下,“冷不冷?冷把我的衣服再披上。”

    “不冷,已经有些出汗了。”

    谢淮京闻言又赶紧给她减轻些负担,“现在呢?”

    迟雾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现在好了,你快去找医生,我想早点回家。”

    “我马上去,很快回来。”

    他身高腿长,三两步就消失在等候区。

    迟雾低头看平坦的小腹,掌心慢慢贴上去,想到这里正孕育着属于他们的小生命,这种感觉很奇妙。

    妈妈当初得知怀上自己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欣喜,激动,像是做梦。

    迟雾拧了自己一把,疼的。

    不是做梦,她真的要当妈妈了。

    谢淮京回来就瞧见他家姑娘垂头看着自己小腹笑,慢慢走过去,“宝宝七周了,很健康。”

    是上次他从深圳出差时。

    小别胜新婚,那天晚上有些疯狂,家里所剩不多的小雨伞用完,最后一次没用。

    没想到一次就中了。

    当天晚上迟雾怀孕的消息就传开,爸爸得知后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询问迟雾有没有什么不适。

    “没有,除了有点干呕之外,其他一起如常。”

    爸爸还是不放心,“你妈怀你的时候难受得很,晚上睡觉有时候都在哭,我明天过来,给你做饭,得把身体养好,不然后面遭罪。”

    谢淮京已经请了专业的孕期护理师,但爸爸要过来她当然高兴。

    得知岳父要过来,谢淮京又叫了家政明天过来,把楼上的房间收拾出来。

    躺在床上,谢淮京没再如往常那般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垫在她脖颈下,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小腹。

    “我能听听吗?”他征求同意。

    迟雾点头,“才七周,应该听不出什么。”

    谢淮京耳朵贴上她小腹,左耳听了换右耳,最后轻吻她小腹,“宝宝乖一点,不要折腾妈妈,妈妈怕疼。”

    迟雾被他认真又珍惜的样子感动,眼眶一下就红了。

    谢淮京登时手忙脚乱,“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迟雾摇头,重新握着他的手贴上去,“宝宝,这是爸爸。”

    “爸爸”这个字似刺激到谢淮京,素来从容不迫的男人跟着渐渐红了眼。

    这些年孤身如浮萍飘零,最大心愿不过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哪怕只是随口一句的闲聊,哪怕只是随意过问,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如今与最爱的人有了爱情结晶,他们会共同好好抚养这个孩子,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次日,谢淮京不放心她,本想就在家里处理事情,但迟雾再三表示自己没问题,加上请的护理师过来,好说歹说之下谢淮京终于同意出门上班。

    在玄关处换完鞋,开门与门外的人碰个正着。

    “爸。”谢淮京有些惊讶,“您这么早就到了?”

    迟雾听见声音过来,“你过来了怎么不跟我说,好去接你。”

    爸爸一手拎个袋子,左手的袋子开了是个洞,四只鸡头露在外面透气。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有什么好接的。”爸爸拎着东西进来,“我带了几只土鸡过来,给你好好补补身体。”

    谢淮京接过爸爸手里的东西,又找了双拖鞋出来,“爸吃饭了吗?”

    “吃过了,我在家里吃了饭来的。”爸爸见他拎着鸡往厨房走,叮嘱,“不能吃冻鸡,现杀的才有营养。”

    迟雾提议:“在后院弄个栅栏,先把鸡养在那边吧。”

    老婆说什么是什么,谢淮京立刻去弄。

    迟雾想去拎爸爸手里的东西,爸爸瞪她一眼,“你现在怀有身孕,哪能拎这些重东西。”

    把鸡交给阿姨后,谢淮京带爸爸上楼去房间,等收拾妥当时间已经不早,迟雾催促谢淮京赶紧去上班。

    岳父来了谢淮京更放心了些,这才出门去公司。

    “你坐得最早的高铁过来吗?”迟雾问。

    “坐的飞机。”爸爸看着茶几上的检验报告,“鸡差点带不过来。”

    迟雾怔愣。

    爸爸便是这样,平时舍不得花一两块坐车,但只要事关她就会很大方。

    归雾航空考虑到平价出行人员的时间,没有开通早班机,从临江到饶京,最早的航班是六点半,加上回去抓鸡和提前到机场的时间,不用猜便知他一夜没睡。

    “你上楼睡一会儿吧,有阿姨在,我就在沙发上坐着,不会有事。”

    爸爸不肯,“不行,你妈当初怀你的时候,我就是出门打个水的时间,她想自己倒水都撞到肚子,痛了好一阵。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

    迟雾无话可说。

    正常像倒水这些小事,她的确是不会麻烦阿姨的。

    下午董尚熙和荀瑶过来看她,还带了好些母婴用品,迟雾正睡了午觉起来,也是这会儿爸爸才肯上楼眯一会儿。

    两人买了摇篮,滑板,还有各式各样的衣服,男孩女孩的都有,美其名曰:这样不管生男生女都能用到。

    荀瑶:“希望是个女儿,我已经准备给我干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

    董尚熙:“我倒希望是个儿子,省心。”

    两人就儿子还算是女儿好展开了一系列辩论,直到两人离开都没辩驳出个结果来,晚上迟雾跟谢淮京说起这件事。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谢淮京用毛巾给她擦脸,“你生的都喜欢。”

    自迟雾怀孕之后,谢淮京每天看得财经经济换成了育儿宝典,他还报了个孕期课,本子上写满密密麻麻的笔记,迟雾成为家里的珍宝,上下楼都是谢淮京抱着,去院子里活动活动也加倍小心扶着,以防她在卧室磕到碰到,家具全都撤到楼上,地板铺了软软的地毯。

    第一次产检结果出来,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而且是两个孕囊,也就是说双胞胎。

    迟雾面色惊喜,谢淮京却脸色沉了沉。

    “医生,双胞胎生育对她影响大吗?”

    医生打量了一下迟雾,“母体比较瘦,双胞胎生育会更辛苦一些,不过从结果来看,只要好好养没有问题的。”

    谢淮京眉头紧拧,“母亲的健康有保障吗?如果遇到—”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觉得说这些不吉利,“剖腹产的话,对母亲的保护是不是比分娩安全系数好一些?”

    医生看谢淮京的目光有些古怪,迟雾扯了扯谢淮京袖子,对医生道:“谢谢医生,麻烦了。”

    谢淮京被老婆拉着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问,“能不能少要一个?”

    医生:“”

    迟雾锤了他一下,“什么叫少要一个?你是要我去把孩子打了?”

    怀孕期间迟雾情绪本就敏感,谢淮京生怕把人弄生气了,赶紧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担心你会太辛苦。”

    在今天产检结果出来前,他根本没往生男生女这上面想,盼着生产早点来,这样他家姑娘就不用再受罪,又盼着晚一点来,不想她冒险。

    但今天告诉他是双胞胎,谢淮京半点开心不起来,这段时间他知道不少关于双胞胎的事,对母亲消耗更大,生产时风险也更大。

    迟雾揪着他衣服袖子,“医生说了,只要我健健康康的,一般不会有问题。”

    迟雾查出怀孕是十二月底,预产期便是第二年的九月。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迟雾整个人胖了一倍,整个人脾气口味也反复无常,上一秒想吃这个,下一秒就想吃那个,也有睡到半夜忽然开始多愁善感,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开始哭,谢淮京不敢睡得太熟,常常她稍微有一点动静就睁开眼。瞧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又心疼又焦急,温声哄着。

    双胞胎很闹腾,有时迟雾哭得累了,刚睡着就被胎动弄醒,小腿也时不时抽筋。谢淮京便给她按摩,大半夜起来给她弄吃的,情绪过后迟雾都觉得内疚,谢淮京专心给她已经和气球似的肚腩抹精油。

    “比起你受的罪,这根本不算什么。”谢淮京感受皮肤下的动静,“乖一些,妈妈已经很辛苦了,再这么闹妈妈,出来后等着我收拾你们。”

    小情绪被他的温柔珍视驱散,迟雾也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无理取闹。

    八月,窗外蝉鸣不绝于耳。

    迟雾提前住进医院,谢淮京和爸爸轮流守着她,荀瑶和董尚熙有空也过来,除此之外谢正明和安华溪也来过一趟,但谢淮京并未让他们靠近她,两人看了眼后便离开,第二天送来好些对孕妇身体有益的补品。

    自怀孕后,谢家那边送来不少东西,负责主刀的医生也是整个饶京最负盛名的。

    晚上,谢淮京正打了热水准备给迟雾擦拭手脚,迟雾忽然感觉肚子一阵痛,“谢淮京。”

    她疼得脸色苍白,谢淮京着急得水都打翻了,裤子衣服湿了大半,此时俨然也顾不上这些,猛地按呼叫铃,觉得太忙又跑出去找医生。

    “要生了,快!进手术室!”

    迟雾痛得满头都是汗,谢淮京和爸爸急得不行,跟着救护车跑。

    “爸爸。”

    爸爸双眼通红:“爸爸在这儿,爸爸在这儿。”

    得到回应,迟雾又喊谢淮京。

    谢淮京握着她手,“我在。”

    “家属在外面等。”护士说完,关上手术室的门。

    谢淮京在走廊的凳子坐着,听着里面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声,整个人如被架在油锅上,恨不得替她承受。他深感自己的没用,只能在这外面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不断祈祷,祈祷她平安。

    父亲蹲在角落,饱经风霜的手颤抖,几十年风雨都过来的人此时红了眼眶,只盼着女儿平平安安。

    里面叫声越来越微弱,天边已经出现黎明曙光,谢淮京心急如焚等了一夜,就在他一秒都等不下去时,手术室的门打开。

    “迟雾家属在哪儿?”

    谢淮京和爸爸立刻过去,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爸爸踉跄了一下,谢淮京眼疾手快扶住。

    “我太太怎么样?”

    “我女儿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问。

    “不用担心,母子平安。”医生说,“恭喜,是对龙凤胎。”

    谢淮京点点头,“谢谢医生,我能进去看看我太太吗?”

    “可以,不过—”

    医生话没说完,两个男人已经进到产房。迟雾满头都是汗,有一名护士在给她擦汗,另外两名护士一人抱着一个孩子。

    “小五。”谢淮京轻唤。

    迟雾很虚弱的睁开眼,看到谢淮京担心的脸,爸爸已经老泪纵横,觉得哭不吉利又迅速抹去。

    迟雾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爸爸仿佛瞬间苍老十岁,只一个劲的重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们都在害怕。

    害怕听到那个最残忍的消息,此时她终于平安,两个男人都齐齐红了眼眶。

    谢淮京握着她手,放在唇边细细亲吻,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放松,一滴泪落在迟雾手背,“对不起,让你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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